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04

京都,妙心寺。
我们不得不将鹿儿岛的悬案抛诸脑后,因为战争还在紧张地进行。一路向北,我们进入了本州大岛,前去策应攻克北海道后向南进军的武修戎将军,两支作战集群计划在东京地区会师。
可当我们前进到京都时,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东京的鸠山内阁突然对外宣布,将向我国投降,并邀请我军代表武修戎和叶未零率军进入东京举办受降仪式。
为了这如同儿戏般的局势,叶未零反复向武修戎申说其中的诡异,但不论是北京方面,还是武修戎将军,都毫无怀疑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放下顾虑,来东京接受属于你的荣光吧。也许这确实很难理解,但对日作战背后有着很多你所不明白的隐情。”这是武修戎将军给我们的简单交待。这种表态让我觉得,他和中央似乎早就知道太平洋前线会向我们投降。
“就是这样吧,我要起身去东京了,顺便问问师傅,为什么他要把芸茹送到前线来。你确定不跟我去吗?这种殊荣可不是每场战争中都能遇到的。”这是叶未零动身前问我的话。
我谢绝了,为安全起见,他将带着主力部队前往东京,这么一来,对京都的占领就相对空虚了,我选择留在京都维持局势。
东京,首相官邸,受降仪式前夜。
只有书房还闪着灯光。鸠山首相架着眼镜,完成了降书文件的最后一遍校验。他满意地将文件封装好,丝毫没有同僚们的焦虑不安,似乎自己才是这次战争的胜利者。
正当他准备熄灯时,却被私人档案室传来的轻响惊动了,鸠山首相警惕地摸出一支手枪,悄声走进档案室查看。
这可以说是一场明目张胆的入室抢劫了!借着来自书房的微光,他看到所有档案箱都被翻开了,泛黄的纸张散了一地。
档案室的顶灯啪然亮起,鸠山首相闪电般将枪口对准开关所在的墙角,但看到闯入者时,他便放弃了武斗的意图,索性将手枪丢得老远。全副武装的纪夫站在墙角,他仍穿着那身合金打造的飞行服,胸前的盟军鹰徽如纹章般反着微光,活像一尊武士雕像。在他面前,一支小手枪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
“首相阁下,我知道了一切。”纪夫冷冷地说。
“你都看到了什么?友川纪夫先生?”首相面不改色地问道。
纪夫举起了那份封装得极好的档案:“你在侵华战争末期被留在中国,由中国人收养,并在中国发动‘红卫大革命’前被送回了日本。表面上,你是一个有幸归国的战争遗孤,可在中国期间,你和其他一些战争遗孤自愿接受了北京方面的特工训练,回国、从政、一步步登上太平洋前线的首相高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服务于自己真正的主人:中华人民共和国。
多年前,在太平洋前线试图摆脱美国的控制与‘保护’之时,你的一位同僚联络了中国,在中国的暗中协助下,太平洋前线取得了谈判成功而成为独立阵营,我国亲华派与中国的秘约,早在那一年就已经签下了。现在的中国对日战争,根本就是一出早已导演好的戏剧,中国军队的进攻是为了肃清我国反华势力。等异己手中的军队被剪除,你就能毫无阻碍地向中国投降,将整个太平洋前线送入共和国手中。”
首相将双臂展开:“一毫不差,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我就已经成为一名共产主义者了。想想吧,侵华战争结束之际,侵华军以殉国为名逼迫我的父母自杀,而被侵略的中国人却捐弃前嫌收养了我,这二者之间岂不是高下立判了吗?”
“这是你的一己之见,与我们无关。”纪夫答道,“太平洋前线是自由世界的一部分,她的公民已经习惯了自由世界的生活方式,我不会任由她被无端染成红色。”
“那你要怎么做呢?”首相问道,“杀了我吗?中国部队已经进城了,明天的受降仪式是无论如何不会被改变的。向中国投降只是个名义,这是一次实质上的太平洋前线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结盟行为。”
面对这个问题,纪夫稍稍有些犹豫了,最终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真正的武士,不杀手中无剑之人。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恢复太平洋前线,等你像一名真正的战士一样抵抗我时,我不会手软的。”
纪夫跃入窗外的一片夜空,留下首相一人在档案室中发愣,凉风吹散了满地纸张。
虽说是主持局势,但留在京都的这段时间实在是闲适至极,听到首相投降的消息后,全城内外的太平洋前线部队都放弃了抵抗,主要的几座军营也接受了我们的管辖,一切都风平浪静。借着这难得的闲暇,我恶补了一下因最近作战任务而少有关注的国际局势:苏俄使用了一种被称为“白杨M”的洲际导弹,那简直就是一座座移动的核弹发射井,只用一颗就抹平了芝加哥,彻底终结了美国本土成规模的抵抗;而那位盟军指挥官再次缔造了传奇,他竟靠着上次在萨哈林岛铀矿基地取得的情报,指挥一支欧盟小分队突袭了北高加索,一举摧毁了六辆白杨M!此外还有来自欧洲战场的消息,随着将军同志摧毁了波西米亚的欧盟军队无线电塔,苏俄红军和我国远征军已经突入德国境内了。
在管理京都的第二日,我终于无聊难耐,将指挥部的工作甩给参谋们,自己跑去参观市区了。早在我军部队逼近京都地区时,我们便接到了国内方面发来的梁思成先生的建议,这位建筑大师要求我们避免破坏京都城内保存完好的古建筑遗址,因此在和平进占京都之前,我们甚至没有向城中发射过一枚炮弹,“狐步舞者”也未曾飞临这座城市上空大呼小叫,这使我得以参观那些未曾受到半点破坏的妙心寺建筑群。
寺内僧侣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战事的搅扰,我徘徊于庙墙之中时,活脱脱像是个普通的香客。在参观第一处寺庙时,我甚至看到一名僧侣在当堂作画,可惜我不懂欣赏艺术,只认出他所绘的优美曲线,大概是意象派的名山大川。
参观到第二处寺庙时,我被参谋发来的消息搅扰了,看来有急事,还好我出来闲逛时,没忘记把通讯仪带在身上。
“什么情况?”我问道。
“欧洲战场远征军向国内发起的通讯请求,现在又转到我们这儿来了,请您迅速接听!”参谋急切地对我说。
我一路小跑找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军用通讯车,这些从太平洋前线军队手上收缴的电子设备还真是挺方便的。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欧洲远征军的那位政委:我的继任者!他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同志,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们正在德国境内作战。情报人员发现了盟军部队的异动,他们正在为一次跨洲际的超时空传送做准备,传送终点在黑森林的命运科技实验室。”
超时空传送?我对这种奇妙的科技有所耳闻,它起始于已故的爱因斯坦博士创立的“悖论”项目,现在则由他的助手西格弗里德博士主导研究,盟军正积极将其运用于军事领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茫然发问,并紧接着追问了一句:“传送起点又在哪儿?”
“就在京都妙心寺!同志,你是该地区唯一的负责人了,请务必把他们想要传送的人员或货物找出来,这很可能与盟军正在进行的‘悖论’计划关系密切!”
我打了个激灵,连忙利用这辆通讯车,行使起自己的职权:“全城卫戍部队注意,把警戒级别上升一个等级!调几辆麒麟坦克到主干道上巡逻!”
警戒级别上升后,很快便有坏消息传来了,有人发现了几名我军战士的尸首,他们遇害的地点竟就在我刚刚参观过的第一处寺庙!
赶到事发地后,我无暇多看那几位烈士的遗容了,这儿有更加吸引我注意的东西:草坪上巨大的脚印,那是一台太平洋前线的“长剑”动力机甲!
接踵而来的第二起事故,发生在附近一座军营中,营地内向我们投诚的太平洋前线军人被杀死了,探查过足迹后,我确信仍是那台“长剑”机甲,此外又多出了一名守卫大兵跟着机甲一同行动,他八成是一名不满我军占领的太平洋前线士兵,逮到机会便开始协助前来渗透的“长剑”机甲了。
这台机甲四处游走目的何在?我的大脑一时混沌一片,直到发现它的脚印径直通向妙心寺中心区,我猛然醒悟了一切,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你这个十足的白痴!”
之前在寺庙里画画的那个僧侣!他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名山大川,那几道曲线是德布罗意波粒二象性图谱,那分明就是一名伪装成僧侣的科学家!我几乎可以肯定,盟军想要超时空传送到欧洲去的,就是这些躲在寺庙里的科学家,他们一定是悖论计划的重要参与人,那台长剑动力机甲正是来营救他们的。
也许,我的迟钝注定了我总要慢一步,每当我领着部队赶到新一处寺庙时,等待我们的便是被射杀的卫兵和早已远遁的脚印。当我绝望地赶到最后一处寺庙时,长剑机甲和守卫大兵就站在一处山谷中,在看到我们的第一刻起,机甲技师和守卫大兵便高举双手以示投降。
看到他们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用说我都知道,他们已经得逞了!
“他们在哪儿?被你们救走的科学家!?”我揪起了那名机甲技师的衣领。
带着满脸嘲讽的微笑,面对着怒容满面的我,他伸手向谷地中虚指,显然已经不再担心我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阻拦了。
我们冲入谷地时,正看到那四名科学家钻入了一辆战龟要塞,蓝白色的光晕将战车笼罩了,那是超时空传送的先兆!
麒麟坦克的双管炮、动员兵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甚至包括我的那把军官佩枪,都在疯狂而徒劳地射击着那环超时空光圈,但传送过程却丝毫不为所动。当战龟要塞变成半透明时,我终于开了窍,用对讲机向参谋大吼道:“对准我所在的位置坐标,实施电磁脉冲干扰!”
由指挥部发动的远程EMP攻击,使我身周的坦克陷入了短暂瘫痪状态,但战龟要塞还是顺利传送走了。我沮丧地一头撞上坦克装甲,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我最后发动的EMP干扰,能使战龟要塞偏离预设的传送终点了。
与此同时,德国,黑森林,命运科技实验室。
那位在各国军队中被交口相传的盟军指挥官,正懒散地将双腿架在窗棂上,吹着窗外的风雪啜饮热咖啡,末了还要抱怨一句:“这鬼地方真他妈冷。”
盟军情报员来到了他背后,不知为何,这位情报员脸上布满了青肿交替的淤伤。
“京都营救计划还顺利吗?”盟军指挥官悠然问道,“我正等着接那几个日本科学家回到英伦三岛呢。”
情报员强打精神:“尽管我们在日本的行动千钧一发,但到目前为止,这个计划可以说是成功的。而更好的是,新组装的超时空传送仪运转正常,并且不再像它的前辈一样极端致命。”
盟军指挥官高扬起咖啡杯:“感谢上帝,这回你带来的情报竟没有任何坏消息。”
为了打消长官虚妄的幻想,情报员连忙补救着道出了实情:“但目前依旧有问题需要处理……”
指挥官将咖啡杯往桌上一墩,同时把脚挪回了地面,做好了发作的准备。
“超时空传送仪出现了故障科学家们并没有被传送到实验室中而是在中苏联军的控制范围内……”情报员以最快的速度吐出这个坏消息,连标点符号都不带。
但这已足够让指挥官听明白眼下的窘境了,他从椅子中暴跳而起,纯熟无比地伸手抡圆了一个耳光向情报员扇去,不料情报员技高一筹,以更加纯熟的动作及时弯腰,避过了他的巨灵之掌。
“Son Of Bitch!!!!”盟军指挥官破口大骂,“在芝加哥给老子报错了苏军部队的抵达时间,在法国告诉老子‘前方没有敌人’结果把老子骗进了苏军坦克堆里,还有每次作战必要在基地里堆得像山一般高的油桶,这回又把目标人物传跑偏了,你他妈是干的哪门子情报员!给老子一个不枪毙你的理由!”
情报员后怕地捂着历次战役以来被扇出的淤青:“我是眼下您能找到的唯一一个情报官了。”
盟军指挥官无奈地把双手往窗棂上一撑:“上帝啊!您就不能赐给我一个哪怕稍微靠谱一点的副手吗?”
“您好啊,指挥官。”一句德语打断了指挥官的抱怨。
“哦,西格弗里德博士,很高兴见到您。抱歉我们的这次超时空传送似乎搞砸了。”透过通讯仪,指挥官开始与数英里之外的西格弗里德通话,后者正骑在他那辆独特的超时空武装摩托上。
“放宽心,我正在纠正这次计算错误,事实上,我已经找到被传送过来的科学家们了。我将会率领部队护送他们前来与您会合。”西格弗里德显得气定神闲。
“中苏联军在附近的活动很活跃,那四名科学家无疑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我会尽我所能提供掩护。”指挥官坚定地说,“自由世界的大部分超时空科技都集中在你们这支小规模部队身上了,失去你们几乎意味着战争的彻底溃败。”
“时间不等人,我们在命运科技实验室再见!”西格弗里德结束了这次通话。
叶未零提前结束了在东京的行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京都。这场发端于京都、紧张进行于黑森林的战役,无疑牵动着全世界的目光。
叶未零无暇抱怨我的迟钝,见面后他的第一句话是:“把卫星图打开。”
“卫星图?那是资本主义军队的东西啊。”我疑惑不解。
“咳,那帮满口自由民主的资本家,还不是满腹蝇营狗苟。”叶未零轻蔑地说,“盟军可不像我们想像得那么团结。趁着美国本土沦陷之机,欧盟和太平洋前线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支援美国,而是加紧盗取美国科技。太平洋前线已经窃占了美国的墨丘利卫星上链装置,现在这座卫星站又落到了我们手中,我们可以借此观测到全球范围内的战况。”
在宏大的卫星战图上,黑森林的战况一览无遗。由西格弗里德率领的那支小部队,如纸船一样不断闯入中苏联军组织的怒涛中,却每次都能艰难地浮出水面,向命运科技实验室步步逼近。
“那是什么?”我指着卫星图问道,“俄罗斯境内的科麦罗沃州出现了时空异动。”
“又一次超时空传送,”叶未零判断道,“坐镇命运科技实验室的那位盟军指挥官,他总是发现科麦罗沃州有什么不对头了,正孤注一掷地使用仍不稳定的超时空传送仪向那里投送部队。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使他把注意力从当面的护送任务上转移开来?”
当卫星图放大之后,我看到了在收集国际战况时所熟悉的身影:两辆白杨M导弹发射车!
“苏俄居然还保有两辆白杨M!”我脱口而出,“看来盟军在北高加索的突袭,没有摧毁他们所有的弹头。”
“这就解释得通了,苏俄将仅存的白杨M藏在科麦罗沃州,看来是准备用来打击黑森林,盟军指挥官这是想先发制人摧毁那两枚弹头。”叶未零来回抚着自己的下巴,“现在镇守科麦罗沃州的苏俄将领是谁?”
“是那位将军同志,”我迅速翻看着情报簿,“这下热闹了!”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将军同志和盟军指挥官从未正面交手过,这回他们分处两片不同的战场,却被同一场军事行动联系在一起,恐怕是两人仅有的一次间接交锋吧。
“那个美国佬是个疯子!”叶未零惊叹道,“他往科麦罗沃传送了一艘航空母舰!”
科麦罗沃州正迎来最阴沉的乌云,蓝色的光泡在积雨云之下剧烈翻滚,受到波及的民居在时空裂缝中被扯碎湮灭,直到一艘航母被传送到了雪地上。曾经航行于大海的母舰,如经静立于雪原,舰载机一刻不停地交替起飞,向保存着两辆白杨M的苏俄基地袭去,潮水般的欧盟部队还将源源不断地被传送过来。
基地指挥部中,将军同志肃然看了一眼指挥台屏幕,红色的俄文字母显示着:距离洲际导弹向黑森林发射时间 30:00。
“来吧美国佬,难得的交手机会!你会是我击杀纪录中最闪耀的一个标记!”将军同志暗自较劲,挥师向立足未稳的航空母舰扑去。
远在黑森林,盟军指挥官也在紧张关注着科麦罗沃的攻势:“你这远东野人,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的脑袋做成标本,钉在自家墙上!”
我和叶未零永远忘不了那仅仅持续了半小时的生死对决,当科麦罗沃的航母被苏俄陆军摧毁时,西格弗里德已经护送科学家们进入了命运科技实验室;在光棱塔阵列的保护下,盟军指挥官死守着命运科技实验室,并试图向附近的中苏联军基地反攻,而将军同志则不断收缩着他那越来越小的防御圈,超时空传送到他面前的欧盟部队始终蹭不掉白杨M的哪怕一块漆皮。
30:00的倒计时归零,卫星图上清楚地划过两道弧线,从科麦罗沃直达黑森林,那是白杨导弹发射后留下的尾迹。
命运科技实验室上空回荡着丧钟般的防空警报声。盟军指挥官用死鱼样的眼睛瞪着阴空,回想起了早已被夷为一片废土的芝加哥。
两朵蘑菇云相继在黑森林腾起,即使隔着两个大洲,我和叶未零仍能通过卫星图感受到那种来自地狱般的冲击。
“所以,结束了么?将军同志胜利了?”沉默了良久,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盟军指挥官几乎要被核爆的冲击力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的双眼被一片光晕所糊住。但重新恢复视觉之后,他惊讶地发现,实验室不见了,自己身处于一片浓雾中,装载着科学家们的战龟要塞,情报员和另外几名亲随,仍茫然地跟在他身侧。
“当,当,当……”肃穆的钟声从浓雾后传来,循声望去,盟军指挥官看到了大本钟那著名的塔尖轮廓。
“伦敦!我们到伦敦了!”他惊喜地喊道。
“指挥官阁下,这里是西格弗里德,你们还好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讯道中传来。
指挥官兴奋地问:“西格弗里德博士,是你干的吧?你自己去哪儿了?”
“不错,是我把你们传送回伦敦了。剩下的能量不足以传送我跨过英吉利海峡,我把自己传送到了更近的波兰。”
“在那儿您能干什么呢?”
“呵,您可真是无情啊,难道已经忘记了上次突袭萨哈林岛铀矿后被俄国人活捉的谭雅女士了么?她被关押在华沙,我会带着试验型超时空作战服,把她带回来的。”
“不,还没有结束!看英伦三岛!”叶未零大喊道。
最后一轮时空波异动出现在了伦敦要塞,西格弗里德博士,他在核爆降临之前,将指挥官和科学家们传送回英国了!
这场悍将的对决落幕了,将军同志赢得了科麦罗沃保卫战的胜利,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全盘上的最终落败,盟军指挥官挽回了“悖论”计划的火种。
这无疑大大挫动了世界苏维埃联盟的斗志。叶未零惘然若失地坐回椅子里,但我知道,他不是为我方的落败而失落,他恨自己看到了顶尖将领的对决,却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只能置身事外当一个旁观者。
接连不断的坏消息!
错失了用核弹杀死盟军指挥官和“悖论”计划科学家们的机会后,更大的挫败接踵而至。在平推了欧陆全境后,锐不可当的中苏联军居然在英吉利海峡折戟了!
全球人都看到,一向被认为无坚不摧的白杨M导弹,被英国人研制的“短剑”激光防空系统拦住了,苏维埃力量至上的神话破灭了。
全球人都看到,最后的盟军部队在英伦暴雨中所爆发出的呐喊和无穷威力,他们不仅消灭了企图摧毁短剑防空网的苏俄舰队,还趁势反攻法国南部,苏军损失惨重,我国远征部队竟也在这次猝不及防的反冲击中被歼灭大部!
全球人都听到了来自资本主义世界的呐喊:“我们终将复兴,我们必将归来!”
我的情绪低落至极,时常想到,这一切的诱因,也许就是我在京都妙心寺的一时失手?同时,我也能感受到盟友们——苏俄和拉丁联盟——的焦虑,他们发动的全球革命功亏一篑了,他们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啃下盟军最后的要塞。
但我从未想过,这会引起世界苏维埃联盟内部的矛盾……
如果说京都事件为我们在太平洋前线的光辉胜利蒙上了阴影,那接下来的变故,则是彻底把我们庆祝胜利的兴致捣得粉碎了。
“不明武装分子重新修复了黑枣桥,桥头警卫部队的同志们已经全部牺牲了!不能让他们得逞,把那座该死的桥重新炸掉……敌人队伍里是什么?他们怎么会拥有太平洋前线的西风火炮?见鬼,那门炮在瞄着我们,我……啊!!!”
仍然身处京都占领区的我们,一脸阴沉地听着这段录音,它是昨天由黑枣镇卫戍部队传来的。结合其它一些零星传回的信息,我们大概复原了事件的全貌:一支身份不明的武装部队突袭黑枣镇,我们曾付出无尽鲜血才炸断的黑枣桥,被他们仅仅用了一名工程师的代价便重新修复了,这支神秘的敌军竟然装备了西风火炮,这是无论如何解释不通的,已经投降的太平洋前线不可能向外界的任何势力提供这种火炮制造技术。
“最新的调查情况已经出来了。”叶未零播放了另一盘录音带,“这是调查小队传回的最新音频……”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调查人员的声音显得惊恐而语无伦次,“我军,ROC叛匪,甚至黑枣镇的居民,他们全都疯了!他们联合起来攻击任何进入黑枣镇地区的外人,请求派遣部队平定这场暴乱!”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心慌得冒汗了。
“除了那座心灵信标,没有别的解释了。”叶未零分析道,“显然,师傅没有采纳我那条‘关闭心灵信标’的建议。这支所属不明的敌军部队,准是设法夺取了心灵信标的控制权,支配了黑枣镇地区所有活人的心灵。”
“武修戎将军怎么说?”
“他说中央正在与苏俄方面交涉。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对心灵信标的特性一无所知,只得求助于它的‘原产商’。”讲到这里,叶未零不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但我信不过他们……我已经向师傅申请迅速回国,这件事情发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上,就必须由解放军自己来解决,我们应该一劳永逸地炸掉那座该死的信标!”
西藏,黑枣镇附近空域。
一架伪装成民航的运输机,正艰难地飞越一大片高原内陆湖。机尾之后,慢吞吞跟着一艘破旧不堪的基洛夫飞艇。
机舱里,静坐着一名高大无比的俄国人——如果这个全身裹嵌着金属构件的半机械组合体,还能够称之为人的话。
所幸他的面部还保持着真容,能够显现出一副困倦的表情。在伸手安抚身边那只跟他一样由半机械半肉体嵌合成的军犬时,他能够听到自己的铁臂发出一阵金属摩擦声。
“将军同志。”他对着通讯仪问道,“这次莫名其妙的任务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信我,沃尔科夫同志,在这件事情上我与你一样茫然。”这是那位杰出的将军同志的声音,“按照克里姆林宫的说法,中国人自己建立了一座心灵信标来控制西藏的ROC叛军,但现在心灵信标反而被叛军掌握了。这座信标的使用者很熟悉其性能,他正熟练地通过加强电力增幅的方式,不断扩大心灵信标的影响范围,目前已经有三支黑枣镇附近的解放军部队受到控制了,这将会演变成世界革命的灾难。”
“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中国人怎么可能掌握心灵信标的制造技术?那些乞丐一样的叛军,又怎么可能懂得心灵信标的使用方法?”沃尔科夫问道。
“问得好,正因为此,罗曼洛夫总理认为中国人心怀鬼胎,也许他们窃取了绝密的心灵控制技术,但这些是克里姆林宫的大人物们所要考虑的问题,作为军人,我们要做的是在事情失控之前炸毁心灵信标。”
“用白杨M不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了?”沃尔科夫看了看舷窗外逐渐清晰起来的内陆湖岸。
“万万不行,那将意味着与中国的全面开战。沃尔科夫同志,我知道英吉利海峡的失利让你很不快,但我军所能调用的能抵抗心灵控制的战士,只有你和契特卡伊了。希望你们能尽到苏俄英雄的职责。”将军同志加重了语气。
“当然当然,十年前鲍里斯把我和契特卡伊的残躯,从资本主义手里救回来,现在他牺牲了,我当然会扛起他的大梁。”沃尔科夫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莫斯科方面竟然忽视了盟军仍未被打败这个事实,开始与中国较力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还不如欢呼着回到斯大林时代呢!”
“到达指定空域,准备投放!”运输机电子音漠然地提示道。
两顶伞花,如红色蒲公英般飘落在高原湖岸,甫一落地,沃尔科夫和契特卡伊便面临着被控制的中国军队的围攻。
“你们的目标是清除沿路所有防空设施,好让背后那艘无人驾驶的飞艇成功抵达信标上空将其炸毁。记住,这些中国军人都是被控制的傀儡,不要怜悯他们!”将军同志发出了最后一条指示,接下来是两位英雄的自由发挥时间。
“将军同志,你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错觉,认为沃尔科夫会心慈手软的?”沃尔科夫端起右臂的电磁线圈炮,“一个接一个地杀!”
被心灵控制的部队,根本无法抵挡这仅有的两名入侵者,沃尔科夫的磁暴电流将所及之处的士兵和车辆一概拆解,铁狗契特卡伊则如闪电般穿行,咬断了沿途遇到的任何咽喉或发动机导管。在肃清了扼守山头的战斗碉堡后,沃尔科夫指示道:“乖狗儿,你好好努力,我去去就回!”
契特卡伊独自横穿了大半个阵地,守军的弹药几乎追不上它,只能眼看着这条怪狗钻进了防守断崖的“哨兵”防空车。这种中国特研的专用防空武器,能用两门白磷高射炮封锁空域,对空艇构成了巨大威胁,它成为了重点清除目标,很快便被契特卡伊从内部肢解了。
沃尔科夫自己则一路向西,按照先前的情报指示,本地区的发电站全集中在那边。清扫了沿路散兵和一些危险的EMP地雷之后,他如狂风扫叶般将磁能发电站通通击毁:“防空炮已经失去电力,没有什么东西能对飞艇构成实质性威胁了,让它自己走完剩下的路吧,狗儿,咱们撤!”
没过多久,黑枣镇防区中央的峰顶便腾起一朵硕大的爆云,那是基洛夫空艇将信标彻底炸毁所形成的动静。
“干净利落!”将军同志在无线电讯道里称赞道,“当地的解放军部队都被解除控制了,他们会把你当成侵略者的,赶快到附近的机场登机撤离,我会为你指引方向。”
“呀呀呸,老子在这儿干什么呢?”一名解放军战士粗犷地骂道,他刚刚从心灵控制中解放出来的大脑还不甚清醒。紧接着,他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不免吃了一惊:“反动派?你不是被关在劳改营里吗?谁放你出来的!?”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名ROC叛军,他被心灵控制后,糊里糊涂地走出劳改营,与看守自己的解放军士兵一同夺占黑枣镇,现在也正犯迷糊呢。
黑枣镇乱成一锅粥了,大多数部队在忙于与ROC叛军激战,试图将他们重新关回劳改营,但也有一些头脑清醒的人判明了局势,一边组织战友前去堵截沃尔科夫和铁狗,一边向外界发送讯息。
拉萨,西藏卫戍区指挥部。
这个阵容绝对算得上豪华,从太平洋前线赶回来的武修戎将军主持了军事会议,长桌两边坐着的都是本地高级军官。解放黑枣镇行动的策划者叶未零,正对着黑枣镇地区的军用地图讲解行动方略:“受到控制的部队,大多数是我军同志,所采取的行动应尽量避免造成过大伤亡,因此决定采用小队突击的形式,但仍需明确一点,为了达成目标、解救大多数人,突击队在行动过程中必须果断击毙任何阻碍行动的人,不论是ROC叛匪还是被控制的同志。
在占领黑枣镇军用机场后,‘狐步舞者’战机编队将从拉萨起飞,在黑枣镇机场中转,最后从空中炸毁信标,突击队应在此过程中肃清沿途防空设施……”
我的级别不够,只得和待命的芸茹一同候在指挥部外。
“芸茹,上次你怎么会被送到鹿儿岛战场上来呢?”我试探着问道。
她佩戴着动力外骨骼和地锤,仍是那幅淡漠的表情:“武修戎将军亲自征调我去前线,老马没有权力违抗那道命令。将军想检验我的实战能力。”
她的实战能力当然已经有目共睹了,但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可能会有作战能力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那这回征调你过来又是为什么?”
“我是突击队里唯一的活人,其它成员由恐怖机器人组成,调用的‘狐步舞者’也是特制无人战机。”她的回答让我心惊,“因为我是部队里唯一能够抵抗心灵控制的战士。”
我还没来得及深挖这个令人震惊的信息,却听指挥部里炸开了锅。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不顾“刺探军情”的嫌疑,凑近窗口想要弄明白出了什么事。
“心灵信标被炸毁了!?是谁干的?”
“当地部队的心灵控制已经解除了,他们报告说发现了沃尔科夫的踪迹。”
“沃尔科夫?那个苏俄英雄?俄国人怎么搅到西藏的事情里来了?谁允许他们进来的?”
武修戎将军是最果断的,他推开指挥部的外窗,向院落中待命的芸茹命令道:“芸茹,立即投入战场,去把那个俄国人和那条俄国狗通通带回来!”
我被猛然推开的窗户撞了个头晕目眩,过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沃尔科夫和契特卡伊是半机械战士,芸茹装备的EMP干扰器正是他们的克星!
沃尔科夫已经钻进运输机准备撤离了,脸上是被弹片崩出的淤青:“该死的中国人,全都打鸡血了吧,拼得这么狠!”
契特卡伊肩胛的金属板也被炸飞了一块,正趴在他腿边,呜呜低鸣着乞怜。
运输机开始滑上跑道了,沃尔科夫不经意地往舷窗外一看,却见一个臂扛大型武备的年轻女子正向机场赶来:“开什么玩笑?中国人在这儿开了孤儿院吗?”
运输机陡然加速,飙入长空,那个神秘的少女在地面变得越来越小,沃尔科夫如释重负地靠在座椅上:“想起来了,是前段时间声名大噪的那个中国英雄……看到她,莫名地让我有些不安呢……”
芸茹举着EMP发射器对空瞄了很久,直到机尾消失在云层中,她才心有不甘地垂下武器,她毕竟无法击中高速飞行物。
“全完蛋了,一场幻梦。”我们回到黑枣镇“巡礼”。为了在心灵控制解除后的混乱局势中重新制住ROC叛匪,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在劳改营里,我们再次见到了被囚禁的孙岳澜将军。
“喂,红脑壳,”隔着铁窗,他毫不客气地对我们说,“我承认自己经历了一段很奇妙的感觉,大脑在一瞬间就不属于自己了。你能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但无法自控行为,即使是被控制着把刀子捅进自己的心房,你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我现在还能回忆起被控制时所感受的一切……我才不管你们用了什么邪法,但是我得警告,这不是你们,甚至不是人类文明所能掌握的力量,离它远一些!”
我咂摸着这段话,确信他确实是毫无阴谋地提出了一段忠告。但叶未零显然另有关注:“你说你能记得被心控期间的一切?好极了,看来做手脚的人没来得及抹掉你们的记忆……你看到了什么异样的家伙吗?前来抢夺信标控制权的那帮人?”
孙岳澜痛苦地回忆着:“他们几乎没在我面前露过脸……有几个光头……”
“光头!?我就知道!”叶未零窜出劳改营,一路跑到了信标废墟上,奋力扒拉着残片,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啊哈,运气还不坏。”他举起了自己的战利品,那是一枚小巧的间谍摄像头。
“别跟师傅说,这是我瞒着他悄悄安装在信标上的,当时只是为防万一,现在……希望它拍到了前来捣乱的那帮混蛋。”叶未零急不可耐地将它接在了随车显示器上。
“苦瓜脸,过来看看,”他招呼道,“这是你的那位‘异教’吗?”
是他!我敢肯定是他!那两道如冰如剑的目光,在建设心灵信标时触痛过我的目光,在鹿儿岛使我不寒而栗的目光!监拍画面上,他与几名心灵专家站在信标之前,正向自己的主子报告:“尤里大人,任务完成,心灵信标已经回到我们手中了。从鹿儿岛窃得的西风火炮技术表现优异。”
“异教,回来吧,我们造成的麻烦,够中国人忙一阵子了。”那个深邃的声音向他指示道。
“全明白了,”叶未零关掉了摄像,“一切都是心灵部门在捣鬼,尤里借助我们窃取了鹿儿岛的金川工业科技,接着又毁约收回了心灵信标。心灵部门隶属于苏俄红军,这分明是苏俄借我们之手窃取金川科技、破坏我国在西藏主权的阴谋!沃尔科夫来炸毁心灵信标,一定是为了销毁证据。我要把这一切马上报告给师傅。”
很多年后回想起那一幕时,我才知道,当时的我们忽略了一个要点,当然那时候也不可能知道这个要点:尤里的心灵部门,与苏俄根本不是同一帮人了。他背着苏俄政府搞小动作,黑枣镇事件,是他在中、苏两个巨人之间点的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