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Drifter

2023-03-07 23:16 作者:_Hymn__  | 我要投稿

*安多恩×蕾缪安

Drifter = 漂泊的人



安多恩离开拉特兰的时候没有带太多东西。

 

在当时,他没什么时间收拾了。在公证所的人赶来之前,他飞快地整理了一个背包和一个随身行李箱就走了。里边有钱,证件,衣服,还有他能想到的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甚至没来得及去细细检查他到底带了些什么,直到他离开拉特兰边境,踏入其他的国度。

 

在不同的地界之间辗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泰拉大陆上是不容易的。安多恩决定去维多利亚——他总得需要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一处维多利亚的城邦正好从不远处经过,能让他靠着载具抵达。

 

载具上除了他还有三个人,没有人说话,全都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彼此对彼此的目的都没有任何好奇。这种沉默是一种微妙的默契,采取这种方式出城的人多半是逃出来的。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路途上很无聊,夜晚没有风景可看。安多恩坐在前排,能看到远处疑似移动城邦的灯光,但是行驶了好一会儿,那些灯看着还是那么远。在这种无聊下,他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回忆。过去24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像猛涨的潮水一样淹没了他的意识,他需要重新把发生的事梳理一遍。只是潮水还迟迟不肯退去,现在他也没觉得自己清醒了多少,就凭他还要从卡兹戴尔回一趟拉特兰这么多此一举的事来看,指定还是有点恍惚。

 

但是安多恩发现没办法说服自己直接离开,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回到拉特兰去,起码要带一些东西走。

 

载具隆隆地行驶着,安多恩靠向窗户,试图进入睡眠——从昨天清晨抵达卡兹戴尔以后,他就没再合过眼。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入睡,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蕾缪安,看到她安静地躺着,看到她腹部的伤口。

 

三个小时后,载具停下了,安多恩跟着其他人向维多利亚走去,在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拉特兰了。他告诉自己还不能回头,苦行,这还只是开始。

 

***

 

蕾缪安觉得安多恩的翅膀很漂亮。

 

不同萨科塔的翅膀多多少少会有点区别,但是蕾缪安第一次看到安多恩的时候,觉得他的翅膀太特别了。安多恩的翅膀不像其他萨科塔的那样“普通”,而是有奇异的形状,看着有点像时钟的指针。

 

也许这是对后来将要发生的事的最早的预兆,只是那时候没有人知道。

 

那会儿安多恩刚刚离开伊比利亚,来到了拉特兰。蕾缪安很早就注意到他了,那时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大教堂门口的长椅上。除了他的翅膀,他的性格也很独特。像他这样内敛安静的萨科塔,在拉特兰并不多见。与其和朋友相聚,或是去街上搞爆破,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每当看着他端着书经过时,蕾缪安就会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她原本不知道是什么,后来知道了,那是一种苦行感。

 

她听说这个年轻人并不生长于拉特兰,而是伊比利亚,于是一切不合理之处都有了解释。但是除了性格以外,他和其他拉特兰萨科塔没什么区别,射击技巧纯熟,信仰虔诚。

 

两人真正有交集,是在很久以后了。要说因为什么,是因为一份甜品。

 

如同所有的拉特兰萨科塔一样,蕾缪安很会做甜点。学校有专门的烘焙厨房,那天她和朋友在尝试制作新的甜点,偶然注意到了另外一边有个人也在做。出于好奇,她凑过去看了看。他在做水果挞,这在拉特兰差不多是最基础的甜点了,但是蕾缪安仍然觉得这份水果挞很特别。是因为酥皮上的奶油,那是一种复杂且精妙的纹路,仅靠花嘴是挤不出来的。蕾缪安看得有点入神,都忘了和它的主人打招呼。

 

“你好。”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人就是那个独特的萨科塔,安多恩。他今天没有穿他往常习惯的长袍,所以她没有立刻认出他来。

 

“你好。”她问,“这是你做的吗?”

 

“是的。”

 

“它看上去很特别。”

 

“这是来源于我家乡的手艺。”

 

怪不得她此前从来没有在拉特兰见过。

 

安多恩将一把餐叉放在她的手边,说:“想试试看吗?”

 

蕾缪安叉下一块酥挞送入口中,发现挞皮内部是柠檬味的馅料。近几年,这种清淡口味的甜点并不是主流,拉特兰人现在钟情于各种香料,做出来的甜品也偏重口味。现在尝到这么清爽的味道,让她不由得感到惊喜。

 

“味道很好。这也是你在你的家乡学到的吗?”

 

他点了点头。

 

那天阳光正好从大窗子里溜了进来,全数落在了安多恩身上,把他的翅膀照成了淡金色。翅膀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浮动,像是前进的指针。

 

***

 

维多利亚是一座安静的城市。

 

也许不是十分安静,往后安多恩还会去卡西米尔,萨米,那里才是最静谧的地方。不过比起拉特兰,维多利亚已经很宁静了。

 

他找了一间旅店,在老城区,很小,很旧,价格低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衣柜,狭小的卫生间。比起他过去待过的所有的居所,这里是最简陋的。但是在这里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夜晚不会喧嚣,白天人们都出去工作,也不会有人吵闹。他甚至觉得,这里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拉特兰充满活力,而他格格不入。

 

原本他只打算在维多利亚最多停留一个星期,毕竟只是为了中转,他还有别的地方想要去。但是过了两天,他就觉得这里可以多呆一会儿。

 

安多恩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女孩。

 

她住在同一幢楼里,在一层。她的房间略大一些,但是有一多半被她改造成了作坊——她是个帽匠。很难想象在这种逼仄寒酸的地方有这么美的事物存在,她做的帽子非常好看,都是当今贵族喜欢的款式。只是这样的美丽在批量生产下也失去价值,每周都会有人来拉货,她得到的报酬也只够这一周的开销。她还有个幼小的弟弟要养,安多恩问她的父母呢?得到的答案是因矿石病而被赶出了维多利亚。

 

安多恩感觉他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抚这个女孩的辛劳,他能想到的却只有拉特兰的祝祷词,现在它们显得绵软无力。

 

为了久留,安多恩找了一份工作,给一家报纸撰稿。有的人好奇他一个萨科塔为什么会跑来维多利亚,而且还是贫民区。安多恩只是微笑,没有给更多的解释。

 

这份工作不忙,他每天有很多自由时间,他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观察和记录。他发现这里的人们的境遇大多类似,家里有人得了矿石病,被迫离开维多利亚。城市生活成本太高,只能做一些底层的工作。累,薪水少。

 

贫民区有很多孩子,他们喜欢安多恩,因为安多恩经常给他们讲故事,讲那些他在拉特兰的见闻。他们和其他人一样,穿着破旧的衣衫,每天吃不饱,但是在他们这个年龄,还不懂得苦难是什么。

 

安多恩也不懂。

 

由此他才想离开拉特兰,他想看看更多的地方。

 

***

 

蕾缪安没有离开过拉特兰。

 

她倒是因为出任务而经常去其他的国家,但是从来不久留,在她心里,拉特兰就是最好的地方。

 

直到现在,她也想不到什么离开拉特兰的理由,她的朋友都在这里,她生长在这里,她不需要去追寻归属感。即使是她受了伤,长期无法离开轮椅,她也从来没觉得她不再属于拉特兰。战斗不了,换个身份就好了。也正因如此,她不是很能理解安多恩的离开。

 

年轻的时候,安多恩凭着出色的成绩成为了特勤队长,带着她们完成了许多任务。逐渐,安多恩也不像以前那么寡言了,在任务结束后的聚餐中,他很健谈。

 

只是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蕾缪安还在试图理解事态的发展,接着就失去了意识,而后沉睡了五年。苏醒后,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作战了。她没花多少时间就接受了这一事实,时间总是向前推移的,人也要向前看,她不能总是在原地踟蹰。

 

唯一让她觉得不太自在的是她不能做甜点,至少现在在医院里是不行。安多恩教过她怎么做伊比利亚风格的水果挞,她还没来得及尝试一次,变故就发生了。

 

莫斯提马说,安多恩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莫斯提马在堕天以后也开始漂泊,菲亚梅塔作为监管人得一直跟着,但是她们的每次行程都会向拉特兰报备。而安多恩几乎是下落不明,根据现有的信息,他离开拉特兰之后去了临近的维多利亚,随后疑似去了叙拉古,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像莫斯提马这样一年到头不在拉特兰的人,也从来没在旅途中听闻过有关安多恩的事情。

 

不仅如此,在拉特兰内,有关安多恩的信息也消失了。官方将他除名,此后安多恩只存在于过去。

 

菲亚梅塔是愤怒的,事情发生以后,她一直在愤怒。这种愤怒来源于一种无能为力,无法扭转既定的结局,无法改变糟糕的现实。蕾缪安也愤怒过,茫然过,最后这些情绪都化为了平静。因为当时的自己太慌乱、太吃惊了,她无法这场悲剧负责。她觉得安多恩也是。

 

***

 

安多恩此后生活在一种平静里。

 

他看到锁与匙的时候确实是震惊的,也许也确实一度失去了理性。他在疯狂的边缘发问,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伊比利亚的沿海小镇,当年他的问题也是这样淹没在了一片寂静当中。

 

拉特兰没有给他答案,他仍然想要答案。他自觉拉特兰回答不了,于是他走了。他开始试着在寂静中寻找答复。

 

做帽子的姑娘病了,安多恩给她请来了医生,还替她支付了医药费。病情稍有好转她就急着继续做帽子,生活的压力不允许她休息太久。她的弟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幸好这里有免费的学校传授知识,尽管教的东西都很简单,也足够他长大成人后去找一份凑合的工作。安多恩离开了报社,开始做一名教师。这和他以前在拉特兰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不需要射击,不需要战斗,只需要付出时间和耐心。

 

学校是用一处废弃房子盖的,客厅作为活动室,剩下的三个卧室就是教室了。学生不多,都是邻里的孩子。安多恩买了不少旧书放在学校里,他曾经多次抚摸墙壁的裂痕和陈旧的桌椅,它们无声地讲述苦难。

 

这些在拉特兰里都没有,拉特兰似乎永远都是崭新明亮的,他丝毫不记得拉特兰里有什么地方像这里一样暗淡。

 

他教孩子们识字,算术,也教他们经文。当他在那座海边小城挣扎的时候,虔诚的信仰就是他所有能依赖的东西。只是现在,他不知道所谓信仰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力量,但他知道孩子们需要一个信念。

 

邻里的人们依然对他好奇,即使他已经来了好几个月了,人们还是对他一无所知。安多恩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他只好奇别人的故事。

 

学校对面的房子里住着一位老奶奶,她的孩子们都出去打拼了,她说他们会回来看她,但是在安多恩居住的一年内,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亲人拜访她。

 

老奶奶家有个小阳台,很小,但是摆满了花盆。安多恩去过一次,以他的个头,转个身都有点困难。老奶奶喜欢这个年轻人,总会邀请他来喝茶,顺便看看她种的花。初夏时分,她又邀请他来了,安多恩意外地发现,奶奶种了一些紫色鸢尾。过去在拉特兰,这种花只在特定几个地方才有,他常常去看。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蕾缪安喜欢。

 

***

 

蕾缪安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把视线从安多恩身上移开的了。

 

过去她觉得他是个可靠的队友,和他一起出任务不用担心太多。后来她发觉自己希望能在任务以外的场合也遇见他,最好还能聊聊无关战斗的话题。

 

她逐渐发现安多恩并没有那么深沉,他乐意和自己交谈,也许他的冷淡只不过是一层表象。萨科塔人的友善和风趣并未从他身上脱离,即使他曾离开拉特兰那么久。

 

她问,伊比利亚是什么样子?他说伊比利亚曾经很繁荣,很热闹,但是和拉特兰仍然有区别。这种区别他也说不清,只有在两座城市都生活过才能发觉。

 

某次任务之后,上头给他们准许了十天的假期。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去别的地方旅行了,时至今日,蕾缪安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当时留在了拉特兰,但是她还记得那个假期她是怎么过的——她一直都和安多恩在一起,也是在那个时候,安多恩教她伊比利亚人怎么做柠檬水果挞。

 

有时候蕾缪安会觉得安多恩没有完全变成一个拉特兰萨科塔人,这是从一些小细节里判断出来的。它们并不明显,但是只要察觉到了,就会发觉这个人并没有完全归属这里。比如,他的说话习惯。比如,他做甜点的方式。比如,他的安静。不过蕾缪安对此没有意见,她觉得拉特兰人走到哪里都是拉特兰人,即使他没有出生在这里。

 

安多恩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第一次踏上拉特兰的国土时,他只感觉到了陌生。随着慢慢习惯这一切,他开始说服自己这里也是故乡。

 

他很高兴自己能遇到蕾缪安,她喜欢甜食,有漂亮的粉头发,总是想和他交谈。有她在的时间,从来不会无聊。

 

安多恩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固执?为什么不肯和其他萨科塔一样享受乐园?为什么执意要去渡他人的苦难?

 

他不知道答案,有些问题的本身就是回答。

 

***

 

安多恩回到了伊比利亚。

 

伊比利亚现在不能轻易进入,他没抱太大希望地提交了申请,结果还真的通过了。也许是因为过去的那些年,他没再承担什么任务,做的只是最普通的工作。

 

潮石镇已经不见了,如同其他被海洋吞噬的城市一样,居民四散而去,只留发霉的房屋和空旷的海滩,偶尔会有水藻被冲上海岸。

 

安多恩还记得潮石镇过去的模样,那是一个僻静的小渔村,居民不多。和大多数其他伊比利亚城市一样,这里阳光充沛。潮石镇穷,什么都缺,不缺的是阳光和海水。不过在看过维多利亚的贫民区后,安多恩觉得潮石镇的生活还不算紧张,至少他小时候不怎么需要担心温饱问题,可做的事情也很多。每天他要去听教皇讲经,教堂很小,只能坐下几十个人。教皇每次会把窗户打开,海风吹散了闷热的空气。去完教堂后,他会在下午花大量的时间阅读,傍晚他去海滩散步。落日把海晕染成玫瑰色,泡沫看着像星星。

 

安多恩不止一次和蕾缪安讲述过伊比利亚的海,这种海面只存在于伊比利亚。拉特兰也是个岛屿,但是它的海和伊比利亚完全不一样。

 

蕾缪安说,她也想去看看。

 

安多恩觉得蕾缪安走在浅水里的样子会非常美,沙滩不是一个适合散步的地方,走在那里会一脚深一脚浅。但是他期待过在哪天要和蕾缪安一起去一次伊比利亚,带她看看他小时候住的地方。那次休假他本来是想带她去的,但是十天对于去伊比利亚打个来回来说,有点困难,而且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准备提交申请了。于是一起去伊比利亚这件事和他们之间的很多约定一样,成为未曾兑现的诺言。

 

潮石镇的房子是蓝色的,这种蓝色源于一种油漆,在海风的侵蚀下,蓝色里显现出一种闷浊的灰,不如以前漂亮。现在蓝和灰已经彻底不见了,只剩黑色的霉点和墨绿色的青苔。

 

安多恩走在潮石镇——如果它还能被叫做镇的话——的街道上,觉得安静。这种安静不是什么好预兆,只有在没有生命的地方才会这么安静。他逃离灾难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安静,人们还是坚守着这里,期待事态发生转机。安多恩带着希望去了拉特兰,惊讶地发现拉特兰有着和伊比利亚一样的阳光,一样的宗教,一样的信念。

 

只是拉特兰未曾对潮石镇施以援手。

 

他在大教堂的门口前坐了很久,决定留在这里。

 

***

 

蕾缪安在刚苏醒的一个月内,无法自如地活动。

 

她睡得太久了,肌肉已经忘记如何服从大脑的判断。于是她只能躺着,配合治疗。还好情况在好转,三年过去,她能自己操作轮椅,能使用铳械,现在还能短暂地离开轮椅了。她觉得自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即使需要很久。

 

醒来之后,菲亚梅塔问她需不需要什么,蕾缪安只让她从家里拿了一本相册来。

 

相册里有很多她学生时代的照片,也有她加入特遣分队之后的照片。这相册还有半本空着,以后可能会一直空着。

 

最后一张照片是她和安多恩的合影,照片上安多恩在给她看一本书,蕾缪安看着翻开的书页,安多恩的视线则落在她身上。

 

这张照片来得意外,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提前结束了度假,悄悄地去找他们,结果看到了这一幕。莫斯提马用相机拍了下来,不巧被蕾缪安发现了,不过照片上的主角们都没要求删除这张照片。

 

那本书甚至还在病房里,她一直没有看完。

 

蕾缪安怀念以前吗?她当然怀念。她无限怀念那个随意奔跑的自己,她怀念克服困难最后完美完成任务,也怀念任务结束后酒吧里的一杯饮料。

 

她也怀念安多恩,她多多少少知道安多恩的疑虑,自然也知道他为了打消这个疑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些年里,她无从知道安多恩的境况,他自从出了拉特兰就杳无音信了。

 

***

 

安多恩试着给蕾缪安写信。

 

蕾缪安给他讲过莱塔尼亚的北部山脉,那是少有的还没有被天灾侵蚀过的地界。据说那里的山顶开着野花,山坡上是茂盛的森林,溪流河水十分清澈。

 

安多恩在莱塔尼亚的时候确实去了,实景和她描述的相差无几。城市和天灾都绕开了这座山,使得它保留了自然的原貌。安多恩在这里拍摄了一张照片,又写了一封信,想要寄给蕾缪安。

 

 

蕾缪安:

 

我来到了你说过的莱塔尼亚山脉。

 

你说的总是对的——这里的风景很好,就和你描述过的一样。漂泊至今,我没有见过哪里的风景像这里一样洁净,甚至让我产生了这里是一片虚幻的错觉。

 

我曾想过,如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今天是否就不会只有我站在这里?你我之间许诺过要走过的地方,现在我一个人走遍。我的逃避和我的错误,我不打算否认。我不曾试着联系你,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或许我们的道路注定是不同的,只是偶尔的时候,我还是会期望我们的道路能有重叠的时刻。

 

安多恩

 

这封信他没有寄出去。

 

兜兜转转,安多恩回到了拉特兰。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回来,至少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这可能是永别。事实证明,绕开检查进入拉特兰不是很难的事情。他没有去市中心,还不是时候,他留在了安魂教堂,这里很适合他。

 

教堂门口有一处草坪,他决定开垦一下,种点花草。他带着他的兄弟姐妹,手工开挖着,他想起来了那位在维多利亚的老奶奶,不知道她身体好不好,孩子们有没有去看她?让他稍感安慰的是,那个做帽子的姑娘后来受人赏识,被一个贵族收了做裁缝,不必住在那冷僻的巷子里。

 

只是他遇见的大多数苦难仍然亟待解决,安多恩知道这条路漫长得看不见头,仅仅是拉特兰的问题就有够他解决的。不过他相信后人看见他的烛火,会跟随着点亮明灯。

 

一个教徒问他,先导,我们要种什么花?

 

安多恩想了想,说,那种白色的野花就很好,然后,再来点紫色鸢尾吧。

 

***

 

蕾缪安没有想到安多恩回来了。

 

其实她没有太意外,当她听说安魂教堂开着一片紫色鸢尾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但是她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有点好奇安多恩的现状。昏迷了五年,她都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随着万国峰会的临近,他出现了。就和他当时第一次出现在拉特兰一般毫无预兆。

 

他带来了紫色鸢尾花,走进病房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她也什么也没有说。

 

最后还是他先说话了:“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嗯。已经可以离开轮椅了。”

 

“很好。”

 

蕾缪安感觉对他没什么话好说,她看出来了,他的信念还没有变过。虽然他的外貌改变了——变了很多,他瘦了,眼角有细纹,眼神也不比以前有活力,而是多了几分深奥。

 

往后他偶尔会来一次,每次都会带一束鸢尾。他的时机选得很巧妙,不会被他人注意到。其实安多恩想和她多说点话,但是每次一看到她推着轮椅的样子,就又说不出口。

 

蕾缪安收到了消息,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要回来了。于是她对安多恩说,别再来了。

 

她隐约觉得拉特兰要有大事发生。

 

***

 

安多恩上次体验到精神刺激还是在八年前。

 

他自以为已经有发问的权利了,已经窥探到答案的一角了,教宗给他展示的一切就又让他所信赖的完全颠覆,脚下的路也消散而去。

 

菲亚梅塔愤怒地向他发问,要求他道歉。他当然知道自己需要道歉,尽管他从来不觉得选择“背叛”拉特兰和队友是一种错误。他觉得自己只是选了另外一条路,而这何错之有?

 

除了蕾缪安。

 

他把她伤得很重,作为代价,他被莫斯提马伤得很重。如果没得到有效的治疗,也许他也一样会在轮椅上度日。

 

蕾缪安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憎恨,这让他有点意外,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她毕竟和菲亚梅塔不一样,同为萨科塔,她能理解他所想的事情。

 

最后争端结束,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安多恩又回到了安魂教堂,准备下一次出发。

 

蕾缪安曾经对他说,别再来了。但是安多恩还是去了一次医院。

 

他是在夜晚悄悄溜进去的,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都不在,以蕾缪安的警觉,她一定是能察觉有人来了的。不过那一晚,她睡得很熟,安多恩走到床头柜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床边有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淡淡的柔黄色光芒,使得安多恩能看得清她的脸——一如既往地神色平静。在过去,她这样安静的时候并不多。有一络头发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安多恩本想伸手帮她拨开,犹豫过后,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随后转身走了。

 

***

 

蕾缪安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手边多了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水果挞。奶油的挤法很特别,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



Lof难民逃难来了

Drifter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