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梦

1.
辉哥经常问我一个问题:
你说我们要是在沙漠里迷路了,会不会碰到同样迷路的骆驼?
我说那不可能。
辉哥问我怎么不可能?
我说你傻啊,骆驼是不会迷路的,你要是能跟着骆驼,就高兴吧。
辉哥一脸诧异,说我不信。
以前我本来是对于这一论调胸有成竹的。
直到我撞到了一头骆驼。
它死了。
我刨开了它的身体,它的水袋里空空如也。
辉哥头靠在窗户上,好像在嘲笑我。
阳光毒辣辣地晒在我脸上,疼的就像是一个巴掌。
屈辱化作胸腔中的动力,我忍不住怒吼一声。
恁娘滴,我也不信!
越是说话就越口干,我转开了水壶的瓶口。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辉哥默不作声,从窗户里伸出的一只手随风摇曳,似乎也在表达着愤懑。
没有力气了。
我轻轻抿了一口,拧紧后把水壶扔进车里。
省点喝啊,咱就指望这点了。
我靠在车旁,思绪随风飘散。
自导航失灵以来,这是我们被困在沙漠的第三天。
2。
在学校的时候,辉哥有个对象。
我经常跟着辉哥散步,我说辉哥辉哥,你怎么谈的对象。
个人魅力,辉哥说。
每次我这么问他,他都咧嘴一笑,说,你学不来的。
直到有天他被甩了。
你还记得她吗?我问辉哥。
辉哥不答。
我抬头望天,黑夜像个画布,繁星闪烁点缀其中。
好想学画画啊。
回去我一定要把它给学了,我想。
我咽了口口水。
喉咙干燥无比,头也晕的不行。
眼前星海一片连着一片,绵延到天边。
上眼皮抵着下眼睑,沉重得像条大梁,压在我的颧骨上。
我有点困,先睡一会。我口齿不清地嘟噜两句,缩在后座上极力入睡。
真冷啊。
3.
油已经不多了。
我驾驶着车子在沙漠里漫无目的地瞎转,放眼望去皆是沙尘。
本来也没有方向,那么走哪都是方向。
我说。
好像还有那么点感觉啊,要不要记下来。
我掏出笔,在方向盘上颤颤巍巍地写下这几个字。
我好像拿不住笔了,我对辉哥说。
我们好像真走不出去了。
忽然腹部一阵绞痛,伴随着强烈的反胃,我下车呕吐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上一次,还是在酒店陪客户通宵醉酒。
这一单,应该是势在必得的。
白天醒来后,我也是这样蹲在厕所,压抑着身体。
主管给我通了个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问我为什么搞黄了。
我懵了,刚想说这不对,主管就已经把电话挂了。
那真是人生最大的失败啊。
房贷,车贷,老婆还怀孕了。
突然没了工作,感觉天都塌了。
生活就像个怪圈,怎么走,怎么努力,都被框死在其中,挣脱不了。
辉哥,那之前你也是像我这样吗?我爬进车里,眼睛一片漆黑。
4.
第几天了。
一道声音好像飘忽在我的耳际,我极力挣开嘴巴。
记不得了,我说。
阳光依旧刺眼毒辣,车里弥漫着一股热气,还有异样的气味。
面前的空气在疯狂扭动,一条人影具现在我眼前。
是辉哥吗?
我一定是疯了。
来吧,辉哥向我伸出手。
身边的物和景忽然就变了样子,车子变成了洁白的教室,沙漠变成了明亮的校园。
你说我们毕业了要不要来一趟自驾游?我说。
不对,另外一个我。
我忽然来了精神,我爬向那个年轻的我,挥手想要扇他,你个崽种,游个屁!
可是画面忽然就在我手接触到他时又产生了变化。
我们来到了一个画室。
辉哥正坐在里面专注地绘一幅画。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声音来自我的上衣口袋。
我旁边空无一人,刚刚的辉哥好像与面前的人融为一体了。
我拿出手机,备注是商单。
我接起电话,手机忽然旋转扭曲,连带着身边的景物一起变化。
一顿狂风刮起,炎热和酷暑忽然都消失了,空气中的气味也清新了起来。
面前一个幼小版的辉哥冲着我大喊,飓风才是最强的!
我头晕目眩,发觉自己也跟辉哥一样手脚缩小,体态倒长。
我听到自己说,不对,龙卷风才是最厉害的!
龙卷风才是最厉害的!
————
“醒醒!什么龙卷风?!还有别人吗!”
一只手指在掐我的人中,另外一只手在给我灌水,我忽然恢复了意识。
头上直升机的声音呼啸,卷起一阵狂风,我用尽全力大喊避免声音被风声吞没。
“还有一个人!”
“在哪里?!”
我抬起虚弱的手,搭在辉哥身上。
我吃了一惊,仿佛有通体的雷电贯彻我的全身,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身边只剩一具干枯的尸骸。
5.
在医院疗养了两个月,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
老婆带着孩子刚走,警察就进了病房。
“这是最后一次谈话了,事情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警察拿出笔记“还记得陈辉来找你那天吗?”
“记得,那天很突然,我刚起床,他就来了,很激动地问我要不要去沙漠自驾。”
警察开始记录,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很要好了,而且在学校里确实有这个计划,我也不知道怎么头脑一热就……“
“你们应该还有一个关系很要好的吧,我们发现那天你跟陈辉试图拨打过许韬的电话。”
“他已经很久没和我们联系过了,那天陈辉说想拉他一起来着。”
警察停止了笔记,掏出一纸资料,“陈辉在这之前已经患了很严重的精神障碍,他的生活非常混乱,食不果腹,几乎没有经济来源。”
“可是他不是能……”我不想再问。
警察摆摆手,”只能说是不为人知。“
“另外,你们的车子导航失灵,并不能准确找到原因,不能排除人为,”警察站起身来“还有,你们迷失那几天,其实一直在离公路一百公里的附近徘徊,可能就差一点,你们就都得救了。”
“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我好。”我想苦笑,却笑不出来。
”好好养好身体吧,完案之前都有可能找你。“警察走了。
我看向窗外。
感觉自己像一根草,长了脚的草,我的跟脚扎在沙漠离,可我并不知自己有脚。
思绪纷乱,我忍不住笑话自己。
这都是什么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