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臆想
第七章 臆想
今年的暑假,在秘境行者的家里,输掉棋局的秘境行者曾问过食蜂操祈一个问题。
“食蜂小姐,您建这个蜂巢房,是为了什么呢?”
食蜂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笑,玩弄手里的白棋子,在棋盘上敲打。
“只是好玩。”
她说着,模样像极了顽劣的坏小孩,把碗里的白子“哗哗”都倾覆到棋盘上,白色小石子随处乱滚。
“是吗?”秘境行者没有责怪天才金发少女的恶作剧,而是自顾自地收拾自己的黑棋子。
“啊啦☆,这么快就不理我了吗?那我说实话吧,是因为,一个秘密。”食蜂手指捻着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如果把蜂巢房比作人心的话,我想,把那份秘密藏在心房里。蜂巢看似完美,坚不可破,但它仍会流出柔软温暖的蜂蜜,它的心是软的,用来藏住最宝贵最脆弱的东西。”
“这样啊。确实房子某种意义上是人的精神港湾。”
秘境行者随意地说着,当他收完所有黑棋子放入碗中时,抬头,却看到食蜂已经在棋盘上用白棋子摆出了一个迷宫线路。
咦?什么时候她摆好了?秘境行者有些惊讶,但食蜂手指绕着棋盘上小小圆石子组成的白色路线,直到走到终点——棋盘正中心的点。
“你看懂了吧?最后的这个房间,我想它不管移动到哪儿,都要回到正中心。”食蜂笃定地说,将手抵在自己的胸口。
“换句话说,我都希望回到心房的最深处,回到属于她的位置。”
是的,在我心里,任何房间都无法取代你的位置,哪怕是专属我的女王蜂卧室。
御坂美琴,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位,在我心底最安全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此刻已是晚上20点,夜色笼罩下学园都市黑蒙蒙的一片,只有树丛里的点点荧光闪耀。
御坂美琴已经顺利返回了蜂巢小屋,她没有门钥匙,所以她来到侧面一处窗户,运用磁力,将窗户里侧的开关活动扣给打开。
她推开了窗户,一个敏捷的纵跃跳入了房间里。
她首先进入的房间,正是那个满载花香的秘密花园。
秘密花园寂静而温暖,净水器发出流水叮咚悦耳的声音。
美琴微微笑着,她轻步移动到花丛正中央,小手抚摸了那金黄的还没有绽放的月见草花花苞。
那是食蜂为她们二人培养的寓意爱情的花。
「乖哟!等到你开放的时候,我走到你跟前,可要乖乖产出蜂蜜香气哦。」
逗完花后,美琴走出秘密花园的房间门,开始在这个蜂巢迷宫移动。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蜂巢小屋最深处的那个“X”房间,她在玩躲猫猫时避开的,食蜂避而不谈的,那个神秘的“X”房间。
「那里,一定藏着真相!有着导致食蜂现在这样异常状态的原因!」
美琴一路跑着,凭着惊人的记忆,将今天下午玩躲猫猫的路线在脑海里一条条筛选出来,找出当时误打误撞走出的路线。
最后,她顺利地来到那个锁芯是“X”房间。房间还在那儿,就像一直等待着她的到来。
之前,美琴觉得这个“X”像个符号和叉叉,但现在,她改变了想法,她反倒觉得,它更像是——十字架。
「怎么突然有些后怕呢。啊啊我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美琴甩甩头不再纠结,手去转动门把,门是锁着的。于是她准备通过蛮力,用磁力转动锁芯,强行打开门。
结果她再碰门把时,门居然“嘎吱”自己应声开了!门后送来一阵空调暖风。
「诶!没有上锁了吗?分明刚刚就是上锁了啊?」
美琴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没顾上太多,直接推门而入。而门后的一切,竟是一片绿色的天地。
美琴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里面绿油油的世界。
为何要说是一片绿色,是因为这个房间是个以绿色为主题的单人卧室,室内有墨绿色的波斯地毯,卷起来的绿色落地窗帘,墙壁上,画着五彩生动的卡通画……
昏暗的室内给淡绿的衣柜和书橱打上一片灰影,呱太装饰的床横在墙一侧,床上摆着每个季度出了一次周边的限量版呱呱太玩偶。
那些呱呱太们有着黑亮圆嘟嘟的眼睛,整齐地排排坐,自信上翘的嘴巴,在美琴看来甚是可爱。
原来,这个蜂巢小屋最神秘的“X”房间,是食蜂留给美琴的房间……
原来,这一圈圈的蜂室,一道道的蜂墙,眼花缭乱的迷宫,只为了把这个房间,把那份对自己的情感,藏在最深处……
「原来,于她而言,我一直住在她的内心深处啊。」美琴看着食蜂精心为她布置的房间,眼角泛泪。
随后,美琴移步到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开始翻找里面存放的资料。
淡蓝色的显示屏上,美琴移动着光标,查看着邮件消息记录,而最近的一次更新是近一周以来的相册。
看来食蜂有把照片做一次备份的习惯,但由于技术白/痴的她对计算机并不熟练,她没有做分类。
于是美琴轻车熟路地按时间顺序整理起了相册,按季节的春夏秋冬和一天的日出日落排序。
就当她大功告成打开相册翻阅时,她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几近夺走了她的呼吸。
她看到了许多张景物照,有第七学区冰冻的人工湖、沿路树下撒下的雪雾,黑眼睛可爱的雪人,餐厅桌上未动的汽水饮料和儿童套餐……
这些拍摄地点,美琴似曾相识,都……好像去过呀……美琴感到一丝违和,她后怕地手按鼠标,继续看。
后面的照片有一纤美少女的手的特写,少女手戴白筒手套,中指无名指上俏皮地分别戴上一黄一绿的指套呱太;
还有放在手心里散装的M&M's巧克力糖;
还有比着剪刀手的蜂蜜发少女与戴橙色帽子的雪人的自拍;
还有在照相馆里,穿白色婚纱的食蜂独坐在圆椅上的婚纱照……
「等等……等等!」美琴看到这儿开始慌了,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等一下,为什么这些照片要么只是景物,要么只是食蜂的个人照?
这些照片拍的时候,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本来该站在食蜂旁边的那个人呢?去哪儿了?
那个人,消失了吗?不见了??那今天,都是谁在跟食蜂约会?!
意识到这一点,美琴眼前的景色晃动,飘忽不定,她感到头晕目眩。
心慌的美琴连忙去翻过往的相册,发现近一个多月来全是同样类似的照片,大量的景物照,雪景,植物,白猫黑猫,奇怪的两人份餐盘、两张电影票据和两份甜品筒……以及蜂蜜发少女带着酷酷的棒球帽抱着呱太玩具的自拍……
这一切,都好像那个人存在,又不存在一样……
「怎么回事?!这些照片都是些什么!!」美琴气急败坏,挥起拳头使劲地砸向电脑屏,脆弱的屏幕发出滋滋的惨叫声,淡蓝的画面一闪一闪。
在美琴眼里,这些照片就如同在嘲笑她的无知一样,很娇媚很傲视地宣告了她的不存在。
「别开玩笑了!这些照片是伪造的吧,我明明跟食蜂拍过好多照片,我明明都有跟食蜂合影,我不可能没拍进去——」
美琴不安地取出自己口袋里的呱太手机,很不镇定地翻照片记录,由于太慌张,她颤抖的手好多次按错了键。
但看到,相册时,她愣住了。
她震惊地看到,手机今天的拍照记录是无,昨天是无,再几天前再几周前,都是无。
「不可能!!不可能……」她难以置信,手不停按键往上翻,翻以前在美国留学拍摄下来的照片。
结果,她刚点开那段打保龄球的视频,突然看到它的图像变为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乱码,似退潮的潮水节节闪退,刹那间化为乌有!
短短几秒间,美琴手机里记录的所有有关美国的照片都彻底消失了……无影无踪。
最后,手机相册的记录时间定格在了两年前的今天,12月24日。
「什么啊……」美琴瞠目结舌地瞪着手里的翻盖手机,「是病/毒入侵吗?把我的照片消除了?把我去美国的照片,把我去海滩去拉斯维加斯——」
美琴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她似乎沉入了广袤的海洋,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记忆仿佛被强大无形的力量漩涡吸走了一样。
她开始质疑起来,自己真的去过美国吗?在美国都干了什么?学了什么?有去过哪里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去过至少也会记得什么吧!但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真的去过美国吗?还是,压根就没有去?!」美琴惊恐地看着手机相册的时间,时间是两年前的今天,再那以后,自己没有拍过任何多余的照片了。
难道……说……两年前的平安夜,发生了什么,我其实已经——
不待她想完,一股怪异的风朝美琴迎面拍来,使美琴畏惧地捂住了脑袋,按住飞扬的茶短发,而狂风吹向她身后,把房间门 砰地关上了!
「喂!」美琴不知所措地跑到紧闭的门前去提拉门把,结果发现完完全全锁死了,她又无章法地拍打门板,迫切地想打开门。
当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徒劳后,她无力地垂下了拍红的手。
她不再觉得是自己被困在了房间里,而是紧锁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
所以,没钥匙的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呢,难道是……飘吗?
美琴倒吸一口凉气,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精神恍惚地在房间里晃荡,一个趔趄,她撞倒了墙边立着的一个庞然大物!
大物倒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吓得美琴连退几步,在昏暗的室内,她分辨出大物是一个小提琴盒。
琴盒被擦得漆亮,带着古典文雅的色泽,拉链严丝合缝地拉紧。
美琴看了琴盒很久,意识到了什么,她伸手过去,缓慢地触碰那熟悉的琴盒,颤抖地拉开拉链,口干紧张地咽口水,猛地下定决心掀开了琴盒!
果然,她看见了盒里躺着的是属于自己的小提琴。
所以,我的小提琴为什么会在食蜂的房子里呢?我根本没有吩咐过食蜂替自己保管小提琴的记忆,没有……没有……
此刻,美琴已经对现实失望透顶了,她有点儿不想再查证下去了,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一个书橱上找到了一个檀木小圆盒,小圆盒很精美,开合处被反复摩擦过很多遍,应该是被主人打开关闭过很多次。
美琴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她不感惊讶地看到盒子里,躺着一银白花朵的发饰,一呱太书包吊饰,以及一朵枯萎暗黄的月见草花……
真是,没有比这个事实更糟了。
「所以,这就是……真相吗?她一直瞒着我的真相?!一直瞒着我……我已经……已经过世的真相!」
美琴强撑着笑容,但笑得很错乱很凄惨,原本深埋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冲破一切阻滞,汇聚成了无法化解的庞大涌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食蜂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不对,为什么是那么令人心痛的眼神,总是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为什么她会莫名地流泪,莫名地说出意义不明的话……
为什么她要固执地不肯说出自己晕倒的事情,原来,这都是和我有关!失眠和服用精/神药都是因为我!!
为什么一方通行和黑子会无端无视我,我的电击对加速的钢材车无效,为什么我可以轻松打开上了锁的门……
这都说明,自己已经对世界没有影响了,别人看不见我了,自己已经不在了……那我算是什么,算是鬼吗?
是这样啊,这真是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啊!!死掉什么……骗人的吧……骗人的吧!!对啊,我怎么没注意到呢,为什么食蜂身材变好了,个子也比我高了,我还傻傻地自卑地觉得是自己发育晚……那只是因为我再也长不高了……
记得,食蜂说过,她不是河流,人总是会变的。而我自己却奇迹般的什么也没有变!一点儿都没变!
星空咖啡厅倒闭了,常盘台的同届学生毕业了,黑子长高了,一方通行头发长长了,周围都变了,全变了,而就我自己没有都变,还是老样子,跟初中生一样,无论是年龄,体型,身高,性格……
是啊,我已经不可能长大了,再也长不大了啊……我的生命,早就在两年前终结了……
「……太荒谬了,太可笑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都是假的吧?只是一场梦对不对?食蜂,是你想捉弄我,开得恶趣味的玩笑对不对?你伪造了这一切,在给我恶作剧对不对?我们还会见面对吧?」
美琴话说到一半就吞了回去,忽然,她想起烟火下食蜂向她表白说的话,想起她那样动情却恋恋不舍的眼神。
美琴一瞬间明白了那意义不明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么久以来,这是我玩的最快乐的一天,真的真的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肯陪我到现在……再见了……御坂美琴,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美琴腿一软,浑身抽空“噗通”跪倒在地,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双手扶着桌板,痛苦地自嘲着。
她早就知道……一开始就知道我已经死了的事实,却假装地跟我一起聊天,一起约会……她一直都在演戏,一直瞒住不敢说,一直在故作坚强,一直痛苦地忍着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她早就知道那是最后一次了,一旦知道真相后,就再也没有理由相见了……
食蜂!明天,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灿烂夺目的烟火下,分别时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美琴心脏猛地一抽搐,她手捂着心口抽泣着,说着没有人听得见的话语——
「……原来……我们……已经不会有明天了……」
“食蜂小姐,你今天,都是一个人在约会吧?”
在第十四学区窄小的治疗室里,佐藤秀树哀伤地递给食蜂一杯红茶。
但食蜂没有胃口,她没有去接。
之后,秀树取出刚刚洗好的照片,摊开在桌面上,照片拍的是:
餐厅桌上未动的红茶和儿童套餐,雪下比着剪刀手的食蜂与雪人的合影,独坐在圆椅上的婚纱照……
“照片,永远记录最真实的东西,而事实是,您发给我短信里的御坂同学并没有出现在照片里。”
秀树语气和缓地说,“食蜂小姐,你本来也是知道这个事实的吧?”
食蜂默不作声,她只是低头,白皙的手指按在了那张婚纱照上。
她眼角含泪,抚摸着照片里圆椅边上的空白处,那本站着茶发少女的位置,眼里满是疼惜与留恋。
一段令人生厌的沉默,她终于开口,“佐藤医生,你说吧,你需要我袒露什么?”
“我希望你告诉我,御坂同学到底是什么人?你臆想出的假想体,还是你精神分裂下的第二人格,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吗?还是已经——”
“御坂同学……是确实存在在这个世上的人,”迟钝了一下,食蜂缓慢地抬起泪光闪烁的星眸,看着佐藤医生。
“她是我的初中同学,与我一同就读于常盘台中学,和我一样,都是Level.5超能力者。她确实是存在的……”
她苦笑道,声音微弱地像微风吹过浩淼的水面,“至少,两年前……还是存在的。”
在学园都市第十四学区,留学生聚集区。
下午18:00整,佐藤秀树的定时闹钟又一次欢快地响起来了,激烈刺耳的闹铃声愣是把高度紧张工作的秀树直接从办公桌上拽下来。
“啊啊烦死了!”
他很厌烦地关闭了闹钟,用手狠力挠了挠黑色的油头,再手机点了外卖。等待一段时间,开门领取晚餐后,他筷子胡乱地扫了扫就吃完了荞麦面。
之后,他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前,继续全神贯注看着屏幕上记录着食蜂操祈脑的机能状况的数据图,边看边在笔记本上写着记录,殊不知自己忘记了关门。
于是,一群小学生趁机从他治疗室的门后溜进来……
他们戴着圆嘟嘟的圣诞帽,像举着一朵朵红花,依次悄咪咪地猫着腰闪进来,一朵,两朵,三朵……
“看看看,我就说他领完快递之后不会关门吧?”一个黑发小男生贴紧门板,骄傲地拍胸脯小声宣告道。
“就算没被发现也不可以偷东西哦!”男孩旁边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手竖在嘴边认真地说。
“逗逗他吓吓他还不行吗?”男孩嘟嘴道。
“秀树哥哥看上去好无生气啊~”瞅着坐椅子上困倦地打哈欠的心理医生,一个来自马来西亚的麻花辫女孩带着不地道的口音说着。
“自从接了第一次诊后,他就好辛苦哦。”
“就只知道看资料,也不跟我们玩了(伤心T_T)”
“切,还不是因为给那个大姐姐打电话,突然被对方训了心里不舒服呗!”黑发男孩见女孩们都表示了关心,立马大放厥词。
“诶诶?被骂了吗?是那个看病的漂亮的金长发大姐姐吗?”外国金发女孩惊讶道。
“是啊,我躲在门后偷偷听到的,佐藤很焦急地打电话给她,结果对面不一会儿就挂断了。然后佐藤一脸懵逼!!!”监听小侦探男孩继续大揭秘。
“呀呀肯定说错了话惹对方生气了~噗噗~”马来西亚女孩捂住小嘴偷笑道。
“喂喂喂!你们闹够了吗?藏到太空胶囊后面我就听不到了吗?”这时,很清澈嘹亮的声音传来,几名小学生循声一看,发现秀树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随后大眼对小眼这么对望着,相互静默了几秒后,几名小学生突然爆出声地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就跟闹鬼一样挥舞着小胳膊,表情又快活又激动。
“……”大学生心中毫无波澜,他感觉再这样吵闹下去他会神经衰弱致死。
“哈哈哈秀树哥哥吓到了吗?”
“肯定吓到了,你看他一声不吭的蠢样儿~”几个小学生欢腾地笑着,活跃的气息充满着整间窄小的治疗室。
“天啊……一个Level.5超能力者就已经很伤脑筋了,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添乱啊……”
秀树有苦难言,他很头大地两只手各吊着几个熊孩子,把他们依次扔在软软的沙发上,随后拿出了漫画、童话书、毛绒玩具打发掉了他们。
面对小孩子一次又一次“一起玩”的邀请,秀树表示还有重要的事要忙,过一会儿,他还要接待他的病人。
“病人?那个漂亮的金发大姐姐?”几个小孩兴奋地跑过来,来劲儿地攀在他的肩上,指着电脑屏前食蜂操祈的照片。
“你们又不认识,跑来凑什么热闹?我警告你们啊,你们看到的东西别跟其他人说,要注意别人隐私知道吗?”
秀树装个小学教师的样子教育道,推搡着身上黏着的几个活宝。
结果非但没把他们赶下来,还被他们用画笔往自己神圣高贵爱惜无比的白大褂上胡乱染上了好多颜料,心疼得秀树发疯似的地惨叫。
折腾到了晚上八点左右,治疗室可算消停了。终于,有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轻很轻,还有些疲软。
秀树知道大人物来了,他匆匆把小怪物们撵开,应声开门,但他看到的是一脸疲倦消沉的蜂蜜发少女。
食蜂精致的面孔惨白无光,乏力地倚在墙边,似跑了很多路,一路逃跑似的赶来。
“你……”见面前的大小姐如此面容憔悴,他有些惊诧。
与第一次见面的优雅和短信交流里的活泼风趣判若两人,感觉短短一天,她的生命就像耗尽了水分的花朵,黯然发灰。
“可以进来吗?佐藤医生?”食蜂轻轻地笑道,背着星星挎包,眼睛有一点儿红肿,但仍保持一贯的甜腻语气。
“当……当然……”秀树有些小慌乱捂住自己白大褂上面红一块紫一块的颜料印记,保持着镇定将食蜂迎进了门。
他走在食蜂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食蜂的视线,用脚踢着地上掉落了画笔,试图踢掉刚刚与孩子们嬉闹造成的满地狼藉。
不过食蜂好像没有注意,她只是径直走到沙发跟前。
而她一坐定,几个不安分的戴着圣诞帽的小脑袋就从窗帘的后面探出来了,他们小手举着手机,开始偷偷对着漂亮的金发大姐姐拍照。
“佐藤医生,很抱歉今天在电话里对你发脾气,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沉默一会儿,食蜂站起身,将双手搭在自己的裙摆两侧,很敬重地道歉,为表达自己的诚意,她甚至有弯腰鞠躬的趋势。
看看鞠躬了!大新闻!大小姐向蠢留学生鞠躬了!
这下小学生拍照拍得更来劲儿了。
“啊啊啊啊啊别别,担当不起。”秀树惊慌地制止了食蜂的行为,并龇牙咧嘴地向暗处躲藏着的小身影使眼色。
那眼神的意思是:别拍了!刚刚不是说了要尊重别人隐私吗?
但几个小红帽接连摇摇头,就是要拍,就是要拍好看的大姐姐!气得秀树只能在心里把这些偷窥的小怪物挨个锤了一遍。
“佐藤医生,你眼睛很疼吗?”这时,食蜂像是看到秀树不停地向一处眨眼,很调皮地说着。
秀树哭笑不得。
“开玩笑啦☆~”食蜂微微笑着,她立马走到了窗帘跟前,手潇洒地一掀窗帘,几个鬼鬼祟祟的小脸蛋就暴露了出来。
她早就发现了有小家伙们在偷看。
食蜂低头看着这群举着手机的小怪物,看着小怪物们吃惊的表情僵硬地定格在脸上,再转变为恶作剧的惊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接着是着了魔一般闹鬼的大叫,小家伙们齐声呐喊,想像恐吓秀树一样用同一种招数恐吓面前优雅的大姐姐。
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秀树听此绝望地捂住耳朵不想听下去了,好不容易接待个病人,明明食蜂小姐还那么信任他,结果连给对方一个清静的治疗室都不行,尽被孩子们搅得一团糟。
这群熊孩子!早知道就该坚决地把他们赶出去了。
完了完了,食蜂小姐肯定很失望,绝对被气坏了。
但事态并未像秀树想的那样往坏的方向发展,出乎意料地,食蜂没有一惊一乍地表示厌烦,而是很温柔地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你们是躲起来给我一个惊喜吗?”食蜂把玩着圣诞帽上的白色圆球,轻轻捏着男孩女孩肉肉的脸,一点儿都没有生气。
孩子们见自己的恐吓大招没有奏效,先是很失落,但被散发甜腻香气的温柔姐姐抚摸后,立马腼腆了起来,收敛起捣蛋的企图,乖巧地被食蜂调教着。
见食蜂和孩子们和平相处,秀树松了一口气,他起初以为高贵的大小姐会讨厌闹腾的小朋友的。
好在,食蜂小姐是个和气的人,短短几秒,就制服了他几周都没能驯服的小怪物们。
但是,有一点很违和,是他觉得食蜂的笑容,很不正常。
或者说,那种标致的笑容,很虚伪,很假,就像是包裹着厚厚的一层面具。
少女粲意的笑容背后,掺杂了很多复杂混乱的东西,当食蜂友善地向孩子露出微笑时,她并非是真心在笑,而是出于一种善待后辈的义务微笑着,她只是一个会微笑的机械人偶。
那一刻,秀树惊异地觉得,他从来没有猜透过食蜂,面前的这位精神系少女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虚假多变的人,她一直都没有向他显露出自己的真心。
她一直在掩藏自己,一直在包装欺骗自己,把她身边的一切演绎成自己认为的样子,编造着一出不真实却梦幻的话剧。
而她在里面充当的角色,正是骗子。
食蜂小姐,你的笑容,到底哪一个才是发自真心的呢?
你真的向他人展露过你的内心吗?有发自内心地笑过吗?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随便拍照会侵犯别人的肖像权哦☆,假如有一天我潜入到你家里拍下你不写作业偷玩游戏的照片,上交老师,你会高兴吗?”食蜂和善地索要到了小孩的手机,手指屏幕一滑,删掉了照片,还了回去。
“以后你们想要我的照片,我可以单独发给你们~下次可别再这么偷偷摸摸了。好啦,你们先在外面乖乖等着吧,我跟你们的大哥哥谈完话后,你们就可以进来玩啦☆”
“那……姐姐要说话算数啊!”
“姐姐记得跟我们一起吃糖……”
“好,我说话算数☆”
被教育的小学生悻悻地点点头,虽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还是很听话地排队,在食蜂地引领下,走出了门。
慢慢合上门后,食蜂如释重负地轻呼了一口气,而转过身,却迎面迎上了秀树悲伤怀疑的眼神。
“……突然怎么了?我引开孩子们,难道不对吗?”食蜂看着神情复杂的秀树。
“食蜂小姐,我之前说过,我会跟你一个答案,告诉你我的诊断结果,我认为,我现在准备好了。”秀树回想着少女那勉强却虚假的笑容,决心一定要让她认清现实。
在一段时间准备后,秀树给坐在沙发上的食蜂递上一杯红茶,而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把被颜料弄脏的白大褂扔到了衣筐里。
“食蜂小姐,你今天,都是一个人在约会吧?”
食蜂一听,瞳孔有微微收缩,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苦笑地接上话,“看来佐藤医生是有头绪了呢,得出我的病症的缘由,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她没有接红茶。秀树尴尬地举了一会儿,只好把水杯放在了桌上。
“没错,这就是我的答案。”秀树笃定地说。
“……”食蜂没有作答,仅是静静地听心理医生说完话。
“我如果说了所谓的真相,你会在意吗?”见食蜂沉默,秀树做着最后的确认,他有隐隐的担忧。
而食蜂只是轻轻摇头,示意不用在意,“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说出来也无妨,如今,我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该去面对的,总需要去面对。”
她目光转向窗外,不久前的烟花火光才刚刚消退,尚存的点点余温留在冰冷静谧的夜空里。就像寒夜里还有一点儿希望。
“我只想做一个确认,确认一个事实,而事实如何,不管你会怎么解释,我都会接受。”食蜂嘴角微扬,柔美的似散去的晨风。
于是秀树点头,接着陈述。秀树取出一个手抄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记录。
“先来说说头痛和失眠吧,这些症状的原因分为许多种,最常见的是紧张性头痛。作为一过性障碍,紧张性头痛多与日常生活中的应激有关,但如持续存在,则可能是焦虑症或抑郁症的症状。
虽然我可以理解长点上机高中的高强度的学习与能力开发,但食蜂小姐的头痛远远不是这个简单的原因。”
“是的,这点儿压力我靠精神分散就可以减除了。”食蜂同意地淡淡地说。
“那么,排除常见的紧张性头疼,困扰能力者的精神与生理状态的还有一个特殊原因,就是能力使用过度。而能力使用过度常常发生在能力持续不间断输出造成大脑负担过重。”
秀树边说边看着食蜂的反应,发现她一点儿不为所动,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所以,食蜂小姐你的头疼与失眠,源于能力的过度使用,而且这不是有意而为,而是无意中的。你无意间的能力外溢,塑造了个复杂的、集合大量AIM力场的精神假想体,而这个假想体大量攫取你的精神力,使你疲惫不堪。”
“而这个假想体,”此时秀树语气沉下来,“就是御坂同学,你口口声声说的御坂美琴不是吗?”
食蜂没有说话,一直将自己的表情藏在刘海下,压抑着心头泛起的愁伤。
“呵,这就你的说法吗?”她突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徒劳地逞强辩解道,“这些只是你的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你凭什么说她是一个假想体?”
秀树眉头一挑,他看着一味逃避现实死不承认的少女,狠下心,“证据的话,自然是有。”
秀树走到“太空胶囊”的一旁,摆动着那台电脑显示屏,“乒乒乓乓”敲打了一会儿,把显示屏转动到食蜂可以看到的位置。
闪着蓝光的屏幕上,显示着食蜂操祈各时段身体内的各项指标。
“叮!”秀树一个回车键,翻到了一处他之前标注红点的图表,他指着图表上的数据说道——
“19时59分,此时距离20时整点放烟火还有1分钟,在我的心电感应测试仪器中显示,您体内的糖含量有所升高,这说明,当时您摄入了糖分。您是……吃了糖果吧?而我还特别留意到您吃的这个糖,糖含量比较高。结果我发现——”
这时秀树放下手头的电脑,转身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打开桌柜,抱出那装着糖果的盆子,又取出其中一颗红糖纸的糖果。
“您当时吃的糖的糖含量,与我手上这颗红糖果的糖含量一模一样。”
秀树手举着红糖果,边说边紧盯着食蜂的反应。
食蜂一看到这个红糖果,眼神有一瞬躲闪,脸色有些发青。
秀树立时捕捉到了这一脸部变化,他知道自己感觉对了,食蜂她自己是知道的,她当时就是吃的他送给她的糖。
由于秀树为了给孩子们甜一点儿的糖果,他特意选择了这种糖分高的糖果,而食蜂昨天12月23日下午来看诊时,秀树有送给她一颗做圣诞礼物。
而那时食蜂选了一颗红色的糖果放进了星星挎包。
“但是,在你上午发给我的行程中,却是这么写的——”
秀树继续说,从兜里取出他不太时髦的翻盖手机,打开翻盖,翻出那时的聊天记录。
“记录写的是,'送给了御坂同学从佐藤医生您那儿得到的红色夹心硬糖,结果她吃得挺快还把舌头打起泡了,还真是幼稚力MAX'……
这是怎么回事呢?食蜂小姐,我这种糖果是在第十四学区的留学生俱乐部领的,算是来自学园都市外界的糖,你不会告诉我,你也去领过这种糖果吧?”
食蜂沉默,她抿紧唇,屏住呼吸,手抓紧了星星挎包。
“所以,自始至终,你手头里只有一颗糖。但是你先前给了御坂同学吃,后来你怎么会又吃掉它呢?”
秀树目光如炬,严肃地看着不表态的食蜂。
“这只能说,第一次你根本没有把糖送出去,当然也不可能送出去,因为御坂同学这个人,压根不存在。”
最后一个“不存在”秀树特意说得很慢,在安静的治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而食蜂听此,心头的弦狠地拉紧。
秀树眼里含着哀伤,看着强忍痛苦的食蜂。
他也知道这样的坦白是有多残忍,那种将善意的谎言拆穿的一刻带来的心理打击。
治愈一个悲伤的灵魂,可以选择去遗忘,而这位精神系的能力者,偏偏最不擅长的就是遗忘。
相信那时食蜂愿意找上他,请求他就诊,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所以,他不得不让面前这位病人清醒,让她从自己的梦境清醒过来,面对现实。
昨天,食蜂拜托过他的,请帮帮她,给她一个解释。
那么,他就要对病人的承诺负责,对她的身体健康负责,对她的未来负责。
于是,他取出他洗出来的照片,这些都是今天食蜂拍的,并手机发送给了佐藤秀树。
“如果糖果还不能称为证据的话,那么有样东西——”
秀树将几张照片摊开,放在桌面上,照片拍的是:
餐厅桌上未动的红茶和儿童套餐,雪下比着剪刀手的蜂蜜发少女与M&M's雪人的合影,食蜂独坐在圆椅上的婚纱照……
食蜂脸色发白地坐在长沙发上,看着面前的照片,痛苦地闭上眼,心如刀割。
“照片,永远记录最真实的东西,而事实是,您口中的御坂同学并没有出现在照片里。”秀树语气和缓地说,“食蜂小姐,您本来也是知道这个事实的吧?”
在食蜂最初发来的雪人合影时,秀树就意识到了,所以后来他的几次短信都通知食蜂多发些照片,也不过是为了确认清楚。
后来在商场打电话通知食蜂“快远离御坂美琴”,也是想让食蜂认清虚实,从假象中逃离出来。
食蜂默不作声,她只是低头,白皙的手指按在了那张婚纱照上,对着空空的位置上,眼里满是疼惜。
“所以,我才那么地不喜欢照相啊,因为它留不下美好的回忆,只留下残酷的现实。佐藤医生,你说吧,你需要我袒露什么?”
“我希望你告诉我,御坂同学到底是什么人?你臆想出的假想体,还是你精神分裂下的第二人格,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吗?还是已经——”
“御坂同学……是确实存在在这个世上的人,”迟钝了一下,食蜂缓慢地抬起泪光闪烁的星眸。
“她是我的初中同学,与我一同就读于常盘台中学,和我一样,都是Level.5超能力者。她确实是存在的……至少,两年前……还是存在的。”
“果然啊。”秀树感慨一声,他的猜测都对了,这一切都是食蜂的谎言。
秀树接着说道——
“风斩冰华,你听说过吗?那个在长点上机注册的学生,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假借的身份,其真身是学园都市AIM扩散力场的集合体。
那如果虚数学区·风斩是学园都市全部的学生AIM力场集合体,因而她出现时可以被所有人看见,那御坂美琴则就是您——食蜂操祈个人的AIM力场集合体,因此,她只能被你一个人看到,别人都看不见。”
诶?食蜂有点儿吃惊秀树会知道这么内幕的人物,凭一个外地的留学生,他没有进入书库的权限,也没有资源去索取情报。而能得到这个消息的途径,只能是——
“是那个白头发红眼睛的人告诉你的吧?”
食蜂立马猜到是同在一所长点上机上学的一方通行告知的。毕竟在她半路晕倒时,一方通行如此巧合地找到她必然是有留学生的帮助。
秀树露出被说破的无奈。
食蜂垂下眼睑,很忧伤地回应,“无所谓了,我一直希望你可以独自得出答案,但现在看,都没有用了。结局已经成定局。”
食蜂将身体放倒躺倒在沙发上,柔软的身体深深陷进去,把自己的意识也深陷了进去。
“你说的没错,御坂美琴是我的AIM力场的产物,是仅属于我的个人现实。
她只能被我看见,只为我而存在。
再由于我有着操纵精神的能力,所以AIM力场塑造的美琴也比较稳定,同时加之我对人感官、神经的高度把握,无论是从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去感受,我眼中的美琴都如同真人一样……”
食蜂仰望着头,不让溢出眼泪流下来,她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长期压抑的话语如决堤般倾泻出来。
“我无意间,靠着自己的能力,居然把记忆中的她给造了出来了呢☆,这是不幸还是有幸呢。过去两年了,我一点儿都没有忘记过她,任何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再看到她时,那是一个月前一个午后,经过强度能力训练的我,久违地坐在星空咖啡厅。
当时的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刚抿一口咖啡,抬眼一望,就突然看到她坐在桌子对面,手拄着可爱的头瞧我,脸上带着笑。
「Hello!食蜂,好久不见。」她这么招呼道。
我一愣,还以为自己太疲惫,产生了错觉,竟有一瞬间以为她回来了呢……
而且她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她始终都把自己当成了去美国留学两年,去提升了超能力的学生,并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的活着的人看待。
而在后来得知这只是我精神力外溢,一个aim扩散力场形成的幻象时,我仍固执地不愿去承认。
会不会是太想念的缘故呢……可能是太想她了,明明已经有两年了,我原以为我已经走出了阴影,但我一看见她时,眼泪就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不知不觉就陷入有她的世界里了,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真的好像,好像啊,就跟真的活人一样。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
在我眼中,她的音容,一直保持当年的样子。
永远的十四岁,从身高,体型,发型,服饰,连性格也一点儿没有变。
还是那么喜欢收藏奇怪幼稚的小玩意儿,喜欢为胸部力的事儿较真,会为一些机械电子的东西有着别样的执着,总是带着开朗的笑容,总是很活力不知疲倦,总是很固执,动不动就发火。
当然,稍稍一捉弄,就会害羞脸红这一点儿也没有变。她可以与我互动,与我交谈,与我拥抱,她的温度,她的呼吸,她肌肤的触感,我都能感受到……
她,就仿佛从我的记忆里完完全全走出来一样,在我眼前复活了。
但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对的,因为我的精神力和aim力场支撑不了她长时间的存在,我应该摆脱出来,从虚假的世界里走出来,接受治疗。
但是啊,我……我……做不到……每当我下决心一次次选择无视她时,刚转身,就看到她转动着活泼的褐眸,像敏感的小猫一样困惑地看着我。
「食蜂?你怎么了?一副很慌张的样子,要去哪儿吗?」
那样真切明亮的目光,那样干净纯真的笑脸,一旦面对,我就又失去了无视她的勇气……我又怎么会……无视掉了呢……
就算这一切是假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那又怎样,就算她回不来了,永远回不来了,但我仍愿意相信她活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假装待在一边,看着我也可以……
我很执拗地创造着我们的世界,跑到林间,跑到雪地上,一起约会,一起玩。
周围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我,觉得我的行为异常,也有人讥讽精神系的我脑子出毛病了……
也对,谁会神经病地一个人对着空空的栏杆说话;一个人打雪仗,在雪里打滚,然后自己淌进雪池,去捡无意掉进去的雨伞;
一个人买两份餐食,对着空位子说话;一个人捉迷藏拍婚纱照,还在烟花下,对着空荡荡的街道说着表白的话……
甚至,一个人疯疯癫癫地跑到马路口,差点儿被钢材车撞……
是啊,我就是个神经病呢,可能,我脑子真的坏掉了也说不定呢……真的治不好了,它已经病入膏肓了……”
说到最后,食蜂从捂住脸的手中抬起头,她没有再流泪了,感觉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而是有些神经质地苦笑道。
“佐藤医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救了?”
如果,我这种卑鄙的能力仅有的算称得上好的作用,是能创造出我和她的梦,那也是上天赐予我的一种慈悲了。
如果,她的出现是一个美丽的错误,那我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地错下去。
“那我们约定了哦☆,拉个勾怎么样?”
在散发着幽幽橘光的咖啡厅里,理查德的星空钢琴曲仍缓缓流泻,而食蜂翘起的小拇指似优美上扬的壶嘴。
窗外的雪花飘舞在漆黑的夜空中,一束束疾驰的车灯呼啦啦地一闪而过,扬起地面一排排雪雾。
有那么一刻,食蜂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这里,定格在有着雪花飘飞、音乐伴奏的美好时刻。
“约定?”
美琴愣愣地停下手里的笔,看着食蜂那张精美沾着春风笑意的脸蛋,问道。
“当然是买车,买化妆品摘星星啦,清单上不是写好了吗?”食蜂仰起下巴指了指美琴手里拿着的去美国给食蜂代购的密密麻麻的长条纸。
“拉个勾,免得你反悔。”食蜂抿起粉红的小嘴,将小拇指又抬高。
“唉,几岁了,还搞这些。”美琴无奈地叹气,但手还是诚实地伸了过去,去对上那弯起的手指弧线。
就当两人的拇指尖即将接触上时,响亮的“呱呱”手机铃声响起,可爱欢快的呱叫声在典雅的星空咖啡厅里鸣唱起来。
呱呱——呱呱呱!
这不合时宜的铃声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美琴身上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大量惊疑的目光。
糟糕,手机忘了调成震动了!!美琴神经一紧,脸唰地一红,眼神慌乱地躲闪。
“啊啊抱歉!有电话!”美琴收回了即将拉钩的手,去掏口袋里的翻盖手机。
而食蜂的手就这样孤独地悬停在空中,见美琴忙着接电话兴致已无,她也失望地把手放了下来。
食蜂本想怪罪这不碰巧的电话惹了她俩愉快的气氛,谁知接完电话的美琴眉毛神气地一挑,快活的神情一览无余。
食蜂惊讶地看着美琴兴奋地挂了电话,收起手机,开始快速地收拾桌上的笔纸,将笔记本和厚厚的电磁学书塞进书包,又拿起没喝完的柠檬茶,咕噜咕噜大口吸着。
“你要去干嘛?”食蜂见美琴一副着急要走的架势,问道。
“刚刚来电话嗦……申请……通过了!”美琴抑制不住开心,话都说不清楚。
“是去美国的申请通过了?”食蜂问。
“嗯,刚刚校长打电话给我说了,学校可以免费资助我去美国深造,不过行程比较紧,可能没多久就要出发,所以他说先让我去跟之前一些研究机构解除能力开发研究的合约,之后再安排其他的任务。”
美琴眼里带光,兴奋地保不住笑。
“啊,真是恭喜你☆~终于批准了。”食蜂双手合掌贴在唇边。尽管,她心里是无比的失落,但她仍微笑地表示着祝贺。
真心为你高兴,御坂同学,你提升能力的心愿就要达成了,你终于不用再苦恼了,多日以来的付出没有白费。
同样是Level.5超能力者,机会也给你一个。真切地希望,你学到全新的计算式回来后,会更自信更厉害,而不像我只是固守在学园都市里头。
只不过,已经得到批准了呀,所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学园都市了呢,行程很紧,没多久就要出发,没多久是多久,是很快……就要走吗?
那我们还来得及好好道别吗?
食蜂心里不舍地念叨着,但表情上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地难过,可能她已经习惯口是心非了吧。
“那你现在是去解除合约?”食蜂又问。
“对,校长建议我今晚先去十八学区的电气工程研究中心。那儿的合约正好也快到期了。”
美琴把喝完水的空杯放在桌上,又站起身倒腾整理着书包。
十八学区……食蜂默念这个学区号,她知道,第十八学区是能力开发相关学校集中的学区,也是“学舍之园”的最大竞争对手。
而在那里,也有不少与超能力者签约的机构,虽然可以比普通学生赚取些额外的钱,但放学的空闲时间多半就耗在那些无聊的机构里了。
好多次,食蜂都会因两人奔波研究所实验室而时间表对不上,忙着忙着就错过了出来见面的机会。而一同去约会就更谈不上了。
像今天平安夜可以见面算是比较难得了。
“这么晚还去研究中心吗?第十八学区距离第七学区可是有些远哦,你来得及在门禁前赶回来吗?”
食蜂看了看窗外飞扬的白雪,又看了看咖啡厅里的钟,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没事,不过是用磁力在楼栋间多跳跃几次罢了,不会费太多时间的,会赶上门禁的。”
这个人利索地披上了常盘台校服外套,再惯常地帅气地把书包反手背在肩上。
“嘻嘻~”美琴调皮地挥了挥手给食蜂告别,感觉得了一份好消息可以把她乐上天一样。
“噗~你——你小心点。”食蜂看着美琴童趣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手指交叉贴紧下巴,笑眯眯地劝告。
随后,她远远看到那茶色轻盈的身影出了咖啡厅,避开路人的目光跑到小道里,一个腾跃攀上了墙壁,在楼缝间游蛇般穿梭。
青白耀眼的电光滋滋地闪烁,轻轻“啪”地电流声,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漫漫的夜空中了。
当墙上的钟的时针转过一圈时,食蜂桌前的香薰蜡烛也见了底,低矮的火焰舔舐着残留的烛油,微弱地摇晃地燃烧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
而食蜂仍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受着咖啡厅里舒张和缓的音乐和催人入眠的暖气影响,她竟有点儿眼皮打架想睡了。
“有些无聊了。找点儿乐子吧。”食蜂搓搓自己漂亮的脸蛋,掏出了星星挎包里的宽屏手机,开始滑动屏幕刷消息。
一开始,优秀的精神系能力者食蜂操祈还计划着认真阅读科学刊物中最新人脑前额叶发育状况的研究报告,再看看国际股市暴跌的新闻,再在派系社群里交代下一轮组织招募工作。
结果,她的手指点着点着就不老实地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点开了某人的动态,点开了某人的聊天记录,点开了某人的聊天语音,最后点开了某人的相册,而相册里有个分类栏里专门收藏着某人各种表情动作乃至抱着绿色呱太玩偶的照片。
“嘻☆~”食蜂像抓住别人的小尾巴一样坏笑地点开相册,玩味地看着照片里猫咪脸美琴的表情包。
随后她用编辑里的红色画笔往另一张中美琴的小鼻子上抹,抹得像个驯鹿的大红鼻头。再画了两个冲天的驯鹿角。
“哈哈哈……啊啦☆,不可以笑——”保持淑女气节的食蜂连忙用手捂着嘴。
而这些照片多半是派系学生跟踪偷拍过来的。
而每次食蜂一见自己手下偷拍了美琴的照片,就很威严严肃地训斥了她们,“派系的成员做事都要光明磊落。你们这么小偷小摸是对别人极大的不尊重。下次别再做这样不光彩的事了,这些照片,我没收了。”
但私底下,食蜂画风突转,欣喜地把这些没收照片全都保存到自己的手机相册里,暗自倒腾地玩P图特别开心。
现在,她把一张美琴玩夹娃娃机五十次失败抓狂的喵喵表情进行加工,处理成无助抱头哭泣的小猫,恼羞成怒踢机子的小猫,暴跳如雷朝娃娃机放电的小猫,死活夹不出娃娃靠在机子边伤心难过的小猫……
食蜂简直玩上瘾了。
“要不要把这张也PS一下。这张拥抱天空的动作不错,干脆把我也PS上去?”
食蜂脑筋一转,选了一张美琴的背影独照和自己的独照,然后选了一个有海滩的背景,开始进行组合照片。
不过囿于食蜂对电子技术不感兴趣,并不擅长手机软件使用,她试了挺久才勉强将两个人柔软的小脑袋靠在一起。
“如果让御坂同学来PS的话,应该可以更好看一点儿吧。”食蜂不太满意自己的杰作,但还是乐在其中。
在玩到兴头的时候,食蜂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发送者是帆风润子。
食蜂微微蹙眉,恋恋不舍地退出修图软件,又碍于懒得一字一句地敲打文字发信息,于是打了一通电话过去问什么事。
“啊,女王,那个,在下想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现在时候不早了。”电话那头传来谦恭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回去也是我的自由吧。”食蜂闹小孩子脾气,手指搅着自己的头发说。
“待在外面太久了,还是不太安全嘛。而且,门禁时间也快到了。”润子很担忧地说。
唉,难得一次过节日,平安夜能出来玩玩,最后也要乖乖地回学校受舍监管教,真是麻烦。
“那,你们准备的surprise准备的怎么样?”食蜂屈服于现实后,话题一转。
“哦?是给御坂同学的party吗?这个放心,女王,我们特地在校舍的一角腾了个空,专门布置了一番。而且,我还放上了全套圣诞主题的呱太,还会播放正义的呱呱太年度热门曲目哦!!!”
润子很靠谱地回答道,而一说到呱太她兴奋地握紧小拳拳。
唉,呱太迷的世界懂不了,果然呱太粉最懂呱太粉了,选润子来组织party真是太正确了。
“嗯。”食蜂很满意地答道,“一会儿御坂同学要是摸黑进门,一定要放纸炮,越响越好,先吓她一跳☆嘻嘻……我一会儿就赶回来。”食蜂说完就开始收拾自己的挎包。
“明白。对了,女王,小牧可能会晚些回来,她负责的学区出了点儿事,临时出任务被派过去了。”润子失望地说。
“啊啦☆,这么晚了,还这么拼吗?这么辛苦啊。”
食蜂想起那个有些莽撞却正义感极强的风纪委员小牧,有些嫩气但确实认真,一直多亏经验丰富的白井同学照顾了。
再听说为了节日期间的治安,风纪委员大多都派到各个学区去执勤去了。
记得,小牧负责的学区是,十八……学区吧?食蜂隐约记得执勤表是这么写的,意外地跟美琴去的研究中心是一个地方呢。等一下,在一个地方?
“十八学区是出了什么事……吗?”食蜂留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
“好像……好像是一个化学实验所意外起火了。”润子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随即她发到食蜂手机上一张定位图,上面明确标明了起火地点和火势范围,以及临时更改的交通线路。
看着地图上一块着火的红色区域,知道不是美琴去的电气工程研究中心,食蜂很奇妙地松了口气。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担心她,为什么,今晚那种不悦的违和力会这么的强烈,那么地想确认她的安全。食蜂也对自己的感觉感到奇怪,不过她没再多考虑什么。
嘶——
这时,食蜂跟前桌上的香薰蜡烛最后一点儿火光也燃尽了,四周的光芒黯淡了一点,黑色的烛油印留在杯底,一缕熄灭的青烟冒出。
“通知小牧自己注意点儿安全。”食蜂出于责任感告知帆风,准备挂电话。
“对了,女王,刚刚小牧来消息,她似乎看到了御坂大人跑进了着火的实验所。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您知道现在御坂同学去哪儿了吗?”帆风在挂电话前一刻来了句重量级的话。
“什么?!”食蜂大惊失色,她立即打开自己手里的GPS定位,开始检索之前偷偷存下来的美琴的手机定位信号。
结果,食蜂看到薄屏手机上那一个绿色的小点,示意着美琴位置的小绿点,落在了地图上那片红色的失火区域。
“她,为什么会在着火的实验所里!明明她要去解除合约的地方还要再远上个几公里!难道,她经过出事的地方停了下来,擅自跑到实验所里去救人了吗?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这么任性?!”
食蜂又气又无可奈何,她想埋怨美琴不计后果的自负却又于心不忍,最后只好匆匆地拾起自己的挎包冲出了咖啡厅。
在一辆疾驰的出租车上,食蜂坐在后座,脚下放着湿答答的雨伞,她专注地盯着手机的屏幕,全然没注意前座的司机露着变态微笑,透过后视镜色眯眯地望着姣好身材的她。
食蜂一手扶着冰冷的窗沿,看着手机屏上从第七学区出发的小黄点朝着那片红色着火区域移动。
而那颗绿色弱小闪烁的小点,在红色的烈火里跌跌撞撞地四处游窜,向上向下,向左向右,移动得很快,却怎么都没走出区域,有时好不容易走到临界线的位置又畏惧地退了回来,慌乱地寻找出口却始终困在原地。
“她在里面干什么呀?”
食蜂不知道实验所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能干着急地望着,她几次尝试打通美琴的电话,但回应一律是占线或者无信号。
她没事的……会没事的,她的能力很强可以逃出来的。但是,我为什么这么地紧张。
食蜂心里乱糟糟的,头一次这么混乱,她心里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她不知道事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而情况更糟的是,在出租车拐到一个主干道时,遭遇了严重的堵车,整个路上喇叭声四起,而汽车几乎不能行进。
偏偏是这个时候塞车,仅仅是因为节日人多、车多难以疏通的缘故吗?还是有着别的什么特殊原因?
食蜂将手贴紧起雾的玻璃窗,擦去玻璃上的水汽,纷杂的思绪飞向了窗外,比漫漫大雪飞得更高,更远,向着她期盼的那个人的方向。
“哟,小妹妹是很着急吗?急着想去见同学吗?”这时,一直观察着少女一举一动的司机冷不丁开了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食蜂突然被陌生人搭话,身体微微一抖,见司机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黄染发少年后,旋即很镇定地应声,
“是。”
“啊咧啊咧,是闯入是非之地的勇敢少女啊,明明那么危险,把事儿交给警/备/员和风纪委员他们就好了,那是他们的事儿,你就别去掺和啦。”
这个一脸笨蛋相的司机态度轻浮,穿着皱巴巴的运动衫和牛仔裤,手搭在方向盘说着风凉话。
食蜂没有回话,她仅仅是平淡地从后视镜里看着黄发少年,目光里饱含着决意。她没有一点儿动摇的意味。
“啧啧——看来你是不去现场不死心啊。”黄发司机见优雅的客人去意已决,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俺不反感你这种固执己见的人,若是很重要的人,正常人都不会站在远处干等着救援结束吧?正常人都会去看个究竟吧?再一看小妹妹你穿的校服——”
黄发少年眼神往后视镜一瞟,先瞅到那波涛汹涌的胸,圆圆满满呼之欲出的肉/球令他鼻血瞬间上涌,他赶紧捂鼻,将下流的眼神移开。
看到是常盘台的校服,他立马明白此人一定是个超能力者了,至少也是Level.3以上的。
虽然他自己是一个无能力者,常常被别人欺负嘲笑,也痛恨过超能力者身处学园都市的先天优势,处处存在对无能力者的歧视。
但在经历了暗部大战,三/战这样的事儿后,与暗部道具的她们相遇后,他也逐渐明白,守护别人,从来都不需要“自己一定是能力者”这样的理由。
而是有愿意去做,愿意去守护的心愿就可以了啊。到头来,他还是不愿对别人见死不救啊。想想面前这位焦急想去事故现场的少女,与曾为了他舍身相救的泷壶是多么的相似。
“所以你想说什么?”食蜂很警惕地问。
“哈哈没什么!”滨面立马摆出开朗的笑容。
“就是想提醒大小姐您,一定要系好安全带,握紧手把喽!在下是无名小辈滨面仕上,虽然是第一次取得驾/照上街开车,但驾驶技术一向十分出色,曾经二十辆警/备/车一起追我都没追上哦,所以坐好了,千万别被俺甩出去了!”
“诶?”食蜂一惊,但未待她回过神,滨面利索地操作变速器,打着方向盘驾驶着汽车冲到了道路一侧,沿着空空的非机/动/车/道风驰电掣地朝前开去!
“哇啊啊?!你干什么?是很想被——被吊/销/驾/照吗?等等,不对啊,你一看就是高中生啊,你的驾照是办假/证件得来的吧?!!”
食蜂被突然加速的车子一把摁在了车背椅上,汽车轮胎磕着路边凸起的石阶剧烈地摇晃。
“呀,这都被发现啦!放心吧!我敬爱的大小姐!这点儿塞车的路况我还是见识过的,稍稍使点儿车技就可轻松化解!要是被抓到大不了回家被泷壶骂呗!到了目的地不用感谢我哦,我免费载你~当然如果有机会你穿上兔女郎的衣服我会超级感动的嗷嗷嗷!?”
知道违反交/通/规则会是啥下场的滨面有些过度的癫狂,反倒壮足了胆。
他兴奋得双眼发亮,吹着口哨,脚狠踏油门,汽车伴着轰鸣声拐着奇特的路线,刮擦了无数辆安稳等在原地的汽车,不顾车后面大片探头出窗的叫骂声,从厚厚的车群中突围了出去。
出租车行驶到较开阔的路段时,滨面仕上降下了速,不再开着车野蛮地乱窜。食蜂操祈打开了车窗,望着远处,暴风雪卷来纷飞的雪花,落在她美丽的睫毛上。
高楼如巨人的黑影,紧密地排列着,而楼顶处镰刀般的弯月,割下一块浓墨重彩的黑夜,给期盼的人,做一件疏漏出点点微光的衣裳。
“快点。”食蜂默念,在一个尖塔大楼闪向车后的一刹那,那个失火的化学实验所撞入了食蜂的眼里。
过去了一个小时后,火势已经席卷遍及了半座二十层楼高的大楼,透过楼间一排排破碎的窗户,可以看见里面弥漫着冲天浓烟,熊熊大火噼里啪啦啃着墙壁。
实验所大楼被高温烈火烧得又黑又瘦,又软又脆,不断有带着火的建筑碎片从高处烧断落下。楼间的窗户似一只只通红的野兽巨眼,在黑夜里妖娆地眨眼。
食蜂手死死得摁在窗沿上,用力到发酸,她目不转盯地看着屹立在雪风中的烈火怪物,远远都能感受到那股浓烈的热气,似燃不尽一样,要把整个冰冷的世界烧毁。她感觉自己全身心也被牵动起来。
「你在实验所吗?实验所着火了,你在里面吗?」食蜂朝美琴发了一个短信。
在令人生厌的漫长等待后,五分钟后,真的有回复了!
看到是美琴的回复,食蜂感觉自己都要急哭了,她连忙点开查阅,短信上面写着,「是,烟太大,我只能发短信了。」
看来是浓烟太大使得美琴没有办法张嘴开口接听电话,只好采用短信形式。
「你没受伤吧?你在哪儿?几楼?」食蜂干脆地问,其实她有很多话甚至是责怪美琴的话想说,包括宣泄自己焦急的心情,但在紧急事态下,食蜂忍住了。
「11楼。」美琴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食蜂眯眼望向大楼,避开滚滚浓烟去找中间的第十一层,但怎么都看不分明。她迅速地通知了派系成员去搜索实验所的内部构造,并派有远距离念话能力的学生询问现场的风纪委员。
不过三分钟,食蜂的手机里就收到了完整的建筑内部三维视图,她立即把图给美琴发了过去,并附上文字。
「这是内部地图,火已经烧到10楼了,你从11楼最右侧的逃生通道走,那里避风比较空旷,没有杂物,顺着墙壁向下你就可以滑下去。」
后来她又觉得说得不够,又补充说「你小心点儿。」「你该不会还再救别人吧?」「别跑太快,别吸进去浓烟」「带些湿毛巾裹住身体,用磁力下滑一定要站稳」一系列短信。
其实这些知识食蜂不说,同样上过险境逃生自救课程的美琴也知道怎么干,但食蜂就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