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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天阔水长(下)【羡忘】

2022-05-02 22:59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文学,HE,car inside,其他详见前言。

树倒猢狲散。四月初一,从九年前一直牵扯至今的案子终于审结,主犯斩首,从犯发配、流放,内眷贬卖为奴,偌大的尚书府人去楼空,私产一概充公,上到朝堂,下到地方,不计其数的官职陆陆续续换上了新面孔。

皇帝看完卷宗,瞥了眼案边的乌纱帽,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蓝涣又是何苦呢?朕原本也没打算牵连他,他却偏要为一个,昂,为一个杀父仇人求情。哎,朕要是宽恕了他娘子,那魏婴还不得天天到朕跟前来撒泼打滚?八条人命,朕也不能藐视祖宗律法啊……”

“是是是……蓝大人确实糊涂……”

“啧,你应和什么?你懂个屁!”老皇帝笑嗔了一嘴,“嗨哟”一声扶着高公公艰难地起了身,“他是糊涂,但也精明着呢。所有的俸银都缴了国库,又自请庭杖五十,革职流放……也算是,代他妻子受过,给过魏婴一个交代了。可这魏婴护在心尖尖上的人又正是他亲弟弟,还真能眼睁睁看他带着一身伤被发配到岭南去?呐,顶多就是辞了官回家养伤罢。这兄弟妯娌之间闹得……本也不干朕的事儿,偏偏长乐那丫头,啊,还跟江尚书家那丫头争着抢着,寻死觅活地要嫁给魏婴,朕能让她去趟那趟浑水吗?再说了,人魏婴的夫人是个双儿,她要嫁过去,让皇家的颜面往哪儿搁?还求朕逼人休妻,真是闲朕活得久了,一个两个都不让朕省心。”

“长乐公主古灵精怪,一直都是要强的性子,想必就是钦慕魏将军年轻有为,一时兴起罢……”

“最好是这样,不然啊,她不知还要怨朕多久呢……”

“怎么会呢,陛下宠爱公主,公主心里自是感激的,哪里会怨您啊……”

“就你会说话,昂~”

蹒跚的步履迈出养心殿,那轮红日已西斜。暮霭沉沉,这一日的光阴,又要过去。

明儿一早,宫外就要行刑,宫内也该行赏。说起来,魏婴这次,算是又为朝廷立了功,还受了点儿委屈,他这个圣上得好好安抚,再给些赏赐才行。可他魏婴已经是骠骑大将军了,手握重兵,太子被废,老七又与他交好……该赏他点什么好呢,他又,还想要什么呢?

老皇帝沉思着坐上轿辇。春风和煦,却吹乱了,他鬓边的白发。

 

 

圣旨传到魏府时,蓝湛正对着一锅熬废的汤发愁。一旁江厌离的汤飘着诱人的香,而他的…莲藕排骨都沾在了锅底,盛进碗里的汤面上还飘着一层黑黑的锅灰。他弓着腰用漏勺一点点将它舀掉,时不时瞟向江厌离的紫砂盅的目光,藏不住的艳羡和哀怨。

江姑娘说,魏哥哥最喜欢喝莲藕排骨汤了,人纡尊降贵,手把手地来教他怎么焯,怎么熬,什么时候放排骨,什么时候放莲藕,要多少姜,多少葱,放多少盐,多少酒,他还是学不好。明明眼睛是学会了的,可手就是不听使唤。眼下这不忍直视的一碗汤,纵然江厌离不停宽慰他已经尽力了,但…他哪好意思真的端去给他的魏哥哥“试毒”?正琢磨着还能不能赶在魏婴下朝回来前再熬一锅,就见陈叔着急忙慌地跑来膳房请他去前院接旨。

 

一捧华服一卷皇文,予以他一品诰命之身。

送走了传旨的公公,蓝湛握着圣旨轻轻摩挲,愣愣回过头时,意外发觉小心翼翼捧着那一袭诰命华服为他喜极而泣的青羊身后,还有温情,还有府上所有的家仆,都在为他高兴,为这魏府又添一项荣耀高兴。还有那两个尚不谙事的孩子,也因他的喜不自禁在手舞足蹈。

他让下人们去库房领赏,吩咐青羊将华服放进屋里收好,自己捧着那卷圣旨来到祠堂,将它供奉在香案上。

欢欢喜喜回到膳房时,蓝湛欣然接受了江厌离的道贺,再看那碗失败的汤也觉得多了几分色相,用手背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顺手就往里撒了一小把辣椒粉。

“哎!”

江厌离阻挡不及,飞快给自己的那碗汤盖上嵌截盖,防止那辣椒味儿玷污了自己的手艺。被呛得埋在大袖后头连打了三四个喷嚏的蓝湛掩着红红的鼻头,眼睛骨溜溜在江厌离那盅汤上打转,后知后觉地慌张起来——江姑娘可没教他放辣椒啊,魏哥哥最喜欢喝的汤。

可惜江厌离没给他再找补的机会,一听他候在门口的丫鬟说“夫人,将军回来了”,急忙就给他那盅也“啪”一下扣了盖子,让人一道端了出去。

 

雀跃之中莫名有些不舒服,蓝湛抠着手跟在江厌离身后,直到见她笑盈盈地向魏婴福礼,关切地问他今儿一切可顺利,又贤惠地告诉他今儿熬了他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俏皮地为他揭开两盅汤的盖子,让他猜哪一盅出自自己之手,哪一盅才是她的手艺,这才幡然顿悟心里憋闷的源头——

这是不是就叫“喧宾夺主”?仿佛方才丫鬟的那一声“夫人”是在叫她似的。

 

魏婴负手扫过面前这一白一红,一清一浑的两盅汤,想都没想就端起了那碗辣汤,还特地嗅了嗅,发出一长声类似“我就知道”的“嗯”。

“这碗,一定是我夫人做的。”

江厌离嘴角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像只是开个玩笑,逗逗小忘机而非让他难堪一般,故意多问了一嘴:“为什么呢?”

“因为……”

旁边已有下人掩嘴偷笑,错过了魏婴仰着脖子将那碗汤一饮而尽的场面,只听江姑娘一声惊呼,那碗就见了底,他们将军嘴里还叼着片……不,是一块莲藕,一整个嗦进嘴里,两颊塞得满满当当,好半天才吞咽下去。

“因为我夫人头一回熬汤,肯定会做得可爱些。”魏婴放下碗,走到方才嘟着嘴,闷闷不乐地杵在一旁踢小石子的蓝湛身边,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帮他把此刻要惊掉的下巴抬回去,对着人的鼻子猛哈出一口气,“而且他一向体贴,知道我爱吃辣,放这么多~”

宠溺地揉了揉羞恼又偷着乐的小双儿的头,魏婴握住了蓝湛红着脸替他擦嘴角汤渍的手,皱着眉细细看他指尖不小心划破的小伤口,【拉灯】:“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不是嫌弃啊!你这手可是好不容易养好的,我不许它再有不必要的伤口。听话,嗯?”

“你就是嫌弃……”

怀里的人小声嘟囔着从他手里抽回手,顺带暗戳戳捶了下他的胸口,简直跟被招惹的小奶猫一模一样,一边还赌气呢,一边又怕真把他惹怒了,只敢收起锋利的爪尖,用肉垫轻挠两下泄愤。

其实自重逢以来,蓝湛至今都未真正跟他闹脾气,对他胡搅蛮缠过。那曾被小双儿的爹娘、兄长,还有他,一点点宠惯出来的东西,被小双儿藏起来了。所谓弃猫效应,被丢弃过再捡回来的小猫,总会觉得当初哪里不好哪里太过,生怕一不小心,就重蹈覆辙。

是以,他要很努力地去捕获小双儿那些偶然蹿出来的任性,然后及时给出回应,让他感受到自己在被爱,让他相信自己会被包容,给他得寸进尺的底气。

魏婴的笑意在眼尾一圈圈漾开,他欣喜于蓝湛主动的试探,殷切地从怀里掏出还热乎的芙蓉糕博他夫人欢心:“呐,先咬两口解解馋,然后快去换衣裳吧?封了诰命,咱们得进宫谢恩呐~我给你拿着,一会路上吃?快去,昂~”

 

 

一盅实难下咽的汤被人一饮而尽,一盅色香味俱全的,却到放凉了也无人问津。

江厌离回到闺房,撑着手肘坐在桌边,对着那盅已错过赏期的莲藕排骨汤发呆。第一次见面时,魏婴分明对它啧啧称赞,喝了一碗又一碗,今日却推说喝了他夫人那一碗,胃里就已没了空当,一勺的空当都没有,让她带回来给江澄饱饱口福。

 

纵使那蓝湛处处都不及她又能如何,除了她,还有谁会在意他“才不配位,必受其累”?

魏婴不在乎,一点儿不在乎……甚至还为他打点好一切,帮他配位。蓝涣为了金光瑶放弃功名利禄,蓝湛的出身也就随之一落千丈,他立马就为他求来了诰命之身,堵住悠悠众口。

原先…她还为那双儿还活着感到庆幸,因为你永远无法去跟一个死人比,也就永远无法超越,他在魏婴心中占据的地位。可只要他活着,她总有办法让魏婴看到谁长谁短、谁优谁劣,让他明白谁能与他鸾凤和鸣,谁才是他执手白头最好的选择。

可她没想到,魏婴评判的标准就是蓝湛。又或者说,他从来没在比较谁好谁不好,他的眼里只有蓝湛,他只要蓝湛。

他对他的偏爱,毫无道理可言。

 

“哐当”,紫砂盅碎了满地,连同那碗用错心意的汤,都变成狼藉。

 

 

从宫里出来的小双儿显然喜出望外,坐在马车上就要欣赏宫里画师为他和魏婴画的像,从头发丝看到步履,又小心翼翼卷好了抱在怀里。魏婴饶有兴致地盯着蓝湛高耸的奶膘,直担心他的小乖乖会不会要笑僵了,食指缓缓描过那对圆弧,勾着蓝湛痒得后缩的脖颈按到自己肩头,让他消停:“这么喜欢?”

蓝湛点点头,又摇摇头,被搂住的脖颈被限制了活动,他伸直了腿晃晃脚尖,满是雀跃:“陛下说我们很般配!”

“当然啊。”

“不是!”蓝湛甩甩脑袋,躲开魏婴又来拧他脸颊肉的手,“我的意思是……他应该知道…我…我是个双儿吧?”

小双儿的眼睛晶晶亮亮的,他撑着魏婴的胸膛昂起脑袋,美滋滋地【拉灯】:“陛下同意我做你的夫人哎~”

魏婴笑而不语,垂眸望着他的小乖乖眉开眼笑,满面生气的模样,忽得一个大开口,【拉灯】。

“不然你以为那圣旨是谁给你的?假传圣旨,可是要杀头的!”魏婴做了个“咔嚓”的手势,随即【拉灯】,将小双儿抱高了些,【拉灯】,“委屈吗,你这一辈子可都是我的咯?诰命夫人不可以改嫁的,哪怕我死……”

“不许说!呸呸呸!不说那个字!”

蓝湛急急捏住了魏婴的嘴唇,呸一下【拉灯】,被终于忍无可忍的魏婴牢牢按住了后脑勺。

 


【拉1512盏灯】

 

迷迷糊糊转醒时天色已然要黑透了,魏婴戳了戳还不肯起的小人儿的痒痒肉,害得蓝湛胡乱扭躲间痛得“嘶”了口凉气,不情不愿睁开眼,撇着嘴又气又委屈,好像魏婴再闹他一下就要哭出来了。

“好好好,不起不起。”魏婴举手投降,“那你等我去端些吃的来,垫了肚子再睡,好不好?午饭也没吃好,晚饭再不吃真不行,你的胃受不住的。听话,我很快回来,嗯?”

见小双儿是认真点了头,魏婴才往膳房去。半天不见父亲和爹爹的一双儿女巴巴望着父亲一来就端走了他们爱吃的甜食,又要了白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敷衍地夸了句“哇,今天表现很棒”,连拇指都没竖,再叮嘱了他们乖乖用完膳乖乖就寝,就火急火燎没了人影。

“姑姑,父父干什么去呀?”

“春种。”

温情抬抬眼皮,淡定地挖了一勺鱼籽,一旁的青羊瞬间红了耳根。

 

 

门人禀报说他大舅子求见时又过了二十余日,魏婴欣欣然望了眼一旁来了兴致教绵绵弹琴的蓝湛,让阿愿自己将剩下的字练了,跟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独自出了书房。

这些日子,小双儿举止投足之间有了明显的变化,渐渐扎下了根,有了点儿主人家的气势。也不再因为怕手生而强迫自己每日习字练琴,更多的随心所欲,更多的理所应当。正是在冒花骨朵儿的阶段,他可不想又平白吹来一阵妖风。

 

“魏将军。”

“蓝公子,有何贵干?”

“我……能见见忘机吗?”

多可笑,身为蓝湛的亲兄长,他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是不是就像蓝湛当年想要见他那样?不,不是,当年的蓝湛可从没对不起他,如今的他,却是自己放弃了见蓝湛的资格。

“呵,蓝公子莫不是忘了,金光瑶可没伏法呀,你已经不是蓝家人了,你以什么身份见我夫人呐?你别想欺他善良,逼他心软。”

仿佛被触发了什么机关,蓝涣潸然泪下,默然流了许久的泪,等得魏婴快不耐烦,这才拭了泪痕,挤出僵硬的微笑来:“魏将军不知道吗?阿瑶,已经没了。”

 

杖责五十不是小惩,皮开肉绽了,再好的创药也不能立竿见影地让他恢复行动,加之心中那点无法纾解的郁结,他到今日才知,他为金光瑶买下的庄子,竟成了魏婴的地盘。他不知他们有没有对他说什么、做什么,把守的人是不是就跟阻止他粗鲁地限制他的行动,他怔怔地听着里头一声声惨叫,隔着几重围墙都那么凄厉无助,从起初的洪亮到最后的虚脱。血海深仇又被暂时搁置,等他发了疯似的冲破阻拦,冲进那寂寥的小院,屋内已没了声响。产婆、乳母都还是他原先府上的那位,怀里抱着的婴孩已洗净了血污,他的阿瑶却躺在那一片红得刺眼的血泊中,任他怎么叫唤,都没了回应。

他冲上前将人紧紧拥在怀里,却依然留不住,那渐渐消逝的体温。

 

产婆说夫人死于血崩,他也确实没在他的阿瑶身上看到别的伤口。

可枕边留给他的那封信,墨迹已干,斑驳的泪痕新旧不一。

 

他喊他蓝公子。

他说想了许久孩子的名字,才想起孩子已经不能姓蓝了。

他说那就叫他“如兰”好不好,“金如兰”,不论什么性别,都好听。

他说如果孩子也是个双儿,能不能像他爱护忘机那样爱护他?孩子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的,别让他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说他还是恨他吧,像魏婴他们恨他一样。恨他,他死了,他就能解脱了。

他说他想通了,他确实罪该万死,他不要他为难了。

 

差三岁就是而立之年的人,哭得与三岁垂髫无异。他这半辈子,儿子、兄长、丈夫,他什么都没当好;父母、幼弟、妻子,他一位都对不起。

 

蓝涣从马车里捧出两方牌匾交给魏婴,他后退了几步,叩下三个响头。

“这是爹娘的牌位……他们应该…不愿认我这个儿子了吧?我寒了他们的心,他们定是不愿和我呆在一处的。爹娘的棺柩都埋在姑苏祖坟处,忘机认得的,你有空带他多回去看看,烧些纸钱,跟他们说说话……爹娘就他这一个儿子了,他们肯定…很放不下他……魏无羡,请你一定,好好待他。”

余光窥见魏婴身后的小身影,蓝涣凑到魏婴耳边,声音不大不小:“魏将军,其实若不是你出现在忘机身边,也不会是阿瑶杀了我们爹娘。”

 

魏婴心里一惊,顺着蓝涣的目光回头,在看清蓝湛的那一刹那,几乎要骂娘。可再转身,蓝涣已然驾着马车驶远了。

再怎么谩骂也无益,再去做莫须有的假设似乎也不必。他坦荡又忐忑地向他的妻子摊开手,意外又意料之中地,被他的小双儿扑了满怀。

“魏哥哥。”

“嗯。”

“魏哥哥。”

“我在。”

他的乖乖一遍遍唤他,他一遍遍予他回应。

“你…一定等我死了再死…一定要死在我后头……一定一定。”

听着是很不吉利地话,可魏婴再清楚不过,这是小双儿,他的小双儿,在对他说情话。

“好,魏哥哥会努力,让乖乖长命百岁。等到了天年,你先闭眼,我就去寻你,阴曹地府我也陪你一起,有我守着你护着你。”

 

天阔水长,幸已再逢;碧落黄泉,断却轻离。


啊~去年7月开的坑,终于!完结啦!!!

愿《碧牡丹》里的羡羡湛湛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和和美美~

希望没有辜负小可爱们的等待和喜欢……

还是那句感谢呀~谢谢小可爱们的一路陪伴~或许,我们有幸下个故事再见~

笔芯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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