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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花家事大纲·孟春纪】013鲁桓公夫妇如齐 郑子亹君臣为戮『东周列国志』

2021-09-20 16:12 作者:山嵓  | 我要投稿

【阅前提醒】本系列『种花家事』专栏是采用“附经而作”的整理模式,即先将“冯梦龙-蔡东藩”十二部历史演义的公版原经抄录于专栏;然后进行分段分节,并添加小标题;之后对各部分进行叙述,置于节前;最后注解附录于相应位置。由于工程量浩大,因此每篇专栏发表时并不完善,前期以跑马圈地为主,写得较为简略。待第一遍完成后,会再进行第二遍、第三遍……增修,以求能趋于完善。总而言之,本系列是以种花家十二部信史流历史演义小说为大纲底本,以种花家古典传统历史文献为参照准绳,兼采历史演义与历代笔记小说为补充,最终杂糅整合而成。在初步计划中,『种花家事』系列共有本纪十二,上起诸夏共和行政,下迄中华再造共和,以求取其间两千七百九十年历史之精要:

孟春纪·东周列国志;仲春纪·前汉演义;季春纪·后汉演义;孟夏纪·两晋演义;仲夏纪·南北史演义;季夏纪·唐史演义;

孟秋纪·五代史演义;仲秋纪·宋史演义;季秋纪·元史演义;孟冬纪·明史演义;仲冬纪·清史演义;季冬纪·民国演义……  

〇、山话嵓语

1.鸟瞰概览 

        今天继续更新冯梦龙先生的《东周列国志》,书接上回CV13231935,本篇是第013章回。周桓王宠爱幼子克,但又不愿担上废长立幼的恶名,于是临终前要求长子周庄王将来传位时,要兄终弟及给王子克,并嘱托周公黑肩负责监督。周庄王不愿,但实力又压不住王子克和周公一脉,遂决定与齐襄公联姻,以得臂助,并特派鲁桓公前去主婚商议。鲁桓公夫妇入齐后,齐襄公与鲁桓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文姜德骨成奸,为长相厮守计,就杀掉了鲁桓公。鲁国只得拥立文姜之子姬同为君,是为鲁庄公。周庄王急于联姻齐襄公,所以直接改由鲁庄公为主婚使,继续婚礼。而王子克和周公黑肩见齐国入局大势已去,遂狗急跳墙,准备行险一搏,刺杀周庄王,但奸谋泄露,被周庄王借助齐国势力轻松摆平,黑肩被杀,王子克出奔远燕。之后周王妹嫁入齐襄公宫内,而文姜不得不搬出齐襄后宫,却在齐国禚地建了个外宅,以方便与齐襄公继续幽会。而齐襄公丑事太多,为转移视线,遂帮助郑国铲除乱臣贼子公子亹和高渠弥,终使郑国得以拨乱反正。

2.目录概要

(1)再续孽缘——鲁桓公受王命入齐商谈周庄王嫁妹予齐襄公的事宜。鲁桓夫人文姜也就是齐襄公的妹妹闹着要一同入齐,结果就与齐襄公旧情复燃,公然行德骨之事。

(2)杀心大炽——鲁桓公无意中撞破妻子文姜和大舅哥之间的丑事,气急之下,一时生出改嫡之念,文姜和齐襄公察觉,为了儿子姬同以及齐国的利益计,二人就准备在齐国除掉鲁桓公以一了百了。

(3)鲁侯惨死——践行宴后,齐襄公暗命大力士彭生于半途趁醉击杀鲁桓公。

(4)彭生之死——鲁桓公死后,鲁国以拥立姬同为条件,要求齐襄处死弑君的彭生,齐襄公权衡一二后,便处死了彭生。彭生死前,血誓必将化成厉鬼以杀齐襄。

(5)鲁庄继位——彭生死后,鲁人依诺拥护姬同继位,是为鲁庄公。

(6)杀臣逐弟——周庄王靠着与齐襄的联姻,获得了齐国的帮助,一举除掉国内反对势力,周公黑肩被杀,弟弟王子克被逐于燕。

(7)王姬出嫁——周齐婚事不变,王姬顺利嫁入齐襄公宫中。

(8)文姜两袒——王姬嫁入后,文姜就不能再赖在哥哥齐襄的后宫中,但她又不愿离开齐襄公,于是就在禚地建了个外宅,甘心作亲哥哥齐襄公的地下情人。

(9)齐侯除逆——丑闻缠身的齐襄公为转移舆论视线,就帮助郑国除掉乱臣贼子公子亹和高渠弥,终使郑国得以拨乱反正。

3.观后有感

        这一章回读起来是真刺激,尤其是文姜和齐襄公之间的德骨不伦恋,那是真变态。当然鲁桓公也是自作自受,鲁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弑兄篡位,结果得国不正,故明知道文姜是什么货色,也只能上杆子娶。郑国世子忽嫌文姜德行恶心,打死不娶文姜,也就是成语“齐大非偶”的出处,但鲁桓公反而为了取悦文姜芳心,故意刁难文姜的这位前绯闻男友。结果不仅导致郑鲁关系紧张,还最终让自己身败名裂,为天下人耻笑。

        鲁桓公娶文姜不仅是自作自受还是害人害己,因为鲁桓公死后,鲁难才刚刚开始:文姜和齐襄公趁着鲁桓已死、新君好欺,就强逼鲁庄公抛妻弃子,迎娶表妹哀姜。而哀姜嫌弃鲁庄公年纪大,转而勾搭小叔子庆父,结果鲁庄公死后,鲁国被连着害死几位君主,这也就是成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出处,等到霸主齐桓公大义灭亲除掉哀姜后,鲁君一脉已经大衰,反倒是鲁桓公三个庶子的子孙蒸蒸日上趁乱而起尾大不掉,这就是后来孔夫子的一生之敌——鲁国三桓。

        今天复述本章周庄王妹嫁齐之事时,忽然想到了卫公子黔牟之事,卫惠公复位后,卫公子黔牟没有被杀,于是《东周列国志》设定其是周庄王另一个妹妹的丈夫。我以前也是这样复述的,但当我此时正在感叹齐襄与黔牟明明是条穿连襟却最后搏杀时,忽然灵光一现:春秋婚嫁有“同姓不婚”之说,周卫都是姬姓,周天子怎么会嫁妹给同姓?于是我连忙回忆关于黔牟是天子妹夫记载于哪本史料,但发现没有相关记忆,然后我赶紧翻找史料,发现的确没有。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一直以为这是史料记载,盖因此说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卫惠公这个睚眦必报的货色会放过黔牟,因此就没有注意查证,如今复述时才忽然发现端倪,不过我以前的复述都是按照这个说法进行的,因此都需要修改,等我忙过这一段时间,再开始更正。

一、再续孽缘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春,经过齐襄公的死缠烂打,周王室终于同意了齐襄公的求婚,虽然齐襄公名声不佳,但周庄王经过不断权衡,最终还是决定将妹妹王姬嫁给齐襄公。毕竟周庄王也想借助齐襄公的力量压服周朝的反对势力。

        而在婚娶前,周庄王遣鲁桓公作为主婚使去齐国代王室与齐襄公议定婚事。谁承想齐襄公知道后,立刻心怀不轨的借归宁之名,邀请文姜与鲁桓公一同如齐。虽然鲁桓公隐约听到过齐襄公与文姜之间的德骨风声,但由于当年齐僖公自知理亏,因此生前即使思女心切,也坚决没有让文姜回过一次娘家,再加上文姜婚后十几年一直相夫教子安分守己,这让鲁桓公对关于妻子的德骨传言产生了怀疑。因此听到妻子的归宁请求,没有多想就欣然同意了〖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十有八年春王正月,公会齐侯于泺。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

        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鲁国大夫申繻反倒是从这个看似合情的邀请中嗅出了不寻常,立刻劝谏鲁桓公:“女子出嫁,父母若在,可回娘家归宁,但如果父母俱亡,则不存在妹妹归宁哥哥的说法。此乃非礼之事,不可做!”可惜鲁桓公亦是深爱文姜,不忍文姜因此失望不开心,竟然拒绝纳谏〖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姜氏如齐。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春,齐襄公亲至泺水迎接鲁桓公夫妇,鲁桓公以为是齐襄公极为重视自己,还感到受宠若惊。殊不知,齐襄公只是想早一点看到文姜,至于鲁桓公,在齐襄公眼中只是一个大型电灯泡而已〖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公会齐侯于泺。〗

        等到两人在泺草草确定了迎娶周王姬的婚事事宜后,齐襄公就迫不及待的邀请鲁桓公夫妇到临淄做客,以进一步讨论结婚事宜,顺便让自己好好谢谢鲁桓公这个大媒人。鲁桓公不疑有他,反正国内无事,就同意跟大舅哥去齐国玩玩〖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遂及文姜如齐。〗

        于是齐襄公又一路迎接鲁桓夫妇到齐都临淄,之后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宴请鲁桓公夫妇。而正当鲁桓公在齐国君臣的轮番恭维和敬酒下忘乎所以时,齐襄公忽然派人趁机接走文姜,只说是让其与齐宫故人叙旧。而鲁桓公虽潜意识里感到有些不妥,但此时他已经被齐国君臣吹捧得飘飘然了,于是兴高采烈之下,也就没有多想,爽快的答应了。而很快齐襄公也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提前退席,不过退席前,却要求齐臣们要好好的给鲁桓公陪酒,要招待好自己这个好妹夫,要让鲁侯喝得尽兴。齐臣们闻言立刻心照不宣的齐声应诺,然后更加热情的猛灌鲁桓公酒。

        等到鲁桓公再次清醒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但令鲁桓公不安的是,此时仍然未见文姜返回。这一下,鲁桓公才察觉事情有异,立刻回想起当年听到的关于妻子的德骨风声。于是马上遣人前去细查,在买通了几个齐宫旧人后,才确定了齐襄公与文姜之间早年的德骨往事是确有其事,并得知昨夜齐襄公离席是去与文姜相会了,并且之后再未离开,鲁桓公此时才确定昨夜自己妻子和大舅哥两人是在那重温德骨鸳梦去了〖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齐侯通焉。〗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1】 

        却说齐襄公见祭足来聘,欣然接之。正欲报聘,忽闻高渠弥弑了昭公,援立子亹,心中大怒,便有兴兵诛讨之意。因鲁侯夫妇将至齐国,且将郑事搁起,亲至泺水迎候。

        却说鲁夫人文姜见齐使来迎,心下亦想念其兄,欲借归宁之名,与桓公同行。桓公溺爱其妻,不敢不从。

        大夫申繻谏曰:“‘女有室,男有家',古之制也。礼无相渎,渎则有乱。女子出嫁,父母若在,每岁一归宁。今夫人父母俱亡,无以妹宁兄之理。鲁以秉礼为国,岂可行此非礼之事?”

        桓公已许文姜,遂不从申繻之谏,夫妇同行。车至泺水,齐襄公早先在矣。殷勤相接,各叙寒温,一同发驾,来到临淄。鲁侯致周王之命,将婚事议定。齐侯十分感激,先设大享,款待鲁侯夫妇。

        然后迎文姜至于宫中,只说与旧日宫嫔相会。谁知襄公预造下密室,另治私宴,与文姜叙情。饮酒中间,四目相视,你贪我爱,不顾天伦,遂成苟且之事。两下迷恋不舍,遂留宿宫中,日上三竿,尚相抱未起,撇却鲁桓公在外,冷冷清清。

        鲁侯心中疑虑,遣人至宫门细访,回报:“齐侯未娶正妃,止有偏宫连氏,乃大夫连称之从妹,向来失宠,齐侯不与相处。姜夫人自入齐宫,只是兄妹叙情,并无他宫嫔相聚。”

        鲁侯情知不做好事,恨不得一步跨进齐宫,观其动静。

二、杀心大炽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夏四月,知道真相的鲁桓公暴怒,待文姜恋恋不舍的离开齐宫后,立刻在使馆对她进行严词斥责,虽然文姜抵死不认,但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狡辩又有个什么用呢?

        齐襄公和文姜倒也没有奢望长相厮守,毕竟双方各自都有家室,腻歪几天就够了。尤其是齐襄公,马上就要迎娶周庄王的妹妹王姬了,那可是身份高贵的大美人,只要能成功迎娶,齐襄公立刻就是周天子的妹夫,那可就权色兼得了。

        因此齐襄公非常清楚,此时的第一要务是迎娶王姬,故并不打算节外生枝。而面对暴怒的丈夫,文姜也是自知理亏,因此也并未怀恨。但坏就坏在暴怒的鲁桓公竟在斥责文姜时,口不择言的多说了一句话,而正是多说的这句话,直接使情况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导致齐襄公和文姜立刻对鲁桓公产生了强烈的杀机。

        这就话是“同非吾子,齐侯之子也。”〖山录||《公羊传·桓公十八年》——公曰:同非吾子,齐侯之子也。〗这句话在鲁桓公眼中只是自己的一时气话,毕竟此时关于女性怀胎十月的道理已经是常识了,而老丈人齐僖公为了避嫌,自女儿文姜出嫁后,就再未允许文姜回齐归宁过一次,婚后两年儿子才出生,因此鲁桓公当然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儿子。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听到文姜以及传到齐襄公的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改嫡。

        当时的文姜以及之后听说的齐襄公虽然也知道这是口不择言的气话,但却立刻从这句话中品到了鲁桓要改嫡的潜意识,虽然此时鲁桓公并没有改嫡的想法,但潜意识中已经埋下了种子,而一旦等文姜年老色衰,一旦等鲁桓公再遇美人,一旦等这个美人又生下来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那这颗埋在鲁桓公潜意识中的改嫡种子会立刻茁壮成长,到那时文姜母子就将有性命之忧。

        齐襄公和文姜可以容忍自己之间的不伦爱情因为鲁桓公而无疾而终,但绝对不会允许鲁桓公改嫡。这里面牵涉到的不仅是文姜母子的生存问题,更包括了齐国的巨大利益问题。如果外甥夺嫡失败,那新君必会因为和外甥之间的争斗而敌视外甥的母族,也就是齐国。一个外甥作鲁君还是一个敌人作鲁君对于齐国的利益影响之大可不是说着玩的。

        对于政客来说,感情可以妥协甚至放弃,但政治利益却是决不能轻易退让分毫的。那如今怎么办,改嫡的种子已经种到了鲁桓公的潜意识中,哪怕文姜将来甘受妒妇之名对鲁桓公的异性交往严防死守,但也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并且一旦等鲁侯回到鲁国,文姜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事,后宫你可以管,但鲁侯要出去游猎你也要管吗?而如果鲁侯游猎时不是猎物而是猎艳呢?猎完艳不带回宫在外安个外宅呢?

        那么机会就只剩如今鲁侯在齐国这一次了。如果此时直接一了百了,那就自然没有改嫡之说了。而此时就只剩一个问题了,如何面对身负丧君之仇的鲁国反扑!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鲁桓公的命运就要彻底定格了,耶稣来了也留不住……现在是元始前694年,还要等近七百年耶稣才会降生在驻马店。

        但很可惜鲁桓公并没有任何死后反扑的后手,因为只要鲁桓公一死,无论鲁人怎么愤怒,都必须拥立文姜之子同继位。当年鲁桓公娶文姜时,老丈人齐僖公违背周礼,亲自将文姜送到鲁国,周礼中这是连周天子都没有资格享有的待遇。结果飘乎乎的鲁桓公就投桃报李,一心扶持文姜之子同,甚至为了保障同的顺利继位,还一直打压三个能力不错的庶子——也就是后来的三桓始祖——结果导致这个时候,无论鲁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下文姜生的这个仇人之子。而一旦是文姜之子执政,那这个带孝子又怎么可能反扑齐襄呢?这一切简直完美,至此鲁桓公的下场也就被妻子和大舅哥兼前夫哥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2】 

        恰好人报:“国母出宫来了。”

        鲁侯盛气以待,便问姜氏曰:“夜来宫中共谁饮酒?”

        答曰:“同连妃。”

        又问:“几时散席?”

        答:“久别话长,直到粉墙月上,可半夜矣。”

        又问:“你兄曾来陪饮否?”

        答曰:“我兄不曾来。”

        鲁侯笑而问曰:“难道兄妹之情,不来相陪?”

        姜氏曰:“饮至中间,曾来相劝一杯,即时便去。”

        鲁侯曰:“你席散如何不出宫?”

        姜氏曰:“夜深不便。”

        鲁侯又问曰:“你在何处安置?”

        姜氏曰:“君侯差矣,何必盘问至此。宫中许多空房,岂少下榻之处,妾自在西宫过宿,即昔年守闺之所也。”

        鲁侯曰:“你今日如何起得恁迟?”

        姜氏曰:“夜来饮酒劳倦,今早梳妆,不觉过时。”

        鲁侯又问曰:“宿处谁人相伴?”

        姜氏曰:“宫娥耳。”

        鲁侯又曰:“你兄在何处睡?”

        姜氏不觉面赤曰:“为妹的怎管哥哥睡处,言之可笑!”

        鲁侯曰:“只怕为哥的倒要管妹子睡处。”

        姜氏曰:“是何言也?”

        鲁侯曰:“自古男女有别,你留宿宫中,兄妹同宿,寡人已尽知之,休得瞒隐。”

        姜氏口中虽是含糊抵赖,啼啼哭哭,心中却也十分惭愧。鲁桓公身在齐国,无可奈何,心中虽然忿恨,却不好发作出来。正是“敢怒而不敢言”,即遣人告辞齐侯,且待归国,再作区处。

三、鲁侯惨死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夏四月,知道妻子与大舅哥德骨奸情的鲁桓公在痛骂文姜后,依然心恨难消,就很想和齐襄公也理论理论,但自知身在齐国,孤立无援,而身边全是对方的人,自己上去也只会自讨没趣。况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鲁桓公就决定先遣人向齐襄公告辞,明日就返程,准备等回到鲁国带上兵马再作区处。

        但且不说齐襄公刚刚与文姜重续孽缘,夙愿得偿,又怎会轻易放手;就是这鲁桓公可能改嫡的想法就是齐国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于是齐襄公和文姜兄妹兼情侣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搬掉鲁桓公这个挡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从而一了百了。

        正巧齐襄公手下有一人名叫彭生,此人凶强残暴、勇力过人,且曾与鲁桓公在纪国之战中有一箭之仇。因此非常愿意帮助齐襄公行此逆事,以借此为自己出口恶气。于是齐襄公便佯装不知情由的大方同意,而且还在鲁桓公返鲁的前一夜,热情的邀请其到郊外的牛山上赴践行宴,以聊表谢意。

        而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鲁桓公竟然在盛强难却之下同意了赴宴,他想着先暂作应付,以防让齐襄看出端倪节外生枝,以便明日能够顺利离开。但他却是不知道,齐侯早都知晓了一切,并安排好了所有事情,这场盛宴就是鲁桓公的断头饭。

        四月丙子日晚,践行宴上,鲁桓公自以为没有破绽的与齐侯虚与委蛇,齐襄公也是佯装无事的频频敬酒。而鲁桓公为了防止齐侯察觉自己心中的恨意,也只能是来之不拒,很快就已酒醉不省。齐襄公一看时机成熟,就“意兴阑珊”的结束宴会。待散席之后,特命彭生送鲁桓公下山,并且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嘱咐强调彭生一定要“好好照顾”“安稳”“快速”的将鲁侯送回“家”。彭生立刻心领神会,遂在中途趁鲁侯醉酒熟睡,突施毒手,一击就结果了鲁侯的性命,果然在彭生的“好好照顾”之下,鲁桓公“安稳”“快速”的回到了“家”。之后齐国对外却说是鲁侯不胜酒力,醉中突发恶疾不幸猝死〖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3】 

        却说齐襄公自知做下不是,姜氏出宫之时,难以放心,便密遣心腹力士石之纷如跟随,打听鲁侯夫妇相见有何说话。

        石之纷如回复:“鲁侯与夫人角口,如此如此。”

        襄公大惊曰:“亦料鲁侯久后必知,何其早也!”

        少顷,见鲁使来辞,明知事泄之故,乃固请于牛山一游,便作饯行,使人连逼几次,鲁侯只得命驾出郊,文姜自留邸舍,闷闷不悦。

        却说齐襄公一来舍不得文姜回去,二来惧鲁侯怀恨成仇,一不做,二不休,吩咐公子彭生待席散之后,送鲁侯回邸,要在车中结果鲁侯性命。彭生记起战纪时一箭之恨,欣然领命。

        是日牛山大宴,盛陈歌舞,襄公意倍殷勤,鲁侯只低头无语,襄公教诸大夫轮流把盏,又教宫娥内侍,捧樽跪劝,鲁侯心中愤郁,也要借杯浇闷,不觉酩酊大醉,别时不能成礼,襄公使公子彭生抱之上车,彭生遂与鲁侯同载,离国门约有二里,彭生见鲁侯熟睡,挺臂以拉其胁,彭生力大,其臂如铁,鲁侯被拉胁折,大叫一声,血流满车而死。

        彭生谓众人曰:“鲁侯醉后中恶,速驰入城,报知主公。”

        众人虽觉蹊跷,谁敢多言。史臣有诗云:男女嫌微最要明,夫妻越境太胡行。当时若听申繻谏,何至车中六尺横?

四、彭生之死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夏四月丙子日,齐襄公在鲁桓夫妇返鲁前为鲁桓公设践行宴,宴后,齐襄暗嘱力士彭生于半路刺杀鲁桓公,彭生遂与鲁桓同车并趁鲁桓酒醉成功将其弑杀〖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夏四月丙子,公薨于齐。

        之后齐襄公闻讯佯装大惊,连夜前去看望,哭得是撕心裂肺,然后顺理成章的留下慰问丧者家属,借机与妹妹兼情人文姜确定应对方针并最后对了一遍口供。待确定无误后,“哀恸不止”的齐襄和文姜才“忽然”想起遣人去鲁国报丧。

        接到鲁侯丧命的噩耗后,鲁国上下群情激奋震怒不已,纷纷要求与齐国决一死战。但奈何齐强鲁弱,胜算不大,而若要联合其他诸侯,则要有占据大义的理由,但此事相关证据早已被齐国湮灭,依靠传言去给齐侯定罪确实有些牵强,实在难以在大义方面说服其他诸侯。因此最后鲁国只得选择隐忍。

        但也不能便宜了齐襄公。鲁国群臣先否决了立刻拥立文姜之子姬同继位的提议,倒不是想要改嫡,毕竟改嫡过于危险,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大乱斗。其实群臣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以姬同能顺利继位为筹码要求齐襄公处死凶手彭生。

        虽然齐襄公与文姜也清楚,鲁国此时不敢改嫡,但此时文姜不敢回鲁国坐镇,而齐襄也不敢这个时候带兵去鲁国威逼,因此见鲁国群臣如今有意拖延姬同继位的架势,齐襄与文姜也有点惴惴不安,还真怕鲁国人脑子一抽就直接废掉世子姬同,另立新君。到时哪怕齐襄率军火并,也未必能稳吃同仇敌忾的鲁国哀兵。而要是鲁人一发狠直接弄死姬同,齐襄公就算打败了鲁国也于事无补,总不能让文姜去鲁公室取精再生子啊。就这样思来想去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彭生。

        彭生倒是不怕,虽然其与齐襄公之间只是密谋,但人只要不傻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齐襄公要是敢卸磨杀驴,看以后谁还敢跟着你干。彭生的想法的确没错,但问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杀你一个彭生不仅可以满足鲁人的要求,还可以消除罪证,防止后患。毕竟要是鲁人不忿将齐襄公告到周天子处,哪怕此时天子衰微,奈何不了齐襄公,但也可以终止王姬嫁齐,那齐襄公可就权色两失了。而此时彭生就是这场杀夫案最后也是唯一的人证,也是齐襄公唯一的破绽,因此只要湮灭掉彭生,那这个案子就将成为永远的悬案,而鲁桓公也将永远都是因醉酒意外身亡。

        被拿下的彭生发现自己即将被杀时大惊失色,他怒目齐襄公和文姜这对儿奸夫淫妇,口中大骂不止。齐襄不耐,令人堵上其嘴,即刻斩杀。死后彭生以血誓天,请以此魂不入阴曹,不渡超生,只愿化为厉鬼以诛齐侯……

        就这样在鲁国的压力下,齐襄公为了满足鲁人的要求,也为了彻底消除罪证,就赶在鲁国灵车到来前,以彭生照顾鲁桓公不周为由,将其灭口以平鲁愤。至此这场杀夫案的最后一个人证消失,而鲁国也在表面上处死了“真凶”,之后齐鲁两国再次变得“亲密无间”。〖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鲁人告于齐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礼成而不反,无所归咎,恶于诸侯。请以彭生除之。”齐人杀彭生。至于鲁侯继承人问题……什么问题?世子同是我们已故鲁侯早已安排好的储君,是齐鲁友谊的结晶,自然是新鲁侯,这有什么问题,不要乱说,怎么能离间我们齐鲁之间长达三百多年的革命友谊呢……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4】 

        齐襄公闻鲁侯暴薨,佯啼假哭,即命厚殓入棺,使人报鲁迎丧,鲁之从人回国,备言车中被弑之由。

        大夫申曰:“国不可一日无君,且扶世子同主张丧事,候丧车到日,行即位礼。”

        公子庆父字孟,乃桓公之庶长子,攘臂言曰:“齐侯乱伦无礼,祸及君父,愿假我戎车三百乘,伐齐声罪。”

        大夫申繻惑其言,私以问谋士施伯曰:“可伐齐否?”

        施伯曰:“此暖昧之事,不可闻于邻国。况鲁弱齐强,伐未可必胜,反彰其丑。不如含忍,姑请究车中之故,使齐杀公子彭生,以解说于列国。齐必听从。”

        申繻告于庆父,遂使施伯草成国书之稿,世子居丧不言,乃用大夫出名遣人如齐,致书迎丧。

        齐襄公启书看之,书曰:外臣申繻等,拜上齐侯殿下:寡君奉天子之命,不敢宁居,来议大婚。今出而不入,道路纷纷,皆以车中之变为言。无所归咎,耻辱播于诸侯。请以彭生正罪。

        襄公览毕,即遣人召彭生入朝。彭生自谓有功,昂然而入。

        襄公当鲁使之面骂曰:“寡人以鲁侯过酒,命尔扶持上车,何不小心伏侍,使其暴甍。尔罪难辞!”

        喝令左右缚之,斩于市曹。

        彭生大呼曰:“淫其妹而杀其夫,皆出汝无道昏君所为,今日又委罪于我。死而有知,必为妖孽,以取尔命!”

        襄公遽自掩其耳,左右皆笑。

五、鲁庄继位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冬,等到齐襄公按照鲁人的要求处死“真凶”彭生后,鲁国立刻派人迎回鲁桓公的尸身。十二月己丑,鲁国为鲁桓公举行了盛大的葬礼。除了淫妇文姜做贼心虚,以哀恸致伤不能起身为由,躲在齐国养病拒绝参会外,鲁国上下权贵几乎都参加了这场葬礼,虽然鲁桓公一生没溜,甚至是弑兄上位,但毕竟死者为大,鲁国上下也就给了鲁侯这个面子,一起送了他最后一程。待鲁桓公下葬之后,孝服未脱的鲁世子同就在群臣和权贵的拥立下成功继位,是为鲁庄公〖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冬十有二月己丑,葬我君桓公。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5】

        襄公一面遣人往周王处谢婚,并订娶期;一面遣人送鲁侯丧车回国,文姜仍留齐不归。

        鲁大夫申繻率世子同迎柩至郊,即于柩前行礼成丧,然后嗣位,是为庄公。

        申繻、颛孙生、公子溺、公子偃、曹沫一班文武,重整朝纲。庶兄公子庆父、庶弟公子牙、嫡弟季友俱参国政。申繻荐施伯之才,亦拜上士之职。以明年改元,实周庄王之四年也。

        鲁庄公集群臣商议,为齐迎婚之事。

        施伯曰:“国有三耻,君知之乎?”

        庄公曰:“何谓三耻?”

        施伯曰:“先君虽已成服,恶名在口,一耻也;君夫人留齐未归,引人议论,二耻也;齐为仇国,况君在衰绖之中,乃为主婚,辞之则逆王命,不辞则贻笑于人,三耻也!”

        鲁庄公蹴然曰:“此三耻何以免之?”

        施伯曰:“欲人勿恶,必先自美;欲人勿疑,必先自信。先君之立,未膺王命,若乘主婚之机,请命于周,以荣名被之九泉,则一耻免矣!君夫人在齐,宜以礼迎之,以成主公之孝,则二耻免矣!惟主婚一事,最难两全,然亦有策。”

        庄公曰:“其策何如?”

        施伯曰:“可将王姬馆舍,筑于郊外,使上大夫迎而送之,君以丧辞。上不逆天王之命,下不拂大国之情,中不失居丧之礼,如此则三耻亦免矣!”

        庄公曰:“申繻言汝‘智过于腹',果然!”遂一一依策而行。

        却说鲁使大夫颛孙生至周,请迎王姬,因请以黻冕圭璧,为先君泉下之荣。周庄王许之,择人使鲁,锡桓公命。

六、杀臣逐弟

        我们将时间先拉回三年前,即周桓王二十三年(鲁桓公十五年,元始前697年)三月乙未,周桓王驾崩,其嫡长子姬佗继位,是为周庄王。但可惜此时的周庄王虽表面光鲜,但境遇其实非常差。因为其还有一个弟弟王子克颇受父亲桓王的宠爱。而糟糕的是周桓王之前竟然让重臣周公黑肩教导辅佐王子克。而更糟糕的是,周桓王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脑子秀逗了,竟然在临终前将王子克托孤给了周公黑肩,桓王自己不愿背上废长立幼的恶名,就希望周公黑肩能想想办法扶王子克上位,真不行就让王子克继他哥周庄王的位。

        就这样周桓王在临终前,将王子克托付给黑肩,让黑肩想方设法促成王子克未来能够接周庄王之位。这可就麻烦了,周桓王驾崩时,周公黑肩自然想拥立王子克为王,毕竟夜长梦多,一旦周庄王继位后,其为自己子孙计,肯定会想办法除掉王子克,这风险就太大了,毕竟千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因此周公黑肩就想直接扶立王子克,一了百了,省时省力。〖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初,子仪有宠于桓王,桓王属诸周公。辛伯谏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

        但好在周庄王的支持者也不少,这才勉强压下王子克一脉。然后就尴尬了,虽然最后周庄王成功继位,但先王遗命,下届周王已钦定王子克,那周庄王一脉怎么办,王子克已经确定是下届的天子,那人心又会怎么所向,大臣会怎么站队,自己一脉又该怎么自处?

        此时周庄王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尴尬局面,而这就造成周庄王虽贵为天子,但根基却极为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而周公黑肩派系也并不弱,且有先王遗命大义在手,一时间周庄王根本没有力量进行清洗。但周庄王又岂会束手就擒,怎能允许王子克这个不稳定因素一直存在,因此在这三年里一直处处打压排挤王子克,以争取到恰当时候能够一击毙命。

        而周庄王想要破局,最好是引入强援来稳定局势。而恰在此时,齐襄公的联姻请求就到了,机会就这样恰到好处的摆在了周庄王的面前。于是周庄王立刻同意妹妹的婚事,并马上命鲁桓公作为主婚人前往齐国商议联姻事宜。而很快,周庄王就以此次联姻为契机,引来齐国这个强援,瞬间压服了王子克与周公黑肩一脉,盘活了整盘棋。

        而王子克一脉立知不妙,于是一直以齐襄人品德行太差不配与王姬成亲为由,阻挠这场联姻。但周庄王怎会就范,相比于妹妹的终身幸福,自己的王权才更重要。结果黑肩屡谏无果不说,反刺激周庄王不断加快联姻进程,这也就引出了这场鲁侯入齐以及之后鲁桓遭难等一系列事端。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春正月,鲁桓入齐,齐周成功联姻,齐襄公立刻派人前去为自己的未来大舅哥站台,然后周庄王遂开始步步为营,打算借着齐国的力量温水煮青蛙,逐渐消解王子克的党羽势力。此时周公黑肩一看,自知以常规手法难以完成周桓王的嘱托,遂决定趁着势力尚在,行险一搏,直接弑杀庄王并拥立少主克继位。

        周公黑肩虽决定铤而走险直接政变,但奈何为时已晚。当齐周联姻开始时,王子克一脉中已有不少人见形势不妙开始考虑退路,而其中就有一人已经与庄王暗中达成了投诚协议,他名为辛伯,本为派系骨干,因此有资格参与弑君密议,当听到周公黑肩的谋划后大喜,当然不是喜少主继位有望,而是喜自己投名状到手可以安全上岸。

        周庄王三年冬,王子克政变前夕事泄,辛伯向庄王告发了黑肩之谋,以此为投名状成功跳反,之后主动为内应与周庄王里应外合将周公黑肩等派系大佬一网打尽,之后周庄王当机立断诛杀黑肩,并以此为由,驱逐王子克。王子克见大势已去,只得带着满腔不甘远遁于燕。〖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周公欲弑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与王杀周公黑肩。王子克奔燕。〗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6】 

        周公黑肩愿行,庄王不许,别遣大夫荣叔。

        原来庄王之弟王子克,有宠于先王,周公黑肩曾受临终之托,庄王疑黑肩有外心,恐其私交外国,树成王子克之党,所以不用。

        黑肩知庄王疑己,夜诣王子克家,商议欲乘嫁王姬之日,聚众作乱,弑庄王而立子克。

        大夫辛伯闻其谋,以告庄王,乃杀黑肩,而逐子克,子克奔燕。此事表过不提。

七、王姬出嫁

        周庄王四年(鲁庄公元年,齐襄公五年,元始前693年)夏,成功铲除政敌王子克和周公黑肩的周庄王非常开心。待周庄王彻底清洗掉王子克是势力后,已经到了四年夏。周庄王认为自己此次之所以能一举建功,多亏了准妹夫齐襄公的支持,因此大手一挥,立刻安排王姬嫁齐之事,待假惺惺的劝慰好即将远行的妹妹后,便命大夫单伯送王姬远嫁〖山录||《左传·庄公元年》——夏,单伯送王姬〗

        按照礼数,天子下嫁公主给诸侯,是不能直接送到对方家中,这是因为双方地位不对等,所以要么是男方入赘为驸马,要么是公主先到同姓诸侯主婚人的家中,然后再由诸侯主婚人安排陪嫁滕妻后一道送入男方家。春秋时期结婚是极为看重门第差距的,比如后来晋国公子重耳想迎娶齐桓公家的公主,因地位严重不对等,就只能入赘,后来重耳想回晋国,只能趁着齐桓驾崩齐国大乱的档口趁乱而逃,期间遇到几个养蚕女意外撞破计划,竟被一不做二不休的全部灭口,之所以如此极端,就是因为入赘诸侯后如果得不到准许就逃跑,一旦被抓回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周天子选定的主婚人是鲁桓公,但不承想直接死了,明面上还是因为王姬出嫁之事死了,这就尴尬了。因为如果按照原计划先入鲁国再嫁齐,那就有点不吉利了,但要再换一个主婚诸侯,那一切工作就要重新开始,太耽误事了。因此薄情的周庄王根本不愿为一个妹妹搞得这么麻烦,因此就直接让鲁庄公子承父命,继续当此次婚礼的主婚使,其他一切照旧。可怜的王姬就这样被兄长当包袱一样甩了,果然最后嫁过去不到一年,王姬就猝然薨逝了。

        周庄王四年(鲁庄公元年,齐襄公五年,元始前693年)秋,单伯带领着周国的送亲队伍将王姬安全的送到了鲁国。鲁庄公十分重视此次主婚任务,因担心鲁都内刚办完丧事,可能会冲撞婚事的喜气,于是就命人在城外修建公主行宫,以迎接周庄王嫁于齐襄公的妹妹王姬,避免王姬因鲁国新丧太受委屈〖山录||《左传·庄公元年》——秋,筑王姬之馆于外。为外,礼也

        周庄王四年(鲁庄公元年,齐襄公五年,元始前693年)冬,在洛邑听到送亲使单伯回报的周庄王对鲁庄公耗费巨资在城外修建行宫以免王姬因鲁国新丧而受委屈的做法非常满意。于是立刻特命荣叔前来,赶在王姬正式出嫁前,代天子向鲁桓公加封荣宠,以示嘉奖〖山录||《左传·庄公元年》——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

        周庄王四年(鲁庄公元年,齐襄公五年,元始前693年)冬,嘉奖完毕后,不日鲁国就按照鲁桓生前与齐襄定下的婚期,将王姬送亲至齐国,彻底完成周王室与齐襄公之间的联姻〖山录||《左传·庄公元年》——王姬归于齐。。而王姬出嫁前,鲁庄公对鲁国送亲大臣是千叮咛万嘱咐,入齐后千万要看住太夫人文姜,别让她在婚礼期间和齐襄乱搞,等完成婚事礼仪后,一定要赶紧将太夫人迎回国内,毕竟人家齐襄的正宫已经入主了,你个妹妹兼小三还赖在那里干什么。就算他齐襄不要脸,可鲁庄还要在山东这一片混呢,这老妈一直待在舅舅后宫里算个什么事!以后他鲁庄还怎么见人?要是将来朝见舅妈的哥哥周天子又怎么交代?我前脚刚嘉奖过你死鬼老爹,后脚你老妈就跑到我妹夫家跟我妹妹排大小,咋滴,真当我天子剑不利否?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7】 

        且说鲁颛孙生送王姬至齐,就奉鲁侯之命,迎接夫人姜氏。

八、文姜两袒

        本来无论按照哪个时代的礼数,文姜都必须赶在鲁国大夫将周王妹妹送亲至齐国前赶紧离开齐国。当然这倒不是说妹妹不能参加哥哥的婚礼,而是妹妹兼小三不能参见哥哥兼姘头的婚礼,这已经是人伦底线了。但奈何人若没脸没皮,则能天下无敌。

        周庄王四年(鲁庄公元年,齐襄公五年,元始前693年)春三月,当周庄王开始着手安排妹妹王姬嫁齐的相关事宜后,实在装不了病的文姜竟悍然打着完成亡夫遗志的旗号,继续赖在齐国要给哥哥操办婚礼,还以和哥哥商议婚礼事宜的名义频繁出入齐襄后宫,甚至以兹事体大为借口整夜整夜的和齐襄公在后宫熬夜“商量”婚礼方案。这可将鲁国人气得够呛,什么事非要晚上商量,还要一商量就商量一整夜,总不能是在那商量操练时用什么“知识”?〖山录||《左传·庄公元年》——三月,夫人孙于齐。

        这也就是为什么鲁庄公这么紧张的派人去紧盯他老妈的原因,这要是被王姬发现丑事后跑到天子那里告一状,他鲁庄公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鲁庄公趁着此次送亲,是对鲁国送亲大臣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要看好,一定一定要将老妈拽回来,否则他自己是真没脸见人啊!

        周庄王四年(鲁庄公元年,齐襄公五年,元始前693年)冬,好不容易等到婚礼结束后,鲁大夫是一起跪在地上,“恩威并施”的“强硬”要求太夫人文姜回家。而此时齐襄公新婚燕尔,也怕文姜把持不住执意求欢,被王姬瞧出端倪,节外生枝。也就顺势跟着劝妹妹文姜回家住几天,看看儿子,安稳安稳局势,来日方长云云。这才劝动文姜不情不愿的返回鲁国。

        但当齐鲁两国使臣护送文姜至齐鲁边境时,文姜忽然说什么也不愿走了,并以死相抗,坚决不回鲁国〖山录||《左传·庄公元年》——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最后齐鲁两国没法,只得凑到一起商议解决办法,最后双方决定,分别在齐国的禚(zhuo2)地和鲁国的祝丘为文姜修筑居所。名义上就说文姜与鲁桓公伉俪情深,丧偶后不忍再去亡夫故地,以免触景生情。但其实就是为了方便之后与齐襄公行德骨之事。

        于是之后文姜就在禚地和祝丘来回穿梭,若儿子鲁侯前来探视或运送鲁国廪饩时,文姜就提前到鲁国祝丘暂住几日,等送走儿子,完成廪饩交接后再返回齐国禚地居住,以方便随时与齐襄公约会,继续孽缘。而鲁庄公虽然不喜,但奈何春秋以忠孝治天下,自己再不愿意也只能妥协;但齐襄公则是喜出望外,在家中感觉王姬腻歪了,就推说出去游猎,然后径直跑到禚地幽会文姜,这种家中赪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日子对齐襄来说简直完美!〖山录||《左传·庄公二年》——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书,奸也。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8】 

        齐襄公十分难舍,碍于公论,只得放回。

        临行之际,把袂留连,千声珍重:“相见有日!”各各洒泪而别。

        姜氏一者贪欢恋爱,不舍齐侯;二者背理贼伦,羞回故里。

        行一步,懒一步,车至禚地,见行馆整洁,叹曰:“此地不鲁不齐,正吾家也!”

        吩咐从人,回复鲁侯:“未亡人性贪闲适,不乐还宫。要吾回归,除非死后!”

        鲁侯知其无颜归国,乃为筑馆于祝邱,迎姜氏居之。姜氏遂往来于两地,鲁侯馈问,四时不绝。

        后来史官议论,以为鲁庄公之于文姜,论情则生身之母,论义则杀父之仇,若文姜归鲁,反是难处之事,只合徘徊两地,乃所以全鲁侯之孝也。

        髯翁诗曰:弑夫无面返东蒙,禚地徘徊齐鲁中。若使腆颜归故国,亲仇两字怎融通。

九、齐侯除逆

        齐襄公看似成功化解了事端,不仅摆平了鲁国,也保住了与周王室的联姻,还维持了与妹妹的德骨不伦恋。但其实诸侯与国人却对此事极为不屑,议论之声沸沸扬扬。于是齐襄公就做了一件大事,试图转移一下舆论方向。正巧就在齐襄弑鲁的前一年,郑国发生了一场极为恶劣的弑君政变,而这正好给了齐襄公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不仅能转移国内矛盾和视线,还能趁机修补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一举两得,简直完美。

        周庄王二年(鲁桓公十七年,齐襄公三年,元始前695年)冬,郑国高渠弥因求封卿位被阻,遂趁着郑国刚刚渡过五国讨伐后有所松懈的档口,突施辣手弑杀郑昭公,改为拥立公子亹继郑伯位〖山录||《左传·桓公十七年》——初,郑伯将以高渠弥为卿,昭公恶之,固谏,不听。昭公立,惧其杀己也。辛卯,弑昭公,而立公子亹。〗

        但由于公子亹得国不正,因此没有获得诸侯和臣民的认可,正当公子亹焦头烂额的稳定朝局之时,齐襄公忽然相约,要于次年秋和公子亹在首止会盟,以承认公子亹的郑伯地位,并一起商议郑齐国事。不知是计的公子亹闻知大喜,立刻开始准备会盟事宜。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秋,积极准备后的公子亹兴高采烈的带上高渠弥前去会盟,却不承想迎接他们的竟然是数百刀斧手。公子亹和高渠弥进去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齐襄公摔杯拿下。而有心算无心之下,公子亹带来的那些心腹侍卫很快就被齐襄公轻松缴械,之后公子亹和高渠弥就被押入死牢,准备择期行刑。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秋七月戊戌,齐襄公审明公子亹和高渠弥二人罪状后,认为公子亹弑君篡位罪不容诛,判处斩立决,立刻执行;而高渠弥则是行径罪大恶极,又是弑君案的元凶巨恶,因此直接判处轘杀之刑,立即执行。

        判决结束,公子亹当场被杀,当众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而高渠弥因是首恶元凶,故被直接五牛分尸,以谢天下。〖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秋,齐侯师于首止,子亹会之,高渠弥相。七月戊戌,齐人杀子亹而轘高渠弥。〗〖山录||《左传·桓公十七年》——君子谓昭公知所恶矣。公子达曰:“高伯其为戮乎!复恶已甚矣。”〗

        本就不喜公子亹和高渠弥二人弑君篡位之行的郑国在听闻消息后,没有任何怨怼齐襄公的反应,反而连呼仁义。之后立刻便开始张罗新君继位之事,其中部分大臣主张迎回尚在栎地磨刀霍霍的郑厉公,但祭足坚决不同意,毕竟郑厉公是他祭足亲自撵走的,这要是迎回来,祭足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因此祭足力排众议,带群臣迎回曾经被郑厉公放逐到陈国的公子仪。〖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祭仲逆郑子于陈而立之。是行也,祭仲知之,故称疾不往。人曰:“祭仲以知免。”仲曰:“信也。”〗

        周庄王三年(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元始前694年)秋,公子仪受祭足等大臣的拥立,继位为君。而郑子仪为防郑厉公再联合诸侯伐郑,于是在垂地会见诸侯,以修缮与齐陈诸国的关系〖山录||《左传·庄公四年》——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又因为郑国曾射王中肩,与周王室有大仇,而此时郑国由于连续几轮的政变,早已元气大伤,因此为防止周王趁机伐郑问罪,郑子仪又与楚国立盟,情愿做楚国的属国,并向楚王年年纳贡〖山注|| 郑国此时结盟楚国之事,史书并未直接记载,不过根据推理,冯梦龙的这个观点是很有可能的,因为郑厉公复位后,楚王竟然以郑国换届通知楚国太晚为理由起兵讨伐郑国,这说明至少郑子仪这一届换届时及时通知了楚王,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无厘头的开战借口〗。至此郑国局势才再次稳定,而郑厉公一时之间找不到机会,也就只得暂时蛰伏。

【《东周列国志》原文013-09】 

        话分两头,再说齐襄公拉杀鲁桓公,国人沸沸扬扬,尽说:“齐侯无道,干此淫残蔑理之事。”

        襄公心中暗愧,急使人迎王姬至齐成婚。国人议犹未息,欲行一二义举,以服众心。

        想:“郑弑其君,卫逐其君,两件都是大题目。但卫公子黔牟,是周王之婿,方娶王姬,未可便与黝牟作对;不若先讨郑罪,诸侯必然畏服!”

        又恐起兵伐郑,胜负未卜,乃佯遣人致书子亹,约于首止,相会为盟。

        子亹大喜曰:“齐侯下交,吾国安如泰山矣!”欲使高渠弥、祭足同往,祭足称疾不行。

        原繁私问于祭足曰:“新君欲结好齐侯,君宜辅之,何以不往?”

        祭足曰:“齐侯勇悍残忍,嗣守大国,侈然有图伯之心。况先君昭公有功于齐,齐所念也。夫大国难测,以大结小,必有奸谋。此行也,君臣其为戮乎?”

        原繁曰:“君言果信,郑国谁属?”

        祭足曰:“必子仪也,是有君人之相,先君庄公曾言之矣。”

        原繁曰:“人言君多智,吾姑以此试之。”

        至期,齐襄公遣王子成父、管至父二将,各率死士百余,环侍左右,力士石之纷如紧随于后;高渠弥引著子亹同登盟坛,与齐侯叙礼已毕,嬖臣孟阳手捧血盂,跪而请歃。

        襄公目视之,孟阳遽起,襄公执子亹手问曰:“先君昭公,因甚而殂?”

        子亹变色,惊颤不能出词,高渠弥代答曰:“先君因病而殂,何烦君问?”

        襄公曰:“闻蒸祭遇贼,非关病也。”

        高渠弥遮掩不过,只得对曰:“原有寒疾,复受贼惊,是以暴亡耳。”

        襄公曰:“君行必有警备,此贼从何而来?”

        高渠弥对曰:“嫡庶争立,已非一日,各有私党,乘机窃发,谁能防之?”

        襄公又曰:“曾获得贼人否?”

        高渠弥曰:“至今尚在缉访,未有踪迹。”

        襄公大怒曰:“贼在眼前,何烦缉访?汝受国家爵位,乃以私怨弑君,到寡人面前,还敢以言语支吾!寡人今日为汝先君报仇!”

        叫力士:“快与我下手!”

        高渠弥不敢分辩,石之纷如先将高渠弥绑缚。子亹叩首乞哀曰:“此事与孤无干,皆高渠弥所为也。乞恕一命!”

        襄公曰:“既知高渠弥所为,何不讨之?汝今日自往地下分辩!”

        把手一招,王子成父与管至父引著死士百余,一齐上前,将子亹乱砍,死于非命,随行人众,见齐人势大,谁敢动手?一时尽皆逃散。

        襄公谓高渠弥曰:“汝君已了,汝犹望活乎?”

        高渠弥对曰:“自知罪重,只求赐死。”

        襄公曰:“只与你一刀,便宜了你。”乃带至国中,命车裂于南门。

        车裂者,将罪人头与四肢,缚于五辆车辕之上,各自分向,各驾一牛,然后以鞭打牛,牛走车行,其人肢体裂而为五。俗言“五牛分尸”,此乃极重之刑。

        襄公欲以义举闻于诸侯,故意用此极刑,张大其事也。高渠弥已死,襄公命将其首,号令南门,榜曰:“逆臣视此!”

        一面使人收拾子亹尸首,藁葬于东郭之外;一面遣使告于郑曰:“贼臣逆子,周有常刑,汝国高渠弥主谋弑君,擅立庶孽,寡君痛郑先君之不吊,已为郑讨而戮之矣。愿改立新君,以邀旧好。”

        原繁闻之,叹曰:“祭仲之智,吾不及也!”

        诸大夫共议立君。

        叔詹曰:“故君在栎,何不迎之?”

        祭足曰:“出亡之君,不可再辱宗庙。不如立公子仪!”

        原繁亦赞成之,于是迎公子仪于陈。以嗣君位。祭足为上大夫,叔詹为中大夫,原繁为下大夫。

        子仪既即位,乃委国于祭足,恤民修备,遣使修聘于齐、陈诸国。又受命于楚,许以年年纳贡,永为属国。厉公无间可乘,自此郑国稍安。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种花家事大纲·孟春纪】013鲁桓公夫妇如齐 郑子亹君臣为戮『东周列国志』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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