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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定理》01 苏醒

2023-02-17 15:46 作者:一串山胡椒  | 我要投稿

【文案】

一对知己的相爱相杀

一群青年的港式围城

在暴乱和疫情的双重冲击下

未来是”离港“还是“靠岸”

是游子回乡?还是他乡亦故乡?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阿繁,如果你是一只候鸟的话

会飞向何处呢?


萧郁从昏迷中醒来时,冬日温暖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张病床。她皱着眉头缓缓抬手,想挡住刺眼的光斑,不料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就疼得她差点又昏过去。

术后第三日,麻醉药完全失效,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她都要承受病痛带来的非人折磨,直到所有错位的关节全部长回它们原来的位置。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痊愈呢?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一摔,不仅摔破了身上所有的关节,心也跟着碎得七零八落,只有瘫倒在病床上的这具肉体,还维持着求生的本能。

在父母眼中,萧郁是个一意孤行的神经病。

她非要拓展配音工作室的业务,并且独自一人奔赴区县电视台,竞标风景纪录片的旁白解说工作。夜晚返回酒店的路上,她从高处踩空跌落,一直滚下五十多级台阶,最终酿成眼前这出悲剧。要是她乖乖听话,回老家备考公务员,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萧文峰越想越气,直接放出狠话,“赶紧关掉你那个破工作室,出院以后回家给老子静养反省!屁个本事都没有,还一天天的瞎折腾!是我们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如果是平时,萧郁一定会据理力争,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何燕萍闻到了父女之间浓重的火药味。她赶紧把萧文峰推出病房,刚出去没多久,夫妻俩就在走廊上强压着怒火吵了起来,只有表弟牟昕依旧守在萧郁的病床前。

他发现萧郁的眼角渗出了几滴眼泪,于是很快岔开话题,“姐,你饿吗?我去医院食堂给你买点粥吧?”

“我不饿……”萧郁睁开双眼,哑着嗓子问他,“这几天有人找我吗?”

“有,萌萌姐,敬旻哥,懿凝姐,他们都很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还有呢?”

“还有潘实哥哥,他现在正在青岛飞往重庆的航班上。”

“没有别人了吗?”

“没有了,如果你不信,自己看微信聊天记录吧。”

听完这句话,所有执着却落空的希望就像巨石坠崖,把萧郁那颗已经破碎的心砸成了齑粉。她似认命般长叹一口气,“不看了……我睡会儿……”

可是能否睡得着,只有萧郁自己知道。

她一闭上双眼,就像堕入了无边无际的梦魇中,四周都是污言秽语和精神暴力幻化出来的魔爪,争先恐后地分食着她鲜活的肉体。她拼命地向前奔跑,可是无论跑到哪个方向的尽头,黑暗中唯一能看见的,只有谢繁那双闪着寒光的忧郁眼睛。

那些魔爪似乎就是他本人的手。他明明有千万种情由亲自揉碎她的心,却偏偏选择了看似最无辜的一种——他躲进自己铸就的金钟罩里,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度坠入深渊,即便她摔得粉身碎骨,也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这种尖锐的冷漠对萧郁来说,是既陌生又熟悉的,但现在她没空深究它们与谢繁之间的联系,因为她还要打起精神迎接事业下达的挑战书。

“小石头,咱们暂时把工作室关停吧……”

潘实似乎猜到了她的口是心非,只问:“你确定吗?”

萧郁转头望着窗外那棵银杏树的光秃枝干,发现一只候鸟正栖息在树梢梳理自己的羽毛。不过这个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她向它投来的专注目光,于是果断拍拍翅膀飞走了。

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她才回过神来,认真回答潘实的问题。

“你我都很清楚,失去竞标央广广播剧的机会,就意味着工作室的资金链彻底断裂。是我在关键节点摔成这样,无法去北京试音,拖累了你们。不过你放心,这几天我正在跟我的表演老师商量,请他帮大家介绍额外的工作机会。至于能不能做出成绩,就看你们自己了。”

潘实垂眸保持沉默,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认真且严肃地说:“郁姐,我知道你在这段关系里深受打击,也知道你向来是个思虑周详且有情有义的好老板,总之你的心情和想法我都能理解,小石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甘心就这样功败垂成吗?而且还是因为一个不值得你付出代价的男人。”

萧郁失笑一瞬,“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御声馆是你一手创办起来的不假,但你的军功章上,也有我们另外三个人的一半。来重庆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先从身边的亲朋好友出发,寻找可靠的投资人,一定不让大家的共同理想胎死腹中。”

萧郁收起所有不堪的情绪,同样执着以对,“那我最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之后你们都没有找到新的投资人,御声馆就地解散。“

“好,一言为定。”

潘实离开重庆一周后,萧郁才敢拿起手机翻看之前的未读消息。

她划到自己和谢繁的对话框时,一个她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自从她出事以来,谢繁从未给她发过任何消息。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的二十五号,内容是谢繁分享给她的一首诗。

“我生自尘土,归为尘土。

假如有个女人和我分享爱情,

我的诗句将直上九重天庭;

假如有个女人蔑视我的爱情,

我将把我的悲哀化为音乐,

一直回响在时间的长河。”

如今再读这首《勃朗宁决意成为诗人》(1),曾经每一个象征着朦胧爱意的字符,都变成了现在飞速射向她胸口的子弹。

谢繁不仅是个狡黠的医者,也是一位残暴的猎人。他用温柔在她结痂的伤口里铸了一座隐秘的蚁穴,那些已经埋藏很久的惨痛过往,就这样被他毫无征兆地轻轻咬开,直到脓血从周身的每个毛孔里渗出来,她才惊觉自己早已病入膏肓。

一瞬间,愤懑又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萧郁紧咬着牙床不让呜咽声发出来,可她浑身瑟瑟发抖的举动,还是吓了牟昕一跳。

“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把姨妈和姨父叫回重庆?”

萧文峰与何燕萍都有工作傍身,无法长期陪在萧郁的病床前,于是这段时间负责照顾萧郁的人就成了牟昕和他们请的一名女护工。

听见牟昕说要请他们回重庆,萧郁赶紧摇摇头,“我没事,你帮我拨通萌萌姐的电话,我有事情对她说。”

“好,我去外面打通了再拿给你。”

【注释】

(1)《勃朗宁决意成为诗人》是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现代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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