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传说·黑暗剑（下）

 “你写的什么东西？”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还说第一个先写我呢。”
“为什么把我写得这么凶狠？”
“因为是事实啊，你干的事情现在说起来都有人要发抖。”
“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死了很多的人，流了很多的血。”
“是啊，血染得太多了，沾在剑上，浓得发黑。”
“你那把剑还是洗不净吗？”
“洗不净了，就那样吧。”
“剑是这样，那刀呢？”
“从被你打断的那把算起，我铸了二十一把光明刀，都断了。”
“那第二十二把什么时候重铸呢？”
“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要等一辈子。”

（一）
天魔山是黑漆漆，冷峭如刀的孤峰。上山的路有八千七百级。路旁是嶙峋怪石，山顶是森森阴云。一路上空寂无人，唯有风声肃杀。
走到天魔殿上，我看到两个人，一个络腮胡壮汉，坐在上首，低头向下看。另一个是木雕客，坐在一旁，手里握着木工刀，一刀一刀地刻着东西。地上满是刨下的木花和边角料。两个人听见脚步声，只是抬起头瞥了一眼。
“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问。
“干活。”木雕客轻声回了一句，好像是认出了我。
“不是说魔主被你杀死了吗？”
络腮胡一脸震惊地抬起头：“谁说我死了？”
木雕客手一抖，有些恼火地抬起头：“这把雕坏了。”

（二）
两个人把废料堆一堆生了火，自称魔主的大胡子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架子和鲫鱼。木雕客掏出刀来刮鳞。三个人坐在天下第一的魔门圣殿里吃烤鱼。
“魔将啊，都回家探亲去了，孩子们一年到头陪我在山上也没事干，我就给他们放了假。”自称魔主的大胡子递给我一串鱼 。

“那你来这做什么？”我一边吃鱼一边问木雕客。

“我是个木匠，接了活就要干活。”

“我年轻时做过和尚，虽说破戒出门，但也一直记得当年教诲恩德，正巧他上山看风景，说到会做木工活，所以请这位老弟刻几尊小佛留着供养。”魔主在旁边帮忙解释。

“我以为你是杀上山的。”

“不是，我只是恰好路过。”木雕客脸上没有表情。

“那被你杀掉的那些人呢？”

“恰好路过。”

气氛一时凝滞。

“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魔主一边专心烤鱼一边问。“我这山上常年不来客人，这月连着来了两个，真是稀奇。”

我沉默了良久。

“我是来送死的。”

（三）

“原来如此，让你被人误会了。”木雕客说。

“我别无他法可想，若是我向你挑战，死在这里，或许还能保住我的家人。”

“可我不想杀你，人不能无缘无故去杀另一个人。”木雕客说。

“你可以把指使他来的那群人杀了嘛，这行事作风我闭着眼都能给你把名单列出来，挨个砍过去就好了。约莫有五十个，居所都相近，很好找。”魔主吃着鱼，在旁边出主意。

“可他们还有手下在我家附近。”我说

“一起斩了嘛，我估摸着也就再多算三十个人。”魔主笑笑。

木雕客不说话。

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因为不想杀一个人，就要去杀其他八十个人。我走了一路，看这江湖上，总是这种赔本买卖。”

（四）

木雕客决定和我一起下山，他说背后有人算计实在烦躁，不如趁早解决干净。

他给魔主雕好了小佛，可是没刻面目。

“我本已勾好眉宇，但是细细端详，又觉得隐隐心恶，刚刻好半张人脸，都忍不住下1变重，把佛像刻坏了。”

“我懂得。”魔主点了点头。“这江湖上走得久了，慢慢就习惯了，没面目好，我也安生。”

他送我们下了山，还送了我一把护身的剑。

我站在山门前，木雕客还是那般样子，一身匠人的短打扮。

“我一直想问——”

“他们拔刀的时候都有杀气，你没有，我出手是因为你的刀实在太晃眼，就斩断了。”木雕客说。

“为什么有杀气？”

“第一个人是吹嘘自己刀快，当时是在客栈，我在做活，他见到了，就一刀劈过来。”

“第二个人是听说我杀了第一个人，就要来找我比试。”

“然后是第三第四第五个人，我不想杀人，可我不出手，他们就要杀我。”

“你可以只伤不杀的。”我说。

木雕客眼神突的茫然了。我见他向北望。

北方什么都没有。

“我曾经放走过一个人，那时我还没真的在江湖上行走，只能说认识些跑江湖的人。”他慢慢地说。

“我没有杀他，过了一个月，他回来了，带着五十个人。”

他迈步向前走。

“因为不想杀一个人，就要去杀其他五十个人。我走了一路，看这江湖上，总是这种赔本买卖。”

（五）

“我还是相信江湖是有公道的。”我对木雕客说。

“当然有公道。”他拍了拍手里的刀。“公道在刀里。”

“我要回去重铸那把刀，我以前说过要拿着那把刀行侠仗义。”

“太耀眼的刀早晚会断。”

“我会杀了想折断他的人。”

“那你要杀的人会很多。翻过这座山，所见的天下之地，处处都是你的敌人。”

“我还有一把防身的剑。”我倔强的说，把剑拔出来。

木雕客笑了笑。

“那就走吧，我们去江湖。”

（六）

“完了？”

“完了。”

“不说一说你的那把剑怎么变成黑暗剑的吗？”

“血战太多，纷争太多，回想起来都在昨日，反而不想写了。”

“那可有点无趣。”

“闭嘴，下一个就是写你了，混账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