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颅》-第一部分-第五章
译者:k
统稿:斯派尔

天使自黑暗中降临
迷宫
负光者
土星近地轨道,狂怒降临号
他梦中的野兽正在死去。鲜血洒在白雪上,混成粉红色的泥浆,内脏在寒冷的空气中热气腾腾。男孩颤抖着走上前,举起手枪,稳住枪管,牙齿间吐出白色的气息。看到他时,野兽试图移动,试图向他伸出爪子。它的动作溅起融化的血泥。男孩走近、站定,看着生物的黑色眼珠望着他。深邃的漆黑眼眸中隐藏着智慧,它有智慧,它认出他了。男孩放下手枪。野兽发出一声喘息,粉红的液体在它的齿间涌出。男孩从剑鞘中抽出剑,这把剑与他一般高,他本应该无法举起,更不用说转动和挥舞了。他把手枪装进枪套,举起剑。漆黑的树林在他周围颤抖。风吹起兜帽的边缘。野兽抬头望向他,双眼圆睁。男孩把剑高高举过头顶。
“原谅我。”他说道。野兽低声咆哮,男孩挥剑斩落。
考斯韦恩从房间的黑暗中苏醒。梦中的雪白与腥红褪为黑色。他停了一会儿。旧伤未愈的僵硬感攀附在他的肌肉上。
“大人。”耳旁颅骨上贴附的通讯连接发出声音。
“是。”他回答道,在黑暗中起身,向房门走去。他靠近时,门锁在咔哒声中打开。蜡烛照亮了外面的房间。身穿黑袍的仆役与机仆已经开始从支架上搬起战甲片和武器。空气中弥漫着枪油和油脂的味道。
“时候到了。”通讯连接中的声音说道。
“明白,舰队司令。”他回答道。
他在房间中央停下,伸展双臂。仆役围绕在周围。一层层盔甲覆盖上他的肌肉。第一块盔甲板紧扣在连接端口上。在房间的一侧,一名技术神甫在口中低声吟诵代码,为一件件盔甲注入活力。在仪式完成之前,层层陶钢死寂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如同等待宽恕的罪恶。
在目睹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时入睡是件怪事。但他睡得很好。这既是必要,也是谨慎。当他们穿越亚空间时,他没有入睡。舰桥上的每个班次中,他的头脑都介于清醒与半昏迷之间,这是他的基因铸造赋予的礼物。狂怒降临号在他周围嘎吱作响地切开以太潮汐,而那只野兽则在他抗拒的梦境边缘徘徊。在这些班次的寂静中,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让他惊惧的声音。
“太迟了,太迟了……”阿拉乔斯鬼魅般的声音说道。
“帝国已经死了。”康拉德·科兹厉声说道,“皇帝只是王座上的一具尸体。”
“我相信你。”莱昂·艾尔庄森说道,“别让我失望。”
话语一遍遍响起,萦绕在耳边,伴着黑暗天使战舰穿过灵魂之海,航向泰拉的闪烁光点。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独自到了,而现在恐惧有了新的耳语:莱昂在哪里?军团在哪里?他们应该在这里。风暴已然消散,原体应该和考斯韦恩一样已经听到了泰拉的呼唤,他没有吗?除非他没有听到。除非军团已经不存在。除非考斯韦恩带来太阳系的这些战士是他最后的兄弟……
一万人和两打战舰——考斯韦恩指挥的核心得到了在萨拉蒙德等待他的卡利班援军的补充。一支大军……不值一提。面对席卷泰拉,游荡在太阳系中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当苏-卡珊上将的舰队找到他们时,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这一点。
“你带得太少,到得太晚了……”
即便她的话语中带有失望的语气,考斯韦恩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回响。他曾如此确信莱昂和其余军团已经在泰拉了。他们应该在那里。这也是苏-卡珊一直在等待的,这就是她所率舰队的目的,去迎接增援部队,加入他们,在敌群中开辟一条通往泰拉的道路。他们已经等待了数个月,保存实力,只在必要时出击,收集情报,为援军到来的时刻做好计划。他们原以为考斯韦恩的舰队是先遣队,先于主力而至。
太阳战争的幸存者潜伏在土星环的阴影下,藏身于行星的辐射和磁场中。这是一支庞大的舰队,足有上百艘战舰,由曾经抵御对太阳系的袭击的力量拼凑而成:第五、第七和第九军团的战舰,木星舰队的战舰,土星船队的战舰,以及让所有其他战舰相形见绌的烈火君王号、血红之泪号与山阵号。巨大而寂静的战争传说沉睡在黑暗中,活跃系统的功率降低至静默运行。他们曾要求考斯韦恩加入,成为待庄森、基里曼和鲁斯的部队到达时确保太阳系门户的舰队之一。当永恒的黑夜拍打船壳时,他曾考虑过这一点。然而此时,星炬的光芒从导航者的视线中消失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王座世界上发生了何种灾劫,以至于盗走了灯塔的光芒,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更多舰船从星夜中前来解围的可能性已经付诸东流。不过,这让考斯韦恩的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通向整备室的门打开了。涌入的空气搅动了蜡烛。三名身穿黑甲的战士迈步走入。只有最后一人佩戴头盔。第一个是特拉甘,第九修会的连长,他的动力拳套与左肩甲呈骨白色,崭新的盔甲依然闪耀着新漆的光泽,接着是阿多斐尔,战团导师身披代表虚空指挥官的银线斗篷,脸上留着一道斧刃的疤痕,最后是瓦沙克,只有这名智库戴着头盔,灵能导管和阵列覆盖在他的装甲头颅周围。他的腰上挂着一把银色钥匙,背后别着一柄权杖。进入时,只有他一人低头致意。考斯韦恩还以手势。瓦沙克和他们在萨拉蒙德遇到的卡利班援军仍在适应新的指挥架构中所处的位置。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士,但这里远离卡利班,而他们在过去的许多年月里除了为军团招募新兵外几乎没什么需要担忧的。
“炮艇已经准备就绪。”阿多斐尔说道,“你确定不想带上更多战士吗?”
“更多?”考斯韦恩说道。在他背后,连接动力背包的脊柱在连上时迸出火花。
“没错。”虚空指挥官说道,“你相信他们吗?”
“如果他们希望我死,可以在我们到达山阵号之前就向炮艇开火。”
“他们还可以尝试其他方法。”
考斯韦恩严厉地看了看阿多斐尔,然后点点头,短暂地闭上双眼。梦境依然萦绕在他的眼中。
“这就是为什么你和瓦沙克随我一起去。”他说道,“以确保回来的不是什么顶着我的脸的巫祟玩意。尽管我很怀疑有谁愿意,这张脸已经被这场战争弄得丑陋不堪了。”
他们都没有笑。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敌人的所作所为,对这句玩笑已经笑不出来了。
最后一块盔甲板锁定到位,磁场启动。能量在纤维束和神经连接中嘶嘶作响。盔甲的重量消失了。一名仆役将白色毛皮系在他的肩上时,考斯韦恩伸手去拿他的剑。“让舰船做好准备,如果我们不在规定时间内返回,就打破静默运行,自由交战。”
“你认为他们会同意帮忙吗?”阿多斐尔问道。
考斯韦恩没有回答,只是走出房间,长剑入鞘。
从狂怒降临号到山阵号的旅程由炮艇完成。第一军团的战机中队一直在侧翼掩护,直到整个小队被黄黑涂装的帝国之拳战舰包围,直到搭载考斯韦恩和他荣誉卫队的风暴鸟滑入山阵号的机库。当他们下机时,整个连的第七军团战士前来迎接,武器上膛。这不是热烈的欢迎。他们很谨慎,而且多疑。
走出炮艇时,考斯韦恩注意到战损的痕迹。
哈尔布莱克特、苏-卡珊和一名考斯韦恩不认识的白疤在等着他,一对无畏跟在身旁。一名身穿帝国之拳黄色盔甲的战士手持法杖,戴着与瓦沙克相似的灵能兜帽头盔,在队列的尾端注视。他注意到,第一军团并非唯一打破尼凯亚禁令的。当考斯韦恩的随行人员走近时,帝国之拳的智库也靠向哈尔布莱克特和苏-卡珊。
“你身边带了一名灵能者。”哈尔布莱克特说道。考斯韦恩望向帝国之拳指挥官。他知道他,罗格·多恩最优秀的部下之一,一个坚如磐石的人,如同悬崖峭壁一样不屈不挠。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终结者盔甲让他的体型更加硕大,猩红条纹贯穿黄色的肩甲。盔甲上战痕累累,尽管已经清洗干净,但并没有修复,留下了如同勋章一般的疤痕。
考斯韦恩伸手摘下头盔,用翡翠色的眸子迎上哈尔布莱克特冷蓝色的凝视。他回头看了看瓦沙克,又望向哈尔布莱克特身旁的帝国之拳智库。
“我们学会了谨慎行事。”考斯韦恩说道,“这个时代很难一目了然地分辨朋友和敌人。”
哈尔布莱克特面不改色。
“你的兄弟不得使用他的能力。”哈尔布莱克特说道,“如果他使用,我们会知道,而你们将被视为敌对。”
考斯韦恩与帝国之拳智库对视了一秒,然后转身对瓦沙克点点头。
“可以。”考斯韦恩回首望向哈尔布莱克特与上将,“看来,你们也学会了谨慎行事。”
哈尔布莱克特沉默以对。
苏-卡珊向前迈出一步。她拥有虚空生人特有的消瘦,骨骼轻盈,双瞳乌黑。太阳海军司令部的星耀与轨道环在她的制服上熠熠生辉。与哈尔布莱克特一样,考斯韦恩也听说过她,一名在另一个时代出生和造就的老兵。
“欢迎您,总管大人。”她说道。她没有低头致敬。她是凡人,但在这里,在这艘船上,在她的舰队中,她是一切的女主人。只要她一声令下,用以毁灭帝国的武器就会开火。就算掌握此等伟力是一种负担,也丝毫没有显现在她的目光中。
“您是否考虑过我邀请您加入舰队的请求?”她问道。
“我考虑过。”他回答道。
“但您来此并非表达同意。”她说道。
“没错。”他说道,“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未计之时-未知之地
欧尔醒过来,脸朝下压在石头上。冰冷的石头,被足迹磨平。他撑起身躯,伸手去抓匕首和罗盘。
没有。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冰冷空气。他环顾四周。
精雕细凿,紧密排布的石墙形成一条走廊,宽度刚够他向两侧伸展手臂。他向两个方向望去。前面是黑暗,后面也是黑暗。一盏油灯就放在他身旁的地板上。他从青铜的表面修饰和把手上的图案认出了它的样式。它来自一个很久以前已成废墟的王国。他又看了看墙壁和地板。充满熟悉的感觉,仿佛老朋友的脸,或是更老的敌人的。
一种让他顿生不悦的感觉爬上心头,他感觉知道自己置身何处,所在何时。一定是上次切开时他们被甩出了裂界。他们已经落回到交错的真实时间中。一定是这样……但为什么?在过去的七年里,他花了很长时间在时间与空间中穿梭,走出一条路,返回旧世界,返回泰拉,去做某些他自己都不确定愿不愿意做的事。之前,他一直遵循约翰·格拉玛提卡斯为他设定的道路,这个灵能者推动他穿过蜿蜒隐秘的小路,走过一个个界域。他已经很久没有直接听到约翰的消息了。他一直在尝试不要想太多。看着油灯外的黑暗,他开始希望能听见约翰。他开始希望知道得更多,知道当他们下一次切开时,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切开……
他的双手本能地握紧。他环顾四周。
匕首不见了。
其他人也不见了。
“卡特?”他喊道,“雷恩?”
黑暗中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他自己声音的回声。
他张开嘴想再喊一次,却停了下来。
脚步声……石头上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的远处。
啪嗒……啪嗒……缓慢而有节奏。
他转过身。
陷入寂静。
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捡起油灯,想知道是谁点燃,又是为什么在他醒来时留在旁边。是谁的?又是谁把它放在那里?
“很快就要做出一些抉择了。”身后的一个声音说道。
他转过身,握紧拳头准备动手。那个男人坐在墙根。他的束腰外衣上沾着血迹,压在腹部的双手下同样沾着血迹,汨汨殷红从指间渗出。男人抬头望向欧尔,微笑起来。他的牙齿是粉红色的。“我应该听你的。我应该扬起白帆。”
欧尔感到一阵寒意。他认识那张脸。那张脸曾带着雀跃的公牛般的笑容,曾毫不犹豫地走进米诺斯的迷宫,也是这张脸,欧尔曾告诉他要扬起白帆,但他没有。
欧尔明白了自己在哪里。
“你总是善于抉择,老朋友。”忒修斯【1】说道,“但前面的将会是最糟糕的,这一次没有明确的道路,没有回来的线头。”
欧尔提着灯走近。光明映照出更多血迹,许多血迹,远远超出常人能够流出的。
“你在说什么抉择?”欧尔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一声吼叫从黑暗中传来,回荡在岩石上。声音听起来痛苦万分,饥肠辘辘。
“它告诉我了。”垂死的忒修斯说道。他的双眼望向黑暗,声音消褪了。“在它……在它做了这些之后,它把它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了。它告诉我你会来。它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它告诉我它在等你,在这里等你,而你无法离开,即便你以为你是自由的,但你不是。这个地方不仅是石头里的谜题,老朋友……早该知道的……石头组成的谜语怎么可能困住一个神明的私生子【2】?我早该知道的。我应该听你的。代达罗斯的工作完成得很好。”忒修斯拱起背,紧闭双眼和嘴巴以抵御痛苦。
“你出来了。”欧尔说道,“事实不是这样。你杀死了野兽。你出来了。”
“不。”他露出血淋淋的笑容,“我还在这里,而且永远会在这里。做出了……”他喘着粗气,鲜血开始在嘴唇上发亮,冒出粉红色的泡沫,沿着下巴流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没有线头,没有回去的路。一个傻瓜……那时候你是对的,但现在你也来了,就像它说的那样。”眼皮开始抖动。他的头耷拉在胸前。
“我怎么会回到这里?”欧尔突然急不可耐地说道,他的手伸向忒修斯的肩膀。“是你吗,约翰?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我该怎么出去?我该怎么继续?”
忒修斯的双眼微微睁开,但却瞳孔缩小,眼神涣散。
“谁……谁是约翰?”他问道。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欧尔愣住,抽出自己的手,手上湿漉漉的,染满红色。
他的头抽动了一下。远方的某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啪嗒……啪嗒,啪嗒……加快了,开始加速,仿佛在赶路。
他转身面向声音的方向。
有东西从身后的黑暗中窜出。
一口气吹过脸颊。灯火摇曳,熄灭。
黑暗。
“两分零一秒!”
声音在他上方,在他周围,响亮、急促、恐惧,是卡特,雷恩,宰比斯。
“欧尔?欧尔?你能听到吗?”卡特,一定是卡特。
“它很快就到了。我们要被抓住了!”
“欧尔?他的眼睛睁开了。”
“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又是卡特。
“看起来他快休克了。”克兰克。没错,是克兰克。
欧尔看到了光,朦胧的光。他想呕吐。
“两分四十一秒!”是雷恩。
欧尔试图移动,但他麻木、瘫软、冰冷。
“匕首……”他挤出这个词,再次试图站起来。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匕首,仍然在那里,千真万确得就像……迷宫中它不在那里一般。思绪仿佛绳索上的结一样卡住了。
“三分钟!”宰比斯开始害怕地大喊出声。
欧尔试图移动,感觉四肢像被剪断的绳子一样耷拉着。
“他不行!”又是雷恩,几乎完全惊慌失措,“我们完了!我们——”
“我拿到了。”卡特的声音低沉、亲近、平静、克制。欧尔感觉匕首从手里被拽出去,他握得更紧了。世界在旋转。他在坠落。“放手。我拿到了。放手吧,好不好,欧尔。”
那把匕首,他从考斯开始一直带在身上,为他们辟出安全,来到这里。他有一种感觉,那把匕首不止是一把匕首。他们唯一的出路,唯一的去路,唯一的生存之路。
“你总是善于抉择。”忒修斯的声音在记忆中安静的长廊里响起。欧尔想起阿里阿德涅在指间织出一张线网,眼中望着忒修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欧尔松开手指。匕首滑落。
“你在干什么?”雷恩的尖细嗓音中充满恐惧,“卡特,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你不能——”
“安静。”卡特的声音清脆明亮。欧尔睁开双眼。他看见卡特站在他上方,手里拿着罗盘,举起黑色的石头匕首,镇定自若。聪明的卡特,观摩、聆听、学习、成长了七年时间。
“三分三十秒!”宰比斯喊道。
金属手臂抬起欧尔。机油和汗水的味道充盈鼻腔。
“我抱住你了,士兵佩松。”格拉福特闷声说道。
欧尔感到阴冷袭上背部,听见骸骨摩擦发出的死亡之歌。卡特在畏缩。匕首在晃动。一团热气弥漫在空气中,一个阴影浮现在视野边缘,就在卡特身后,就在格拉福特身后,就在所有人的身后,和他们站在一起。
“三分四十一秒!”
卡特手中的匕首划下。
土星近地轨道,山阵
考斯韦恩说完后,苏-卡珊与哈尔布莱克特一直沉默不语。
他们引领他来到会客厅,这里遍布战斗与火焰的痕迹。门在高热下弯曲,石头地板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沟壑。遍地爬满灼烧的痕迹,仿佛受困的阴影。还有一股刺鼻而苦涩的气味,闻起来像是火堆中升起的烟尘和铜。
他看得出来,瓦沙克在盯着他。哈尔布莱克特也是。四个人独自站在房间寂静的回响中。
“你的希望是死在战斗中吗?”上将终于问道。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冷静而敏锐——那是鹰隼的目光。
“希望仍然是一致的,不是吗?极限战士、我的主上和我的军团兄弟会带来增援。但没有星炬的灯塔指引,他们永远无法到达。”他闭上眼睛。旧伤如同一条毒蛇在重建的脊柱中抽搐。“我们来这里另有目的。”考斯韦恩睁开双眼。“我们将前往泰拉,如果灯塔的光芒已经熄灭,我们会重新点燃它。”上将和帝国之拳盯着他。他目不转睛地迎上他们的目光。“你们有你们的命令和职责,而我很了解多恩大人的子嗣,知道他们永远不会违背这样的誓言,同时,这样的任务是战士的工作,而非星舰的枪炮所能完成。我曾希望站在莱昂的身旁,但没有光去引导,他永远不会到来,所以我不会在黑暗中等待他。黑暗天使……这是我们的名字,但我们将是负光者。灯塔必将重新点燃。”
“或是死在尝试中……”苏-卡珊说道。
“我们是莱昂的万名骑士,我们使命必达。”
他看见一抹微笑浮现在苏-卡珊的嘴角。
“我感觉,任何反对或是谈论生存几率渺茫的话在你们听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的笑容更加绽放,“另外,坦白说,如果你们会,我反而要失望了。”
考斯韦恩低头致意。
“你们无法秘密通过。”哈尔布莱克特说道。考斯韦恩迎上帝国之拳的目光。他明白另一名战士的意思。苏-卡珊上将总结了太阳系的战况,他已经听了一个小时。每一处黑暗都藏有叛军的污迹。捕杀飞船和掠夺者中队在虚空中出没。亚空间邪物在现实的宙域中蠢蠢欲动,把战帅的舰队主力带入内行星系的巫术将这些宙域撕扯得支离破碎。叛军舰队没有停下来征服每一颗星球或岩石,但没有任何一颗能独善其身,也没有任何一颗能提供安全的港湾。
尾随荷鲁斯而来的无主杀手和海盗仍在土星、水星、海王星和金星轨道上展开他们自己的仇杀和暴行。火星属于克博-哈尔的黑暗机械教。钢铁战士重新加固了冥王星和天王星的轨道,并留下守备部队和战斗群,足以阻挡任何试图通过两个主要亚空间大门进入星系的部队。泰拉附近的虚空中聚集了上千艘叛军舰船,许多是其中最为庞大,最为恐怖的:终焉号、远征号,以及复仇之魂,这些虚空杀戮的女皇沐浴在鲜血中。更近处,在高轨道和近地轨道内,战舰如此密集,以至于从地面仰望时,它们的引擎足以让天际的星光失色。
“如果因为没有希望而束手无策,刀剑入鞘,那我们还剩下什么呢?”
哈尔布莱克特缓缓点了点头。
“如果有更多时间,”帝国之拳说道,“我想我会愿意多了解了解你。”
“也许还有办法。”苏-卡珊瞥了一眼哈尔布莱克特,“只要运用正确的武器,就没有城墙或大门能阻挡我们的去路,这不是你们军团一直坚持的信条吗?”
哈尔布莱克特皱起眉头,沉静的脸缩窄。然后他摇了摇头。
“不,不能这样使用它。它是——”
“这是一件没有目标的武器。”她打断他的话,“我负责保存舰队力量完整,直到被召唤或者援军到达。”她向考斯韦恩点点头。“他们到了。”
“舰队必须保持完整,随时待命。”
“一艘船。”苏-卡珊说道,“用一艘船完成一个目标。将卡利班的天使送上泰拉的土地,送上泰拉的灯塔。”
哈尔布莱克特再次摇了摇头,但并非否决,而是在思考。
“他们无法回应你。他们可能不会同意。”
“他们会的。”她说道。
考斯韦恩观视,等待。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哈尔布莱克特问道。
“这对他们很有吸引力。”
“你认为你了解他们的想法?”
苏-卡珊微微点头。“足够知道他们会同意。”
她转向考斯韦恩。“我们有办法帮你到达王座世界。”
他垂下头,简略地表达谢意,然后问了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
“感谢,但你说的是哪艘船?”
闻言,苏-卡珊笑了,她的黑色眼眸似乎点亮了光芒。
“一艘曾经搭载帝国之光的船。”她说道。
【1】Theseus:忒修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人物。他是雅典国王埃勾斯的私生子,从小被外公抚养长大,立下许多功绩。克里特国王米诺斯向雅典强索男女少年喂养牛头怪弥诺陶洛斯,忒修斯自愿前去除掉怪物。埃勾斯便叮嘱他如果成功就升起白帆,失败就升起黑帆。忒修斯来到克里特岛,得到公主阿里阿德涅的倾慕,用金线团协助忒修斯消灭牛头怪并走出迷宫,而后随他一同逃出克里特岛。但酒神狄俄尼索斯也意图占有阿里阿德涅,畏惧神明的忒修斯只得将阿里阿德涅抛弃在荒岛上离开。由于伤心过度,他忘记将船帆改为白色。船只靠近雅典时,父亲埃勾斯远远眺望,误以为儿子已死,悲愤之下跳崖自尽,从此这片海域被命名为爱琴海。忒修斯在悲伤中成为雅典新的国王,阿里阿德涅则与酒神狄俄尼索斯结合。
【2】在希腊神话中,被忒修斯杀死的牛头怪弥诺陶洛斯是克里特国王米诺斯的妻子与波塞冬赏赐的神牛交媾后所生。为了掩盖此事,米诺斯命令逃亡到克里特岛的工匠代达罗斯修建迷宫困住牛头怪,又向雅典强索男女少年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