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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征召》第十三章

2020-04-25 15:23 作者:摸鱼校尉恩斯特  | 我要投稿

第十三章

或谓愚行

 

 

“坚守阵地!”伯伦中士的吼叫响彻堡垒上空。“第三团,坚守阵地!为了霍克领,坚守阵地!猩红旅,坚守阵地!”

“坚守阵地!”霍伊斯特喊道。“猩红旅,坚守阵地!”

喊叫声响彻围墙与庭院。人们奋力阻挡愈加猛烈的地精洪流袭来,纷纷加入了齐声的吼叫。兵团的战斗口号响彻战场。从头发花白的老兵到刚招募的新兵,所有人异口同声。

“第三团,坚守阵地!为了霍克领,坚守阵地!猩红旅,坚守阵地!”

甚至连火枪手们也都贡献了他们的声音。在战斗的拉锯战中,在尖声的呼喊和新鲜的血腥味中,曾经的效忠被遗忘了。今天,他们都是猩红旅。面对死亡,他们团结一致。

尽管话语骄傲而有力,但其中仍然蕴含着某种不确定的因素。在巨大的蝎子和它的主人出现时,每个人心底都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亲爱的西格玛,看看它的块头,”霍伊斯特说。“如果这是个失误,我可不想看到个鞋跟大到足以把它踩碎的人。”

但他的俏皮话没有人来听。在围墙上他的周围,人类与地精都在奋力为生死而拼杀,无暇顾及他的话。

尽管就像他说的那样,霍伊斯特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他向来喜欢用幽默来减轻情况的严峻性。但当看到蝎子向磨坊前进时,他实在没法想起什么好笑的了。

一只地精挥舞着一把沉重的类似切肉刀的武器,喊叫着冲向他。霍伊斯特用盾牌格开它的武器,然后将剑深深埋入它的咽喉。第二只地精紧随其后,然后又是第三只。霍伊斯特很快解决了它们,用剑切开了一只的喉咙,把盾牌砸在另一只的脸上。

“还有谁?”他漫无目的地喊道。“老子才刚刚热身呢,你们这帮又矮又丑的崽种!”

他不知道地精能否听懂自己的话,但发泄一下心中沮丧的感觉还不错。此刻,霍伊斯特感觉自己怒吼出的积郁足以震聋二十步内的任何生物。他想诅咒诸神,诅咒祂们都是杂种,哪怕会因此下地狱。

看起来他们本来正在取胜,这才是让他沮丧的事实。就在五分钟前,霍伊斯特还对胜利充满信心。黎明的蔷薇色手指已经抚亮了东方的天空,而地精战帮将磨坊守军赶下城墙的企图还毫无进展。在这种情况下,他确信地精士气崩溃、转身逃跑只是时间问题。

然后,蝎子出现了,把一切都毁了。

虽然地精战将骑在它的背上,但显然这怪物还未被完全驯服。在它笨拙地穿过拥挤的地精群中时,不时地停下来,用螯爪抓起一只挣扎着的绿皮,把它扔到嘴里。它周围的地精们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似乎它们对这只怪物和它的胃口并无什么指望。

它并未受到地精所面对的限制,径直爬到墙前便轻松地越过了它,双钳将面前的人扫落在地。爬过围墙后,虫类怪物在院子中横冲直撞。它几乎无视了匆忙聚集在周围的士兵们孱弱的攻击,只用双钳和尾巴攻击敌人,而骑在它背上的地精战将则怂恿它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地精开始从蝎子在霍克领人防线上打开的缺口中涌入。尽管缺口左右的人们尽全力试图阻挡入侵者,但他们的努力似乎收效甚微。经历了数小时付出血与汗的战斗后,磨坊的防御终究在短时间内崩塌了。

现在只有奇迹能拯救我们了,霍伊斯特一边挥舞剑砍倒一只地精,一边想道。在这一刻前,他从未认真考虑到这一前景,但他突然想到,这可能是自己生命的最后几秒钟。

他决心以生活中一贯的作风面对死亡。他会战斗下去,发誓无论哪只地精给了自己最后一击,也要拼死啐它一脸。

他突然想到,如果有什么值得安慰的话,那就是自己会在这么多老朋友的陪伴下死去。耶哈德、里格尔,甚至是伯伦军士,他都认识他们许多年了,他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如国王和王子般看重——哪怕不是地位上,但至少是精神上的。他们会像霍伊斯耶一样战斗到最后。

遗憾的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是由同样牢固的东西铸就的。从他的眼角,霍伊斯特看到迪特尔·兰茨突然转身,逃离磨坊。霍伊斯特在震惊中得出了一个明显的结论:猩红旅的新成员实际上胆小如鼠。

考虑到自己正忙于为自己的生命而战,霍伊斯特并未打算阻止迪特尔的逃亡。但看到的这一切还是使他心中充满悲伤。他原以为年轻的新兵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但看来自己错了。他能很自然地理解这一点。恐惧可能会主宰任何人,特别是当他是个年轻的新兵,不习惯于近身搏杀的血腥、暴力与纯粹的疯狂。任何人都可能崩溃,霍伊斯特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要原谅它。他几乎可以接受一个战友的任何缺点,但怯懦是军人身上不可原谅的罪过。更糟糕的是,在慌乱中,迪特尔似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没有逃离巨蝎,而是朝着巨蝎跑去。

 

迪特尔落到庭院的石地板上,来不及问自己在做什么,便朝着巨蝎跑去。

他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因一时的疯狂冲动,他决定向蝎子冲锋并试图杀死它。他看到了那只怪物如若无物般地越过磨坊的围墙。他亲眼目睹它轻而易举地屠杀了围墙的守卫者。他看到它在院子里飞快地爬过,尾巴一上一下地划出一系列致命的弧线,螯爪钳住人类,把人碾碎,只是偶尔停下来把支离破碎的身体塞进嘴里。

他看着这只怪物,感到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它的存在似乎给了地精军队一种新的活力和使命感。它们跟着蝎子的尾迹,涌过墙壁,来到院子里,追随着着蝎子的毁灭之路。迪特尔意识到霍克领人对磨坊的顽强防守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必须采取行动。不可否认的是,他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行动该是什么样的,这可能是他的决定的一个缺陷,但他希望自己在进入蝎爪的攻击范围之前想出一个办法。

突然,他灵光一闪。在白昼的冷光下,他确信这看上去是疯狂的,但在那一刻,不管什么计划都比没有强。

他走着斜线穿过院子,朝着从外墙下面流出来的溪流跑去,一直走到磨坊旁巨大水轮的横木下面。

溪流又深又急。迪特尔一边跑一边把盾牌、头盔和胸甲扔到一边,跳进河里,游了过去。他知道自己是在冒险。水流很急,如果他失手,很容易就会被拉进磨盘,在那里,他很可能要么淹死,要么被转动的轮子压死。

幸运地是,他游了过去。他从河的另一边出来,手里仍然握着剑,朝着巨蝎跑去。

当他冲向这只动物时,一度想知道如何吸引它的注意,但很快就清楚这不是问题。也许是因为在院子里只有迪特尔一个人朝它奔去,而非逃跑,所以当他越走越近时,蝎子立刻盯上了他。怪物的黑眼睛转过来看着他,而那个骑在它背上的地精——对自己的优势深信不疑——朝迪特尔咧嘴一笑,带着洋洋得意与恶毒的微笑。

由于担心靠得太近,迪特尔打滑着停了下来。他回头瞥了一眼,高兴地看到蝎子已经决定追击。

迪特尔希望这只生物的地精骑手不要聪明到猜出自己的计划,于是飞奔向磨坊的屋子。他在一间遮挡住背后水车的砖砌房屋前停了下来,看着蝎子朝自己冲来。

他等待着,低声向西格玛祈祷。如果巨蝎决定用它的螯爪攻击他,或者迪特尔没有把握好时机,一切都会很快结束——那么,任何打败地精的机会都会化为泡影。

这只生物的体型大得惊人。当巨蝎逼近时,迪特尔感觉自己就像童谣中对抗巨人的人物。他举起剑摆出威吓的姿态,心底里明白,在这只怪物眼中,这把剑恐怕还没有一根针大。

巨蝎把尾巴末端的球茎状毒刺举过头顶,准备攻击。对迪特尔来说,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他看到巨蝎尾巴上有一次明显的颤动,赶紧躲避,巨蝎的毒刺在空中一闪而过,刺穿了他身后的石墙。

它发出嘶嘶声,他只能猜测那是失望的声音。它再次挥出尾巴,迪特尔拼命地在地上打着滚躲开,尾巴几次都撞在了屋子上。

巨蝎发出愈加狂暴的嘶嘶声,它抬起尾巴准备再一次出击,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落下。伴随着一声可怕的巨响,房屋倒塌了,掉落的砖块、断裂的木材和倾倒磨轮的全部重量倾泻在蝎子和它的地精骑手身上。

迪特尔看着这只怪物被一阵落石雨压得粉碎。然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他的肋骨上,把他打倒在地。当沉重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时,他感到肺里的空气正在排空。他感觉自己没法再呼吸,开始慌乱起来,而他周围的景象——无论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胸口——都被倒塌的房屋扬起的尘雾遮蔽了。

迪特尔试图呼救,但为时已晚。他像巨蝎一样被困在石头的重压下,失去了意识。

 

“如果要我说的话,真他妈的幸运,”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漆黑、无梦的沉睡。“我这辈子见过不少愚蠢的逞英雄,但那简直是疯了。”

“我想说,”第二个声音说。“我不认为这是愚蠢的。我想他多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毕竟是在磨坊里长大的。”

“可能是这样,”第一个声音反驳道。“但我猜他以前从来没有去拆过一个磨坊。当然,也许他离乡就是为的这个。我还是不信这一切全靠的是运气。”

“谁在乎呢?”第三个声音加入了谈话。“成功了,不是吗?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事。我第一次把他介绍给你的时候就告诉过你,这小子的卵蛋有一头公牛那么大。”

“事实上,我确信你是后来才这么说的,”第二个声音反对道。“你第一次向我们介绍时,只说了他是个用剑的好手,没别的。”

迪特尔辨认出这些声音是属于耶哈德、霍伊斯特和里格尔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仰望天空。天已经亮了,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上。

“小心点,小伙子,”耶哈德关切地说。“你现在最好别试着动弹。”

“发生了什么?”迪特尔转过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磨坊外的一张临时担架上。他看到周围还有其他伤员,由他们的战友照料着。再往远处看,他看到磨坊的院子里散落着地精的尸体。

“磨坊的轮子倒塌的时候,你受了很重的打击,”耶哈德对他说。“一根断了的木头砸在你身上。我已经尽力给你固定好了肋骨,但我猜已经断了几根。当然,你会活下去,但接下来几天你要是没挺住我也不会奇怪。肋骨断了可是个大麻烦。会让你呼吸都疼。”

“但是,地精怎么了?”迪特尔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里好像塞满了破布,他试着摇着头想让它清醒清醒。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个动作让他的肋骨一阵疼痛。

“它们逃走了,”霍伊斯特说。“在磨轮倒塌,埋葬了巨蝎和它们的首领后,地精就调转尾巴逃跑了。当然,我们尽了最大努力让它们为袭击这个地方付出代价。将军到这儿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除了打扫战场。”

“将军?”迪特尔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过来看看,”霍伊斯特说。然后,注意到耶哈德正对自己怒目而视时,他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你说过他最好别乱动。但只要他慢慢来,就不会那么痛了。显然,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说了,好消息能使人恢复得更快——问问外科医生就知道了。”

尽管耶哈德一再抗议,霍伊斯特和里格尔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迪特尔站了起来。他们把他搀在中间,走向磨坊的大门。他们走了十几步后,迪特尔让他们停了几秒钟,好让自己看看四周。

现在他站起来了,可以看到死蝎子被埋在一堆砖头和木头下面,上面是破碎的磨轮。他看了一眼附近其他受伤的人,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库兰斯基怎么样了?”迪特尔问道。

“他没挺过来,”耶哈德回答。“他在我们与地精战斗时死了。我们打算过一会儿把他和其他人一起埋葬。”

耶哈德转过身来,望着一些躺在院子里凌乱的地精尸体。

“昨晚我们失去了一些好伙计,”他说。“我们希望这是值得的——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我们将开始在这场战争取胜。”

“一定会的,”霍伊斯特满怀信心地预测道。“现在我们有了老铁裤(Old Iron Britches)来领导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等着瞧吧。”

“什么铁裤?”迪特尔问道。

“走吧,”霍伊斯特催促他往前走。“我说过有东西要给你看。”

三个人领着他慢慢走向敞开的大门,帮助迪特尔靠在一根门柱旁。霍伊斯特指向磨坊墙壁另一侧的一块空地。

迪特尔转过头,朝霍伊斯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穿着全套军服,在墙外躺着的夜地精尸体中走来走去。那人看上去大约有六十岁,一副严肃、坚忍的面容,头发剪得很短,紧挨着头皮,俨然一副军人本色。六七个同样全副武装的骑士护卫着老人。迪特尔注意到骑士们的盾牌上印着鲜艳的霍克领伯爵私人纹章,他的呼吸哽在了喉咙里。

“那是他吗?”他问其他人。“是艾德布兰德伯爵吗?”

“土包子会这么说,”霍伊斯特笑了笑,善意地摇了摇头。“可以看得出来,我们这只可怜的乡下老鼠在上流社会呆的时间并不长。”

“伯爵要年轻得多,”里格尔说。“你看到的那位是路德维希·冯·格拉尔将军阁下。”

“老铁裤,”霍伊斯特说。“他的人是这么叫他的。我们都在他手下打过十几次仗。他以前就在战场上收拾过绿皮。更别提野兽人、掠夺者和该死的奥斯特佬了。他是迄今为止领导过霍克领军队的最优秀的将军,大家是这么说的。就我自己而言,我很确信。我记得在坦尼斯菲尔德战役中——”

“不用说了,你救了他的命。”他还没说完,里格尔就打断了他。“迪特尔,我没法告诉你他是不是霍克领最好的将军。但我清楚一点。我以前在冯·格拉尔手下干过,他很在行。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信任他。”

“是啊,我也是这样看,”耶哈德点了点头。“冯·格拉尔和他的卫队是在一个小时前到的,随行的还有一些先驱侍骑和大概一个团规模的基斯里夫骑射手雇佣军。很显然,将军已经被任命为行省防御的最高长官。从现在起,我们听他的。”

迪特尔看着那人,不知道其他人对他的看法是否正确。他的战友们在冯·格拉尔将军接管指挥权后的喜悦和兴奋之情是显而易见的。迪特尔不太能确定自己的眼光。从外貌上来看,冯·格拉尔是个普通的人。然而,迪特尔不得不承认他有某种特质。将军身上有一种力量和果断的气场。

当初迪特尔短暂地瞥了一眼军队的原指挥官,冯·尼德将军时,他震惊于那个人看起来更像个收税员的事实。冯·格拉尔将军则不同。毫无疑问,冯·格拉尔是个军人。

也许这又是个虚妄的黎明。但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迪特尔第一次有了种明确的感觉:一切都在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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