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含有以下要素，阅读前请注意：【OOC】【IF路线】【轻度联动与引用】【反常发展与滑坡谬误】

H05 山雨

【伴随着自由的钟声像正义的审判

能听到窗外更猛烈的忏悔和呢喃

脆弱的巨塔伴随着虚空轰然坍塌

血之墙在闪电的轰鸣中颤抖不安

为活着的却不存在的人们 而到来

为善良的却在流血的生命 而坚持

为所有的罪与罚与爱与死 而祈祷

为我们坚信却迷惘的未来 而飘扬

——汪峰《信仰在空中飘扬》】

他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把手中的巨大的提包放在地上，地下室略显阴暗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这里也不安全了，帝王。这是压缩食物和水，还有现金。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我会尽力把你送到城外，在那之后我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你了。”他紧紧抱住身前的女孩，感受着她略微发抖的微凉的肌肤。“联系铃鹿，或者联系鲁道夫，回特雷森吧……至少你不会受伤。”他紧握着少女的双肩，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和声音在颤抖，而泪水从脸颊倾泻而下。

“不，亲爱的。离开你我哪也不去。”东海帝王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曾经是温柔体贴的协助者，也曾经是顶天立地的决策者。但现在，他只是一个竭尽全力想要保护自己的挚爱的无力的人。

“可是那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进这里，我不能让你……”

“没关系，亲爱的。镇静点。”她用双手捧住男人的脸。他在颤抖。他十分的恐惧，却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可能无法保护自己的另一半。“如果我们注定要在这里迎来终结的话，那就让我们并肩走到最后吧。”她将双唇叠上他的双唇，静静的感受着彼此。“但我相信你。这不会是我们的终点的。”

那时，他还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时他牵着帝王的手走下舷梯，身上披着北美的骄阳。他和官员们一同商议曾经被搁置的赛马场的计划，一同审阅带回来的合同。他亲自赶赴选址地点，倾听并记录相关专家的意见。他和那位博彩大亨畅谈新的赛马项目，举杯庆贺，仿佛未来就像杯中的香槟一样澄澈。

那时，他以为那不过是三流报纸的一篇靠标题吸引眼球的报导。

“市长正在准备发展赛马产业，这是否将转变现有博彩行业的重心？”

“新产业或将大量引入新就业人口，部分专家表示这可能导致就业竞争加剧并导致失业问题”

“失业问题迫在眉睫，市长是否应该对此负责？”

“震惊！市长的情妇被意外拍摄发现！这是否和最近的政策变动有关？”

“来自政府管理层的泄密！市长或已与外界企业签订协议，其管理层是否将为获利而与其沆瀣一气，进而导致民生问题？”

他发表公开讲话，保证新的项目早已经过论证，并不会导致民生问题，也不会改变任何的政策重点。所谓作风问题更是无稽之谈。

“公开驳斥！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缓兵之计？已经过论证的方案没有被执行，如今却又被放上日程，是否有私情或私利的影响？”

他发布通告，谴责媒体无端生事、歪曲事实。

“市长对媒体充满怨言，究竟是对事实的恐惧，还是对舆论自由的压制？”

在市政厅门前的游行示威愈演愈烈，他请求游行者遵守纪律，并做出保证；人群之中却有人把石块扔向他，和治安警察直接发生冲突。

“抗议的人群在拒绝市长的遣散之后遭到暴力镇压，这是否是独裁的前兆？市长是否不适宜继续作为常任管理者？”

于是更多的人上街游行，喊着“驱逐异种”“人权至上”等等的口号。商店的玻璃被砸碎，商品被洗劫一空；公交车和电车被推翻点燃，维持秩序的警员被围殴，信号弹的强光撕开混乱的夜幕，烟雾弹在那下方喷出血红的阴影。

此时那些聒噪的喉舌不再编辑那些构陷的词句，而转而呼吁起了秩序和人权。不过有谁还在意它们的字符？报刊亭已经被焚烧成了灰烬。工厂的工人集体罢工，加入街道上制造混乱和争夺赃物的行列之中；进出口仓库的卡车胡乱的停在路边，任由暴徒将之撬开，肆无忌惮的掠夺其上的一切；学校不再有朗朗书声，取而代之的呼喊和枪声；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群聚集在市政厅、警署和市长府邸的门前，强盗和警察的血混在一起。

此时他在自己曾经的家中，看着窗前栏杆外暴动的人头，以及竭尽全力阻拦的警察。他们会不会就像那些冲进大使馆的暴民一样，冲进来，撕碎它们所能见到的一切？如果确实如此，那他能等到来接自己的阿戈尔号吗？

衣兜中的手机再次开始了疯狂的振动，在这种混乱的时候，究竟是哪个高塔之上的幸运儿给落水狗打来电话？他把听筒放在耳边，尽力在噪音之中分辨对方的声音。

“我马上就到，市长先生。我相信我们能让现状向更好的方向转变。”很遗憾，到来的不是阿戈尔，而是高扬黑旗的海盗。

他看见一列车队分开栏杆外的人群，缓缓停在院中。那个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向自己，即使不看过去，他依然能够回想起那张令人厌恶的面孔。但现在他必须要尽可能地表现出热情的样子。

“市长先生！”对方用力握住他的手，大幅度的上下摆动，“相比您还记得我吧！”

“当然，请问您现在来访，是有何上策？”栏杆外的躁动在车队到来之后明显的减小了声音，以至于最终彻底安静。真是不那么精湛的演技啊。

“啊，市长先生！我想我们南方派系还是在平息混乱这方面略有能力的。我想如果我们和您站在统一战线上，肯定能够让我们美好的城市度过这场不幸的风暴。”那张脸上堆满了笑容，眼中却溢出看着猎物的光。

“那，代价是什么呢？”

“我希望您能够暂时搁置您的新项目计划，并且和我们南方派共同重新组建新政府，让我们也在议会中占有一定的席位，并改当前的常任理事席位为两年选举，如何？”那狩猎的目光更加的强烈，以至于不再掩饰。

“请允许我在之后再进行考虑，我的同僚们也需要得知这一消息……现在可否让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在您给我们肯定的答复之前，我们不会做任何事。”笑容消失了。

他盯着面前的这个人，对方也用相同的犀利的目光予以回击。

“不。”他用力握紧此人的左肩。“我们不会和南方派系合作。”

“那祝您好运。”对方挣开他的手臂，转身离开之前，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

他站在市政厅的门前，北美的烈日照在他的眼中。台下的人们勉强尚算安静，但他能听见远处的愤怒的声浪滚滚而来。他伸手打开面前的话筒，一声刺耳的啸叫划过沉闷的会场，而后消失无影。

“各位伟大的市民们，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作为市长或管理者，而是作为同样在这座城市中的一员，和各位诚恳的相谈。

“各位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认为，如果我们兴建一个新的项目，就能够引起整个社会的危机？就因为我们的街道上出现了零星几个和我们长相略有不同的人，我们的社会就将崩溃，我们的生活就将无以为继？各位，看看我们的周围吧，现在的混乱不是由那些‘尚未到来’的人引起的。我们现在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已经停止运转的公交系统，停摆的商业和停产的工业。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被动或主动地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将自己的生活放在一个不稳固的、摇摇欲坠的未来之上。如果，如果这就是各位正在争取的‘权力’和‘自由’，那么我想问各位，代价是什么呢？

“各位，我们现在究竟在为何而争执，我想我们应该再度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用暴力恣意地夺取一切，将暴力置诸无辜者头上，视暴力为排斥‘可能的敌人’的能力，那么我想问各位，如果我们这么做，是否也将意味着终有一天，我们自身也将会称为暴力的受害者，称为被掠夺者、被害的无辜者和‘可能的敌人’？各位，请让我们看看我们的身边吧！孩子们在混乱中与母亲失散，学生们在暴动中身受重伤。而那些在我们的耳边持续聒噪着的、煽动着我们无理由的仇恨，而又同时精致的伪装着自己的，是死灰复燃的法西斯主义和种族主义！它们让我们模糊了前进的方向，教我们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返，向着我们以为的所谓美好的明天而去，但实际上只是在伤害我们周边的人，以及我们自己。如果我们继续倾泻暴力和混乱，最终得利的只有那些真正的独裁者和暴君，而不是我们自己。

“各位，我已经没有更多能赘述的了。刚刚所说的，即是我的肺腑之言。如果各位依然想要用暴力毁灭一切，那就将子弹射向我的胸膛，而我就站在这里！但请不要忘记，公义是杀不死的，它不因暴力而被毁灭，也不因诡辩而被扭曲！”

风吹过广场和其上的人群。没有声音，只有北美的烈日，依旧照耀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