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捉弄的高木同学同人文*(15)*靠近

11月末的午后有叫人不期待的冷。云团瑟缩起来,是几点斑驳的漆,风刮便被摊抹成了一片,既疏离阳光,又洇渗寒气。街巷就此落寞,灰尘纸屑中,宅迹光秃得真像荒废,小孩子们的身影也终于随最后一点烟火生趣悄然消散。
这样的天气,还是窝在被炉里最舒服吧。
【...今年冬天好冷...】
西片缩了缩脖梗,可冬天仍瞅准了空隙钻进领口,搅和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点暖和气儿。他将后背贴紧衣料,那股寒意却又从袖间流窜,和他打了照面后才一路向深远的北扬长而去。
【...刚刚发消息让高木同学多穿衣服,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
耳旁风声堆叠,等在空地上的他格外孤单。簌簌枯叶掠过眼前,他目光还张望那条她经常走过的路,忘记要眨眨眼睛。
“等很久了吗,西片?”
身后蓦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清脆得好像水龙头下将凝的冰。他想转身,却感到有股刺挠的暖缠上脖子。
“高、高木同学?”
刚刚习惯了冷,视线却又发起了抖。他扭头的速度没赶上高木绕到眼前时蹭来的发香。她手里围巾的两端叫他好慌张,仿佛一系就要让他突破37度临界点的脸红。
“别,我、我自己能...“
“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高木的目光和他轻轻一碰,温柔却坚定的,叫他滞住了后仰的势头。西片没法挣脱,只能紧闭双眼任凭她摆布。脸颊与耳根的绒毛异痒,他感受到几个瞬间,高木离他的滚烫只剩下几个字的距离。
【太、太近了...】
脑中的冬天四散颠倒,局促的他好像在最冷的清晨跑着一千米,头上蒸腾起缕缕风中零乱的白烟。
“嗯...蛮合适的呢。”
收紧下摆,忐忑间一个结随她的温度抵到他的颌。围巾系好啦。高木退一步端详端详西片,熠熠的瞳孔是满意是兴奋,也是为意料中他有趣样子的偷笑。
“明明...我自己来就行了...”
愣了半拍才将重心从后跟挪回脚掌心,捱过难关的西片总算把半吊在胸口的气喘匀。他低头看看叫他冒汗的围巾,又抬眼瞥瞥等他下文的高木,却发现米黄相间的方格、手织的样式,她围着的那条围巾的明明和给他的这条一模一样。
一瞬间的诧异后心跳不自觉地提速,“谢”字噎在喉咙,再开口只空空呼出一团没底气的白雾。
“以前说过要织一条给西片的吧?在图书馆。”
高木歪了歪脸庞,不兴波澜的语调挑弄他的心情,是恰到好处地微微扬起。
“但为什么...和高木同学的这根...”
“一样?”
最难以启齿的字眼女孩抢去要讲,这样拉扯张弛,他才逃不开她的节奏。
“所以,喜欢吗,西片?”
“喜、喜,我...”
她凑近来一点,没冠主语的喜欢让这一小步好像掷地有声。四目相望时恰过一阵不及防的风,明明不冷的西片下意识地激了个寒战。
【喜、喜欢...是说围巾还是...可一样的围巾不就是情侣的了吗!她...】
“围巾?”
“啊?啊...”
可谁知使坏的大喘气后她噗呲一笑,到底给和身边落光了叶子的梧桐一样呆挺的他指了条出路。一顿间,西片甚至都能感受得到自己心脏的舒张。
“啊!围巾...很、很暖和...谢谢...“
【差点误会了...又捉弄我!】
够着台阶就赶紧往下迈。西片的双眼连忙躲向一边,好在说的还算是百分百的大实话。只不过心里嘀咕难免,一边怪自己自作多情,而另一边怨着的takagisan咩正因得逞的捉弄而朝他开心得灿烂。
“西片以为是什么呢?”
“西片脸好红”
“西片...”
路就在她理所当然的追问中慢慢向着约好的电影院延伸。一路地走、一路地笑,她收不住幅度的摆臂像一段好结局的预告。是他们靠的太近,还是冬天其实只有小公园那么大小?她笑声绕过西片,在四周旋过一圈又总回到他的身边。微薄的阳光淅淅沥沥,把路边探出庭院的枝桠点照,她兴头儿上的手晃晃,梅花的颜色好像就缀在她的指甲。西片的眼里,那是几点好动的粉白。
【明明之前也一起出去玩过,为什么感觉这次有点不一样...】
西片含含糊糊地应接不暇,更多的是怕羞她冲自己嘻嘻哈哈地闹。像往常一样的并肩这次却让他浑身上下都有股不自在。梅花的香气荡到肺腑,唤醒了他心中的那只总为高木而精神抖擞的小鹿。‘扑通、扑通...’,小鹿不听话,只顾着乱撞正欢。
【为什么...还是...是不是太近了...】
那紧张他自己消解不掉,又不能争取到片刻的视而不见。趁她两个字的空隙间,他强装自然地把脚步向外调出半分,好像这样就能隔开心跳。怕暴露偷偷向旁边一瞥,却不偏不倚被她捉住了视线。
“嗯?西片看起来很紧张啊?为什么?和我约会?”
目光一接触,他的局促就已经暴露无遗。高木坏笑着也把脚步靠过来,刚刚的那一点距离又让好几串捉弄填满。
“才、才没有害羞!而且也不是约会!只是、是一起看电影而已!”
【又是读心术!】
戳中要害,效果拨群!西片磕磕巴巴的狡辩是镜子的两面,一面映着虚张声势,一面照着反应越大越明显的心虚。
“哼哼,这样啊。”
可高木却没有继续他想象里的穷追不舍,只在他某个没看清的表情中收收坏笑,转回脸庞望向脚下路的尽头。
“一直以来,谢谢西片。”
“啊?这...为什么?我...”
莫名其妙的道谢好像冬天无缘由的冷,西片一时间比刚刚还要手足无措,快快想了一圈前因后果也没明白高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就只好怯生生看向她等一个解释。
“因为一走时西片都是在外侧,把我和路上的车隔开了啊。”
而她挺挺小鼻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像表扬他也能让自己沾光似的。话里话外唯有女孩子的软声细语,找不到其他的意有所指。
“诶?”
短暂地错愣后视线在路与路边徘徊。潜意识里这不过是默认的小事,不需要解释的那种。习惯的脸红下,他照例想对她否认几句,可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合适的原因。
“因为总是为我着想啊,就像刚刚提醒我多穿衣服。”
而身旁的女孩赶在他反应之前给出了最切题的答案。他瞥见她的目光中好像添了几分别样的光彩,是那种叫人不好反驳的期待。
“才、才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呃...”
想要百般抵赖的嘴巴终究卡壳,脑海里的无数借口改了又删,说不出口都变成了一纸散在风里的空谈。
【应该...应该不是的吧...】
“所以说,”
没给他再躲开的机会,高木又向这边靠了一点,顿一个标点强调似的,还轻轻撞了下他的肩。
“哪怕不被承认,有些事实也是否认不了的哦”
“......”
西片没有回应,也怎么都想不出回应。电影、天气...想转移的话题发不出声,就只往旁边侧过了眼睛,不去看她得意的笑。
“反正...不是...”
他小声嘟哝了一句,也不管她听没听见。往上勾勾围巾,遮住嘴巴遮住自己脸上的烫,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抵挡一点她的捉弄?暖意一蒸,今年的冬天好像又没那么冷了。
休息日的电影院总是人满为患,在这样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最能看得出世间的滑稽百态。就比如此刻用围巾捂住口鼻、帽兜半掩眼睛鬼鬼祟祟的西片。
【既然高木同学去上厕所了...】
【那就趁现在选好电影,这样等会就不用耽搁了,不然让人碰见我们一起看电影就完蛋了!】
主意打定,他迈下的每一步都更谨小慎微,好像用鞋尖刺探着每一块地砖有没有陷阱。想象中,自己的专业身型八成跟伊贺流忍者有得一比。旁边的路人们看他奇奇怪怪也不好多讲,就偷偷小声跟同伴指点,这孩子是阿拉伯人还是cos什么木乃伊。
反正西片早入了戏,必要的时候甚至能拿手机当手里剑甩。
他慢慢潜行至售票台前,又四下窥探一番确定安全,这才卸下一身武装正大光明地分析起今天的排片表。
【嗯...《美丽人生》...看名字就觉得无聊。诶,《荒野孤魂》!恐怖片没准能吓到高木同学!这行!还有...】
“喂——西片!”
最倒霉的幸运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远处的喊声把西片吓了一个激灵,恨不得摔下一个烟雾弹就赶紧跑路。脖子僵直地扭向声音来源,中井正向他夸张地大幅挥手。
“真是巧啊,西片!”
等到中井大步流星地走近,西片才看到他身后抓着衣摆满脸尴尬的真野。
“啊..是啊...你们好...”
【完了完了,得赶在高木同学回来之前脱身!不然就说不清了!】
断断续续几个字的功夫,他的额头就已经急出了一层冷汗。心跳好像真野的那两个小辫儿,摆来摆去得仿佛强装镇静的慌张。
“那个...我先...”
“自己出来的吗?要不要一起?”
中井这厮一向不解风情,别人绝想不出的话他真能问得诚心诚意。好在真野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本就眼尖,一下就注意到了西片的胸前,飘荡的哪是围巾,分明是维系二人世界的救命稻草。
“啊?昂!自己!在家无聊就...不过那个我自己逛逛就...”
“真是的中井,西片肯定和高木一起来的嘛,走啦走啦,不要打扰他们啦...”
【完啦!!!】
未等西片来得及蒙混过关,真野就为求自保掀翻了他整个老底。也别怪朋友不讲义气,恋爱面前他俩分明是对患难兄妹,哪头都只能顾得上自己。他内心瞬间一阵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抓狂,拳头一紧,攥扁了数以亿记的微生物与最后的希望。
“哦,是这样啊...”
“...这个...我...”
中井这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眼睛的眯缝与刚刚没差,可西片却好像觉得他目光中有名为误会的细微又诡异的光,让西片恨不得要抛个地缝钻进去。
“那你们一定要看《单恋百分百》剧场版啊,我刚刚陪真野看完,是吧真野?“
“啊呀,走了啦!再见西片!”
真野本来就不比西片淡定多少,再加上被中井大大咧咧地一问,红透的脸一下失了阵仗,不由分说间拉起中井就往出口跑。真是好兄弟,中井哪怕被半拖半拽着,也不忘回头边喊“喂,西片!加油!”边给他比一个表示无穷激励的大拇哥。
“...这两个人...算了,总也算是逃出来了...”
危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悬疑片中的笑点。西片抹下一把额发间的惊魂未定,舒了口气才重又看向排片的大屏幕。恰好20分钟后就有一场《单恋百分百》。
【...确实听说过要出剧场版来着,可之前忙着考试忘了看具体日期,原来正好是今天吗...】
“在这里呀,西片。”
话音未散,高木鞋子的脆响已落回到他的身旁。她好像发现了他没来得及完全掩饰的狼狈模样,觉得有趣却没多问,只是眨眨眼睛凑近了一点打量。
“决定好要看什么了吗?”
“呃...这个...”
毕竟...是恋爱类电影,和她一起看《单恋百分百》真的好吗?明明他们本也不是情侣。可看恐怖片如果真的吓到她怎么办...而且还可能被反过来捉弄...他瞄瞄那双栗色的眼睛,又连忙低下头盯向自己的鞋尖。用了盛一份爆米花的功夫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试探:
“要、要不...就...《单恋百分百》?”
“嚄~”
身边的回应除了自然流露的坏笑,还有语气中故意掺杂的惊讶,一点不见他最担心的女孩子认为身份不合适而觉得冒犯。拜托,换她选也绝对还是这个。
“我还以为西片会选什么恐怖电影呢,没想到是‘恋、爱’类的呢。”
某两个字的读音着重顿了一顿,这是老毛病犯了的表现。她不改,也不想改。
“才、才没有呢!我我我去买票...”
羞耻到极致的西片打着哈哈急忙脱身。等回来时,他手里已多了两张粉红色的影票。围巾又紧了紧,那是他此地无银着耳根的红。
“那个...差不多到入场时间了,我们去排队吧...”
看来短暂的休整放风也没能让他的心情略微平复。男女主靠得那么近,他单单看这印刷的画面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好像隐隐地还有点烫手。
“嗯,不过还是要买些零食的吧?”
“啊?哦对...差点给忘了...”
高木偷笑笑他不安又强装镇定的表情,脚边的空气一转就走到了柜台前。西片恍然想起这重要的一环,脚步虽然因害羞而拘束,犹豫犹豫却也终究跟了过去。
【买饮料和爆米花应该就可以了吧...情侣套餐价格比较划算...可...啊啊啊不行不行!还是单点两份吧...】
爆炸纹底突显大优惠的数字、翻滚涌动色彩鲜艳的饮品...一切再怎么看在今天都没有‘情侣’这两个字眼刺眼。他摆了摆脑袋,让风强行带走了羞耻的想法。
“请给我两...”
“麻烦一份情侣套餐,谢谢。”
“诶?!”
可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高木就抢先一步下了单。尖细食指比出的“1”晃了晃,分明不只是给服务员看。
“刚刚影票钱是西片出的,这些就让我来买吧。”
她的脸颊向另一边一扬,嘴角有狡黠随理直气壮划过。
“可、可我们不是...”
想拒绝没有理由。西片窘迫地看向高木,却只得到满眼坏笑。再转向服务员,迎面的又是心领神会的点头。
“行...行吧...”
他心情好复杂,挣扎还是紧张都分不清,反正再开什么口也是为时已晚。垂头耸肩地叹了口气,围巾把温度又烘回他的鼻尖。一片热烘烘中,他没作声就算是认了命了。
【...又捉弄我...怎么感觉真的越来越像约会了...】
......
或许是下午的缘故,这一场次的观众并不很多。可仔细一看,怎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刚刚落座的西片偷偷观察着散坐四围的情侣们,脸上在白幕的映照下红得发光。
“嗯?怎么了嘛,西片?”
每当他的反应这么有趣,高木的明知故问就会闻风而至。上次、这次、下次、每一次。
“没、没事...”
西片忙嘬起饮料来掩饰自己的紧张,目光愣愣地往她的反方向瞥。吸管在他不自觉的咬中已经瘪得狼狈。
{...不过,我也不好意思说人家呢...}
也多亏了他不好意思往这边看,不然高木脸上怎么也挥散不去的绯红就要瞒不住了。她低下头抿抿嘴角,说不清楚是为他还是为自己的紧张。这时“啪”地一声轻响,亮堂的灯光骤然熄灭。身周的一切也都在窃窃私语中隐没。广告、预告、片头...电影按部就班地上演,西片却依旧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好香...是洗发水的味道吗...】
闻着身旁依稀的香气,他的眼前悄悄浮现出了一起躲雨的那个屋檐。雨声在回忆里潺潺地滴落,让他越来越觉得如坐针毡。余光中的她每动一下,都会让他一阵好像没习惯电影巨大音响的心颤,慌慌张张的脑海里总怕她是不是要靠过来。
【手...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胳膊仍无所适从地半悬空在腿上。放在扶手上的话,又怕会不小心触碰到她。对喜欢的人来说,这样简单的问题都是需要再三思量的疑难,管你承不承认。
【是因为太黑吗...怎么感觉离高木同学比平时都要近...】
他含起胸缓了缓呼吸,又想抓一把爆米花消解局促。可摸索间,碰到的却是高木柔软光滑的手,还有黑暗中都能分辨的温度。
“嗯?”
他看见高木半侧过脸庞,几秒亮景中,她笑盈盈的模样一如往常,却让他感受到分明的心慌。
“啊..对、对不起...”
西片赶紧把手抽回,心跳登时的雷鸣盖过立体环绕的歌声。他坐得笔直,再无瑕考虑什么姿势舒服。而高木没有回应,只是把脸庞靠在了偏向他这边的椅背。这是她最大胆的行动,毕竟她也面临着一场不为人知的两难,想要捉弄、却又不想叫他发现自己的羞怯。
暗的氛围、近的距离,多奇怪,没有春天的温暖、没有春天的光亮,可这里却真真实实地上演着美好的花季。只要静下心来,就一定能感受到身旁怦然的心悸。
【...还是看电影吧...】
有些东西总是无法传达,也不需传达的。西片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可一幕幕剧情只是如走马灯般划过,人物们也都好像用唇语交流,声音溜进左耳又逃出右耳——她在身旁,让一整场电影失去了对白。
【怎么一直没有动静...会不会又要捉弄我...】
找个借口说服自己,眼睛终于忍不住移向她那边。闪烁的光亮下,是一张恬静的侧脸在画面的明暗光影中徘徊,隐约间还流露着淡淡的绯红。嘴唇为什么微抿着?因为电影让她动容了吗?
【...高木同学认真的样子...】
他一时忘了躲藏,偷偷地瞄变成了直直地望,若不是忽然间目光相遇,他可能还要出神很久很久。
“不要偷看哦,西片。”
高木的耳语丝丝缕缕,明明只是刺挠在耳畔的异痒,却在对视的心悸中让他觉得是电影高潮时的转音。
“...没、没有....”
他连忙绷紧身子,又一次错过了高木的慌张。她轻咬着嘴唇,将红透的脸颊遮入荧幕下泛光的栗色长发。握成拳的小手也被悄悄收进了袖子。
{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两颗心不知要何时平静,一场电影也不知要何时结束。
【到头来...电影一点也没看...】
路边的长椅上,是感觉自己输了一整天的西片正在郁闷。冬日的夜来的更早,待得也更长。等到最后一点黄昏残照被远山敛藏,街灯便一盏盏地接次点亮。昏黄的光下,正适合裹着棉衣吹冷风的休憩。
“真开心呢,看电影”
高木不知是在对着自己还是西片感慨。扬起嘴角一笑,灯光中的星空仿佛更黯淡了几分。
“是呢是呢...”
姿势不改,西片有气无力地随口附和。再脑袋空空地想想剧情,他向后一仰就直接靠在了脏兮兮的椅背。
“虽然西片好像因为约会紧张得什么都看不进去。”
“啊!才没有!我看的很认真好不好!”
高木暗含打趣的的语气又折腾得他一下弹直了脊背。这时不反驳约会什么的不就算承认了吗?反正想要不露怯,首先得嘴硬——这就是西片的白给秘籍。
“哼哼,是吗?”
不好,坏笑!一级警备的那种!
“提问!”
“啊?!回答!”
脑细胞还没运行,表情神经已让他有瞬间的慌张。西片反应不得,只能由着大脑在最原始的条件反射下接受挑战
“刚刚电影中谁开口表白的呢:帅学长还是心动子?请回答。”
高木紧盯向他的眼睛将题目道明,不急不慢的语速已是在从容上先拔头筹。
“嘶...”
【坏了坏了,一点印象都没有...是要打我个措手不及吗!】
冬夜的寒冷让西片倒吸的这口凉气格外醒神,思维急速运转快要擦出火花,可惜思来想去,虚无缥缈的答案还是全靠猜。
【从剧情上来看,应该是学长先表白!没错,学长!能赢!】
“是学长!”
食指狠狠地甩出,西片的白给姿态顺畅流露,生动自然地好像零下多少度都不会结冰。
“答错了。”
可惜失败依旧干脆得近乎敷衍,只需要高木轻轻一摇头的时间。
“什...那我记错了,对,是心动子...”
他心存侥幸试图胡蒙过关,可高木丝毫没给他机会,因为从始至终这问题都是个悖论。
“刚刚的电影里根本没有表白的桥段哦。”
“什么!高木同学使诈!”
“明明是西片没有认真看啊,约会要认真一些嘛。”
西片不敢承认的约会就这么被她埋怨得理直气壮。她悄悄往西片这边挪了一点点,无奈地笑笑后目光又在追西片的视线,好像那里有什么想找的东西。
“...都、都说了不是约会...”
想不出其他话反驳,他想起刚刚看电影时她的模样,目光就下意识地想躲。胳膊支在腿上,他耷拉着脑袋掩藏,她哪怕再小的动作都要他重新消解脸红心跳。
“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好...”
......
熙熙攘攘的街道、喧喧闹闹的叫嚷,来来往往的人群汇作一团,成了行色匆匆的海。而坐在路边的高木与西片,则像是两艘冲上沙滩的小舟。
【人还真是多呢...】
心情暂且缓和。西片悄悄看了眼高木,却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就只是像在静静地数看一张张一闪而过的陌生面孔。亦或许,她什么都没在看?就只是离他这样近地坐着?却也没说话。
【高木同学,总是让人搞不懂...】
目光转回前方,道路上的人们就好像水向东流不会回头,一切的意义只剩下行走。
有多少是出来约会的呢?举止亲密。有多少不是呢?隔层礼貌。可拥挤间、冷风中,大家好像都靠近了那么一点点。
只有这个小角落好像被遗忘了,仿佛什么把他俩和其他人隔开,一耸透明的堤围是街灯落下来的光边。
广场音箱兀自播放某个排行榜,歌词掺杂霓虹,渲染着一种无关紧要的繁荣。又远又近,没谁听见。
这世界上这么多人,肯与自己靠近哪怕一点点的又有多少呢?好奇怪,有种...人群中的孤独感。西片感觉心情沉了一点,又莫名地感觉自己与高木间的距离好像在这一方天地中越来越靠近。
‘...哪怕不被承认,有些事实也是否认不了的。’
【高木同学,真的想和...我...约会吗...】
高木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西片觉得心绪又乱了。乱得如视野中,商业街搅扰无章的人潮。
【人好多,感觉比夏祭时还要多...】
【等下会不会走散...要像那时一样...牵着手吗...】
他想起了河边的水漂,想起了烟花下的奔跑,每一次牵手都如烈日灼心,为他留下了专属的印记,在这样寒冷的冬日中格外明显。
什么是喜欢呢?西片自己还不知道,对他而言,喜欢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也是想守护而再伸出手。那是哪怕害羞得抬不起头,也会鼓足勇气向彼此的靠近。
“差不多该走了呢。”
不知是哪个节点,高木缓缓站起身来,带着那份独有的温柔,看向西片时,像一股将要汇入大海的溪流。
“高、高木同学...”
随她目光起身的西片支支吾吾,脸在欲言又止中燃得像火,融化一个冬天的那种。
“嗯?”
“人...有点多,会走散的...所以,要不要...要不要...”
手,还是抬了起来,一如既往,轻颤着停在她的身边。好似很突然的靠近,却已经在他心里嘴边徘徊了无数个来回。
“......”
红晕散在脸颊,她的目光凝于指尖。而他的牙已经咬的有些酸楚了。
“...不要误会...只是因为...”
“嗯!”
多余的解释、短暂的迟疑,两只手终究是重叠在了一起。西片胳膊习惯性地想抽离,可还是压抑住怕羞,陪在她一侧。每一次每一次,她着他走完九十九步后的停顿,都是等他迈一步来接她。
{我...是不是也该,鼓起勇气了呢...}
感受着总是能令自己心安的温度,有什么沉吟在高木的心底。好久好久了,她在想,该以勇气来回应勇气。
”...唔...走、走吧...“
西片的脸紧扭向一边。约会有没有坐实、她脸上有没有坏笑,好像都不再重要了。就当做现在是一场比电影还要令人心悸的捉弄。
“西片,刚刚的比赛,是我赢了吧?”
“啊?”
意料不到的惩罚吗?他带着疑惑看向高木,却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脸庞好像在躲避着他。
“确实是...我输了...”
“那么,要有惩罚的哦...”
“...好...”
“惩罚就是,西片...必须接受下一个...比赛。”
“什...”
突如其来,却好像如约而至,她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缝。两只滚烫的手不再是相牵,而是相扣。
“比赛是,谁先松开手,谁就输了哦。”
长发鼓动,是人群与北风都散不去的香气。高木绯红的脸庞转向西片,一并带来的还有仿佛闪动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星辰的眼眸。
在人海的汪洋,有两颗逆流的卵石在汹涌地擦撞。
‘嗯?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雪、雪!’
第一场雪,总是这样,伴着惊喜、携着温柔,纷纷扬扬地像细碎的白云。可这次,有雪,却没有风。不要奇怪,因为此刻世界上所有的风都呼啸在西片的胸膛。
“......”
西片的嘴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手...】
彼此的温暖,好像把那点最后的距离消融,化成水,飞往天,来年又是一次初雪。
“手、手上...有汗...”
他总算是说出了点什么,低垂着脸。只是喉咙中的音调不再准确。
“我不介意的。”
高木的目光也落在了脚尖。
靠近,靠近吧。
就像是她的睫毛轻刷着他的脸颊。
就像是他低头就能嗅到她的长发。
虽然身体没有移动,虽然只有双手相连,虽然...已害羞着不敢再去看向对方的双眼。
人群仍在光亮如昼的某处喧腾,而西片与高木已并肩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小巷的街灯飘忽若无,让人分不清是雪花开满了枝丫,还是白梅飘荡着漫天。远处晃来橙黄色的汽车前照,将他们脚下的影子缓缓拉长——又缓缓收近。
在后退的街景中,两只相扣的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凉风悄悄溜过了指尖。
西片已大约恢复了神智,胳膊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只会机械地前摆后摆。他那时不会弯曲的臂弯,就好像是缺少了润滑的轴承,现在已经习惯配合身旁女孩的幅度与节奏。
“就、就这么回去了吗...”
哪怕他把声音压得再小,也惊动了不知藏身何处的生灵。哑哑的叫声随羽翼扑腾声回荡在远处,让雪天静得像一面崭新的镜子。
“嗯?西片想要和我多待一会儿呀?”
高木感受着西片的手掌与手背。那瘦瘦地凸起着的关节,让她忍不住要去握紧。所以捉弄他时还附加捏了捏他的手
“...不是...这个意思...”
感受到她掌心的力度,西片的心也又一阵随之收紧。
“还以为...高木同学会喜欢热闹的地方...”
“相比那些,我还是更喜欢跟西片这样走走。”
“...是吗...”
她的言语像没拧紧的水龙头漏下的一滴水,无意间滴落西片将将凝结的心湖,清脆的响后薄冰消散,还有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在捉弄我吧,高木同学...】
他将目光拖向路边,手却也在无意中更锁紧几分。在这样黑白无际的夜,围巾、双手、心意、漫步...环环相扣的一切都令人安心。吐息呵出的白雾浮上夜空,汇成了一道道专属于他们的淡淡极光。
慢慢地,雪停了。停在谁都不忍心打破的沉默中。她仍觉得很幸福。侧侧脸看向身旁,月光漏下婆娑的树影,也让西片头发上的积雪散出银白的光晕。
“噗哈哈哈...”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有趣,只因为他就行。她的笑声漾起,让雪地有了生机,北风吹过好像一堆新生的棉。
“西片这样,好像个白了头发的老公公呢”
“高木同学不也像是个老婆婆吗,还笑话我...“
西片抱怨着看看高木,她发丝中尚未消融的积雪化入朦胧的月光,叫她的笑脸更加清晰。看来,就算白了头发,她也会是个可爱的老婆婆。
“不过这样也不错,老公公、老婆婆————”
她顿住脚步要抓一把雪,相扣的手引得西片也跟着弯腰。集起一堆往空中一洒,她又为自己和他延续了几秒初冬的雪。
“就好像和西片走了更久更长的路。”
“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街灯下,连雪花都有自己的影子。西片不去搭腔,只是自己小声嘟哝着,又觉得看雪飘落的时候好舒服。一直等他们走过,最后一枚雪花才又融入洁白。
“啊,到家了。”
不知不觉又站在了熟悉的院门前。西片总觉得每次看到那块刻着“高木”的门牌,自己的心情都会发生些变化。是那种不舍又长舒一口气的混合,旁人难以理解,唯有他俩明白。
“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喉咙动的有些勉强。像稍微呛了口冷风。
“谢谢西片的邀请,今天的约会我很开心哦。”
“...是、是吗...开心就好...”
约会、约会...辩解连自己都要不相信了,是便是吧,雪下过后,有什么在靠近,有什么在改变,像围巾挽了一个暖和的结。
“那,再见了,西片。”
“...再见...”
“......”
“......”
手仍旧没有松开。他和她的目光轻轻地一碰,是西片先移开了视线。
“对了,还有比赛。”
“嗯...”
比赛是不舍的借口,这次他俩都需要。高木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的男孩,他不坦率的眼神仍在躲藏,脸在黑夜里又红得像烧旺的炉炭。
“那我们数三、二、一同时松开吧。”
“好...”
“三”
“二”
“一”
手指同时剥离。两只手在将要分开时有过不约而同的停滞,随即便恍然若失地各自悬空。
“这次,就算平手吧?”
“...嗯...”
西片望了望她,想说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几片过半消融雪花从他发间抖落。
“再见,西片。”
最后一眼往往凝望得最深。高木卷起留恋,身影消失在了雪色与月华中。
“...再见...”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西片才转身,重新踏起了深深浅浅的足印。初雪原来这样大、冬夜原来这样冷,除她以外的风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靠近、靠近...
在某一个拐角,他驻足,用那只曾感受过温存的手,抚了抚包围着自己的那条,淡色的围巾。
他不知道,在一面洁净的窗下,高木正将那只手捧在胸口,回味着他所回味的一切。就着微笑,就着西沉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