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断翅（下）（原神岩魈同人文）
六、
魈如约再也没有来过璃月港，有时候摩拉克斯会悄悄去看一眼魈的近况，虽说业障缠身，但魈的眼神却越发通透了。
魈也知道那人常来看他，每当他感知到那一缕岩元素的气息，也只是远远朝那气息的来处望一眼，有时，那气息会让他觉得安心，会暂时将他从这旷野阒然的寂静中拉回人间。
那片荒原也逐渐有了生的气息，于是大多数时候，魈会睡在树上，在新生出来的嫩叶之间，嗅着那一丝清苦的味道入眠。
摩拉克斯有时会悄悄隐了气息，找到那棵树，在树下安静坐着吹吹风，然而看着这片逐渐焕发生机的旷野，他有时会思考，等这片土地上的污秽被完全清扫干净，魈又会去做什么呢？摩拉克斯无法预知未来，也从来不会那些能占星筹算之类的道术，强大的神明头一回感受到未知给他带来的困惑。
然而有时，他看到魈在斩杀魔物之时近乎自毁一般的行径，又时常想到那夜魈颤抖着气息让他了解他的痛苦，因此，曾经说过不会把某只鸟儿拴在自己身边的摩拉克斯，开始思索是否需要签订一条新的契约了。
而真正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的时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到了。
那天，他远远在树下见到了正在等他的魈。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左手手掌摊开在他眼前，一个暗淡的岩印刻在魈的掌心，向上越过手腕，延伸出一段血管一般的暗金色纹路，并有不断向上延伸的势头。
这是怎么回事？摩拉克斯少见地蹙起眉头。
“我还以为是先生故意为之。”魈淡淡地说道。
摩拉克斯搭上魈的左手，释放岩元素之力沿着岩印探入魈的体内，顺着这缕纹路徐徐行之，最终在即将要连接到魈的心脏之时，一股强大的黑气蓦然从魈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这是摩拉克斯没有想到的，岩元素之力瞬间被震开，面前的魈骤然失了意识，身上黑气缭绕，但细看，却与业障又有不同。
“一点点小手段就露了破绽，这可不像你啊，摩拉克斯。”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摩拉克斯看着附身于魈身上的那股黑气幻化出一个实影。
“这孩子居然被你救了，真是慈悲，不过也多亏了你留在他身体里的这股岩元素之力，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你。”
“梦。”摩拉克斯面不改色叫出眼前人的名字，微眯了一下眼睛，“我建议你立刻从他身上离开。”话音未落，贯虹已被招至身侧。
“来吧摩拉克斯——”梦之魔神的残魂发出尖锐的嗤笑，“再一次杀死我吧——如果你打算弃这只小鸟的性命于不顾。”
说着梦之魔神捏住魈的脖子把他凌空提起，意识已经完全被覆盖的魈，连身体本能的挣扎都没有，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摩拉克斯眼中的杀意瞬间扩散，刹那间，天地失色，草木尽毁，饶是璃月城内，都似乎感受到来自遥远的神明的怒气。
“哎呀呀，摩拉克斯，你已经输了呀。”梦之魔神放肆地笑起来，手一松，魈的身体便直直坠落，“强大的岩之魔神，居然也有了弱点。”
说完，梦之魔神瞬间收敛了黑气，尽数躲进魈的躯壳内，而后操纵着这具身体，慢慢站起来。摩拉克斯看着眼前的魈睁开眼睛，黑气已经把那双好看的暗金色眸子的神采完全盖过。
下一秒，和璞鸢与贯虹之槊在空中瞬间相撞。摩拉克斯的力量没有任何收敛，魈被操纵的身体也没有任何防御和退却，在这样巨大的冲击之下，魈的身体不堪重负，一口鲜血洒在和璞鸢翠绿的枪尖上。
这时，魈的眼睛突然褪去黑气，抬眼看向摩拉克斯，那眼神里此刻满是痛苦和委屈：“先生……魈的身体，好痛……”
刹那的愣神，让梦之魔神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巨大的黑影从魈体内瞬间膨出，尖利的魔爪袭向摩拉克斯面门，摩拉克斯收了枪即刻后撤，微微仰头躲闪，然而左颈锁骨处却依然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
与此同时，摩拉克斯也抓住梦的残魂露出实影的一瞬，挥枪向前斩去。
梦之魔神躲开了这一击，随即狡黠地缩回到魈的身体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来强硬的石头，也能被我这种宵小之辈所伤啊，啧啧啧，看来这孩子的身体很好用。”
“闭嘴。”摩拉克斯怒喝一声，眼中爆发出更甚的冷意。颈间的伤痕显然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倒是很久很久，没有受过伤了，特别是在曾经的手下败将面前。
“摩拉克斯，你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呢。”梦之魔神又放肆笑起来，那表情在魈的脸上显得异常违和，“真是精彩啊……”
“我说——闭嘴。”贯虹直直地刺向魈眼中的黑气，那团黑气也不躲闪，反而是贯虹在距离魈仅有几寸的距离时，蓦然滞空，然后出乎意料地下坠，插入地面中。
而贯虹的主人，摩拉克斯则闷哼一声，颈上的伤口突然感觉到巨大的撕裂感，意识还是清醒的，眼前的空间却被瞬间撕开一个黑洞，而后将他紧紧覆盖于其中。
这是专门为这位神明创造的梦境，是梦之魔神借助曾喝下他的血、被他奴役的魈的身体，为这位神明量身打造的梦境。
此处不见天地日月，无边无界，只余梦之魔神疯狂的笑声在空旷的不见边界的黑暗里发出悠远的回响。
摩拉克斯看向眼前的黑暗，魈的身体在梦境中终于不再被霸占，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重重地跪倒在他面前，而后用尽力气抬头看向摩拉克斯，张嘴向他说了句什么。
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几百年前，摩拉克斯想起那天，少年苍白嶙峋的手抓住他的衣角，从尸山血海中抬起头来，看向他，说出的那句话语如同此刻，瞬间飘散在茫茫黑夜中。
但这次，摩拉克斯听清楚了，他再次毫不犹豫地俯身拉住魈的手，听到魈对他说：“摩拉克斯……先生，对不起……
摩拉克斯立刻调动起岩元素之力输入魈的体内，死死抓住魈终于回到身体里的灵魂，让魈保持着清醒，然而他自己却感受到因为没有天地间岩元素之力的补充，而迅速流失的力量。
再这样下去，他谁也救不了。
“摩拉克斯，放手吧。”魈恢复了神智，最靠近心脏的左手却被摩拉克斯仅仅攥在手里，不得挣脱。
“不可以……”摩拉克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神明的躯体也因为元素之力的迅速流失感受到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的力量。
他终于被这力量压迫着半跪在地上，却仍抬头看着魈的眼睛。
他知道，如果他此时放手，梦一定会在他眼前，把最残忍的事情做给他看。而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信任交给魈，交给这个曾在地狱中饱受苦难，借助他的力量重回人间的少年。
“听我说，魈。”摩拉克斯郑重地叫了魈的名字，“你是否愿意与我缔结契约，无论我是生是死，从此以后，你都会用你的力量斩尽这片土地上的邪魔遗恨，保护璃月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魈咬着牙，摇摇头：“先生，放手吧，我这副戴罪之身不配受到契约垂青，只有你，摩拉克斯，你才能打败他……”
摩拉克斯同样摇摇头，不再说话，反而把诸身力量，向魈的体内倾泻而去。
摩拉克斯闭上眼睛，感受到体内的元素之力迅速消弭，而百千年那一幕又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时他也是如同此刻抓着魈的手腕，两个人的生命正是从那一刻开始，连接起了再也斩不断的羁绊。
他终于回忆起来，他在那时感受到的激烈而坚实的跳动，并不是来自魈那颗已经被贯穿破碎的心，而是他尚未变成石头的那颗神明的心脏。
那是他作为神明的心脏，第一次为了另一个人跳动。
摩拉克斯睁开眼睛，看着魈眸子里暗金色逐渐亮起来，变成和他一样石珀般的金色，而他第一次，冲魈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右手插进胸膛里，掏出出那颗已经失去神力，如同凡人一样血肉模糊，却仍然在跳动着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捏碎，将那其中最后散出的力量，散进少年的身体里。
“不——”
魈仰天发出一声泣血的啼鸣，这声啼鸣附着巨大的元素之力，将梦境生生撕裂，旷野上的风重新吹在魈的身上，也同样把眼前神明失去力量的躯体吹散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梦的残魂在岩元素之力的占据之下不得不逃出魈的身体，随着梦境的破裂，本就没有恢复全部力量的梦之魔神也被这声啼鸣的巨大力量所重击。
“摩拉克斯……居然这样都不肯杀死这孩子吗？”梦之魔神感觉到眼前这个曾经被他奴役，被他肆意折磨、践踏在他脚下的孩子，逐渐斩断了和他所有的联系，接受了另一个神明的垂眷。
而属于魈那仙兽的血脉在岩元素力量的流转之下逐渐觉醒，一双金色的羽翼从少年蝴蝶骨上的断翅之中重新生出，而后倏然展开，扇动起天地间所有的风，瞬间将梦之魔神的残魂掀翻出去。
梦之魔神感受到刹那间无边的恐惧，心底里却不肯承认这恐惧的来源，是曾经被他折断双翅，极尽折磨的金鹏鸟。
他瞬间产生逃离的冲动，那双羽翼却乘着猎猎风声瞬间来到他的眼前，使他无处遁逃。
而此刻，空中的魈倒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了。
“魈，愿与您缔结契约，就算拼上性命，也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魈的声音在旷野中低沉地回响，而后那双金色的眸子带着天地间的万丈威压，落在梦之魔神的残魂之上，梦瞬间感受到，几乎像是摩拉克斯借用了这身体里觉醒的力量，下一秒就要将他挫骨扬灰。
梦之魔神基于对眼前形式的判断，立刻将好不容易借着魈的业障聚起的残魂散开，狼狈地四处逃窜。就算继承了摩拉克斯力量的魈力量如何强大，只要他还留有一丝残魂，总有一天能卷土重来。
而魈似乎料到了梦之魔神的行动，没有朝着某个方向追击过去，而是闭上眼睛，扇动着双翅缓缓升入高空，风元素之力迅速扩散至整个古战场，梦之魔神散落的轨迹瞬间无处躲藏。
“此刻，散去——”
金光直冲天际，将整片古战场照亮如白昼，那双新生的翅膀在天地之间挥动，于是千万根金色羽毛如同骤雨一般升上天际，而后化为一道道金色利刃落下，将四散逃窜的梦之残魂贯穿、破碎、消散……
直到最后，被和璞鸢钉入地下的最后一道残魂，发出一声不甘的嚣叫，最终溃散得无影无踪。
而钉入这片大地的羽毛，随着梦之魔神残魂的寂灭，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最终化为了一簇又一簇荻花，开便了整片古战场的土地。
古战场终于再也不是古战场，璃月这片土地上最后的战争痕迹被尽数抹去，连同那些战场上不甘、不愿、不肯离去的残魂一同消弭殆尽。
后来，璃月的百姓将这片地方称作“荻花洲”。但这片土地还是少有人至，因为传说在某些时刻，一些怨念深刻的神魔遗恨仍会化为魔物浮出地面，但有人曾看见一位仙人模样的少年将魔物尽数斩杀，而后这一切便会在第二天的清晨被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方薄暮，昭示着魈今夜斩杀魔物的使命业已完成。然而他能感受到，从梦之魔神彻底消散之后，他体内的岩元素之力也开始日渐微弱、流失。
“摩拉克斯……难怪你当初要说‘无论你是生是死’……”魈低下头去，抚上心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恍惚间竟无法分辨究竟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还是他的神明的心脏在自己身体里跳动了。
契约一旦结下，你便没有打算再回来么？而我，应当是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吧。
“你似乎很认真地履行了契约呢。”
熟悉的声音在魈的身后响起来，那一瞬间，如同被雷光击中，魈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很明显地停跳了一拍，而后浑身几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魈回过神来，几乎窒息一般急促呼吸着，回过头，就看见在晨光的照耀下，摩拉克斯从荻花从中朝着他走来了。
魈却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慌乱地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血污，同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摩拉克斯走到他面前，再次冲他伸出手来。
魈把他最靠近心脏的左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那颗心脏的猛烈的跳动，便也顺着他的手，传入摩拉克斯的掌心之中。
这次，他的心脏是为眼前的神明而跳动的。
这位——从今往后只属于他的神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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