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NOx碧蓝航线 铁血内战编年史 荣耀之死 第一章
头狼既死,狼群四分,兄弟相煎,袍泽互弑,为夺王座,榨干鲜血,在所不惜!——内战长诗

让森林焚毁!让河流沸腾!即使流干我最后一滴鲜血,我也要看到帝国属于真正的元首!

1963年 1月1日 大铁血帝国 魏玛前线
谁是这场战争最早死的?这个问题有着明确的答案——俾斯麦,欧洲的征服者,铁血的利剑,日耳曼之王,戈丹亲选,无数的名号和尊容加于铁血元首之身让其名字成为一块沉重压舱石稳定着铁血这艘大船,她是不可替代的独一存在,于是在她咽气后再也无人能压住驶向冰山的航线。
魏玛一直在下雨。倾盆大雨已经持续了七个小时毫无停歇。伊尔姆河水蒸腾而起汇入大气层,在这里转变成了闷热水汽和瓢泼暴雨。
燃烧的居住区嘶嘶作响地喷吐着蒸汽,那里的大火无法被扑灭。已经化作废墟的城市闪动着光芒,宽达数十米的陷坑直通地基。炮弹和撞击留下的伤痕都灌满了雨水,无论是高速公路中的巨坑还是不起眼的弹孔。支离破碎的绿化带着淤泥,黝黑如血。河流汹涌决堤。原本郁郁葱葱的黑森林怒吼着爆裂,上千米宽的烈火喷薄而出。
大雨汇成一道厚重的帷幕,与之前的浓雾不相伯仲。病态的彩虹遍地都是。无休止的暴雨与破晓的太阳所迸发出的橘色光辉同心协力,用恶心的彩虹装点着每一条损毁的街道,每一座燃烧的建筑,每一片焦黑的古迹。
国社汽车军团在郊区原野穿行。
这支以黑豹2型坦克为主干的作战部队维持着应有的警戒,穿过城郊勉强运行的高速公路,这些坚固路线是由魏玛共和国时代的工人开拓的。
尽管多日的轰炸引发的河流决堤导致一些道路淹没是沼泽化,但通道整体上还是完好而宽阔的。其主干甚至允许坦克通过。
时常会有大段通道被水淹没,更多的水从破损管道中汩汩流出。雨水一直在下。冲锋队挣扎着在齐腰深的泥浆中前进。坦克和临时改装的民用车像乌龟般穿过漆黑的积水,它们缓缓前行的装甲激起小小的尾波。
第一连连长康莱德·冯·弗朗茨以及其他坦克开在队伍前列。他的坦克举着旗帜率众前行。国社汽车军团是一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第一连是他们中唯一的正规军,虽然其中大多是终战退役的老兵,但这些人饱经风霜,经验丰富,只是已经两鬓斑白的弗朗茨怎么也想不到在他天命之年还能赶上一场战争。
"后卫,注意路况!"康莱德用坦克上的对讲机对着队尾开歪的车辆命令道,没什么回答,那车子还是七扭八歪的在水坑里挣扎,队伍里年轻的冲锋队员立刻下了车急赶急的拿出绳子绑好自己的保险杠然后跳下水坑游向陷入水坑的车子,弗朗茨失望的收回视线,不久之后几声惨叫传来结束了这场闹剧,过了一会队尾又恢复了平静。
弗朗茨用手摸过自己衰老的面容长叹一口气,不用想他们积极的举动并没有挽救陷在水坑里的车子,反而希望的出现加剧了驾驶员的挣扎欲望,他不顾一切的踩着油门在泥坑里打转形成漩涡然后把自己和那些孩子一起深埋在了土地之下。
这不是老弗朗茨第一次看到悲剧发生,但他多愁善感的内心早已无法像年轻时那样坚硬,被欧根元首演讲所激励的军团士兵都来魏玛,他们的生活都很苦闷,在战争时期没有足够的粮食供给的情况下参军入伍是年轻人生活唯一的选择,战死或者活下来取得祖辈般的荣耀。
“为了欧根亲王!”
当远方地平线上升起蓝色底的金鹰旗时第二连连长贝克·施耐德在通讯频道里嘶吼起来。这个狂热的年轻人对着齐柏林的军队开了第一枪。
火药点燃的嘶吼响彻车身。
105mm火炮的后坐力传遍弗朗茨全身,几乎震碎骨头。一瞬间,冲击从眼睛里压走血液令他目不能视。接着一发高爆弹噼啪一声从坦克首上弹开,他盖上舱盖,炮塔吊舱在他脚下颤动作响。
他的视野恢复得恰是时机,观察镜让他看见贝克·施耐德的脑袋没了。碎肉和骨片飞溅在弗朗茨的坦克装甲上。
八辆豹1型坦克的引擎开始轰鸣。他的心跳骤然飙升。对方拥有更好的装备,而他被迫迎战。 一发机枪子弹刚好击中施耐德正在倒下的尸体,他的车组把他残躯扔出来开始还击。
弗朗茨命令他的坦克队列驶下公路,向左散开,他的战斗还要继续,地平线上的齐柏林的装甲军团已经开到了他们跟前,豹1坦克灵活优美的身形让他的老旧坐骑相形见绌,施耐德的炮手迫不及待的对他们打出一发破甲弹却被敌方驾驶员灵巧的避开,他的坦克原地转向开到了另一条路线,履带和传动变化之快好像对方开的不是坦克而是战斗机。
与此同时又一发炮弹击中了施耐德的坐骑。那辆坦克在喘息之间炸成了一滩废铁,瞄准镜在弗朗茨的视野中闪成了红色。他的炮手开火了。
穿甲榴弹化作流星越过山丘击中转向的豹1侧面,爆炸的火焰冲天而起。豹1坦克的车长们将调转炮口开始追踪他,那些105mm火炮没有校准就开始向弗朗茨和他的车组身上倾泻弹药。
“叫志愿兵顶上去!”弗朗茨一边朝敌方坦克开火,一边对对讲机喊道。他的坦克开始倒车,对面发射的破甲弹在他面前一一爆炸,掀起泥土剥开大地。弹片从里面飞溅而出。微小的碎片像冰雹一样打在黑豹坦克的观察镜上,乒乓作响。他的心跳的更快了。
三连和四连里的四辆改装卡车越过他朝齐柏林军的方向驶去,冲锋队努力将自己的车辆带到距敌方五百米的范围内,这样他们才能精准发射x—8反坦克导弹。豹1坦克炮的轰鸣从弗朗茨身上转开,在其中两辆车身上轰出大洞。但剩下的卡车冲到了射程范围,四发x—7反坦克导弹拖着火焰尾巴正中目标,爆炸吞没了他的视线,扩散的烟雾让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当火焰烧尽渐渐消散时,他只见到一地的狼藉,那些豹1坦克幽灵般的从战场消失,仿佛是凭空蒸发了似的。
那两辆勇敢卡车安静的躺在在他们猎杀的目标尸体前,车辆的外壳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他们是被爆炸产生的破片炸死的,所有民用车辆无论如何改装都无法拥有真正的装甲,他们只是这场战争中的消耗品,因此当弗朗茨重新列队开始检查他的损失时第三连连长艾瑞克·米勒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敌方损失了四辆最先进的豹1坦克相比之下他们付出的代价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只有两辆老旧的黑豹和不计入损失的志愿兵。
"真是个漂亮的开局!",弗朗茨听着米勒由衷的赞扬心里却感到难受,他刚刚看着施耐德变成一块烂肉,不少残存的组织还覆盖在他坦克的装甲和履带上,他本能的感到恶心。
在短暂的一阵尴尬后米勒接通了私人频道:“弗朗茨上尉,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谢谢你的关心米勒,我…我只是感到心跳很快,我很久没有这么近的上战场了。” 弗朗茨小声的回答。虽然米勒也是个狂热的冲锋队员,但他相比已经殒命的二连长施耐德多了对老人的尊重,这种尊重让他觉得自己并非孤独无依的。
“战后你需要好好检查一次身体,元首定会安排你到日耳曼尼亚最好的疗养院养老。”米勒随后说道,他显然开了个玩笑,他的嗓音及其低沉以至于一些原音都被噪音吞没,“欧根亲王帝国真正的继承人肯定会善待所有老兵,而不是像齐柏林一样驱使他们功勋卓著的身体陪她扮演亚历山大。”
弗朗茨忍不住和米勒微笑,这个玩笑颇有些讽刺意味,不过二人察觉的笑点却很讽刺的大相径庭,对于米勒他字面意思的嘲笑着帝国空军元帅的蠢梦,而对于弗朗茨他在笑面前这个可怕的误解,毕竟善待老兵和驱使他们一样可笑,这句话里潜藏着深深的悲剧,打赢终战的老兵——弗朗茨下意识的想起他以前的军团——骷髅师,那些刷着颅骨装饰由铁甲和黑衣组成的死亡洪流在东欧的大地上一往无前,在那个时候荣耀,勋章触手可及,他们那个时候想要停下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而如今也是一样。他打开舱盖看向城市环道扬起的黑烟。答案现在也是肯定的,并非齐柏林在驱使这些百战老兵而是他们在驱使她去征服世界,而欧根亲王,弗朗茨拉起领子轻轻的笑着,她不会善待什么老兵但她会保持原样,这对他这样渴望平静的人来说就是唯一的选择。
“弗朗茨连长,马勒格堡军团长联系我们。”第四连连长哈斯塔·霍夫曼用职业军人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加入了对话。
“她要我们改变行军路线,开赴城区是不是?”弗朗茨问。
“是的。”霍夫曼声音没有一点吃惊,他甚至都没问弗朗茨是怎么不听简报就知道接下来的命令的,作为军中唯一的现役军人他是正规军的特使,手握军团的电台,但却听从弗朗茨的命令,似乎真的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台只有服从和接收两个功能的战争机器。
米勒则展现出了年轻人一贯的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军团长的命令的?你甚至都没有听过命令。”他问。
“看那些烟。”弗朗茨指着城区愈发浓郁黑烟,“那些坦克,他们刚刚从战场上消失正是去往城区。”哪里肯定爆发了场舰灵大战,他把后半句话硬深深的咽下肚,东线战场可怕的记忆重新涌入他的脑袋,那些由巨大火炮和近距离肉搏组成的地狱影像让他不寒而栗。
一些人特别是刚刚见到那些拥有战舰之力的女人时会认为她们是战争天使,强大,无畏,身形和面容逃脱时间永不改变,当启动被称为舰装的装备时她们超人的本性就会得到释放,她们会化身成为毁灭本身,她们可以轻易的摧毁城市,摧毁一切阻碍它们前进的障碍,重炮和炸弹在这些超人面前宛若蚊虫叮咬。
凡人在她们面前就仿佛像蝼蚁一样渺小。参与这些怪物之间战斗绝不是明智之举,但命令就是命令,无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遵守。不过他还是很自信他能活到战争终结,毕竟在东线他看过更可怕的东西。
“转向。” 他命令道。 “愿主能赦免我们的灵魂。”
1963年 1月2日 大铁血帝国 魏玛城区
入夜已久,但魏玛的天空依旧明亮如昼。逯振达教堂伫立在残破的小城市中,它漂亮的彩色窗户在白天里会随着太阳的光亮转动,现在却在光污染下毫无规律地运转。照明弹和探照灯空勾勒出末日般的鬼影:炮弹和火箭弹彼此纠缠,用壮烈尾迹描画出一条条昙花一现的抽象画。
幸存的建筑之间,在包豪斯核电站引以为傲的混凝土建筑群中,枪林弹雨恣意横流,V3导弹拖曳出弯曲的轨迹,宛如逡巡游弋的蛇。通用机枪的尖啸声此起彼伏,防空火炮高声怒吼,子弹像冰雹一样摧枯拉朽。被击坠的霍特战机支离破碎,零件散落在方圆二十里的战场上。
娇小幼女身形舰灵缓步在核电站坚固的员工宿舍楼展开阵型。她们看起来就像邻家先生的掌上明珠,稚嫩可爱。但实际上她们背负着驱逐舰的火力,每一个都能用常人的灵巧身形投射战舰的火力。齐柏林军在此部署了两名舰灵,在二人熏黑的炮口边,突击部队汇聚成一道宽达两千米的激流不断前行。
东线传奇般的第六装甲师便是这澎湃巨浪的浪尖,数十辆披挂附加装甲的豹1坦克一马当先冲入电站的围墙,在他们所过之处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道道黑烟从地面升起,直上云霄,每一次爆炸都在震撼大地,在震动结束后又余兴不减的撒下满天焦土,步兵们从运兵车中蜂拥而出,穿过坦克无法抵达的区域,直面暗处守军的炮火。
当重机枪开火时数十名士兵被子弹撂倒,他们的身体在刺耳的撕布声中断成两节,像破布袋一样落在砖石路上。
狂野的弹雨热切的啃食着他们的生命,但他们却冰冷的看着自己同袍的尸体在脚下越积越多,等顶楼火力网中最后一个机枪响起来时,一门架设完成的自行火炮向守军头顶喷吐出一串串破片构成的死亡之雨。当它们落下时守军的肢体便化作一抹飞溅的抽象画,混着热腥的脏器撒满了整个建筑群顶楼。
前线指挥官们通讯器里都嘈杂不堪:高声叫嚷里夹杂着劈啪作响的忙音,音质因为远途传输而大打折扣。
老兵们清楚的认识到,这是铁血帝国自西俄战争以来第一次大规模会战。
如今的帝国元帅斯佩伯爵因为策划西俄战争的反击而名流千古,为了阻击北方联合的声势浩大的入侵,铁血人发动一场场艰难的会战。这些罗斯人心狠手辣,而且坚韧卓绝。但他们还是成功打断这些蛮子的脊梁骨,拿他们的尸体作宵禁仪式的燃料。 元帅用她最擅长的战术赢得胜利,一剑封喉。虽然那些红军的军力足足有前线国防军两倍多,但斯佩伯爵不为所动。她重整军队狂暴的对红色野蛮人的前线指挥中枢进行斩首,令他们混乱不知所措。
现在他们依旧是故技重施,但同样要记住这里不是西俄罗斯。战壕不是泥沼和粘土筑成的,坦克上也没有摇摇欲坠的裸露金属板。步枪也不用拉动栓机才能射击,更没有嗷嗷乱叫衣不遮体的野蛮罗斯人。这不靠突袭,就能速胜的落后战争。
这是欧陆继业者之间现代化战争。对决双方都是接受了铁血军团训练出的虎狼之师。与之相比西俄罗斯战争顶多是场噩梦,而这次内战却是实打实的炼狱。没有技术代差,他们都拥有旗鼓相当的对手。
一根长矛插在碎石里,仿佛一根旗杆;某人身上鲜血淋漓的破布从它的尖端垂下,像旗帜一样随风飘扬。它的主人走上前将它从地中抽出将它高高举起对准远方同样屹立于这血腥战场的同类,焚风吹起她黑白相错的短发带起她残破染血和其眼睛一样猩红的披风。她身后的亲军随着动作发出兴奋的战吼。

魏玛守军的指挥官看着黑夜里那道血红的阴影,她的长矛的矛尖和她心脏连成一线,马德格堡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冲上去……冲上去……冲上去!心智魔方仿佛在她脑海里低语,她就是为此而生的,作为战舰在海洋和陆地和她的同类厮杀至死方休,放在以前她早就服从这内心的嚎叫启动舰装和齐柏林的首席冠军决一死战,但现在她身负守卫魏玛的重担,更何况她也不是傻子。首席冠军之所以被称为首席冠军是因为她们经常参与舰娘之间的搏杀还能每次取得胜利,她们是同类的刽子手被部署到战场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向敌军指挥官发起决斗,胜则砍下敌人的头颅,输她们也能拉上大量敌人作为陪葬。
而眼前这位……马德格堡感到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布伦希尔德她眼前这位首席冠军的名字,神话中的女武神,奥丁的女儿,铁血帝国最著名的一位冠军,在终战时她干净利落刺穿了皇家骑士长的喉咙,一击致命,马格德堡当时就在她身后看着布伦希尔德手持长矛站在金发皇家骑士的身体上犹如一尊雕塑般冷酷无情。
和她决斗无异于自寻死路,在没有支援或者欧根亲王的冠军到来前她决心闭门坚守。马格德堡拍了拍手迅速走下了观察哨的台阶。
“懦夫!”侮辱性的呼喊立刻替代战吼响彻整个战场。
她忽视那些激将之言回到自己的地下指挥室,马格德堡如过去几夜一般端坐在自己的指挥椅上,双手支起在面前,堪堪触及嘴唇。她和参谋们的眼睛,全都紧紧地凝视着战略桌上不断被推进的棋子,它们代表着纷飞战火支离破碎的铁血大地。
身处安全的地堡地表轰鸣不断的炮火被钢筋混凝土组成的屏障削弱,叫骂之声也逐渐远离,她的耳畔终于恢复了一丝清净。军官们照常给她念了一份损失报告,强调他们多么需要慕尼黑的支援,她静静的听完报告然后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谁都明白他们需要援军,但慕尼黑给他们的答复永远是援军就在路上,不论马德格堡多么专注,试图将精力集中于对魏玛的防御作战中,她的思绪总是被拉到一个无可决断的两难之境。
距离内战打响她被派来驻守魏玛这座重要小城已经过去了85天,85天的时间足够让齐柏林从莫斯科维恩调来身经百战的东线军团。帝国师、霍亨斯陶芬师、第四装甲师这些印刻在历史书上的传奇军团从冰雪皑皑的东方总督区将血与火带回了他们的祖国。
相比这些杀人放火驾轻就熟的帝国边军,欧根亲王那从本土训练出的士兵,虽然也高大健壮处于青年的巅峰状态,但于与之对战简直像孩童一般,他们中的翘楚在面对血肉横飞的场面时还会干呕。
除去数量她没有任何优势,在82天的交火中魏玛的北城区已经变成了月球表面,哪里就像被巨人践踏一般变得坑坑洼洼连废墟都算不上,齐柏林的军队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只想毁灭这里的守军而不在乎魏玛城本身,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把首席冠军派到这个小地方来,魏玛顽强的防御伤害到了铁血军团的自尊她和她的军队必须以死谢罪。
这可不是什么好结局,但就目前他们的推进速度来看被马德格堡被枭首示众也是迟早的事。
正当纷乱的想法困扰着魏玛总指挥的同时,她的两个下属指挥官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做当前局势的简报。
第一个进来的是柯尼斯堡,最近刚被派到魏玛组织征兵工作。她那一头干白的头发和老人般的倦怠容颜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气。她走进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毫无焦距。
柯尼斯堡后面,是康莱德·冯·弗朗茨,民兵部队汽车军团的一连长。虽然同是老人但这位普鲁士贵族站的笔直目光炯炯有神,他领导的民兵部队在这几天的战斗中斩获颇丰,特别是昨天他们在城郊公路还击退了一支主战坦克编队,就凭这些他看起来可比无精打采的柯尼斯堡舒服多了。
首先发言的是柯尼斯堡。
“布伦希尔德并没有在城区跟我们交战,将军。她一直派遣她手底下的驱逐舰对我们的防线进行渗透攻击,我到的太慢,无法阻止她们对主要阵地的破坏,鱼雷破坏过的钢筋混凝土防御价值大大下降,但他们一直没有发动总攻,我怀疑这是敌人的阴谋。”
“过去一周我们失去了工厂区域和歌德墓的控制权,但核电站还在我们手里,并且他们主动避开了电机组方向的进攻”弗朗茨谨慎地接过话头,“很明显,他们想逼您出手。”
“是的我知道,但我不会和她决斗,布伦希尔德就在外面盯着我呢。”马德格堡摩挲着下巴,她忽视了柯尼斯堡的言语,这些废话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她老旧的训练舰舰装恐怕也只能帮助守军抗抗重炮,击败武装到牙齿的现代驱逐舰?这项工作对老人家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但问题在于为什么她们不发动总攻而是和防御阵地磨时间。”
“我认为对方是狗急跳墙,试图实施恐怖袭击政策。”柯尼斯堡分析。
“城郊的铁路基本不能使用,就算拿下魏玛也不能向慕尼黑进军,柯尼斯堡上校的这个推论很有可能,”弗朗茨补充道,“但也许最近的交战背后没有更深层次的含义,他们还要别的战线需要兼顾,这里的攻击只是为了攻击和迷惑我们。”
“提尔比茨,”马勒格堡念出前元首妹妹的名字,声音很轻像甲虫干燥的翅鞘。像嗡嗡作响的飞蛾“两个月,我在这个小城中坚守阵线而无线电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个国家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
“元首会让您知道您该知道的事情。”柯尼斯堡突然很不客气的插嘴道。
“那就好,"马勒格堡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放回桌子上的地图上。她看着魏玛后方的几处重要目标,那地方距离魏玛只有三十多公里。“我希望元首能让我知道她把援兵或者替换我的人选派到了魏玛。”她用半是讽刺半是祈求的口气说。
“乌尔里希·胡腾元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还有一周时间就会到达。”
她上周也是这么说。马格德堡不置可否,“那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还能坚守一周吗?”
这个的问题在地堡中引起一阵死亡般的沉默,柯尼斯堡低下了头,马德格堡嘴角一撇,她这个过时老家伙终于闭上了那该死的嘴。
“就目前的战损比来看我们做多在支撑三天。”弗朗茨说。“这还是在布伦希尔德不加入他们发动攻势的情况下。”随后他有补充道。
“那就是说我们快撑不下去了,很快我就会被齐柏林枭首示众,魏玛也会落入伪元首之手。”马格德堡举起自己覆盖装动力爪的手,打开它的密封,断开心智魔方动力。从右手上摘了下来。将它扔在战略桌上。纸质的地图瞬间揉在一起,破开大洞。柯尼斯堡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她老迈的眼睛抖动着,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给士兵配发防护服和面具,启动焦土计划,让核电站小组拆除石墨防护层把反应堆取出来安装到所有可能的袭击路线。”马格德堡云淡风轻的说出了她的最终命令,这在参谋和两位副官中引起一阵惊呼,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直愣愣的盯着她,而马勒格堡用冷酷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如果齐柏林的冠军想要魏玛,那就让士兵付出一半的寿命吧,我们大不了陪她们一起完蛋就是了。”她如此解释道。“有谁反对吗?”
又一阵死一样的沉默,铁血帝国冷酷的军官们思考了一会,然后行动起来开始在计算纸上计算焦土计划所需要的物资和人力,参谋们拿着铅笔飞速在备用的地图上勾勾画画仿佛这只是一道普通的战争命令,和要求军队前进撤退一样稀松平常。
“还留在交战区的居民怎么办?”弗朗茨有些不安的问道,老兵捏紧了他胸口的纽扣好像那是一枚十字架一般。
“我想他们不是傻子,看到蓝色发光扭曲的东西他们还是会知道躲得你说呢少校?”马德格堡说。
弗朗茨迅速镇定下来 “我明白了。将军,国社汽车军团会完成您的命令”
“很好,那么这场会议就结束了,”马德格堡说。“回到你们的岗位身边,准备作战。”
两个人分别离开了地堡,弗朗茨急匆匆的走上了台阶显然不像在这多呆一秒,柯尼斯堡则昂首挺胸,仿佛在为刚才遭受的呵斥挽回面子,她故意走的很慢想向周围人证明她决一死战的勇气,但当她消失在马格德堡的视线范围时,地堡里都听到了人摔倒时发出的声响。
1963年 2月1日 大铁血帝国 未知地点
想要熄灭火焰需要点燃一片森林
当你从日耳曼尼亚的广场举起人类制造的手枪时就已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让道途回归正轨,你当时是如此的残酷带着冰冷的厌恶扣下扳机,那颗早已检查、打磨、伪装了十年的子弹飞出枪膛正中欧陆主宰被黑暗和鲜血填充的胸膛,这是你几十年来第一次主动结束一个智慧生命,杀戮的事实通过空气传入鼻腔,但你双心却并未感到刺痛。
而现在,你站立在魏玛城郊的坍塌的教堂中。查看战争的进展时,你大吃一惊。这凹陷坍塌的焦土像是月球表面,到处都是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还有些地方的土壤干枯,呈现出黑褐色。
从几小时到几天再到几周,时光飞逝。铁血人们的鏖战始终未曾停歇,直到双方筋疲力尽。在重炮和机枪构筑的广袤平原上,尸体堆积如山。
灼热的狂风吹过你轻便而坚固的黑色护甲,肋下过滤空气的甲片发出猎猎的声响,你俯下身捂住它们,让污浊的空气正在灼烧着你的喉咙,那种忘却已久的刺痛和晕眩的感觉让你想起了你曾为人类时的时光。
圣斯特凡大教修道院的墙壁在夏日时熠熠生辉。走廊里非常明亮,就像在走在多瑙河洒满阳光的绿岸上,或是维也纳的洁白的碎石路。那时人生充满欢笑还透着懵懂无知,你还拥有一个名字一个姓氏,它貌似很尊贵但你却无缘体会,后面的你有些记不清了,窒息感制止了你的遐想把你拉回现实。
睁开双眼魏玛地狱般的景象再次出现,但和之前却有了些许不同,你超人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街道上正在扩散的光线,它近乎病态的明亮,一闪一闪,从随着微风摇曳的树叶间洒落下来,就像枯叶在微风中飞舞,在脚下踩出沙沙声。
那发生什么事了?你少见的感到疑惑,身体和思想同时行动,你在一片碎裂的玻璃与木片中冲出窗户,奔向对面那些光电。
城市古老的碎石路和新铺的沥青在你眼中不断切换, 战靴碾过脚下的碎石带起的音爆提醒着你速度的飙升,短短五秒,距离你目标范围之间玻璃店面尽数破碎,你停住脚步启动护甲的隐形功能,然后你看到了破碎的光亮,一块黑色的长方形石块深深的砸在街道的正中心,在它露出地面的部分破了口远方的光芒正是从中射出。
一股针扎的疼痛扑面而来你立刻举手遮挡光线,看不见的粒子打在护甲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是核辐射,他们真是疯了,竟然用燃料棒当武器。你松开手让自己裸露的皮肤逐渐适应这种针扎般的刺痛,这点辐射对于你的体质而言不值一提,你俯下身缓缓接近那块核燃料准备把它就地掩埋。
就在你要动手之时,背后传来一阵黏腻的脚步声,你转过头发现那是你今天稍早一些时候看到的驱逐舰娘姐妹,此刻她们互相搀扶着,用围巾擦拭着不停渗血的嘴唇,原本水灵光滑的皮肤变得和尸体一样紧绷,血液聚集在她们嘴和脖子周围,从耳朵和鼻孔流出。辐射病正缓缓夺取她们的生命,但在死亡降临前仿造你身体的改造还能让她们撑一段时间,直到最终不可避免的内出血摧毁她们的供血系统。
她们一瘸一拐朝着核燃料走去,有那么一刻你觉得她们是想掩埋那些核燃料,但她们在坑前一侧身露出了身后手提铅桶的人群,他们是魏玛的市民,现在是齐柏林军队的奴工,他们脸色蜡黄浑浊,眼中透着绝望和疯狂,那是一种濒临悬崖的癫狂和扭曲,就好像在地狱里徘徊的恶鬼一般。
那两姐妹逼迫着他们向大坑走去,前排的人品咂着嘴你知道那是他们尝到了金属的味道,辐射已经夺走了他们的性命。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前所有他们都会死。
当第一个人在坑中倒完他桶内的硼砂七窍流血的死去时你正准备离开,这种场景你并不生疏,你漫长的生命已经看过千百次暴行。第二个人在坑边看了一眼前辈已经开始冒烟的尸体,他立刻扔下桶撒开腿向后逃窜,但没跑多远就被那两姐妹一炮轰开了胸膛,他半个身子立刻消失化作空中的飞沫,血肉之雨掉落在你的身旁,噼里啪啦,此时你已经转过身迈开脚步,你知道同类中的很多人都十分反感人类对世界暴虐的奴役,然而她们更不喜欢因为情绪而阻止暴行,塞壬应该关注宏观上的死亡而非个体,这样她才能引导人类走牺牲较小的道路,就像某个曾经的东方贵族所说的,神与其他人类的一切交际那样持着淡薄超然的态度,同时她觉得你太虚伪只是装出一副关心他人的样子,第四个人跪了下来就在你的正前方,他哭嚎着祈求饶命,而同样那对姐妹用火炮对准了他。
“懦夫不配活着。”你听到年长的一位这样说着,你叹了口气承认那个人说的没错,你就是虚伪。
所以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场的人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你解除隐形伸手拦住袭来的炮弹将它丢回主人身旁,那对姐妹的其中一个发出一声惨叫,叫得你的血都冻成冰了。你转过身看到那个家伙眼角流血。她一边流着血,一边拿起固定在前臂上的火炮向你开火,小口径火炮在你装甲上偏转过去,你举起右手,让元魔方狂暴的能量聚集在你的手中。手甲在力量的作用下噼啪作响,被扰乱的空气像水纹一样晃动。
一股黑色的能量贯穿了姐妹中的一个,她举起双手,爆燃成一个火团,她的躯体与尖叫被烈焰彻底淹没。
“姐姐!”剩下的妹妹颓然跪倒在地,她蓝色的眼睛眼睛里微细的毛细血管爆裂了,眼泪混杂着血液流出给她化上狰狞的红装。
目睹姐姐的死亡让她悲痛欲绝,现在她和周围四散而逃的人共享了被欺凌的痛苦,你收回手希望她能好好思考自己的错误,但对方立即抬起头将那恐怖的目光对准你。
“怪物我要杀了你!”她对你嘶吼冲向你完全丧失了理智,你反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这一击的力量将疯掉的舰娘打飞出去,她穿过街道撞进坑道,身体刚好遮住了燃料棒的缺口。之后纯粹的痛苦在她肢体末端沸腾,紧绷的血肉迅速发黑变干,一股烧焦蛋白质的臭味弥漫开,在你周围的人当场吐了起来,一个人的胃容物溅到了你的腿上,那个人回过神盯着你,一脸惊恐。其他人也看着你,你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了警觉。不,不只是警觉。是恐惧。恐惧,还有惊吓。吐到你的人畏缩了起来,好像害怕你会吃了他似的。
“抱歉我没想这样,请饶了我……”他没法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在他黑色的眼珠里你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苍白的皮肤上字面意思的没有任何血色,白色鬓发上编好的发辫飘逸舞动宛如葬礼的垂帘,你那张令人恐惧的脸上唯一的颜色在那一对令人一见就印象深刻的双眼中,两颗被十字线分割的瞳孔和黑玛瑙一般的散着橙光,用怪物这个词语形容是如此恰当。
“求求您了不要杀我。”他跪倒在你面前手抽搐着不知道要抱住你还是匍匐在地,你不喜欢这种姿态,好像自己是个暴君一样,你蹲下去从腰部夹层里掏出一张手帕放到了他的手上,对方的表情变换令你觉得新奇,恐惧的扭曲逐渐变得平和他有些迷惑的接过手帕把它捧在手心好像那是什么圣物。
“我万不敢用您尊贵的手帕。”他颤抖着说。
你拿起手帕用它擦去腿上的污秽,再放到他的手上,他终于不再颤抖。
“感谢您的救助,您的仁慈和宽恕让我不用担心自己死去,愿上帝和元首保佑您尊贵的女士。”他满怀敬意地说。
“只是一张手帕而已”,你说,“回家去吧。”你站起身,启动隐形立场,在他们的惊呼中匆匆离去。
1963年 2月3日 大铁血帝国 慕尼黑
“闪电即将到来。”
记叙者梅萨迪·欧里顿,对帝国总理的表述皱起了眉,他那粗糙的皮肤上的皱纹就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
“可我们并未接到腓特烈进攻本土的消息,您有什么新的讯息吗?”
“我讲错了,”威悉说道,她只有在面对记述者的时候如此安静,她低头道歉,倚靠在置于宽阔行宫的栏杆上,双臂交叉,眺望着因灯火管制露出星辰的天空。“我说的是我们的。”
“她是指乌尔里希·胡腾,”他的同伴,慕尼黑图书馆长奥托·莱茵哈特放下架在栏杆上的天文望远镜说道。

“我实在缺乏诗意。”
记叙者咕哝着耸了耸肩。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陆军总司令和她率领的西线军团几小时后就会达到”她说道。
他们站在一元首行宫座尖顶上,俾斯麦曾经想把这里改成一座私人的天文台,里面工作的也不是一般天文学家,而是查看星座为元首计算命运的占星术士,但最终这项改造工作因为她的死亡而告终,徒留下这高高耸立的尖塔和安装完成的天文望远镜
“我看到了大型运输机的尾迹,”记叙者继续说道。他的下巴和脸颊留着胡茬的痕迹,虽然他通常会一丝不苟地刮净胡子。他的蓝色的西装也同样凌乱,他那红红的眼眶中述说着紧张、失眠以及不间断的活动。“足足有八架大型运输机准备在机场降落。”
“十八架,”威悉轻声纠正道。“一些还在高空,他们会去往前线空投。”
“确实。”莱茵哈特紧张地咳嗽着,他和所有人一样一听到腓特烈家族人的名字就会感到厌恶。威悉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五十年代党卫军叛变引发的清洗让不少人进了集中营,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再发生一次。
“元首调他们来的,她和总参谋部都同意了胡腾的战术判断,魏玛的战争将是我军的一次战略机遇。”
“是何等机遇,要抽调半个西线军团?”
莱茵哈特在困惑中对帝国的总理沉着脸。威悉叹息道。“失了一颗马蹄钉,丢了一个马蹄铁;丢了一个马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损了一位国王;损了一位国王,输了一场战争;输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帝国。”
“什么马蹄钉?你在说什么诗歌?总理。”
“这不重要,”威悉说道,挥手打发掉她自己和莱茵哈特的忧虑。她拿起她的手杖,注视着记叙者,从说完运输机开始他就一直埋头写字。
“你跟我来,其他人就去休息吧,未来的日子有需要你们挥洒汗水的地方。”
“乌尔里希·胡腾的迎接仪式怎么办?”
“她早就习惯无人的迎接了,我们召她来是为了打仗而不是给她举办凯旋仪式,而她要的是叮当作响的勋章而不是我们表里不一的阿谀谄媚,”威悉转身沿着栏杆朝塔楼走了回去。她的下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有党卫军的战术素养,却留着国防军的渴望。”
近四年以来,大铁血帝国的四十万的劳动力在她姐姐欧根亲王的调遣下前往巴伐利亚安家立业,为这一刻做着准备。而如今随着威悉穿越行宫走廊,深入元首地堡,这场活动同开始的那一天一样令人瞩目。
欧根亲王认为一切保持居所的舒适理所当然。即使现在,在她们存亡的大战之际,她也不会落下任何声色犬马。数十名佣人奴隶穿梭在通道上,将食材移送到元首的地下厨房,或是将香料和水果运到酒窖,一切都好像一场和平年代宴会而不是战争中的指挥部。
她的姐姐对战事的发展十分乐观,但威悉只感到一阵失落,就像她念诵的那首民谣,据称极微小的行为会造成深刻而又具毁灭性的后果;丢失一颗马蹄钉输掉一场战争,内战第一次大规模会战,齐柏林输得起但她们输不起。
这思绪令威悉焦虑不安。自从内战开始以来,她对铁血迅速恢复和平希望便逐渐丧失。
威悉耸肩弓身,咬牙切齿,她加速走下,阴冷的不祥预感笼罩着她的内心。
大门在帝国总理接近时打开了,华贵的木料旋转开来,显露出了一间灯火幽暗前厅,距离厨房不远。栋木在她身后安静地关闭,她则跨过门槛并挥了挥手,让记叙者跟上。
混凝土墙贴了一层温馨的金色墙纸,原本用来收藏俾斯麦画作的隔间被清空了,装修人员在哪里挂上了红色的绸缎,威悉不知道那些画作的时候去向,但绸缎下斑驳的砸痕让她也能猜出一二。
这里透着极致的华贵,唯一简朴家具就是一张圆桌和周围两张相对的高背椅。在桌上是一个正方形的玄武岩和白色大理石做的棋盘,旁边是一个浅色的木盒,而在这几何空间里放置着二十个棋子。
房间是用熏香蜡烛照明的,那飘摇的光线在远处的高背椅投下了一个人的影子。
威悉走上前对她的记叙者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让他站在原地,伸手接过一个烛台把它放到桌子旁,然后她看到了她的元首像一尊雕像,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上,像一个宝座之上傲慢的国王。她的金瞳一如既往的炯炯有神,银发上缠着红色丝绸,军服熨烫整齐展露出常人难以比拟的自信。
这令威悉想起了一个受诅咒国王的古老传说,但在她说话前,她的姐姐开口了。
“你带了宠物来吗?”欧根亲王问道。
威悉转过头去示意记叙者离开,但她的姐姐在她做完动作前摇了摇头。
“让他待在这里吧,我们说的话会成为重要史料。”她姐姐说道。一只白皙的手开始在棋盘中心的位置布置棋子,在一个同纸牌一样大小的矩形空格周围围成一团。当一切布置妥当时,威悉坐了下来。
“你要扮演齐柏林吗?”
“你也没给我其他角色。”威悉看着自己用象牙雕刻的棋子说,“提尔比茨和罗恩呢?”
“她们无足轻重,况且我想你今天也不是来探讨战争局势的。”
威悉咕哝了一声,把她的手指放在离她最近的一个精心雕刻的棋子尖端——和她们每次开局时都如出一辙。她摸着的棋子制作得很抽象,那个士兵被制作成苍鹰的样子,双臂张开,身体半蹲,鹰的脑袋替代了人类头颅显得有些滑稽,但是那个士兵看起来却是威风凛凛,仿佛下一刻就会俯冲而下,将敌人撕碎。
“帝国步兵向前,”帝国总理说道。她将棋子直接放到了面前的主场上。
她姐姐也触碰了一个棋子,那是一只同样有着鹰头的士兵,不过它的颜色是珍珠般的白色,欧根亲王同样将她的棋子移到一边。
“白色秃鹰,”她带着阴冷的表情宣布道。
威悉指间的下一个棋子像是征服血海的暴君,鹰头的士兵挥舞双臂大力践踏脚底支离破碎的镰刀锤子。她将棋子放到对方士兵的面前。“东方军团”
一个幽怨的将军,身披血衣,棋子露出它的真面目,一个蒙眼的刽子手。“黑公爵。”
“盖世太保。”
“装甲铁拳。”
“死神之镰。”
她们继续着,轮流推进每个棋子,将它们散布在棋盘的正确位置。当一切都布置妥当,每方十个小雕像,游戏便郑重开始。威悉选用了齐柏林的角色,是第一回合。他犹豫着,手指悬在军阀傀儡的棋子上,一个身着大氅的高贵人物,被看不见的丝线控制。
“魏玛出现了意外事件,”她郑重地说着并推倒了自己两个棋子。“运气。”
“我知道。”
“马格德堡把核电站的燃料拆了下来作为布防材料。技术人员告诉我魏玛的土地起码三百年内不能使用。这地方已经是片废土了”
欧根亲王向后靠着,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你不希望我增员魏玛?”她问道。“既然不同意那又为何不去作战会议上提出反对呢?”
“我想要找到答案,一如既往,”威悉说道。“我寻求你的智慧,你的见解。”
“如果我们不去的话马德格堡会怎么样?”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威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死……”她看着她姐姐那难以捉摸的表情,纳闷祂是否已经知晓答案。欧根亲王不动声色地坐着,她今天少见的表现出了耐心。威悉努力咽了口水,坦白涌上心头。“我对未来很迷茫,就算我们打赢了魏玛战役又如何,后面还有更多的战斗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就算我们赢了真的能让这个帝国重新运作吗?”
“你认为我目光短浅,除了权利和战争脑子里在无它物,”欧根亲王说道。“你是这样想的吗?”
这次的回答迅速又轻易。
“我很不想承认,”威悉说道。
“至少你很诚实,但有些话我们从不能明说。”
“比如呢?”
“我们帝国的未来,或者说我们期望的的未来已经扭曲,命运将我们变成了白色秃鹰的陪衬。”
“可我们是终战的胜利者。”
她的元首没有正面回答她,她指着棋局对她说:“下棋吧。”
威悉把傀儡放回原处,手指移向血公爵。她将它移到军阀傀儡旁边。“铁军,”帝国总理嘀咕道。她推动两个棋子向前吃掉了欧根亲王的白色秃鹰。
欧根亲王将盖世太保移回中心,并且轻轻一敲,棋子分裂成完美的两半。“分裂,”她宣告道。
掌印者试图将自己突出前线的士兵移到安全之处,但元首推出了她的死神镰刀,一个瘦长干瘪高举巨大镰刀的女人,它无解的干掉了她的士兵。
“这个棋子太强大了,”威悉说道。“怎么可能完全受你驱使。”
“当大象还是孩子时给它套上绳索拴在树桩,那么即便它日后力大无穷也挣脱不了心中的树桩。”欧根亲王不以为意的说。
“这没有道理,人不是野兽,”威悉说道。“她凭什么如此顺从我们?”
“野兽比你想的还要像人,尽管我们自诩为高等生物,但说到底还是和猿猴服从于暴力的威权。”
威悉感到沮丧,她抓起女武神并用它扫开了装甲铁拳。对面的棋子跌落了,摔在地上成了两半。
“悲惨,”欧根亲王说道,她拿起死神镰刀向后收割了她的女武神。“鲜血淋漓啊,我们拿着这些家伙组成的锯齿在铁血的肉体上划出深刻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不断涌出,最终染透了整个大地。”
“我们也是这些锯齿的一部分。”威悉嘟囔着。
“曾经是,但我们现在升华了,我们现在和那些普通人一样穿这西装坐在办公室里,再也不去战场了。”欧根说着双眼从一个棋子移向下一个,指尖按在桌上,洁净的指甲令喷漆的木头黯然失色。
“这让我们变得软弱。”
“那永远奋战在前线的人又缔造了什么?”她的元首将盖世太保的棋子推到了黑公爵的面前,“难道真的要这个帝国永生永世至于战火之中吗?”
“那当然不!我们需要和平,战神已经离我们而去。”威悉带着颤动的语气说道,思索着条理。“但这不代表我们要接受停滞,你能赢的原因是因为你保留了所有对现状满意的人,就是他们制造出了困境。”
“那你想要何种改革呢?提尔比茨那种?”一声残酷又短暂的笑声令威悉畏缩,“没听过学生能成事的,能建立新世界的人无非依靠军队、官僚、工人和那些大亨,学生不过是调动他们嗜血嗅觉的牺牲品。”
“也许他们有些可取之处?精简官僚,宽松奴隶,团结欧洲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成为兄弟,”威悉推动黑公爵把它移到了典范元帅的壁垒前,他们距离欧根亲王的王冠只有一步之遥。“铁血依旧可以闪耀,我们不能接受为白鹰摆布的命运,我们要作为欧洲的主人和他们同台竞技。”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我们现在就会输掉战争。”
“你可以隐藏观点。你是元首你可以不认账。”她祈求着说道,但只得到一阵鄙夷的鼻息。
“我亲爱的妹妹支持我们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这个帝国名利场里位居顶端的人,他们不比你蠢。俾斯麦都是个被锁链捆起来的元首我作为锁链本身又能如何?一代又一代的人只会把这个想要分崩离析的帝国锁的更紧,直到它们的血脉真正融为一体才能松开。”
威悉不再言语,她想要找出自己姐姐逻辑上的漏洞但她绞尽脑汁却没有任何答案。桌子上另一枚棋子从棋盘的别处带过来。一个接一个回合,一环进攻中的棋子已聚集在了军阀傀儡位置的后方:死神镰刀、白色秃鹰和盖世太保全都做好了出击姿态。
“你差了一步,我赢了。”欧根亲王如此宣告,她反转盖世太保旁边的黑公爵将它对准傀儡,“背叛。”
有那么一刻,威悉觉得她看到了一丝同情。那一刻转瞬即逝,也许从未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碰撞声。军阀傀儡被黑公爵一击推倒,它摔落在地撞在大理石上碎裂了。
“终局。”欧根亲王宣告着。
“终局。”威悉沮丧的叹了口气,不是为了输棋,不是为了自尊,而是为了铁血的未来——遥远空虚的未来只有一个空壳,在焦土遍地的欧陆屹立千年,更令她难受的是她已经知道这样的结局,并且在亲手推进。
空气骤然变冷,诡异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除了记叙者的圆珠笔笔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记下了每一个单词。
她们等待着,随之而来电话铃的吵闹声袭过她的耳朵,宛如地狱般的齐声号角在她的异感中尖啸。
“我们的镰刀已经到了,”她的元首说道,尽管他同样知道他的对手不会不知道。她抬起头,但对面的椅子是空的。欧根亲王站起身回到了房间阴暗处,只剩一双眼睛在火光的反射中炯炯有神。
“去迎接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