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电影中符号化的视觉表达
现实与理想的映照、历史与未来的思考、个人命运与时代的交织,藏在电影背后的宏大叙事被姜文用影像符号一一拆解。纵观姜文主要导演的六部作品,荒诞的影像风格、寓言式的意象隐喻、象征性的视觉符号都贯穿其中,姜文也在一部部作品中成功书写了特色鲜明的个人风格,形成独属于姜文的“鬼才式”导演印记。相似的叙事视角、类型化的人物设置以及反复出现的意象符号彰显出姜文作者导演的身份,纷繁复杂的视觉意象和鲜明个性的色彩背后具有丰富的隐喻性,不论是对某个历史时期的暗喻还是在色彩、道具、布景、空间上的思考,姜文用一个个具有独特代表性的符号构建了不同的视听空间。 一、太阳和枪意象的复沓 太阳常作为希望、理想的象征出现在姜文的电影中,《阳光灿烂的日子》、《太阳照常升起》的片名即在表意上揭示姜文对于太阳这一意象符号的钟爱。《圣经》中对太阳的描述意为生命的轮回和希望的回溯,《太阳照常升起》一片结尾处升起的太阳便是新生和希望的寓意,象征着新的开始;《阳光灿烂的日子》一片所呈现出白天画面的段落都充斥着强烈的阳光,明亮、鲜艳的画面最直观地呈现出夏日气息,也隐喻了马小军那段迷幻记忆下的躁动青春,一定意义上反映出的是主人公心理的光线,刺眼、温暖、灿烂的阳光代表着青春的活力与激情,而充满幻想色彩的主观记忆则被内化为现实,成为马小军成长的寓言。 姜文曾说“太阳藏在子弹里”,太阳和枪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象在姜文电影中充斥着结束与重生的韵味。比起太阳所预示的希望意象,枪则书写了姜文的英雄主义情结。《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土枪代表着主人公躁动不安的青春和无法宣泄的欲望;《鬼子来了》里沾满鲜血的枪代表着权力和威胁;《太阳照常升起》里的枪代表着男性尊严与欲望;《让子弹飞》里的枪代表着革命与时代更迭;《一步之遥》里的枪代表着欲望;《邪不压正》里的枪代表着人性。除了姜文所导演的影片出现过枪的意象,他所主演的《寻枪》更是丰富了枪的象征意味,在影片中“枪”是社会地位、男性性征、父权的统一集合体。 除了太阳和枪还有很多复沓的能指符号出现在姜文的电影中,象征历史和远方的火车、意为浪漫和自由的屋顶、代表绅士和隐藏秘密的礼帽……这些象征性的符号被姜文根植于多数影片中,表达其特有的情感和个人意志。 二、象征性的色彩叙事 画面的色彩与影调的明暗构建着影片的整体风格,姜文对于颜色的运用充满主观性和表意色彩。红色的热烈和诱惑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红绸红旗红鼓和米兰的红色泳衣,红色的危险是《让子弹飞》里的红色火锅、红色武士刀、红色枕头以及飞溅的血迹、是《鬼子来了》里结尾的那片血红色;橘黄色的火热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睁不开眼的阳光、烛火和火焰,橘黄色的希望是《太阳照常升起》里戈壁滩的落日和傍晚,橘黄色的温暖是被阳光笼罩着《让子弹飞》里的鹅城。 除了高饱和的色彩之外,姜文也利用黑白和彩色的交替参与到叙事当中。《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青春时期的画面采用了彩色胶片进行拍摄,而中年时期的画面采用的则是黑白胶片,张扬的彩色与无趣的黑白形成鲜明对比,倒置的色彩空间充满了象征性。在《鬼子来了》中姜文故技重施,全片的黑白与最后的彩色再次倒置,马大三活着时世界是黑白的,生命走向尽头时才识破了生活的真相,最后夹杂着红色的彩色世界成为整部影片的升华段落。 三、符号化的女性形象 姜文电影中的女性形象极具两面性,既有风情万种也有清冷高雅,米兰、县长夫人、林大夫、唐凤仪是热烈诱惑的红玫瑰,花姐、疯妈、武六、关巧红则是遗世而独立的白玫瑰,红玫瑰意指男性的生理欲望,白玫瑰的存在则是满足男性的精神欲望,正如劳拉·穆尔维的观点一样,女性形象是作为“被看的客体”而存在的,是被建构在男权社会中的第二性,这便意味着女性角色在电影中始终落于男性的“凝视”之中。 姜文导演的电影中,镜头总是对准女性身体的局部,以赤裸的欲望视角展现出男性的凝视,在多部影片中,女性角色出场的镜头往往先拍到的是脚,《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第一次马小军见到米兰时,他躲在床底下,偷窥镜头下是米兰的脚,并且以马小军的视角长时间观察着米兰绑着一根细绳的脚踝,让观众对这个神秘而动人的女性角色充满期待,米兰的脚在画面中成为了极具挑逗性和诱惑力的符号;《太阳照常升起》则把“脚”的符号化发挥到了极致,疯妈出场时那双白皙的脚一开始便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无论是在地面上还是在盆里,疯妈的脚都有一种灵动感,象征着性和欲望,而在《邪不压正》中,关巧红放足代表的又是民国时期女性的解放。将脚符号化的导演不止姜文一个,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中,九儿的脚被绑匪抓住代表着隐晦的欲望冲动,但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锤脚又变成了一种明显的阶级象征;而在周星驰导演的电影中,脚的出现极具喜剧色彩,《功夫》中的踩脚杀、《大话西游》中的用脚灭火都充满了无厘头和搞笑…… 女性形象在姜文的电影中常被符号化,女性往往依附于男性角色才能实现个人价值,《一步之遥》中舒淇饰演的完颜期盼马走日的爱,《让子弹飞》中刘嘉玲饰演的县长夫人嫁人五次只是为了县长夫人的名头,《邪不压正》中许晴饰演的唐凤仪依附强权……想要依附他人和权势的女性角色造就了自身的悲剧性,缺失自我意识与个人价值,越想得到什么,最终则失去了什么,姜文电影中的每一个女二都上演着“爱而不得”的悲剧命运。 结语 运用“符号”叙事是姜文的一种个人风格,他将自己记忆中一个又一个深刻的片段转化为电影中的叙事符号,他踩在规则的警戒线上反复横跳,与生俱来的痞气、粗犷自大的傲气、情感细腻的共鸣使得他找到了艺术与商业的平衡。宏大的历史观下,姜文以个人化的情感深思完成了对历史的书写,他将时代特征幻化为一个个电影符号将观众带回到故事发生的年代,让我们看到了奔驰向前的火车、落下又升起的太阳与远处的理想和浪漫,台词的冷幽默、大量的特写镜头、夸张的画面色彩、强烈的明暗对比、高速跳跃的剪辑打造出姜文独树一帜的电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