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首相约翰逊阳性，英国何时理性？【懂点儿啥】

【本文为观察者网视频栏目《懂点儿啥》的图文版本。作者：@肝帝董佳宁 大包 陈辰 柳叶刀。视频地址：BV1Z541147EX】

大家都知道了，前有查王储、后有鲍中堂，纷纷为“群体免疫”身先士卒，英国贵族精神可歌可泣。《是，大臣》里面说，英国人民的自由远重于大臣的生命，“Freedom is indivisible. Ministers are expendable.”

 

他们两个看上去都是轻症，按照规定，应该在家躺着，万不得已时，才能送到NHS住院、检测。可他们是如何越过所有条文规定，接受了检测？可不可以对我，啊不用对我，对英国民众解释一下。

 

约翰逊首相自己宣布，轻症不检测，甚至不要拨打英国的111医疗咨询电话，但转身就开始驰名双标。他还在讲话中告诫英国民众，不必恐慌，不用囤积物资，但是首相府，唐宁街10号进行了大量补给，包括野营床、卫生纸和食品，由卡车车队卸货。

 

在公布“群体免疫”的作战计划后，约翰逊自己曾说，有一天晚上，我到一家医院，我想那里有几个冠状病毒患者，我和所有人都握了手。提醒大家一下，首相家里还有个怀孕的未婚妻，预产期是今年夏天。

 

不过，官方赶紧澄清：首相其实并没有与患者握手，而是和NHS的工作人员握手。英国媒体“揭竿而起”，戳穿鲍里斯的谎言。对手党派也抓到了把柄，工党人士安吉莉娜指责他睁眼睛说瞎话。工党前议员大卫·拉米（David Lammy）发推说， 这不是能领导我们度过危机的人。

 

那么，这样一个领导人，究竟是怎么上台的？大家可能看过一段新闻视频，约翰逊的首席顾问多米尼克·卡明斯，听到约翰逊的检测结果后，立刻从唐宁街10号的后门跑掉了，那表情就跟携款潜逃一样。这位卡明斯，是英国脱欧运动领袖，而约翰逊的上台也要从卡明斯和英国脱欧说起。

 

英国自1973年开始入欧，四十多年来，脱欧派和留欧派斗争不断。2016年，当英国全民公投Brexit结果显示脱欧派胜利时，全世界都震惊了。这个Brexit大家也很熟悉了，British exit。

 

但公投仅仅是大戏的前奏，英国首相卡梅伦随即宣布辞职，保守党党魁选举中，脱欧派的鲍里斯·约翰逊因为内讧退出，公投反而导致了留欧派的特蕾莎·梅上台。到了三年后的2019年，英国议会下院投票，又否决了英国政府此前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将脱欧堵在了十字路口。英国在脱欧与留欧中反复横跳，这究竟怎么回事？

 

最大的阻力来自爱尔兰边境问题，英国北爱尔兰与爱尔兰边境处于自由通行状态。英国脱欧后，边境管理问题最为棘手。欧盟要北爱尔兰留在关税同盟中，与英国其它地区隔开，这样划边界，当然会损害英国主权完整，这是英国与欧盟谈判僵持不下的最大原因。另外，苏格兰全部选区都支持留欧，也是一大阻力。

 

特蕾莎·梅也是骑虎难下，只能在脱欧前提下，尽可能保障国家利益。因为两面不讨好，她的任何脱欧协议，都难以取得议会的有力支持。留欧派也非常强硬，在议会通过了防止英国硬脱欧。也就是说，英国不能和欧盟没有任何协议，就直接把贸易关系降为世贸组织关系。

 

四面楚歌的特蕾莎·梅，选择孤注一掷，稍微向反对党工党的立场倾斜，想挽救一次次被否决的脱欧方案，这导致她众叛亲离，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只能带着哽咽，不甘心地辞去保守党党魁。之前，因不满特雷莎·梅脱欧方案辞职的前外交大臣，也就是我们的主人公鲍里斯·约翰逊，接任成为党魁和首相。

 

约翰逊是个做脱欧派马前卒而发迹的小丑，行事乖张，此前曾发表过多次不当言论。早在当《泰晤士报》实习生时，为了让自己的文章上头版，他就自行编造了一些话，称这是他的“教父”、历史学家科林·卢卡斯说的。卢卡斯打电话到报社投诉，约翰逊被开除。

 

竞选伦敦市长时，他曾夸张声明：选保守党市长，会让你妻子的胸脯更大，抽奖赢汽车的机会增加。在脱欧公投之前宣传造势的时候，约翰逊就反复向英国选民宣称，脱欧能为英国每周省下3.5亿英镑，而这笔钱可以投入到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中去。

 

他还把这个想法转为口号，涂在一辆名为“脱欧战斗巴士”的大巴里。英国国家统计局专门发布声明，谴责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是在故意误导选民。

 

对于香港的骚乱，约翰逊曾表示，香港的“言论自由”与“集会自由”必须受到保障。约翰逊的偶像是丘吉尔，他甚至写过一本丘吉尔的传记，他在里面说：从某种程度上讲，所有政客都是见风使舵的赌徒。他们设法预测将要发生什么事，并让自己站到历史正确的一边。如今，约翰逊坚持硬脱欧、提出群体免疫，就是在赌自己的道路成功，同时也是绑着6000多万英国人赌国运。

 

前面提到的逃之夭夭的家伙，约翰逊的首席顾问卡明斯，这又是个怎样的人？卡明斯毕业于牛津大学历史系。毕业后，他去了俄罗斯3年，开了一家航空公司，拢共只有一架飞机。

 

回到英国开始搞政治咨询，组织领导各种竞选。因为无法忍受同事或政客的“无能”，他经常提出辞职。他写过一篇240页的论文，描述如何把英国改造为一个“精英技术社会”，一位记者评价说：要么是疯、要么是坏、要么是天才之见，可能三者兼而有之。

 

卡明斯有句口号，“Take back control”，夺回控制权。他无法忍受同事白痴，政客无能，所以他非常需要一个政治上的巨大胜利，来证明只有他是对的，那些蠢人不配领导他。而脱欧，就是这样一个他需要的历史功绩。

以前的英国脱欧派，也确实没有他聪明，他们陷入到了自己的精英主义视角中，没有抓住人心。卡明斯则从英国民众感受最深、最直接的问题上，开始做文章。

 

英国民众反感欧盟对英国的控制，反感通过欧盟接纳而过来的移民。英国加入欧盟的好处显而易见，伦敦成了欧洲的外资桥头堡和金融中心，就像香港在中国的地位。正如香港许多人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英国民众也是这样的心理。

 

东欧的移民，爱生孩子、抢工作、占福利，欧盟的食品法规让英国人吃不到餐桌上传统的食物。这些英国民众的不满，卡明斯就拼命去渲染，夸大欧盟从英国得到了多少好处，哪怕这些都是谎言。

 

但因为说中了民众本来就深信和想表达的不满情绪，效果远比那些理智正确但老百姓不爱听的话要好，这一点的操作上，大家肯定也会想起约翰逊和特朗普。在移民问题上，特朗普怎么声张抵制墨西哥人，约翰逊和卡明斯就有多声张要赶走土耳其人。

 

又比如前面提到，约翰逊和卡明斯说，每周英国给欧盟3.5亿英镑，这笔钱应该用在英国医疗服务上。这是一个简单搜索就能辟谣的数字。但是我们想象一下，如果这次新冠疫情让英国的医疗系统崩溃，英国的医疗系统钱不够用了，民众是不是又要重新支持脱欧了呢？

 

二十世纪中叶，英国不得不选择了加入欧共体，这是因为英国在二战之后海外殖民体系崩溃。苏伊士运河危机中，英法想收回在埃及的权益，不惜出兵，但没想到美国竟然站到了苏联的一边。

 

世界霸主更迭了，老牌的英法被美苏替代。当时的英国，选择加入欧洲共同市场，这最符合自身利益。但英国人历史上与欧洲大陆争斗不休，英法百年战争后，就不再要求欧洲领土。对日不落帝国来说，对欧洲大陆的认同感，还远不如海外的殖民地，也就是现在的英联邦体系。

 

留欧派想用经济数据和事实来说服民众，但哪里敌得过脱欧派的感性牌，毕竟谁不想回归日不落帝国孤立的荣光。

 

约翰逊上台后，提出的脱欧法案全军覆没，还被最高法院以11:0判定欺瞒女王、违法关闭国会。又被挖出在伦敦市长任内时，对美籍情妇做利益输送。这些丑闻，本来足以导致政治前途终结，约翰逊和卡明斯之所以还能在前台表演，是因为背后脱欧派的强力支持。

 

这些强硬脱欧派，为什么不惜牺牲国家利益，也要硬脱欧呢？一个重要原因是，近年来的立法过程中，欧盟对查税越来越严厉，瑞士这样的避税天堂，都被步步紧逼。英国历史上的海外属地，如直布罗陀、泽西、马耳他，也是避税天堂，欧盟的做法当然严重损害了英国财主富豪的利益。

 

特别是欧盟的反避税指令ATAD法案，强制要求富豪们对国家申报自己的财产，查税是来真的。这些资本利益集团，自然有动力在媒体上造势，利用舆论诋毁欧盟，为脱欧培植民意基础。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原本是亲欧派的媒体《每日邮报》，老板罗瑟米尔爵士，早已移民海外属地，享受很多税法豁免。在欧盟的反避税指令开始立法后，《每日邮报》总编辑就被换成了脱欧人士。

 

除了媒体，司法也是脱欧派必须掌握的利器，约翰逊曾因为撒谎被留欧派告上法庭，英国高等法院作了一个裁定，说官员没有法律义务对民众说实话。这对“群体免疫”学派的创始人约翰逊来说，无疑开了一张合法通行证。

 

英国亲欧派当然也有实力，他们使得脱欧的时限一次次推后，如果不能在欧盟的反避税法案损害英国财主利益之前，用无协议脱欧蒙混过关，约翰逊就无法交代了。

 

约翰逊一次次提交的脱欧方案，都是要求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有海关，这一点欧盟不会答应。北爱尔兰和英国本土之间也有海关，这一点英国选民不会答应，所以都是不可能通过的。

 

他的目的就是拖到女王批准的大限时刻，即使英国国会不通过，无协议脱欧也会自动成为一个法律事实。但留欧派也看破了他的伎俩，英国政坛的斗争已经变得非常复杂，目前脱欧已经成立，但还在全面协议达成前的过渡期。在国家利益和资本利益之间，各种诡计在政坛上演。

 

不过，新冠病毒的到来，打乱了这个节奏。先是“群体免疫”，再到王储、首相染病，英国人将合法化的自私演绎得淋漓尽致。连在病毒面前，英国人都无法保持理性了，那么面对脱欧，英国人还能保持得住理性吗？我很遗憾，这个曾经理性昌明，近代科学孕育的帝国，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