火星三部曲 之 《疯人院》 IX
这是一间疯人院。
这里的人都疯了。
“飒飒哥。”
立风在黑暗中惊醒。
“谁？是谁？”
环顾四周，无人。一片漆黑，一片死寂。荒芜，空旷，无人烟，无骚乱，无纷争，无是非。一切，只有幻想与梦灭。
空。
是梦，是现实？
空镜。
空镜不空。
“飒飒哥。”
立风眨眨眼，大口大口地呼吸，对着那片应当不言不语的空气。
“你…在哪里。”
“飒飒哥。”空无之中又传出熟悉的声音。
一颗脑袋在脑海中浮现，两个天然呆的小牛角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仿佛一下，却又不见。
那人穿着花花衬衫。
“……小炸。”立风喃喃道。
“飒飒哥！”
依旧没人，只有一片黑。可是关于某人的某些记忆，一下变得深刻而清晰，好比一切，还有那个人在身旁。
画面转换。
黑色空间化成尘埃散去，迎来一片花花绿绿的景色。
是盛夏。漫山遍野开满了鲜红的虞美人。一朵朵，像是溢着血，开得灿烂，绽得刺眼。茫茫花海中，一个身穿黄色花花衬衫的小小身影窜来窜去，蹦蹦跳跳的背影带着一头顽固的炸毛，自带的灿烂芬芳气息比万重花朵还要迷人。
焦点全全集中在那人身上，身边一切都可模糊，只要那人仍清晰，只要那人还在。他不会淡去，永远。
小朋友跑远了，蓦然一回首，一笑，记忆像炸裂一般“轰”一声地，立风脑中一片空白。
他对着自己笑，笑得灿烂笑得美好，嘴边还酥酥甜甜的唤着：“飒飒哥！”
小朋友无邪的笑容，像绽开一百万次的美梦。可梦是易碎的。
画面转换。
花海飘离视线，换来一片燃放的夜空。
一声声的“嘭！嘭！嘭！”，天空炸开了一朵朵五彩的烟花，草坪上，小朋友穿着艳红色的睡衣，兴奋地在烟火之下手舞足蹈，两个可爱的牛角跳啊跳，翘得更高了。单纯的开心，单纯的快乐，小朋友笑得很纯粹，一双眸子亮得不像话，满是希望和向往。
“飒飒哥！快过来看呐，烟花！啵啵，真幸运啊！”小朋友像没见过烟花一样，激动得上下蹦跳，跑来跑去的，双手像海草一样随意摆动，仿佛在为烟火秀作伴舞。
立风笑了笑，走近小朋友，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小朋友蹦累了，往草坪上一躺，双脚上翻翻了个跟斗。一个后翻不够再来一个前翻，不经意就滚进了立风怀里。小朋友顽皮的笑着，眼睛眯成线，轻声“kikiki”地笑出来。
立风把人抱了进来，宠溺地搓着怀里的人的头发。小朋友没有什么反应，忽视那只在自己头上乱做的手，紧盯着绽满烟花的夜空，像深怕自己错失哪一幕漂亮的烟火。
因为没有一场烟火秀是一样的。而且短暂，那些花朵绽开了，很快就谢了。你永远无法纪年一场烟火。
很快天空安静了下来，恢复深夜应有的平静。看烟花的人慢慢散去，无人的小山丘上，两人静静躺着。
怀里的小朋友睁大的眼睛，还在顽强的尝试保持清醒。
“…小炸，走啦，结束了，回家啦。”
小朋友安静了一会。“不要。”
“怎么啦。”
“你看飞舞的尘埃。没人发现它存在，多自由自在。”
立风抬头。
漫天都是飘落的尘埃，映红了整片夜空。不知哪一片寂寞的海洋突然找寻到了同样孤独的群岛。红色的孤寂，像花一样绽放在无人的沙漠。那些飞舞的尘埃，飘啊飘，凑到一起，慢慢拼凑成一副脸孔。一鼻嘴，两只琉璃一样的眼睛，像星辰，像山海。
立风心头一紧，不知为何的突然想把怀里的人抱紧，感受对方存在的温度。
“抱太紧啦，疼。”小朋友皱了眉。
“……小炸。”
“嘘，松开些，我又不跑。”
“你向往尘埃吗？”
“啊？”
“你自在吗？”
“……我不自由，但我自在。”
“什么是自在。”
“自在就是……”小朋友认真想了一会才说：
“管他天荒地乱，万事皆可抛，管他天地山海，只要有你在。”
小朋友傻傻的笑了，笑得很开心。
“小炸，”
“嗯。”
“你会一直都在吗？”
“当然啊，我一直都在，飒飒哥可别忘了我哦……”
小朋友的笑容停格在眼前，空间里回声不断。
“立风先生。”
当然啊，我一直都在。
飒飒哥可别忘了我哦。
飒飒哥可别忘了……
飒飒哥可别……
飒飒哥……
“飒飒哥，还记得我吗？”
一片黑暗，小朋友童真稚嫩的声音回荡，一句天真的疑问，在风中逝去。
“立风先生？”
立风环顾那个即将破碎的空间。没有人。他的幻想和他的梦灭，之在一念之间，被人一点就破。
“小炸是不是，把我忘了。”
9楼
黑暗的空间碎成千万片，慢慢地淡出视线。那个有颜色的现实世界重新浮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立风先生。”
那张与记忆中的人相仿的脸，没有炸毛。
“立风先生，你还好吗？”
小烟迫切地问道。眼前的人，醒着，却像在梦中。
“小炸。”立风不自觉地唤了一声小朋友的名字。
“立风先生，我是小烟。”小烟镇定地说道。立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了。自己长得真的很像那个人吗？
“哦。”立风仿佛清醒了一点，那双眸子布满水汽，恢复了暗淡。
“立风先生，梦醒了吗？”
立风盯着窗口呆了许久。窗外正下着绵绵细雨。每个雨天，关于小朋友的回忆就会变得莫名深刻。
“烟小姐。”
“是。”小烟对此称呼非常不习惯，奈何立风说什么都不改。
“小炸是不是，忘了我啊。”
小烟怔住了。
医生对她说过，病人对自己的认知有一丝迟疑的瞬间，就是最脆弱的时刻，只要抓住时机，哪怕轻轻一点，那个屏障就会破碎。
小烟犹豫了。
只要梦碎了，接着迎来的就是失控和崩溃。眼前的人，始终逃离不了这样的命运吗？
“才没有呢，立风先生。炸炸怎么可能忘记你呢？”小烟轻轻一笑。
“你也千万，要记住炸炸啊。”
这是一间疯人院。
这里的人都疯了。
by//世界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