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03

太平洋前线,靖国神社。
这是军国主义分子们,用来祭奠侵略者亡灵的场所。不服输又不服老的侵华老兵坐在神社门前,用苍老漏风的口齿向年轻人们夸说自己的光辉历史。
“在明治时代,我们的主力战舰还没有服役,就把中国人号称东亚第一的水师打得缩在威海卫不敢出战;我参与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那个年代,整个**海岸都是帝国海军的渔场,我们根本不用拔剑,只需用竹剑就可吓退中国人……”
他竭力调动自己的情感,并很享受年轻的军国主义者们那狂热崇敬的目光。但演讲快要到高潮时,他却发现,听众们换上了一副愕然无措的表情,整齐划一地盯着自己背后的天空。
回过头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老得耳朵甚至听不到震天的战机呼啸声。三架一组的战斗机掠过海岸,在远处不知名的军事基地中燃起一片大火。绝不会错,那是中国的“狐步舞者”战机!
死亡理所当然 杀戮在所难免
天地星辰移焉 武者道魂不变
如微风般迅捷 如狂风般猛烈
以武士之英名 得武士之崇奉
生则尚武忠勇 死亦归于神曜
——友川家成武者之祝祷词
作为友川家的第三十三代传人,纪夫从未念过这段家族武士的祝祷词。在他成人那一年,父亲郑重地为他布置了成武仪式。但最终,这位固守传统的父亲不得不向现实屈服,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儿子热衷于来自西方世界的新科技,如果说儿子对本土传统文化还有什么眷恋的话,恐怕也只限于在闲暇时编鲤鱼旗了。
纪夫至今记得父亲撤掉成武仪具时失落的眼神,这位老武士没有像一般的卫道者一样对年轻人大发雷霆,他只是默默地解散自己的月见头,以示对儿子“离经叛道”的理解。对于这一点,纪夫始终既感且愧,但他终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为新时代的科技而着迷,为了体验从美国进口的火箭飞行服而毫不犹豫地入伍,完全不顾成为军人可能面临的战争风险。对飞行和机械的痴迷,促使他为自己设计了全新的飞行作战服,最终将他造就成了太平洋前线军队中的传奇英雄。
纪夫从小就反复在睡梦中见过同一幕情境,五彩斑斓的鲤鱼旗脱离旗杆,在家乡小城的明澈天空中畅游,这幅梦境如天国般美好。
但现在,家乡上空的鲤鱼旗无法继续畅游了,一条巨鲨从浓云之后钻出,尽管处于大洋环伺之下,但纪夫始终认为鲨鱼是远海之中的魔鬼,不可能侵入到自己熟悉的家园中来,如今却只得愕然地看着这条巨鲨占据天空,将梦境中的鲤鱼旗撕噬殆尽。
纪夫强迫自己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幻境中所看到的巨鲨,其实是基洛夫空艇侧面所绘的巨大鲨鱼头涂饰,现在这艘空艇正缓慢而嚣张地在自己面前巡行。他调转了飞行服铁翼上的导弹发射装置,疯狂地向空艇发泄着怒火。
在经过持久的打击后,基洛夫空艇终于成了一堆燃烧的帆布,飘散着向云层下坠去。但回身看向海岸,纪夫知道自己刚才的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更多基洛夫空艇正在将自己的鲨头探出云层,浅海区已经能清晰看到来自海对岸那片大陆的“无畏”级战列舰了,装甲运输船如沙丁鱼一样涌向滩头,自己的家乡小城因为布署了密度很大的“爱国者”防空系统,被中国舰队判定为军事区而大加重击,如今已被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纪夫对中国的进攻感到一头雾水,他当然也耳闻过自己的祖国曾对中国发动的侵略,但在他和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的脑海中,那场战争是上一代人的事了,与自己无关。可中国人显然没有忘记曾经受到过的伤痛,也没有放松对新军国主义者的警惕,他们前来复仇了,他们复仇的力量是那么强大!怎么办?屈服吗?
纪夫的回答是“不”,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武者道魂”被唤醒了,只可惜,那段家族祷词,他只记得其中两句了。
“如微风般迅捷,如狂风般猛烈。”纪夫简单地祝祷道,这就算是他的成武仪式了。
“父亲,希望我的仪式还不算晚。”纪夫迎着来势汹汹的中国登陆部队飞去……
“破浪楼船出辽海,遮天铁鸟扑东京。”这是我们此次的出征词。可当离开了熟悉的大陆,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怒涛中心,我才感到,这次战争真不像是出征词中所说的那么豪迈浪漫。
在大海之上,曾经被我认为很坚固的“无畏”战列舰飘摇得有如一叶小舟,更不用说我们刚刚驶过对马海峡中线,便受到了回过神来的太平洋前线舰队的疯狂阻击。绘着太阳徽的航母舰载机虽然看上去轻小无力,但它们编成集群遮蔽我们头顶的天空时,再勇敢的军人也不免感到紧张;而从太平洋前线本土机场起飞的“黑鹰”战机,则屡屡用黑色的前掠翼给我们罩上死亡阴影,每伴随一次猛烈轰炸,几乎都能看到我方的小吨位舰只被击毁沉没。
我和叶未零坐镇于南海舰队的“无畏”级指挥舰上,负责登陆鹿儿岛,从南部进军。我能感受到他的紧张,这是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战场,与ROC叛匪对阵时的从容已经荡然无存了。当防空圈被撕开裂口、我们不得不命令幸存的“海狼”防空舰收缩防御时,叶未零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拨通了北海舰队指挥舰上的电话,在那艘战舰上,武修戎将军正率领北海集群扑向北海道和本州。
“师傅……不,首长!”叶未零有些语无伦次,“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防空舰,我快要没船了!”
我们根本看不到,在遥远的北方海域,武修戎将军面临的空袭压力并不比我们轻,甚至连他的指挥舰都被炸裂了甲板,但他却毫无畏惧地站在舰桥上,用右手死死拉住被弹片崩断的旗杆绳缆,好让五星红旗继续飘扬在主舰桅顶。
听到叶未零的诉苦,他一面继续擎着国旗,一面吩咐通信兵切换信道,好让两支舰队的全体官兵都能听到他们的通话。
“臭小子们,老子很清楚,尽管在国内提到对日复仇时个个叫得很欢,可真到了海上,没有一个不在心里打鼓吧?”武修戎将军高声问道。
我承认,如果是建国战争时期的前辈们参与这次战斗,经过多年战争洗礼的他们一定毫无惧色。但作为新一代军人,我们没有那么沉稳的老兵心态,太平洋前线拥有最新资本主义科技武装起来的强大航母战斗群,而我国的军备在“红卫大革命”期间质量参差不齐,能够组建起规模庞大的东海、北海两支登陆集群已经很超出想像了。信奉大陆军主义的我们,真能在海上打败那个与大洋搏击了数百年的民族吗?
“那就做一个算术题,”武修戎将军继续说道,“从舰队锚地抵达登陆点耗时24小时,以敌军巅峰状态的空袭力度,在24小时内仅能击沉我们一半的舰只,这还没算上他们在出勤率上的折损以及我方空军和防空舰的掩护。而哪怕只剩一半的舰队抵达敌国海岸,我们都有足够的力量夷平其沿海港口和前线机场。被端了老窝的敌军舰队,还能成多大气候!?”
叶未零攥着话筒愣在原地,他的表情告诉我,定心丸已经吃下了。
“别再胡思乱想了,收缩防空圈,作好对空掩护。”武修戎将军命令道,“岂曰无舟,与子同艨;国于兴师,修我兵戎!”
我们念着这句由他改编的秦风,向登陆点扑去。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在同志们的斗志被激发起来之后,我想起了这句话。我想,现在的中国,就像一条被触碰了逆鳞的巨龙,正急不可耐地向曾经的仇敌宣泄怒气。可作为一条龙,中国的逆鳞是什么呢?也许是深刻于民族心底的仇恨吧。
接下来的攻势,竟似按着武修戎将军的安排一般,理所应当地推进了。我们肃清了沿岸的太平洋前线军港,战略运输机空投伞兵占领了敌方机场,使得从国内远道而来、几乎难以为继的“狐步舞者”战机有了落脚点。尔后,我们进入了自己熟悉的内陆奔袭战模式。
太平洋前线的重兵集团都被武修戎将军牵制在了北海道地区。在鹿儿岛迎接我们的,则是固若金汤的大片坑道防区。
在进攻途中,我感受到了太平洋前线的可怕之处,这永远不是一个能被轻视的对手,我敢打赌,自从新中国成立以来,他们没有一天放松过对我国的情报研究,太平洋前线所装备的武器,几乎都是针对我军缺乏远程火力和机动性奇差的弱点而设计的。那些脆皮的西风自行火炮、暴风雪坦克和冰雹攻城平台,在“麒麟”和“女娲”的重炮之下绝对活不过三秒钟,恼人的是它们永远置身于我军射程之外,用远程火力将我们的移动长城削弱在漫长的机动途中,战士们形象地把这种战法称之为“放风筝”。在对鹿儿岛腹地进行了几次试探性进攻后,叶未零开始策划新战术。
鹿儿岛防线。
“河童”坦克静悬于防线最前沿,预备在受到进攻时第一批投入迎击。鉴于本土多山多河以及周边大洋环伺的地理环境,太平洋前线将这些主战坦克设计成了水陆两栖战车,在适应快速机动作战的同时,也牺牲了自身的火力与防护。但即使可能面对厚重的麒麟坦克,“河童”驾驶员仍然有恃无恐,远在后方的西风火炮和暴风雪坦克,是他们强有力的火力支援。
看着仍处于平静之中的防线,“河童”驾驶员相互呼叫道:“看样子中国人不敢进攻了。”
“每次都被我们放风筝,他们总不长记性,估计缩在海滩上不敢进来呢。与其等着那帮胆小鬼上门,倒不如下车玩一盘将棋。”除了必备的车辆驾驶技能之外,太平洋前线的装甲兵学院还教授了基本的战略战术学,各种棋类游戏也成了装甲兵学员们的课余爱好。
这种悠闲并没有持续太久,登陆部队的装甲锋线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做好准备!”“河童”驾驶员开始给发动机预热,“放轻松,一旦他们进入射程,西风火炮集群就要发威了……”
但他们等来的并非西风火炮的怒吼,而是一阵来自后方嘈杂。摇摆着剧烈震颤的车身,数辆西风火炮竟疯狂地从后方炮击阵地冲到了第一线。
冲得最快的西风火炮,在距“河童”坦克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上炸裂成碎片,一只硕大的蜘蛛状物体挥舞着铿然作响的机械螯肢,迅速向“河童”扑去。
惊恐的驾驶员还来得及躲闪,便听到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割声,狭小的驾驶舱被螯肢切开,铁蜘蛛嘶鸣着钻进了车体。
驾驶员的惨叫声没有持续多久,便已经和自己的座车一道被撕成碎块了。“开火!击毁那些被寄生的战车!”其它坦克开始回过神来,果断地向受害车辆开炮,将它们与车内的铁蜘蛛一齐击毁。
隔着敌军阵线前的一大片开阔地,叶未零观察着对面的一片混乱:“恐怖机器人小队找到了绕到敌阵后方的山间小道,希望后续突击队能及时到位……苦瓜脸,命令主攻部队开足马力,敌人阵地上这点短暂的混乱,是我们冲过开阔地的唯一机会了!”
太平洋前线部队还没有彻底肃清恐怖机器人造成的混乱,第二支突击小队已经在恐怖机器人的引导下接踵而至,那是由防空履带车组成的分队,这种防御脆弱的轻型车辆,是我们所找到的唯一能快速机动的载具了。
防空履带车刚刚停住,车舱内的步兵便纷纷跃下,向一片混乱的敌军战车编队补枪。作为叶未零直属兵员而投入战场的八戒也在第二波突击队中,他向涌向缺口填补防线的敌军士兵喷出一道火舌,模仿着盟军士兵的口语喊道:“Go Go Go!”但隔着一层面罩,他的声音在旁人听来倒像是汪汪的狗叫声了。
大老沙将一辆半残的西风火炮置于磁爆弧之内炙烤,同时将冒进的八戒往后扯了一步:“不要离开履带车的防空范围!”
履带车扬起四联装高射炮,将敌火箭飞行兵一一扫落,扛着脆弱的轻甲置身于敌阵后方,令驾驶员感到万分不安:“这些蚊子真烦人……咱们顶不了多久的,第三支突击队怎么还没跟上来!?”
第二支突击队的火力太过薄弱,缓过神来的敌军战车开始成功拉开间距,试图夺回射程优势。可双方还没拉开太远,陡坡后头便传来了第三支突击队的动静,孙猴儿跃出坡头落入敌阵,倒抡起辐射炮植入大地:“俺老孙来也,友军避让!”
随着核辐射一寸寸向外蔓延,被辐射圈笼罩着的敌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击,便惨叫着融化成一滩滩血水,装甲在之前被敲得千疮百孔的战车,也有被辐射引爆的风险。紧接着,数辆“破坏神”载具从孙猴子背后驶出,这便是第三支突击队的主力了。更多根除者跳出车舱,用攻击力更为强劲的辐射炮填补第二支突击队的火力空白。
“间距太近了,所有人离开阵地,与敌人拉开距离!”一辆河童坦克为躲避射线而跃出了防御工事,却直接顶在了“女娲”加农炮的炮口上,在三波突击队造成连续混乱的短暂时刻,主攻部队的阵线终于推进到敌阵前了。
与那些脾气火爆的战车驾驶员不同,“女娲”加农炮的炮手都经过了严格的心理测试,因为心态不够稳定的人,极易在战斗中因紧张而加快核子炮射速,大大增加炸膛的风险。炮手从容地将敌车套进瞄准密位表,沉然说道:“尝尝为‘核平’服务的科技吧……”
擅长机动的太平洋前线部队,最终被突击队卡死在原地,在绝望中等待钢铁长城碾上了外围阵地。
可触碰到防区腹地,由盟军工兵构建的核心阵地时,我军的攻势明显慢了下来,“钢铁长城”难以逾越那些千沟万壑的坑道防御区。突击小队重新登车,倒是成功突破了几道防线,但很快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咱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必须想办法炸掉那座基地建设指挥部!”孙猴子指引道。他和其他突击队员被压制在一座小土坡后方,八戒疯狂地对准无处不在的坑道口喷射火舌,阻止地下工事内的敌人冲出来将他们包围。
“根本没有攻城器械,凭咱们这几杆烂枪烂炮怎么可能啃得动?”大老沙给他们泼冷水。
突击小队正莫衷一是,一辆新的防空履带车加入战阵,从远处向他们的藏身处奔来。
“怎么回事?那辆履带车不是突击队成员,谁派出去的?”我用望远镜观察着前线战况。
叶未零判断道:“不是我们这支部队的,从涂装来看像是隶属于师傅的北部集群。师傅说这是送给我们的攻城利器,他在北海道怎么还管着我们哪?”
“顾不得这许多了,那辆车不受我们指挥,”我提醒道,“咱们还是尽力掩护好它吧,说不定车里的攻城利器真能派上大用呢。”
叶未零调用了一发“壁垒杀手”导弹,将挡在突击队前方的一座光棱塔炸平,载着“攻城利器”的履带车从缺口钻进了敌军基地,在敌指挥部附近停下了。
“来吧,让我看看师傅准备了什么秘密武器……见鬼,这就是他的攻城利器吗!?”叶未零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透过望远镜,我们看到一名体形魁伟的士兵跳下了履带车,但调近了焦距之后,我们赫然发现,那是芸茹!
她并非“体格魁伟”,而是携带着比自身巨大得多的武器装备!在外骨骼动力装甲的辅助下,她的右臂加装了一具EMP发射器,左臂则是一套巨硕的银白色柱状装备,那究竟是什么?
突击队员们也吃惊不小:“谁把芸姑娘送到前线来了!?”
基地内的敌人正在向她开火,孙猴子连忙跃出战壕:“掩护她!”
突击队员们将试图靠近芸茹的步兵和轻型防空装甲车一一消灭,从空中围攻的火箭飞行兵,也被及时飞临的旋翼飞行兵阻住,芸茹身周出现了一圈相对安全的区域。
“不好,来了个铁王八,挡不住啦!”大老沙惊恐地喊道。
一辆战龟要塞冲出了战车工厂大门,这是盟军部队中少有的重型战车,即使是根除者的辐射炮,打在它装甲上也如搔痒一般。宽大的载员舱和车身密集的射击孔,使这陆地怪物能得到舱内步兵的额外火力支援,变得更加危险致命。
“不不不,你走错路了。”芸茹举重若轻地面对着那辆要塞,用EMP发射器对准了它。
要塞顿时卡在了原地,像只死龟一样动弹不得,在舱内步兵的叫骂催促下,驾驶员惊恐地辩解道:“不关我的事,车辆操纵系统受到DDOS攻击,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全部被瘫痪了!”
“我不会杀你,但他们会。”随着芸茹冷冷地说完这句话,神经紧张的突击队员们已经用足够打翻一打战车的火力,将这辆铁王八一点点凿开了。
留守基地内部的敌人本就不多,现在也大多被阻挡在了远离芸茹的地方,她呼叫道:“所有人与我保持五十米以上的距离,这个装置很危险,我只能凭自己的努力安装它。大地破坏能量场测试,开始!”
她将左臂的柱形巨锤顶在地面上,那动作有些像根除者植入辐射炮,三根副杆开始交替传动,一阵地动波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紧靠着她的敌军基地建设指挥部和战车工厂,像被雨淋了的纸屋一样扭曲坍塌,仅仅经过三四轮震动,便塌成了两堆废墟。
“哎哟!”八戒跑慢了几步,在地动场边缘被震倒,好在孙猴子和大老沙及时将他拖到了安全地带。
“抱歉,”芸茹无奈地对他说,“我警告过你,但你没听……”
“乖乖,人工制造地震,这招还真是挺厉害的。”我还在感叹,叶未零则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还愣着干吗?他们最重要的两座设施已经被拆毁了,趁他们失去调度时加紧进攻!”
失去了战车工厂中源源不断制造出来的新车辆,剩下的敌人只能是消灭一个少一个,渐渐被我军的战争机器所绞碎。
聚集在尚未打扫的战场上欢庆胜利时,芸茹成为了战士们关注的焦点。
“芸姑娘长脸了啊!”孙猴子等人兴奋地簇拥着她,“我们还从不知道你这样厉害呢!”
但置身于欢庆的士兵群中,芸茹却没有一丝笑意,她仿佛只是机械地完成一项家庭作业,并在接到新的作业之前一脸茫然。直到有好事者向她询问道:“英雄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她才木然地答道:“芸茹……”
几名穿着黑色军装的战士连忙围了上来,将芸茹与众人隔开:“她已经累了,我们必须带她回去,不要再问了!”我认出,那几个人是武修戎将军的亲随,他们不由分说将芸茹接走了,一如送她出现时一样突然。但经过这次短暂的“表演”,她已经给全军同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越来越多的战士在听闻鹿儿岛攻坚战之后,都认同了这个说法:“苏俄有鲍里斯、沃尔科夫和契特卡伊,拉丁联盟有莫拉莱斯,而中国有芸茹!”
坐在敌军基地旧址的断墙上,叶未零盯着围墙内那片空白的地基,它原本是一座作战实验室。
“唉,又晚了一步,”他叹道,“太平洋前线那帮家伙,不论是撤退还是投降,都没忘了炸掉所有建筑,你想要占领的作战实验室又没抢到。”
我翻看着自己的情报集:“希望下次能成功。我把关于太平洋前线的情报编为一号文案,这里显示,太平洋前线在近年来的军工科技发展很快,‘金川科技’是其中最重要的科研部门。如果能占领一座作战实验室,我们就能从中得到所有金川科技装配车间的精确定位。”
“叫金川科技吗?我一直以为那个词念‘神奈川’。”叶未零跳下了墙头,“你对太平洋前线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出色。我想知道零号文案和五号文案是否也有进展。”
这两个文案也是根据他的命令而收集的情报。零号文案是关于那个神秘的心灵部门的,这项工作难度很大,毕竟我们与苏俄处于同盟关系,对盟友的机密部门展开调查会有很多顾忌,更麻烦的是慑于传闻和已经见到的事实,我担心特工人员一旦打入心灵部门,很快会被那些玩“读心术”的神棍们发现,到头来被心灵控制的特工反而会泄漏我方情报,我只得将恐怖机器人改装成间谍机,以期混入苏军队伍打探情报,目前微有成效。
“零号文案里,我得到了几张尤里的照片,还有一些零碎的语音通讯记录。”我报告道,“我注意到一个人,尤里管他叫‘异教’,从既有通讯记录的语气用词来看,尤里对这个人的亲信程度非同一般,从苏俄入侵美国前夕开始,他们俩的通信频率明显增加了。据我判断,他应该是尤里在心灵部门里的直属指挥官。”
讲完这些话,我注意到叶未零眼中勃发的雄光,我想我能猜到他的想法。此次世界大战进行至今,已经涌现出了两名国际公认的悍将,这两人的共同之处是,他们辉煌的战绩都使得公众甚至不乐于直呼他们的名字,而是使用了朴素却满怀敬意的代称:那名苏俄的“将军同志”,还有那名美国的“盟军指挥官”。
将军同志在战前没有什么耀眼的头衔,完全凭着实打实的硬仗争得功绩,炸毁自由女神像、攻克纽约的是他,指挥拉丁同盟部队刺杀美国总统的是他,征服北美、短暂归国期间,在远东抵挡了太平洋前线入侵的人还是他。
盟军指挥官则是个固执的美国佬,在全美沦亡之际,凭一己之力保卫过华盛顿特区和五角大楼。从佛罗里达、德克萨斯再到芝加哥,他逐城逐池地顽抗着苏俄兵锋。甚至在美国本土屈服之后,他还指挥着那个资本主义世界的传奇女英雄谭雅,奇袭了萨哈林岛的苏俄铀矿基地。
将军同志,盟军指挥官,今后也许还要加上一个“异教”,将会在世界军事史上刻下自己的功绩。而叶未零的眼睛告诉我,他渴望告诉世人第四个值得敬畏的称号:解放军首长。
叶未零显然没有注意到,我正在揣度他的雄心,看来他也不乐于把心中所想的告诉我。他继续发问:“五号文案呢?”
他一直对五号文案讳莫如深,甚至不告诉我调查对象的身份,我只能猜测出,他要我调查的是一名国内人员。
“这太难了,你给我的信息太少。”我直言不讳,“我只查出,五号目标的通讯记录主要集中在淞沪地区。没有更多的情报了……”
讲到这里,我突然僵住了,有某种奇怪的感觉闯入了我的大脑。经过一番恍惚,我认出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是在黑枣镇看到心灵专家和那道无名目光时的感受!
叶未零注意到我神色有异:“怎么了?情报里有奇怪的地方吗?”
我怔怔地问道:“不……我突然想起,不会有心灵部门的人出现在日本列岛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你要知道,我们与心灵部门达成的是一项交易,交易不可能是单方面的。我们得到了心灵信标来平定西藏,而尤里所要求的,是让他的顾问随军进入日本。”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擦了擦虚汗,“登陆之后,出现过什么异样情况吗?”
“北方还有一座敌军基地,那里有你想要的作战实验室,我派出一支部队前去进攻了,在大约半小时前,我与他们失去了联系。不过这应该是通讯线路出了问题,敌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声无息地把一支部队从地面上抹掉。”
我催促道:“见鬼,老叶,我感觉很不好,让电讯员加紧呼叫他们吧,咱们最好能亲自去看看情况。”
“好吧,我继续呼叫第一轮攻击部队。不过咱们身边的部队刚刚经过战斗,等休整好才能组织第二轮攻势,这至少也得花上一个半小时。”叶未零提醒道。
第一轮攻击部队驻地。
“呼叫第一轮攻击部队,我是指挥官叶国庆,我是指挥官叶国庆,迅速回答!”叶未零的呼叫声在基地建设指挥部回荡,但不可能有人回应他的呼叫了。
那双在西藏令我不寒而栗、在此地令我遥感不安的眼睛,盯着空转的通讯仪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切换了另一个讯道。
叶未零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屏幕上的尤里的影像。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异教,你的表现依旧令人钦佩。”尤里赞许道,“这是一场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赌博。相信你已亲身经历了,我帮助中国的同志在他们的内地建立了一座心灵信标,作为回报,他们同意让我们参与对这座重要的金川工业设施的攻击,那里有我们需要的技术!很高兴看到你靠着几名工程师,就已经在那位中国指挥官的眼皮底下,占领了他的前线基地,我们需要利用这座基地生产武器,攻击太平洋前线部队,在他的第二波攻击到达之前夺取科技并撤退,否则中国人会发现我们的意图并非只是观摩战争这么简单。”
“如您所愿,尤里大人。”那双眼睛的主人简单答道。
当叶未零带着第二波攻击到达时,一切早已结束。
迎接我们的,是第一波攻击部队那早已空无一人的基地设施,和已经被夷平的敌军基地。那座太平洋前线的作战实验室倒还静立在原地,可里头关于金川工业设施的一切信息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
带着强烈的被戏耍后的愤怒感,我将情报簿狠狠拍在了如遭洗劫般的基地建设指挥部内。叶未零则沉默地抚过那处通讯台,似乎想从其中找到那位不知名破坏者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