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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摩茹堪之王】

2021-12-03 13:10 作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 我要投稿

原文内容及图片版权全部归Game Workshop所有
个人翻译,仅供学习交流,未经允许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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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乌索然的创业故事

但不知为何封面是涅芙瑞塔


       腐肉紧紧拥抱着骨骸,它们先是在溃烂的阴影中慢慢滑下,最后才不舍地松手。就像这个世界一样,血肉也不知该在何时放弃。灵魂喋喋不休、尖叫不止,被黑烟般的锁链缚在皮囊中。黑魔法与死亡之风在尸骨构形的锋利边缘戏耍,像赶牛一样驱策着灵魂,保护他们免受外部捕食。安全、有效;比附着在无瑕白骨上的顽固烂肉更管用。

       万籁俱寂。完美无缺。长夜漫漫吞没一切,从现在直到永远。

       来找我,假面之王。来找我,莱弥亚的亲王。

       来吧,乌索然……快来!

       眼睑睁开,露出下面黄色的双瞳。一声低吼从他唇间滑过,就像狼在猎食。非人的肌肉膨胀起来,他跃入夜空,伸出爪子。他在夜幕下冲出暗影,蜷起四肢为着陆的冲击做好准备。他降落在小巷间的阴影里,又向继续向前猛进,几乎像是在贴地飞行,扭曲的身体带着舞者一般地优雅扑向了前面毫无防备的男人。

       在最后一秒,或许由于某种本能的惊动,这名男子突然想转身看一眼。他刚转过头便被鲨鱼般的利齿咬上喉咙,它们先是扼住了空气,然后扼杀了他的生命。血液伴随着最后一息喷涌而出。他们太脆弱了,乌索然边想边像个很久没喝过酒的酒鬼一样吞下温热的血液,所以很容易受伤和死亡。但对他来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甚至在长夜到来之前也是如此。

       早在他从涅芙瑞塔手中接过剧毒圣杯之前,鲜血和死亡就是他的工具。“涅芙瑞塔......”他像咀嚼软骨一样咀嚼着这个名字。他被烧伤都是她的错,莱弥亚被摧毁也都是她的错。“现在你还能统治什么呢,嗯?”他低声对着黑暗自言自语。睡着的乌鸦被他刺耳的声音惊醒,纷纷飞走。他注视着它们在城市上空盘旋。涅芙瑞塔现在只是个统治着鬼魂和不堪往事的女王罢了。

       乌索然吸入空气,品尝着其中的死亡。摩茹堪满是它的味道。每一块砖石和每一根木梁上都沾着一股墓地里的气味。它在街上,在水里,在空气里。它沉积已久,经过几个世纪的浸泡,就像霉菌在潮湿的石头上蔓延一样。摩茹堪人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们的感官早就被它淹没、变得迟钝了。对他们来说,过去一直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

       但乌索然注意到了,并乐在其中。对他来说,这就像是成熟水果的味道。墓穴味越浓,起事的时间就越近。多年来,他看着这个蛮族定居点逐渐生长成接近城市的模样,就像那些他在几个世纪前曾经到访过的城市一样。他心中的期待与日俱增。伟大的种子已经播下,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猫一样的长舌扭出他的嘴唇,轻轻舔走下巴上的血。他站直身子,越过余温尚在的尸体跳至旁边的围墙,然后又跳到对面的屋顶上。

       他已经耐心等待很久,等待合适的时机,却不清楚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但它告诉了他。它让他明白了。侵蚀脆弱的肉体,清除它的虚弱。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力量。活人只能带它至此,现在,摩茹堪已然成为了一座死亡之城,尽管它自己还蒙在鼓里。

       它就像死尸之花一样在暗夜中生长,由死人的双手建设。他曾见过新近死者和掠袭俘虏的尸体被黑魔法复活,为摩茹堪的主人服务。

       “卡堂。”他品味着这个名字。那人自称【永恒者】卡堂,而那些以他的名义统治此地的人私下里称他为疯子卡堂。不管疯癫与否,对乌索然来说他都是【不配者】卡堂。在等待时机到来时漫长的岁月里,他就是这样看待他的。卡堂,他占有着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而这东西在活人手里无法发挥它的全部潜力。

       英雄列王抖落蒙尘,死者在墓园中游荡。他们将奋起前进,将这世界变得寂静而安详。尸骨构形将弯折嵌进死者的队列,将火焰束缚在两极,并将群星自身湮灭。

       “但不是为了活人,”乌索然低声说,“这就是你召唤我的原因。你带我来此的原因。”他昂起头,眼睛搜寻着大金字塔的方形轮廓,摩茹堪在金字塔的阴影下就像一窝毒菌。那东西是对尼赫喀拉金字塔的粗暴嘲弄,由野蛮的头脑设计,由生涩的双手建造。堆砌它的不规整石块正是摩茹堪诡异气味的来源。卡堂当上国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建造金字塔。乌索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他在下面埋葬了什么,而那声音也没有告诉他,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因为一些原因,他想到了火。很久以前,在他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之前,他曾被火烧过一次;莱弥亚之子同他的母亲一样燃烧。他在栖木上晃了晃,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那个声音从纳迦什扎的坟场中第一次对他耳语,纳迦什陨落之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在那附近猎捕老鼠和食尸鬼,同时寻找……找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用黑色的铁钩钩住了他,拖着他走。那声音凄惨而坚定。起初他以为自己疯了,现在他也依然如此怀疑。

       它从标志着世界边缘的大山中召唤他,于是他来了,无法抗拒。它在他面前戏谑地逃窜,就像莱弥亚陷落前他依稀记得的那些放荡少女一样。她们曾嘲笑他,但最后,他让她们带着钩子、刀片和痛苦为他跳舞。少女们仍在寂静的尘埃中舞蹈。只要你做成,她们可以再次为你起舞,那声音嗡嗡地说道。

       无论在睡梦中还是醒来后,它都向他承诺了一些事情。它承诺了他所有自剧毒圣杯和永恒血渴之后便向往已久的东西。他曾是莱弥亚的亲王,但永远不会成为国王。甚至在他飞升入死亡之后,他仍被困在阴影中,只能吃别人留下的残羹剩饭。在纳迦什扎,他被当作害虫对待。但现在……

       他仰头闻着风中的气味。和往常一样,风中有死亡,但在死亡之下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是新鲜烂疮的味道,是衰老和虚弱的气味,是力量消弭、日落西山的征兆。乌西里安——黑暗与衰朽之神——的无情计数会带走所有人,甚至是那些声称控制了死亡的人。

       卡堂已经腐烂了一个世纪,他衰败的气味现在正弥漫在他的巢穴里。连他的族人都能闻到,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已。乌索然看着他们密谋策划,就像他自己还活着时所做的一样。他们察觉到了他们那神王的弱点,于是就像沙漠中的豺狼一样围了上来。但对他们来说,卡堂还是太强了。

       对乌索然来说则另当别论。至少现在是另当别论。有一次,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声音在警告他。警告他卡堂可以控制所有的死者,甚至像他这样的存在也一样。在其力量的巅峰,即使对乌索然来说,卡堂也太强大了,他会将他再次变成奴隶。或者更糟,他将彻底抹杀掉他。

       然而现在,卡堂失败了。肉体虚弱、精神暗淡,卡堂就像一只年迈的猎豹,双目失明、骨骼疲惫,很容易被更强大的野兽捕获。乌索然为此已经等待了几个世纪,现在他就要猛扑过去了。这个想法使他加快了速度。他跑过茅草和石板的屋顶,呼吸着这座城市的气息。多年来,他一直在摩茹堪郊外徘徊,探索周遭的秘密,躲避卡堂。

       他很擅长玩捉迷藏。但游戏时间已经结束了。

       那声音在他的脑壳里沙沙作响,用一双夜黑色的、安慰和自信的翅膀搂着他。他从来都不是个勇敢的人。冷酷无情,是的——冷酷、残忍,而且决绝,但他从来都不勇敢。直到现在也是。现在他只想抓住他想要的东西。那个声音承诺给他的一顶王冠和一尊王座。

       他跳到金字塔的斜坡上,利爪抠进岩石里。他咕哝一声,开始往上爬。卡堂把他的宫殿建在金字塔顶端,就像一只蹲在骨堆上自保的食尸鬼。从金字塔建成之日起他就一直统治着摩茹堪,从它诞生到随后经历成长的阵痛。接着他隐居幕后,留下副手们以他的名义统治国家。挥舞腐尸之风的人往往会渐渐远离活人的世界,他的锋芒因此失去光泽,对仆从的掌控力也变弱了。跟沃索伦在莱弥亚和后来的纳迦什扎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

       乌索然挣脱出自己的记忆。沃索伦不在这里。涅芙瑞塔也不在这里。乌索然在这里。乌索然是它的选召之人。他低吼一声,从墙上一道狭窄缝隙的边缘钻了进去,这是排列在金字塔表面的数百道缝隙之一,不能算是窗户,但可以供人观察外面。他滑进室内,静静地躺在粗糙的石头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就像在坟墓里一样,而且像大山深处一样黑暗。

       卡堂的巢穴里没有活人卫兵,也没有侍臣或女人。走廊是用石板砌成的。早年间,摩茹堪曾与山区里的矮人做过生意,他们为建造这个地方贡献了自己的才华。那些发育不良的矮墩子是驯化石头与钢铁的大师,摩茹堪之所以能繁荣起来正是仰赖他们的技艺。然而,现在没有一个矮人敢踏进这里。他们一闻到死亡魔法的臭味就全明白了,当卡堂的疯狂愈发显著时,矮人离开了摩茹堪。贸易交流如今早已断绝,摩茹堪的学者们现在只能努力试着维护那些维持城市运转的复杂机械和装置。

       乌索然像影子一样从走廊里飘过,嘴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会确保贸易路线重新开放。矮人的堡垒遍布周边山脉,他们会成为的他坚定盟友。他让爪子轻轻地在石墙上刮过。它们中脉动着力量。在纳迦什扎也有同样的感觉。死亡盘绕在石头里等待着。死亡和某种别的东西。他鼻孔里忽然充满了淡淡的烟味,于是赶忙缩回手指,试图驱散心头突然涌起的恐惧。

       他已经很接近了,他能感觉到。腐肉的气味越来越浓。和故乡的金字塔一样,这里的走廊也是从东到西,然后从南到北呈锯齿状盘绕上升。就像故地重游。他加速向前,一会儿用两条腿跑动,一会儿四肢着地。

       赶快乌索然!群星飞旋加速,虚空之风搅起尘埃。死者正在他们的血肉牢笼中咆哮!赶快。那声音在他耳边嘶嘶作响。走廊终于变成房间,乌索然减速停了下来。

       正殿蜷缩在环绕它的廊道网络中,像肿瘤一样依偎在金字塔中心。冒着烟的光亮火盆散布在房间各处,火光映照出墙壁上用肉干和头发织成的挂毯,再上面是一排排紧贴天花板边缘的骷髅。这些骷髅的眼窝微微发光,当乌索然走进房间时,它们的下颚开始颤动。

       王座似乎是用某种巨兽的胸腔做成的,横跨山墙。巨大的怪物头骨在王座那瘦削干瘪的主人身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个人身子前倾,满是皱纹的脸扭曲着,露出一丝微笑。“我闻到你的气味了,水蛭一样的家伙。你一进入我的王国,我就闻到了你身上酸臭的坟墓味。”

       “需要我表示钦佩吗?”乌索然下意识地虚张声势起来。如果卡堂真的知道他在附近,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卡堂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站了起来。“它想让我去找你,可我并不想。”卡堂虽然老了、驼背了,但看上去仍然很强壮,他穿着看上去比他自己还重的厚实毛皮长袍,倚靠在一根铁杖上。杖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乌索然突然意识到那是一只人手。他将目光从扭动的手指移到卡堂的额头上,一件绝美的器物正挂在那里休憩。

       它周身都是奇怪的折角和锋利的边缘,似乎在不断扭曲膨胀,就像一个活物。乌索然立刻认出这就是多年来吸引他的声音的来源。他以前见过它,那时它还被戴在纳迦什头上。一想到这里他便浑身颤抖,是出于渴望还是恐惧他自己也说不清。它的声音已不再是耳语而是雷鸣般的咆哮,连他的骨头都在随之振动。

       王冠和王座在向他招手。但取其一,王位在手。两者兼备,神位可期。卡堂本可以成为那个神,若他不是一个虚弱的、瘦小的、有血有肉的活人的话。人只有迈过死亡的边界才能两者兼得。乌索然弯曲利爪,兴奋地吼了一声。

      “我能闻到你的饥渴。”卡堂看着他的姿势变化,轻声笑了起来,“它对我低语着他人的欲望。”他伸出干瘪的手指抚摸起头上的王冠。“它也在对你耳语,不是吗?”

       乌索然一言不发,眼睛紧盯着王冠。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画面。他认出了尼赫喀拉的城市,它们早已消失,冰冷而死寂。纳迦什扎在酸海的苦水旁升起,它的高峰不断喷出烟雾。白骨战马拉着的战车在荒原上飞驰。尼赫喀拉只是一个开始。接着是摩茹堪,然后是北方和西方的王国,以及整个世界。

       他将在摩茹堪的王位上统治一个寂静而完美的世界。他将超越塞特拉,成为一个永恒帝国的神王。王冠与王座,乌索然!那声音吼道,王冠与——

       卡堂又碰了碰王冠,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乌索然甩掉幻象朝卡堂走去。“它想要你,你也知道。它正把我往坟墓里拖,血肉毕竟苦弱。”卡堂嘶哑着嗓子,握紧了拳头,“它在找你,可我装作视而不见,假装毫不知情。它曾向我许诺了一切,现在却要把我赢来的一切都白送给你?痴心妄想!”

       乌索然猛冲上来。卡堂伸出法杖,杖头干枯的人手随着黑暗能量从中爆发而扭动。乌索然在痛苦中嚎叫着,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地板上,皮肤起泡冒烟。“我现在放你进到这儿来,是因为我无法再继续假装看不见你。但别以为我杀不了你,水蛭人。”

       起来,乌索然,起来.....夺走我们!夺取你的王冠、王位和整个世界……

       他咆哮着站起,舍身撞向卡堂。但当巨大的吸血怪物击中死灵法师时,卡堂那消瘦的身躯几乎纹丝未动,反而伸手掐住了乌索然的喉咙。他的力量令人震惊,但乌索然不需要呼吸。

      “万古长夜,”卡顿咆哮道,“白骨起舞,万籁俱寂。”乌索然嘶声扯开死灵法师,一把将他按在地上。卡堂在乌索然手中像蛇一样蠕动,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他的法杖咔咔作响。“它想要你,如果我放它走,它将把整个世界变成墓地并驾驭着你穿越诸界……但我拒绝。这世界属于我而不是你。它答应过我!”

       是骨头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乌索然放开卡堂转身观察,与绿火闪耀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全副武装的人影已经从王座两侧的隐藏壁龛中走了出来,他们身穿用腐烂的皮革和青铜板组成的古代盔甲,手持粗糙的方刃剑,面对他的咆哮露出毫无血色的笑容。卫兵滑步上前,备好姿势。

       乌索然走过去迎击他们,肌肉开始像水流一样变化。在野外生活的几个世纪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的肉体如今就像晨雾一样多变。他陶醉于这种变化带来的甜蜜痛苦,将身躯化作一团湿漉漉的雾滚向恶尸,又在它们身后重新凝聚成形。他将两只巨拳抵在一名卫兵的脑壳两边,陡然发力。古老的金属和骨头应声而碎,他则顺手抄起了掉落的古剑。

       他及时举剑挡住了险些劈开头颅的一击。乌索然低吼着,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他不是剑客。他唯一使用过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双手。护卫平稳地向他走来。

       唯一的救赎就是遗忘,他们只有在死亡中才能找到自由。那个声音低声对他说。

       “我给你自由。”乌索然勉强躲过一击,挥剑刺穿了死尸的胸膛,然后又把对方从地上提起来,扯掉持剑的胳膊,凭借自己凶暴的蛮力将之钉在王座上,任其无谓地挣扎。

       卡堂已经站起来了,看上去一点也不累。“我认得你,水蛭人。它很早以前就认识你,所以我也认识你,”王冠愤怒地在他额头上颤动,死灵法师面露苦色,“它做梦都想要你,它叫我放弃。但我是不会放弃的。它是我从死人手里抢来的东西,我绝不会还回去!”

       乌索然咆哮着扑向死灵法师。卡堂吐出锋利的音节,乌索然的肉应声在骨头上痉挛扭动,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从里到外地沸腾。卡堂开始围着他转圈,“它让我戴上它。它让我把他埋得更深。把他裹在石头和泥巴里,把整座大山的重量压在他的骨头和灵魂上。永远不要唤起他!永远!”卡堂抓住王冠,似乎有些晕眩,哀嚎着,"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我为你做了这一切,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也许......”他突然小声嘀咕起来,“也许我该把你放回我发现你的地方?”

       “少废话!”乌索然大吼一声再次冲锋。卡堂的手指划破空气,黑暗能量的卷须在他四肢上闪烁。乌索然的身影再次化为一团浓雾,稍后,那雾中冲出一头银毛巨狼直扑死灵法师。卡堂绝望地做了个手势,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被黑色闪电凌空击中,呜咽着径直向后飞去。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也得不到属于我的东西。”卡堂一边说一边提起他的法杖,而乌索然则翻过身四肢着地。王冠发出一道冷光。卡堂突然惨叫起来,就好像那东西在灼烧他似的。乌索然立刻扑了过去,一口咬住卡堂的喉咙。死灵法师尖叫一声,挥杖猛砸乌索然的脑袋。

       乌索然被打倒在地,思想像碎石一样在脑袋里打转。但他又爬了起来,酸涩的人血和皮革般的老肉从他口中垂下。卡堂踉踉跄跄地走向他的王座,双手紧扼住自己的喉咙。乌索然吐出嘴里那难闻的肉,站起身。他感到下巴有些发麻。巫师的血液中有一种邪恶的力量,正像毒药一样灼烧着他的喉咙。

       他还想要更多。

       他快步向伤者走去,急切地喘着粗气。王冠剧烈地跳动着,发出嗡鸣声作为鼓励。是的......杀了他。他已经没用了。捡起我,戴上我,坐上那王座!神王,乌索然!

       “不。”卡堂的眼睛在眼窝里疯狂地转动。死灵法师的意志力令乌索然大吃一惊,他用数个世纪积累下来的力量鞭笞着吸血鬼,把他困在原地。王冠在乌索然脑海中愤怒地叫嚷,因为卡堂竟敢拒绝它的意愿。

       死灵法师拖着自己走向王座后面的墙壁,走向他守卫所潜伏的一个壁龛。他将沾满鲜血的手放在石头上,一扇暗门滑开,露出后面弯弯曲曲的台阶。卡堂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在身后留下一长串血迹。随着他消失在暗道里,乌索然发现自己又可以自由行动了。

       他立刻就去追赶卡堂。“你想去哪儿?死灵法师。”隐蔽入口走廊上的石头似乎随着他的声音而震动。王冠催促他继续前进,但它的声音出奇地微弱。“你无处可逃。几个世纪以来,我一直在观察你。”乌索然突然有些迷惑。他刚刚是闻到了烟味吗?

       一股或许是恐惧的味道从砖缝里爬了出来,萦绕在他身上。他呲牙咧嘴,感到心中正萌发出一股逃跑的欲望。那是什么?烟?沥青的臭味?他摇摇头甩开了这些想法。下面有什么?卡堂要去哪里?这下面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除了…...乌索然突然明白了。这下面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个世纪前就被卡堂埋葬在这里的东西。他立刻加速追赶那个死灵法师,不理会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莫名恐惧感。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几乎可以感觉到整座金字塔的重量压了上来,感官紧张到了极限。“你去哪儿卡堂?”他又说道,只不过这次声音要小上许多。他停下来,静静倾听。似乎有岩石在互相摩擦,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它们下方移动。也许确实如此。

       古代工匠在石壁上刻下了粗糙的象形文字。就像故乡的象形文字一样,它们主要用来讲述墓中人的故事。乌索然好奇地用爪子摸索着它们,边走边读。那尸体被发现于蜿蜒的山间河流中,一只手里拿着王冠。死者是个强壮的男人,比任何一个摩茹堪人都要高大,却被未知的敌人毁灭。乌索然的爪子在文字上收拢,刮花了它们。

      “不。”他咬牙将目光移开。应该是纳迦什曾经的下仆……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但他为什么会闻到烟和沥青味?楼梯兜转穿过金字塔,就像一道伤疤蜿蜒而下,一直流淌到金字塔底部,一路延伸进那深黑色的古墓,那是卡堂发现王冠的地方。乌索然的脑海里充斥着支离破碎的过往景象,而王冠则以无言的绝望请求催促他继续前进。他知道前面肯定出事了。岩石中有某种东西正在汇聚,就像即将从水坝中泄洪的河水。王冠无声的低语变成了尖叫。乌索然感到一阵恐慌攫住了自己。他渴望外面晴朗的夜晚和血腥的气味。但他还是继续向前,他的目光再次转向象形文字,看到了那属于墓主人的标志。他知道这个标志。在莱弥亚陷落之前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不!”他又咬牙说道,摇了摇头。是那个为纳迦什所用的蛮横之徒,那个投机取巧的小偷;他居然被埋葬在这里?看来王冠给卡堂开了一个黑色玩笑。乌索然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血味渐浓,他赶紧赶路,把忧虑和好奇抛在脑后。得到王冠和王位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卡堂正在楼梯底下等他,在一条狭窄的走廊里,走廊的另一头被一块石板堵住。死灵法师靠在那块石头上,一边用自己的血在上面潦草地画下鲜红的符号一边自言自语。“伟大的国王,”他喘息着,“莱弥亚的王子,出来吧……”在他的额头上,王冠在不断的尖叫中闪烁着一股诡异的光芒。乌索然看得出来它极不情愿。

       卡堂在做什么?难道他还寄希望于召唤最后一名卫兵来拯救自己吗?乌索然跳下最后几级楼梯朝卡堂奔去。突然,死灵法师抽搐起来,鲜血从他断掉的脖子中喷涌而出,泼洒在石板上。王冠从他的头上掉了下去,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虚弱地闪烁着。卡堂瘫倒在地四肢摊开,翻了白眼,撒手人寰。乌索然慢慢向前,伸手去够王冠。他的王冠。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有了一顶自己的王冠。再也不用躲在阴影里了。不用再站在王座后面。不,现在他要坐在王座上面。“我的……”

       “王冠和王座,乌索然。”一个声音隆隆响起,“人神与国王,乌索然。都是你的……”

       不对,有什么别的东西在用雷鸣般的声音跟他说话。乌索然抬起头。走廊,甚至整座金字塔,似乎都在呼应那些话。墙上的文字仿佛在舞蹈飞旋。他猛地把手缩回来,看向那块卡堂写下血字的石板。血已渗进了石头里。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石板很温暖。不,不止如此……它是滚烫的!乌索然嘶地一声赶忙抽手。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王冠在他的脑袋里叫喊,催促他赶快捡起自己。

       石板上陡然喷出一股烈焰,紧紧地裹住了他。他尖声惊叫,一股熟悉的味道充满了他的鼻孔。那是沥青和烤肉的味道。他冲过走廊,一边哀嚎,一边疯狂地捶打起那块石板。

       隆隆的脚步声和炙热火焰的呼啸传遍他全身。他惨叫着试图逃跑,但无论如何兜转眼前都只有火光……只有火光和他自己燃烧的肢体,就像很久以前在莱弥亚城外的那个晚上。

       一股如山底最深处的暗河般冰冷的东西从他身上掠过,乌索然在被烈火焚身的同时感到冰冷刺骨,他跪了下去。火焰在他面前凝聚成形。那是一个身形巨硕的男人,这走廊对他来说几乎狭窄的难以容身。这就是卡堂用魔法束缚在此的东西,被深深埋葬在这座仿造的金字塔之下的东西。是他的灵魂造就了摩茹堪,他的灵魂浸透了卡堂金字塔的每一道缝隙;摩茹堪真正的主人,它的神、王与灵魂,现身了。

       王冠在尖叫。

       尼赫喀拉的末代帝王凝视着乌索然的双眼,他眼中的仇恨比任何火焰都更真切地灼烧着吸血鬼。乌索然挣扎着向后爬走,他的皮肉焦黑扭曲。那灵魂俯视着他,认定他力不自胜。他的话语冲击着乌索然的心,他在被全盘否定的重压下蠕动着,感到血管里仿佛有毒液在像太阳般燃烧,而王冠也在向他施加压力。他感受到了一个从未向贪婪或恐惧屈服过的灵魂的力量,“是你......"一个名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像晴天霹雳般在蒸腾的空气中回响。

       浓烟化成的拳头在他身边砸下,威胁着要像砸死小蛇一般粉碎他。他努力爬开,试图逃跑。王冠的召唤被恐惧淹没了。一只幽灵般的手抓住了王冠,高高举起,它似乎在挣扎,似乎很痛苦。

       坐上王位吧,乌索然,一个声音在他的灵魂深处回响,但真正的摩茹堪之王要留下自己的王冠。

       烈火焚身中,乌索然逃跑了。直到冲出暗道回到王座室他都没有再回头。他抽泣着、咆哮着把暗门推回原位,只有这样,那可恨的恐惧感和燃烧的痛苦才会开始减轻。他转过身,茫然地望着空荡的大殿。“残渣碎块......”他盯着自己的爪子喃喃自语,然后又看向王座。不管怎样,这已经是他的王位。

       但他的王冠——

       乌索然嚎叫起来。

       摩茹堪之王已取回王冠,重归那长眠中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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