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Over同人】花开命半分（上篇之二）
“……诶？”
早在来到融合世界以前，不，其实早在自己脱离志士之列，刚刚成为流浪人的时候，就逼迫自己养成了这个『特技』。
卑微的第一人称，陈腐的古武士风语尾，无害到近乎愚蠢的口癖。
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害怕自己。
——不让别人因为自己是『人斬り抜刀斎』而畏惧自己。
所以初遇薰殿的时候，她说她不在乎他人的过去，自己当时是很感动，也是打心底里感到开心的。
但是「不在乎」，不代表过去的所为就会被抹消。
「不管再怎么接近拔刀斋，剑心就是剑心！」
与她告别准备前往京都讨伐志志雄的时候，她这句话，令拙者明白了一件事。
——在薰殿心中，『不殺の流浪人・緋村剣心』与『人斬り抜刀斎』，是被切裂开来的，两个不同的人。
她的「不在乎」，是下意识在屏蔽拔刀斋存在过的这个事实……
屏蔽自己就是拔刀斋的这个事实……
——她还是害怕。
所以，说实话，当时若不是因为缘的复仇行动将大家都卷了进去，自己本来是打算永远不说出这伤迹的来历的。
已经认定，不可能有会百分之百接纳自己全部的人了。
——因此到了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就算是在比赛中配合得再好，甚至是平日能够相聚小酌的仲间，若是想问，自己也是这样装傻而糊弄过去。
——拙者当然注意到了妖梦殿方才虽然短暂但却切实于自己左脸上停留过的视线。
条件反射般地，变换声色，然后将话题转移回今日前来的正题——要帮忙牵引藤月的这件事情上。
虽然自己这么说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嘴角在一阵阵地发热，仿佛从那里感受到了脉博般，一跳一跳地。
——其实之前被拉着袖子一路过来的时候，好像就有不禁想笑的感觉。
还没有时间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听到了妖梦殿的回答。
“为什么要全部拿掉？”
面前的藤月如今虽然没有开花，但看来也是枝叶茂盛——至少比起之前看到的樱树来说，是要有生机地多了。
现在听到居然要把叶子全部摘掉，觉得很是可惜。
“嘛呐…”
妖梦殿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两副长手套，将其中一副连同一根手繦（※19）递给了拙者，她自己戴上了另外一副。
“接下来要做牵引，把叶子除去之后，才好辨别各枝条的生长状况。哪根是主干、哪根有问题，没有了叶子才更方便判断啊。”
确实是这样没错。
如此一解释，拙者倒是也能纳得。
可是，又隐隐感到有些不释然。
一边疑惑着自己心中的异样，手繦已经绑好了，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情，去戴那手套。
从小臂到手腕和手背是有些自来旧气味的暗红色，材质柔软却又有弹性。
手掌部分则是微微泛着墨绿的浅灰色，非常厚实的布料。
嗯……有点苦手这种呢……
感觉整个手和小臂都透不过气来似的。
不过，拙者也知道蔷薇的枝子是有刺的，所以这个程度的防护措施还是得有的吧。
自己既然是来帮忙的，也没有资格抱怨。
“说来，虽然我刚才说不喜欢融合世界，但是这一点倒确实很方便。”
原本在等待拙者穿戴的妖梦殿开口说道。
“这种专门为了园艺劳作需要而设计的手套，橡胶的质量还这么好的，在幻想乡是真的买不到啊。”
呃……这个很有弹性的材质是橡胶！？
自己并不是没有见过橡胶材质的东西。
胜海舟先生的元门生大久保铁马，曾在随同胜先生的女儿逸子殿拜访神谷道场时，与薰殿进行过比试，当时他就在他那西洋剑的剑尖上套了橡皮帽。（※20）
尽管如此，那橡皮帽的质感仍是硬邦邦的，被击中多次的薰殿当时还是受了不轻的淤伤。
——斋藤所穿的警官制服的靴子，也是橡胶所制，但那靴筒果然还是远不及自己手上这手套一般软韧。
技术的发展，实在令人感服。
“じゃあ、取ってきましょう！”
妖梦殿提起一根枝条，做起了示范。
将拇指与食指围成一个圈环住枝条，顺着刺的方向，由上至下撸去叶子。
“……よし。”
轮到自己尝试了。
学着妖梦殿的样子拿起她做示范用的同一株月季上的另一根枝条，一声气合之后，便卯足了劲向下撸去。
叶茎根部与枝条分离发出了「卟哩卟哩」的响声，虽然拙者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心里着实吓了一跳。
“呀，一次头就清得这么干净！好厉害！”
妖梦殿夸赞道。
再看她刚才示范用的那枝，上面还残留着少量虽然被撸过但还没有掉下来的叶片。
“おろ……”
是不是拙者用力过猛了……
“那，总之先一起把这一株的叶子都清掉吧。”
“嗯…”
枝条一根根变得光秃。
叶子在发出悲鸣。
自己却只能将心化为修罗，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已经明白之前心中不释然感受的正体了。
为了明年能开出更多美丽的花朵，如今这些叶片的牺牲是必要的……
「自己被污秽的血刀和牺牲掉的性命前方，若是能有一个谁都可以安心生活的『新时代』的话……」
过去自己也……
“这下就清晰明了了。”
对着空荡荡的枝条，妖梦殿却用了「キレイ」这个词。（※21）
“剑心桑你看，从底下来判断，最粗的这些是主枝干，往上分出去的是生长较慢的细枝……啊，这根已经干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给枝条排好了顺位。
“给这些枝条进行优先排序，就是第二要点。”
一番手是最粗壮又延伸最长的枝条，二番手为细而短小的分枝，不健康的直接切除。
“接下来就按刚才排好的顺序进行牵引——剑心桑觉得在哪里开花最好呢？”
她指着花株背后所立的那纵横交错的架子问道。
“这……”
因为对园艺设计什么的全然外行，所以拙者有些迟疑。
“……刚才清理叶片的时候就觉得你又阴沉沉的，在乱想什么呢？”
妖梦殿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爽。
“抱歉……拙者……”
“又来了，不费残机数的抱歉。”
“おろ……”
她又叹了一口气。
让女孩子为自己一而再地叹气，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正犹豫着该说什么的时候，妖梦殿已经踏步上前，绕过隔在两人间的植株，来到了拙者面前。
“虽然由我自己来说也有点那什么……”
她抬起双手扶住了拙者的肩膀。
“不过我可是很强的！要不是因为有那些麻烦的比赛规则，我恐怕比你更强。”
妖梦殿的身长大约比拙者低上半个头，可尽管是以这样仰视的目线，也丝毫没有减轻她这句话中的气势。
也许是因为戴着厚手套，和在阶段上那次不同，这一次肩膀两侧传来的力道也显得十分有力。
“所以，你用不着这么拘束——不管你过去是什么，现在是什么，以后会变成什么，我都不会怕你的，听懂了没？”
……！
好像她可以感知到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的发言。
而且，这口气……
“你……知道？”
“嗯……”
妖梦殿松开了手，但眼睛还是定定地与拙者相对。
“你说你的流派是飞天御剑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令人愕然的答复。
——那不就是第一天认识的时候？
她那么早就已经知道拙者是拔刀斋，却真的完全不怕，今日更是邀请拙者来到她家中……？
“所以，你什么也不用掩饰，在我面前放轻松就好了。”
就像是要说「这下相信了吧，我真的不怕你」一般，妖梦殿重申道。
“来，说吧，你觉得花应该开在哪里最好？——按你自己的想法说就行。”
“……”
这一次换成她不给拙者追问的机会，将话题转回正题了。
——还真是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嗯……这个花墙，赏花大会的时候会有演奏者在前面表演对吧……那么……”
拙者抬起手指着花架上稍微比自己的头高一些位置上的横栏。
“比起下面，上面这里更好吧，演出的时候也不会被挡住。”
“嗯，那就在这个位置将枝条牵拉吧。”
妖梦殿露出了认可的笑容，表示了同意。
此时再见她的笑容，心中那欢畅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は～い！”
同样是使弄音色，这一回的心境已经与前一次大不相同了。
“くす……”
妖梦殿也被逗得笑出了声，一边拨过最粗的一根主枝。
“这就是第三点了。决定好想要开花的高度，然后先弯粗枝，枝条与地面能够呈水平的部分尽量越长越好。”
说着就用细绳将弯好的枝条在花架上绑牢。
很快主要开花位置的诱引就完成了。
“嗯，这样一定会长出很多花芽的！”
妖梦殿好像已经在想象着明年春天这里的景色了。
“啊啊，拙者也很期待……——不过细枝要怎么办？”
“问得好！果然是好学生。”
“おろ……”
居然又用拙者之前开的玩笑来反击……
“细枝也有细枝的牵引方法，到时候也是可以开花的。”
妖梦殿蹲下身来，拉过一根细枝。
“因为主枝弯折的位置比较高，所以中段到下段的空间就是用细枝来补足的。”
“……这是第四点？”
根据前三点的讲解方式来说，这个应该就是第四点了吧？
“不是哦。”
就像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以为」似的，妖梦殿露出了计划得逞的表情。
“第四点是这个。”
她将手张开，把手掌伸到了两根主枝之间的空隙。
“主枝的花芽会比较长，所以主枝之间要留一掌的距离。”
说着又将手握拳，比在了两根细枝中间。
“细枝的花芽也会较短，只要留一拳的距离就好了。”
然后她一边继续捆绑手中的细枝，一边继续解说。
“距离留足，到时候生出花芽，它们才能接收到充足的日照。”
“——但是也不能留得太多，否则到时中间出现空档就不好看了，是这样吧，妖梦先生？”
虽然是显而易见的原因，但还是顺着之前的角色扮演，故意说了出来。
“不过……”
新的问题很快出现了。
“细的枝条还多出很多，照这个距离空出来的话……”
“嗯，观察地很仔细嘛～”
妖梦殿点了点头。
“这些特别短的跟牙签似的，就算牵引了也没有什么意思，直接剪掉就好了。”
和刚才已经干枯的枝条一样，妖梦殿已经干净利落地沿着土表，将多余的短枝用钳子剪去了。
“不要伤到根部。也许明年还能长出新的枝子。”
她又拿出另一把修枝钳，看起来比她自己用的新了很多，似乎是为了这次而特意准备的。
“主枝上也有一些我没绑的小分枝，那些也要剪掉。”
“承知でござる。”
接过那把新钳子，寻找着主杆上没有被妖梦殿捆绑的分枝。
嗯，确实留着这些的话，主枝之间的距离就不够了……
“就贴着主枝剪下就好。还有，主枝长过头的，顶端较细的部分也可以剪掉，免得和隔壁株冲撞了，还抢自家的营养。”
妖梦殿丁宁地补充道。
虽说还是觉得很可惜，但也确实明白留着只会不利于开花。
狠一狠心，「咔嚓」！
“啊…”
不好了，力道又没控制好，剪得太深，把主枝给折伤了。
“妖梦殿……”
懊恼着自己的不器用，一边发出了求救。
“这……是不是从折的地方开始都得剪掉了……？”
“看把你吓得……”
妖梦殿摇了摇头，起身摘掉了她的手套。
“不需要，太浪费了。”
“おろ……”
“用这种胶带。”
她拿出了一卷拙者没见过的东西，听名字似乎也是外来词。
“「テープ」……？”
“就像人受伤了缠绷带一样，用这个给受伤的枝条包扎就好了——说起来这种塑胶的胶带也是世界融合了以来我才开始用的呢！以前的话用布条，不好固定，可麻烦多了。”
她伸手就要去抓那伤枝——
“小心！”
拙者急忙抓住她的手阻拦。
“诶？”
“你刚才把手套摘了，会被扎的。”
……？
她为什么又是一副无奈的表情啊？
“你觉得你戴着那么厚的手套，搞得定这个宽度的胶带？”
“……”
嗯……是挺细的啊……
“就算是宽的胶带，你戴着手套也是基本上没可能把顶头剥开的——我刚才正是因为要用胶带才特意摘掉的。”
“但是……”
“还是说你觉得我的水平低到包扎一处折枝至于被刺扎伤？”
哈……
轮到拙者在心中叹气了。
——这当然不是在挑发了。
要是平常被人误会了，自己倒也不会计较。
但今天不知怎的，似乎有种不肯服输的心理在作祟。
“这不是……那什么……呃……不是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吗……就算对技术再有信心，多注意一下总是好的吧？”
以前有次在赤别户听到妙殿跟薰殿推荐什么……护手霜？
当时记得她们这么说过来着。
“……我可不想被你这个第一张脸已经破相了的人说教。”
妖梦殿已经不管不顾地径自在给伤枝包扎了。
诶……
后知后觉地理解到这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拙者は男でござるよ！！！”
“ははは……”
茶番到此为止。
已经被完整地示范了一整株牵引和修剪的过程，接下来应该就是分头去处理这面墙边其余的藤月了吧。
“就以这株为分界，一人负责一边吗？”
拙者指着刚才示范用的那株询问。
“嗯……”
妖梦殿考虑了一下。
“不要。”
她走到了拙者右侧，和示范用那株隔了一株的位置。
“一人隔一株地来。我在你旁边还可以看着，如果你搞错了，或是遇到什么问题，我也好帮忙。”
这乍听是有道理，毕竟拙者是初学者，妖梦殿离得近一些的话，的确是方便及时纠正错误或解答不确定的地方。
而且，毕竟经验之差摆在这里，自己确实并无自信，若是牵地不够漂亮，夹杂在妖梦殿处理的花株当中，也不会丑得太明显吧。
“可是……本来是拙者来帮忙，这下感觉反倒拖慢了妖梦殿的速度。”
妖梦殿已经开始清理她面前那一株的叶子了。
“放心，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提高速度才叫你来。”
“おろ？”
她转过头来，歪着脑袋笑道：
“这样比较方便讲话啊。”
……？
怎么，不是因为妖梦殿最近花了多余的时间去参加比赛，所以来不及在时节内完成牵引和修剪，才要拙者来帮忙的吗？
……莫非拙者对「帮忙」这个词的意味有什么误会……？
无法跟上妖梦殿的脑回路，但是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也只好动起手来清理自己面前这株月季的叶子。
这么说来……她好像是说觉得这个工作太繁琐了。
嗯……所以是因为一个人干觉得无聊，因此要找一个人陪她说话？
即是说……
“……妖梦殿，平时一个人打理这么大的庭园，会觉得孤单？”
“嗯——……我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她拖长了声调，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似的。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做这个的，所以只是把它作为一件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情而已。”
“这样……啊……”
怎么说呢……
这是……失望……？
自己好像在期待她回答「是」一般。
仿佛如果她肯定了，自己便又与她多出一项共通点似的。
“——但是呢，经过这段日子，我体会到一件事情。”
妖梦殿接下去说道。
“经历过战斗之后回归日常，才知道这被自己以为是理所应当的日常是多么珍贵。”
！
そうでござるな……
因为经历过战争的年代，自己的感触尤其要深。
在街上行走的人们微笑着互相打招呼，这样再平常不过的景色，其实是多么得来不易。
——人们忘记了。
尚且懵懂的小孩子在战火中迎来天明，看着被烧毁的家，却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若是见过那景象，就该晓得平日这些微小的幸福是多么宝贵。
——人们却忘记了。（※22）
“剑心桑其实不喜欢比赛对吧？可是你在战场上却仍是不遗余力地认真作战。”
“……因为喜欢看到胜利之后队友们的笑颜。”
是的。
虽然「完遂人生」这一点在融合世界已经无法做到了……
但「点亮目中所映之人的笑颜」这一点，自己仍然可以。
因为让自己立下这个誓言的是——
「别自欺欺人了。」
——！
本是出于怀念而微微停下动作闭上双目，眼前却再次出现了那从血雨中走出的影子。
「你明明知道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了。」
……
是的。
从落人群振作之后，在小国诊所的病床上所作的那个梦，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巴的笑容。
梦的最后，她让自己去迎接薰殿。
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倩影，连声音也不曾听过了。
「你让她失望了。」
……！
「她许可你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你也带了那个女孩去她墓前告别，结果你还是离开了那个女孩。」
……不是……
「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对不负责任的你的惩罚。」
……
「你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履行那个誓言了！」
——黙れ！拙者はもう二度と真剣を持たない……絶対に……！
睁开眼睛想要摆脱影子的缠扰，继续进行起手上的工作。
然而动摇却从动作上表现出来。
起初一次头便能清干净的枝条，现在需要两次，甚至撸过第三次之后还有残留的叶片。
这倒还好了。
残留的叶片，好歹还可以另外单独摘除。
但到了第二步的主枝诱引，简直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虽说有左边刚才妖梦殿示范用的那一株做参照，但是具体她刚才是怎么做的，现在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两手举着最粗的一根主枝，好不容易找好了要捆绑的点，才想起刚才忘记事先拿好短绳在手上。
若要松开手去拿绳子，这摆好的位置就前功尽弃了。
……
踌躇了一阵，正准备认命地放手的时候——
「ふに～」
巨大的灵体绕过了自己的身后，然后用半边身子顶住了枝条。
“啊…谢谢……”
明白了半灵的意图，便赶快松手去捡起地上早已被妖梦殿分好段的短绳，再起身将那主枝捆好。
固定完成之后，半灵也离开了墙边，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浮游状态。
“呼……”
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情不自禁地又伸手摸了摸半灵的脑袋。
嗯，虽然隔着手套，但是这个感触还是很奇妙啊……
……おろ？
和上一次一样，半灵又是猛地一颤，然后逃开了。
……甚至可能比上一次反应更大。
？
“……妖梦殿？”
目光随着半灵的移动转到了少女所在的右边。
她的速度当然比拙者快，现在已经在牵引细枝，所以是蹲着的，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
“……能不能不要突然摸过来啊？给人家一点心理准备好不好？”
？？？？？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明白但也听得出来她声音闷闷的。
唔，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吧。
“哦、哦……抱歉……”
只好先答应下来。
“もう～！”
少女抬起头嗔道。
“你除了道歉就不会说点别的！”
“おろ……”
呃，说点别的……
那……
“……那个……妖梦殿有没有过，「自己跟自己意见不合」的时候？”
“……”
沉默。
自己也后悔起来。
刚才没多想就把自己心里困扰的事情给问出来了。
是不是也勾起妖梦殿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了呢……
差点就又要道歉，但马上想到她似乎对自己总是道歉这一点很有意见，最终只好什么也不说，继续手上的牵引工作。
“……现在就正在纠结着呢。”
她差不多已经把手上那株弄完了，才终于重新开口。
“……那边。”
妖梦殿伸手指向左边的方向。
“从示范用的那棵开始数，往左第七株。”
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她所说那株藤月的顶端竟然突兀地盛开着一朵红色的花儿。
“……简单来说，那个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灵附在了蔷薇上，就这样违反着花期的季节开放了。——原本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发生在冥界的……”
完成了她面前那株的最后修剪，妖梦殿一边继续说着，一边也没有放下钳子，接着就过来帮忙剪除拙者所负责这一棵上主枝的分杈了。
“……来到冥界的亡灵虽然也都是有迷茫或对生前有留恋之事的人，但至少也是已经经历过阎魔审判，怎么也该明白自己死了的这个事实了……之前幻想乡发生过以六十年为周期的大结界异变，当时四处都有着反季节开放的花朵，但尽管那样冥界也没有受到波及……”
她像是无心一般地动着手，但每一钳却是精准无比。
“我也想不通……也许是因为世界融合的时空扭曲，所以不知从哪个世界漏进来了少数没经过审判的灵吧……唉，虽然我现在在给你说明，但其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的，幽幽子大人又不肯好好地教我……”
说到这里，她原本还算是淡然的眉间，出现了微蹙。
“……好像没经过审判之前他们还算作是有着『命』的，毕竟能让花儿开放，就是生命力的证明吧。”（※23）
拙者这边也终于把细枝牵引好了。
有关死后会怎样，并没有仔细想过，以前只觉得罪孽深重的自己一定是要下地狱的吧。
然而，到了融合世界以后，这已经是想也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因此尽管妖梦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自己也只能吸收字面上的意思，实在没办法理清这背后系统运作的奥秘。
“我作为白玉楼的庭师，为了要履行职责，是不应该允许他在这里使月季现在开花的……尤其顶端的花不切除的话，那一枝上就不会出别的花芽了——魂魄家家传的白楼剑可以直接斩断迷茫，让那幽灵成佛。以前我以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那次异变以后，尽管一知半解，也明白那样做是错的了。”
她继续说着，一边示意拙者可以继续去弄下一株了，于是两人向右移动。
“没有受审的灵，不管是否有罪直接被送往天界是不公正的——这个可能是阎魔大人她们不要我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吧，可是，作为一介半灵，我其实是可以大概共感到一些他们的心情的……”
也不知是否是无意，妖梦殿的目光似乎朝拙者腰旁的逆刃刀瞥了一下。
“……我有什么资格直接消除当事人自己还不愿放下的迷茫呢……”
又叹了一口气，妖梦殿已经着手开始清理右边新一株的叶片了。
“……”
“总之现在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去找死神把他带走，问幽幽子大人她也不会认真回答……——事实上前几天也有过一次……那朵百合花实在开得不是地方，我只好给砍下了……”
妖梦殿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与她极不相衬的愧疚表情。
“那个灵不在了，但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朵被斩下的花……狠不下心丢掉……留着自己看到时又难过……”
“……”
“再怎么说也是，被我以工作上的都合这一理由，而手折的命啊……”
有些意外。
她说是几天前的事情了，仔细想想，才觉得似乎她这两日整体上来说的确不如往日开朗了。
看来，决定先一起处理右边的植株，一方面也是为了能留更多时间来下定决心吧。
“……妖梦殿意识到问题之后没有抱着理由给自己开脱，而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这已经相当立派了。”
虽说自己到底也不是很擅长给人提出这方面的建议——毕竟自己的问题已经多得很，所犯的罪更是深重得多。
但是……
“若是明知错了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产生下的结果也无法隐藏……”
既然她向拙者求助了，当尽绵薄之力……
“那么不如干脆将那无法隐藏的，化为自身的一部分，让别人见了当作这正是自己的特色如何？”
◆◆◆
“……”
——啥意思啊！？
那不就相当于告诉所有的人「来笑我」吗！
“没关系，不需要着急，妖梦殿可以再想一想……——啊，那个，幽灵一直附在那朵花上的话，对于植株会有损害吗？”
“……嗯……那种灵温度不会太低，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影响——不会把枝条冻伤的。”
唉，早知道他会给出这么莫名其妙的回答，我刚才就举些无关痛痒的例子就好了嘛。
比方说，有的时候也不知道幽幽子大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因而纠结到底该不该按她说的去做什么的这种。
——虽然嘴上接着他的问题答了下去，心里面倒是有点不是滋味了。
“这样啊……”
无话。
也怪自己。
虽然他不肯说出过去的事情，但是他明显持有迷茫这件事情，我从认识第一天就知道的。
也早就发现他常常会一个人陷入沉思，然后那些『死』的气息也随之汹涌起来。
光是今天，已经好几次了。
总觉得要是自己不拉他一把的话，他就要被那死气给吞噬了似的。
刚才最后一次，似乎是他自己试图在挣脱，但是那份不平静还是从外在得到了表现。
会问我那个问题也是没多想就把他自己心里的事情给说出来了吧。
果然我应该说个轻松点的例子就好了。
虽然最近也确实是为这件事情在愁烦，可是现在反而把气氛搞得更沉重了。
我该想到的。
他既然曾为人斩，那么直接被他取命的人都数不胜数了，像我这样只是斩了一两只幽灵，他大概会觉得我在小题大作也说不定。
是啊，以前我自己都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的……
为什么世界融合以后变成了这样呢……
——午前10时半，右半边的花墙已经全部整理好。
除了一开始的那棵慢得多一点之外，后来剑心桑的进步还是挺惊人的。
基本上从他负责的第三株起就已经不怎么需要我帮手了。
“这样的话左边的部分下午也可以弄完了，现在先休息一下好了。走，回屋敷一趟，给剑心桑泡杯茶。”
“感激不尽。不过……”
他一边摘下手套一边问道。
“能不能先洗个手呢？小臂上出了很多汗……”
“嗯……来这里吧。”
我领他来到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汲水器，示意他将手伸过去，然后就站在另一边按动了杠杆。
“かたじけない。”
“……啊，不好意思，我因为自己体温较冷的这个体质，不怎么会出汗，所以忘记需要准备毛巾了……”
“没事啦。”
简单地冲洗过之后，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流浪人是不拘小节的。妖梦殿今日的各种用意已经很周到了，这种小事情上就稍微对自己放松要求吧。”
“但是……不冷吗？”
冥界整体来说气温是较低的，刚才一直在劳动所以也许还好，现在用冷水冲洗完手臂却不擦干的话……
“——那就期待一下等一会儿的热茶好了。”
⁄(⁄⁄⁄A⁄⁄⁄)⁄！
——这台词跟笑容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是不意打好吗！
居然真的担心你冷的我简直是笨蛋！
这时才想起脖子上还围着他的围巾，索性赌气地扯下来往他怀里一抛。
——这次绝对不要再让幽幽子大人看到然后拿来开我玩笑了！
“什么嘛！要你随便说点别的，就突然引出沉重的话题。人家认真关心你的时候却又不正经！”
“お、おろろ？？？”
这家伙还一副毫无自觉的样子。
“この空気の読めないアホが！”
“お～～ろ～～～”
“——啊啦啊啦，我倒觉得刚才的气氛挺好的呢～”
“幽幽子大人！？”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您现在也休息吗？我正准备去泡茶……”
毫无容赦地直接转移话题。
“妖梦～比起茶，午饭吃什么啊～～？”
哈……
大小姐这是又想干什么了……
“幽幽子大人，今天的午膳，我之前不是请示过您了。”
“有吗～？”
无辜的表情之后，是无敌灿烂的笑容。
“我忘记了，你再说一遍嘛～”
“……”
我本来是打算让剑心桑先坐下喝茶，自己再去准备昼食的。
因为……
“……就是我上次新尝试的那道。”
“……哪道？”
“……”
不要欺负人好吗！
“妖梦殿，拙者觉得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啊……？”
啊……真是的……怎么这样……
“……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这么着急干什么。既然幽幽子大人不记得了，那不是正好等下可以当作惊喜吗？”
“诶～我想现在知道嘛～～”
“不行！”
“……嘛，嘛……既然两个人都不肯让步，那么拙者来帮妖梦殿打下手好了，这样的话也能快一点做好，幽幽子殿也能早点看到了。”
……
——为什么变成这样啊！？
“呃……剑心桑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下厨呢？”
拼命试图挽回。
然而——
“妖梦。”
“诶…”
幽幽子大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好了，这下完蛋了……
“我一向知道你很真面目……诚实，但又胆小。”
主人以很慢的语速，一个词一个词地说着。
“没想到你竟敢用着白玉楼的预算，买好了食材，却连主人问一句都不肯告诉。”
感受着侍主针对着我的威压，我知道自己脸上有冷汗滑落。
但这个时候还是舍不得退缩。
毕竟……这计划是……
“所……所以说……我之前已经跟您请示过了才对啊……”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不能再说一遍？”
“……”
“……你太骄傲了。”
“……幽幽子殿，有点太严厉了吧……”
“剑酱，我教训自家的从者，你别插嘴。——从者不听主人的话，当然有必要好好地罚一罚。”
她握着折扇的右手轻轻地伸出，然后微微朝下方一点。
明白这个手势意味的我，只好弯膝跪下。
——就跪在刚才剑心桑洗手所留下的水滩里。
因为低着头，所以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我呢……
而且，幽幽子大人今天到底怎么了……
以前就算是我犯了错，幽幽子大人也不会这样不留情面地当着外人……
何况这次我确实是请示过的啊……
“……老实交代吧，魂魄家的。”
！
怎么会……
幽幽子大人这样称呼我，只能说明事态真的很严重了。
看来只能说了……
“……我买到很合算的绞肉，准备做汉堡。”
胸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委屈——一切努力功亏一篑的感觉。
咬了咬牙，决定做出最后一赌。
“是……我自己想吃的。”
“为了私利私欲……呢……”
通过地上的阴影知道了主人将手扬了起来。
“……幽幽子殿。”
“……剑酱，我说过了，这是我家的家事。”
“所以拙者并不是以外人的身份在说话。”
诶？
赤袜与草鞋上前两步，侧挡在了我的面前。
“——从约一刻半（※24）之前开始拙者已经是这里的庭师见习，所以拙者是以白玉楼的第二使用人身份，来为妖梦殿作证。”
“……嚯。”
何してるんですか！？
现在可不是耍口八丁的时候！
在『世界之扉』以外，幽幽子大人想要杀你的话……
“妖梦殿购买食材用的并不是从白玉楼支取的预算，而是她自己参加比赛所得的赏金。”
“……”
“幻想乡本来的通货在那边是没法用的，幽幽子殿又尚未参赛……换言之，如果不是妖梦殿坚持去参赛的话，这段时间就没办法保证幽幽子殿您的伙食了。”
——其实我倒也没有特别区分。
自己是白玉楼的人，那么自己挣的钱也算作白玉楼的钱，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发现原来的通货用不了之后，也就是很自然地拿自己的赏金用作购买食材的资金了，并没有刻意去分是公还是私。
可是，这个说法也是有点严重了吧。
这里的通货不能用也不是幽幽子大人的错，而幽幽子大人也确实在继续冥界的管理工作啊。
这么说真的没问题吗……
有种想要伸手抓住那人衣角的冲动，但是迫于幽幽子大人那仍未减轻的威压，最终还是没有动。
“而且……”
一只温柔的手搭在了我的右肩，似是要叫我安心。
“……”
“拙者亦对『汉堡』这食物很有兴趣——妖梦殿并非是出于她一己私利。”
“……ふふ。”
随着主人的一声轻笑，威压感也消散而去了。
我也不禁地抬起头看向她。
幽幽子大人终于垂下了举起的右手，又打开折扇半遮面庞。
“……合格よ。”
扇面之下飘出了很轻很轻的这么一句。
……？
剑心桑以不解的表情低下头看了看我，像是在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啊～饿死了～”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主人伸了个懒腰，然后吩咐道。
“じゃあはやく昼食の準備をしなさい～私の使用人「たち」！”
接着就扬长而去了。
“……はい。” “承知。”
……
原本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翻转过来，伸在我的面前，我抓着起身之后，他就很自然地弯身查看我的膝盖。
“好像没有擦伤，只是弄脏了。”
鞋袜、小腿、衬裤、裙摆都搞湿了，还沾上了泥。
明明早些时候还在他面前宣称自己很强来着，现在就被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原本想好的计划也都被打乱了，刚才幽幽子大人那发怒的样子亦让我心有余悸。
“那个……对不起，我家主人就是这样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觉得郁闷的不行。
刚才说要休息开始就变成我一直在给他道歉了。
“而且……现在看来没办法给你泡茶了……先让我回屋换洗一下，然后带你去厨房。”
“嗯，没关系的。拙者现在也已经不是客人了嘛。”
……
“……你真的要这样吗？”
“おろ？”
“さっきのは、流石私は一瞬……無理、無茶、無謀だと思ったのよ。”
“でも……無駄じゃなかったでござろう？”
看着那谦和的笑容，再次明白了这个人是真的愿意为他人拼命的。
“……但其实就算幽幽子大人真要罚我，虽然恐怖，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事吧。可要是她迁怒于你了，可是真的会死的哦。”
永世不得超生那种。
“我只有一半是人，所以同样程度的悲伤与疼痛也只能感受到常人的一半——以为我会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话你可就错了。”
“是～是～拙者岂敢小觑妖梦先辈～”
……
啊啊，在使用人的身份上我是先辈么……
算了，那我也不跟后辈计较。
“不过，没想到妖梦殿准备做汉堡呢！怎么说……之前拙者问桐人吃汉堡是什么感觉，结果被耍了呢。”
他以食指抓了抓脸，有点自嘲的模样。
“所以今天真的要请妖梦殿多多指教了，拙者学会了以后，下次可以叫他大吃一惊！”
噗。
在这种事情上意外地很孩子气嘛，还是说男生之间都是这样不肯服输的？
不过，看来他并不知道，其实那天那段对话全部都被我听到了呢。
这样也不算是完全失败吧……
“好啊。不过我要做的那种，估计跟你想像的不太一样哦。——等我一下。”
说话间已经到了屋敷的里庭。
这是跟之前从中庭去藤月墙不同的一条路。
一方面确实现在有点怕在中庭碰到幽幽子大人，另一方面由于晾晒场和水井都在里庭，这样也比较方便。
让剑心桑等在走廊外，我先脱下了鞋袜，换上木屐，然后将脏袜子直接丢进了洗衣盆。又从晾晒场取了毛巾，以井水擦洗了双腿，最后把小黑皮鞋擦净了在台阶前放好，才再褪下木屐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更衣。
因为弄脏的只有下半身，为了节省时间，也就不想全身都换一套了。
记得有一条跟现在穿的一样绿色的短裙是在这个抽屉……有了。
衬裤……唔。
看着手上的半筒长黑色紧身裤，稍微犹豫了一下，想想要配那百折的短裙也没有其他合适的裤子，最终还是换上了。
“久等了。”
重新回到里庭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正看着晾衣杆出着神。
“……怎么了？”
“啊，咿呀～稍微……有点怀念……吧……”
他挠了挠头。
“以前在原来的世界……呃……有几年在一个道场……那个……”
他像是在拼命思考措辞似的，之前跟幽幽子大人理论时的口才全然不见了。
“做过……杂用……嗯……差不多类似那样的事情。”
他说到「杂用」一词的时候眼睛里面有着一闪而过的黯淡。
“那时每天洗衣做饭也算是拙者的日课了，看来现在那些经验又可以派上用场了，哈哈……”
他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
……也是吧，传说的人斩，在道场，不是做剑术指导，而是杂用，说出去感到没有面子也是正常的吧。
但是飞天御剑流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传给外人的剑法，所以也能纳得就是了。
嘛，总之有在道场为众多弟子做大锅饭的经验的话，倒确实是帮了大忙呢。
我示意他跟我来，就朝台所的方向去了。
“ところで妖夢殿、その格好は……”
……啊。
还是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来了……||||
“呃，这是那个……红魔馆的女仆长……剑心桑也在比赛上见过才对吧？她推荐我的，说是这种比起灯笼裤在工作的时候更方便于活动，我只不过作为从者同士接受了建议罢了……”
“咲夜殿么……嘛，确实看起来有种干练的感觉，挺适合妖梦殿的啊。”
诶…
没想到居然被这么素直地称赞了……
“不过看起来挺单薄的，这个时节穿没问题？”
“冷倒是不冷啦……不如说是因为平时一直穿宽松的裤子，这种材质不是很习惯，而且……”
“……而且？”
“呃嗯……没、没什么……”
“……？”
走起路来的时候直接能感受到轻飘飘的裙子，觉得好奇怪啊……
啊咧……
我虽然没有把最后那句说出来。
但这时才突然觉得，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就好像很羞耻似的。
话说回来，日本在传统上，是认为女性不应该显露身体线条的吧……
不过，刚才他说了很适合的……
嗯……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才……
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我们到达了厨房。
我系好围裙，才稍微平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考虑着该如何调整被打乱的方案。
果然事已至此，还是现在就直说吧。
“今天要做的是和风沙拉汉堡——之前偶然在书店看到了一本食谱，都是介绍一些西洋料理或点心的和风改版做法，觉得很有趣就买了。”
——其实就是当时觉得进了书店却只是躲在门口偷听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后来索性在店里逛了逛而发现的。
“哦！洋和折中么！还真像是融合世界会卖的书呢！”
剑心桑原本就对汉堡饶有兴致，此时更是眼睛一亮。
这样你就不会觉得这东西与你格格不入了吧。
虽说我本来是打算自己做好端出来的时候再跟他揭晓的。
谁知道被幽幽子大人弄成这样……
原本还挺期待，直接看见原来汉堡还可以有和风做法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这下看不到了，真有点残念……
“先提醒一下。幽幽子大人的食量很大，所以你别太惊讶。”
尽管如此，看见我从小冰库端出一大盆绞肉，剑心桑还是瞪大了眼睛。
——顺带一提，这简易的冷藏库以前在幻想乡的时候是请冰之妖精来进行定期加冰的。
世界融合以后，一开始我也为冰库要怎么维持烦恼过。
后来在比赛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水之女神大人，又在街中的喫茶店见识到她借用一种叫雪精的怪兽来冰镇饮料，就拜托她来进行这项维护工作了。
小小地吐个槽，虽然是女神，但她的智力好像和冰之妖精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也幸亏如此，让她答应来帮忙并没有费什么苦劳。
食谱是按照四人份的量来写的，虽然到了这里分量大大增加，总之需要按照比例加入切碎的洋葱、混合了牛乳的面粉、鸡蛋、盐和胡椒粉。
因为之前才自诩说不会哭，所以我毅然地揽下了切洋葱的任务。
当然，要闭着眼睛切也是难不倒我的。
我把第一砧板的碎洋葱倒进盆里的时候，剑心桑也配好牛乳面粉加了进来。
嗯……他好像没有对我的表现很吃惊嘛。
是表示这个程度他也做得到吗？
“……妖梦殿刚才是先顺着洋葱的纹理切片之后，再碎切的对吧？”
“诶？”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他已经取过我手里的砧板回到剩余洋葱所在的台前，拿起了薄刃。（※25）
“垂直着纹理来切会比较好哦。”
……反正要碎切，有什么区别吗？
正在心里表示不以为意的时候，就看到剑心桑手腕微动，薄刃飞速地绕着砧板上那半颗洋葱一转。
……
什么也没有发生，半颗洋葱还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
“……你刚才干嘛了？”
“嘛，你看就知道了。”
他这时才转动洋葱的方向，照他刚才所说，垂直着纹理执刀。
要切片了呢。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下一瞬却惊呆了。
诶？什么……
明明是做着切片的动作，为什么洋葱自动变成小碎块了啊！？
两秒不到的功夫，半颗洋葱成了整整齐齐排列在砧板上的小立方体。
确定你只是在道场当过杂用！？
这个根本是御厨级别好吗！！！（※26）
他不紧不慢地伸手去拿下一颗洋葱准备把它切成两半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不能冷静了。
“怎么做的！教教我！！”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
剑心桑谦虚地笑了笑。
“只不过先顺着纹路划上半圈而已——还是整块的时候先分好，不是比切片以后再碎切要好控制地多吗？”
这一回他放慢了速度地演示给我看，尽管如此，动作果然还是一丝多余也没有。
「刃速」、「熟练运用自身手臂与手腕的速度」、「分析对象纹理特点的速度」，这三点也可以最大限活用吗……
飛天御剣流……恐ろしい……
“妖梦殿要试试吗？”
“呃……不用了，剑心桑来吧……我、我去打鸡蛋……”
待前述的材料全部拌匀，再均分成大约直径6cm厚1.5cm一个的肉饼。
“商店街里那个快餐店招牌上的『バーガー』一词是『ハンバーガー』的简称，也就是在这肉饼外面夹了面包的那种料理，像我们做这种不夹面包的，严格来说应该叫做『ハンバーグ』，不过一般只要主料是这种肉饼的，都可以统称为汉堡。”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了劲，我重新振作，把从食谱里看到的解说向剑心桑转述。
“啊，好像能确认到日本最早出版的汉堡的食谱是明治三十八年，不过那时候幻想乡都已经跟外界完全隔绝二十年了呢。”
“这样哦……拙者还在的那时候，因为文明开化，鼓励大家吃肉食，所以牛锅店当时挺流行的，不过洋食店还不是很多。”
“我听幽幽子大人说过呢！文明开化以前有肉食禁止令，有的人为了吃肉故意把兔子说成是鸟！”（※27）
“啊啊，不过后来兔子被炒作成了很昂贵的宠物呢……”（※28）
闲聊之中，装绞肉的盆渐渐空了下去，案板上已经排满了肉饼。
“煎肉之前，先来做沙拉吧。”
在盘子上铺好莴苣叶，接下来要把生菜、黄瓜和胡萝卜切为细丝。
“拙者来吧——千切就好了，对吧？”
“嗯，麻烦你啦……”
本来剑心桑和我一起下厨，我一开始还想着切丝这一步要跟他比试比试来着。
现在可是再也不敢提了。
识相地乖乖来到灶前，点火热锅倒油。
——全部煎好以后上桌的话，先煎好的部分就会冷掉了。
按照上一次我试作的经验，还是煎好一盘就先给幽幽子大人送一盘去这样比较好。
放了五块肉饼下锅，盖上锅盖，看看剑心桑那边的进展，就告诉他告一段落可以先把一部分的三种蔬菜拌一拌放到莴苣叶上。
等到肉饼两面都变成了均匀的深棕色，铲出盛在沙拉上，就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我拿出事先擦好的『大根おろし』，在每块肉饼上摆了一大勺。
“这个配色……”
他突然出声，然后又停住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又是一副像是在忍笑的表情。
“……这个配色怎么啦？”
“咿呀……就是，还真是妖梦殿的风格，这种感觉……”
？
我只是按照食谱上说的做而已啊。
重新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盘子。
绿油油的莴苣叶为底，汉堡上顶着白色的大根……
“…啊。”
“哈哈哈哈……”
这下他彻底笑出来了。
“……还没完呢。”
我从一旁的橱子里拿出一个篮子。
篮子里是小番茄。
汉堡之间的空隙被红色点缀了。
“……”
轮到他说不出话了。
“好了，切几瓣柠檬，再配上酱油，就可以先给幽幽子大人端去了。”
等我送完第一盘回来的时候，剑心桑已经把野菜全部千切完毕了，于是我也给他看了煎肉饼的要领。
简单来说，就是火不能太大，免得外面焦了里面还生着。
第二盘的时候领着他一起去了主人用膳的房间——其实就是正对中庭那里，只是带他知道从台所过去怎么走罢了。
幽幽子大人夸奖了剑心桑的刀工——她真的是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发过怒的样子。
嘛，我也确实是心服口服了。
之后就是两人轮流负责煎肉、摆盘、送餐。
没有什么很多的叮嘱，倒是配合得还挺默契，我也感到有些欣慰。
虽然和我原本计划的差了好远，但是这样子好像也不赖。
——最后这一盘五个就是我俩的份了。
浇点酱油，再挤上柠檬汁。
大根、黄瓜的清爽口感与汉堡的鲜嫩多汁搭配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还多一个，剑心桑吃吗？”
可能是一直在劳动的关系吧，两块下肚，还没有明显的饱腹感，但要再吃一块恐怕也太多了。
“……这样如何？”
剑心桑用筷子戳了几下，把最后一块给分成两半。
“……嗯，再好不过。”
于是各人将离自己近的一半夹入了各自的碗里。
“和风汉堡呀……在洋食的基础上添加和食的要素，真是没想到。谢谢妖梦殿介绍的食谱，非常美味。”
“没什么，我也要谢谢剑心桑教我切洋葱的窍门呢，以后我会练练的。”
去收幽幽子大人的空盘的时候跟她说了我们洗完盘子就直接去继续修整藤月，很快厨房收拾完毕，两个人再次穿过里庭，朝花墙方向进发。
“拙者之前面对街上那些新奇的东西，怎么说……虽然好奇，但又终归觉得有点畏缩。托妖梦殿的福，这下好像稍稍获取一些勇气了。”
“是吗……太好了。”
嗯，能帮到你，也是达到了我本来的目的吧。
真的太好了……
“しかし、幽々子殿……すごい食べっぷりでござるなぁ……”
“ですよね……”
花墙很快到了眼前。
和上午一样，一人隔一株地作业。
离有开花的那一株越来越近，我却还是没能打开心结。
真的要狠下心么……
“对了，这面花墙全都是一个颜色的品种吗？”
这次剑心桑突然发问了。
“不是，有不同颜色的。”
“那，妖梦殿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的呀。”
我几乎想都没想。
“浅色系的蔷薇干枯的时候花瓣会发黄不是吗？只有红色的尽管边缘染上焦黑，哪怕被切下，也仍然保持着真赤。”
回想着以前清理飘散的月季花瓣时的情景，我素直地讲述着原因。
“直到凋零散落亦不褪色，直至生命燃尽也不更改信念的姿态，让人很着迷。见到这红色，仿佛有种故事里，遇见新的恋……啊。”
怎么回事……
——我刚才想说什么？
手上的修枝钳好像都突然增加了重量，几乎要拿不稳了。
ジーン…ジーン…ジーン…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气冲进了头颅，脑袋里都感觉得到脉动。
“那……那个……”
不管怎样，说点什么……
“那个……剑心桑呢？剑心桑喜欢什么颜色的蔷薇？”
“……”
剑心桑沉默了，但我不敢转头去看。
他现在在看着我吗？
是否因为我刚才差点说出口的词而感到好笑？
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白色。”
“……诶？”
“啊，以前拙者也没有想过。不过，之前有次在酒场听一位希腊的半神殿说的，他们那边相信说白色的蔷薇被一位和他父亲有点过节的地母神的血给染红，后来才有了红色的蔷薇（※29）……嘛，虽然也只是个故事，但换句话，也就是说白色的蔷薇其实可以被染为任何颜色，就像是秘藏着一切可能性的未熟者，期待着与未知的出会，前途无量。”
『未熟者』一词，猛地刺激着我的神经，使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所以看到白色的蔷薇，就感到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呢。”
还是我所熟悉的那温厚而使人无比安心的笑容与声音。
……
「托妖梦殿的福，这下好像稍稍获取一些勇气了。」
“是这样啊……”
虽然我是个半人前，但即使是我也能让你重拾希望的话……
——就来让你看看我的可能性。
手上这一株修剪完毕，接下来就是被徘徊的幽灵开了顶端一朵的那株了。
花朵下方的枝叶上，那只灵就蜷缩在那里。
“停滞在那里是不行的哦。”
我抽出腰后的白楼剑，竖于自己面前，闭眼不再看那灵。
气合，会心一斩。
然后……
「……将那无法隐藏的，化为自身的一部分，让别人见了当作这正是自己的特色……」
我拾起落在地上那真赤的花儿，把它插上自己的发带间。
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就像你那无法隐藏的伤迹一样……
“很适合呢，妖梦殿也正好喜欢红色的蔷薇。”
“……剑心桑既然是居合的达人，自然知道梦想剑创始人林崎重信的典故吧。”
“……嗯。”
“我想，就算迷茫不一定总是坏事，但要是缠扰着自己，变得无法向前进的话……”
我重重地将手上的白楼剑一甩。
“哪怕是自己的影子，也应该毫不犹豫地斩掉。”
“……”
他呆了一呆，然后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
“……妖梦殿说得对……虽然大概做不到毫不犹豫，但拙者会试试看的。”
“……嗯。”
纳刀返鞘，回到藤月的诱引工作。
整面花墙修整完毕时，刚好离3点钟差一些。
“走吧，去吃下午茶，西行寺家使用人一天之内唯一的休憩时间，要珍惜哦。”
“……啊，是。”
他反应慢了一拍，有点心不在焉地答应道。
“……你又在想什么了哦？”
“咿呀……惭愧，拙者在想来了白玉楼，应该要作首俳句什么的，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好句子，好不容易音节数凑上了，总觉得缺少美感……”
“说来听听？”
“那拙者就献丑了……”
枯れ落ち葉 昨日の夢を 思い出す
剑心桑作的俳句。
以枯枝落叶作为季语确实有种寂凉之感，而后段又略显得平淡。
凭良心而论，确实算不上是什么雅句。
不过，有点在意他是想起了什么「昨日旧梦」呢……
“嘛，别心急，以后多多练习，也许能写出名句也说不定呢。”
“谢谢鼓励……”
今天的茶点是我提前准备好的安道名津（※30），也是从那本食谱里看来的。
幽幽子大人意外地没吃很多就停住了，然后忽然说道：
“妖梦，你快去换衣服啊，一会儿还要出门啊。”
“啊？……啊啊，幽幽子大人有事要吩咐我去办吗？”
这位大小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实在是很难跟上她的思路。
“不对不对，妖梦，是你要出门啊。”
“诶……？”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主人拉了起来。
“剑酱，你自己慢慢吃啊～妖梦要换衣服，我陪她一起，给她帮个忙～”
然后也不等剑心桑答应，就推着我离开了廊下，直朝我的房间过去。
“幽幽子大人，这是干什么呀？我今天没有要去修行的计划……”
“今天神社在举办祭典，你要去呀～”
“诶？”
有这么一回事啊……？是今天？
“秋之味觉祭～♡”
“原来如此，要我陪同您去吗？”
“不对不对，我不去～”
“哈？让我一个人去？”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们的吃货大小姐，居然知道今天有味觉祭，却说不去？？
此时已经到了我的房间，幽幽子大人在我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我还没有去参加过比赛，暂时也不想在那些异世界的人面前露面。”
是这样啊……
那倒是可以纳得就是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幽幽子大人已经取出了一件振袖。
“穿这个。”
“干……干嘛啊……这么正式……”
“哎呀～妖梦真是的，都戴了这么好看的花，穿得正式一点来配有什么关系～”
诶……
啊，我差点都忘了。
自己头上正插着之前砍下来的那朵红蔷薇。
“而且谁说你要一个人去了，傻丫头～”
“不是一个人去，幽幽子大人又不去，那是要跟……谁……诶、诶诶诶诶诶！？”⁄(⁄⁄⁄A⁄⁄⁄)⁄
侍主大人才不顾我的窘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来脱我身上的衣服。
我也只好配合地换上了那件振袖。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这么打扮过了，上次穿这件振袖是什么时候，我早就不记得了。
绿色的主色调上，是金色的橄榄纹样，腰带是黑底金枇杷花柄，绛紫色的带缔配铭黄色的带扬，襟旁绣着魂魄家灵体形状的家纹，披一件白绒小坎肩。
头上艳红的蔷薇则像是把这一身的装束给点亮了一般，绚丽夺目。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
“嗯～我家妖梦果然是美人啊～”
“幽幽子大人，别开我玩笑了。”
“害什么羞～走吧，剑酱等着呢～”
明明是您刚才拉着我就走了，他都没明白是咋回事吧，说得好像他等我似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心里还吐着槽，手已经又被主人拉着往回赶了，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什么也说不出。
“啊，对了对了，我回房间拿个东西，妖梦你先去～”
主人突然这么说道，推推我，然后就拐进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诶……
無理！ハードル高すぎるよ！！
※19. たすき，又写作“襷”，中文称作“襻膊”，劳动时为了不妨碍作业而用来把袖子绑起来的布条；
※20. 官方小说《月世界之旅》中的情节，顺带一提，《月世界之旅》虽然后来被改编成了动画，但是剧情和小说相差甚远，所以只看过动画的读者可能不知道这段情节；
※21. “綺麗”这个词在这个语境下是指“清晰明了”，但本意却是“漂亮”的意思，所以剑心觉得有些讽刺；
※22. 此段心理活动捏他自音乐剧版中剑心的独唱曲目《以微笑相交》，这首曲子也是整个舞台剧版的主题歌（不过剑心的个人主题歌则是另一首《不杀之誓》）；
※23. 这边整段说明总结自《东方花映冢》，含有自己解释成分，请见谅；
※24. 日本古代的计时单位，虽然不同时期时这个单位所指的时间长度有演变，但剑心因为保留着幕末时的习惯，当时的一刻一般是指现在的2个小时；
※25. 日本厨房中不同菜刀的用途有明确分工，其中薄刃是专门用来切蔬菜的；
※26. 用了一个佐藤《天皇的料理番》时期的梗（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2366088），希望凉风迷们别生气；
※27. 捏他自《东方永夜抄》中幽幽子和妖梦的剧情对话；
※28. 就是《东方茨歌仙》第31话中华仙与帝提到的那次，当时兔子被炒作成了很昂贵的宠物，于是剑心电影版中，观柳就养了一只兔子，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兔税是从明治十年就开始设置的了，所以到了明治十一年还在养兔子，说明观柳真的很有钱，交税也照养；
※29. 虽说Fate系列里的赫拉克勒斯在正作中无法与人进行语言沟通，但在PSP游戏Tiger Colosseum中则取回了可以说话的能力，还是一名一言不合就掏出玫瑰的绅士，由于典故里他的第一个妻子也是被他亲手杀死的（虽然有的版本是说他光杀了儿子，妻子改嫁了），本作妄想设定他也是融合世界中少数在比赛之外能和剑心聊得来的英雄，虽然在比赛中是Berserker状态，平时可以说话；
※30. あんドーナツ，红豆馅甜甜圈，洋和折中甜点代表，这里微致敬MUGEN Story《剑客少女》（其中有剑心跟妖梦学做安道名津的情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