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入彀
就在虚空盾重新升起的同时，领航星号的某一间机库内，突然出现了一阵空间扭曲的异象。空气当中，突然出现了类似于水面涟漪一般的波纹。波纹的中心，渐渐出现了一个人体形状的虚影，只是几次呼吸的工夫，虚影就变得凝实起来——绵月姐妹，身为宠物和贴身随从的铃仙二号，以及一百名亲兵的身形，随着涟漪的消散，出现在了机库的钢铁地板上。
多亏了绵月丰姬对自身能力的精妙驾驭，这次远距离传送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故，全员平安抵达。
亲兵队伍的后面两三米处，停放着成排的女武神炮艇机，要是这次“连接山与海”的空间传送的落点稍微偏离那么一点点，几名倒霉的亲兵可能就要被传送到炮艇机里面去，他们的血肉，可能就要和炮艇机的装甲板融为一体，再也无法用任何方式分开了。
突入了领航星号内部的亲兵们战意高昂，丝毫没有半点深入虎穴应有的畏惧感。他们是月都最优秀的士兵，自从穿上那套不计成本，精工打造的陷阵甲之后，他们的使命就是直面月都最为强大的的敌人，用手中的刀剑为自己的荣耀添加新的篇章。
精锐的使命，就是深入敌巢，干掉敌人的精锐！
不过，与跃跃欲试，整装待发的亲兵们相比，主导了这次突击行动的绵月姐妹却显得精神不振。绵月依姬软绵绵的靠在了旁边一架炮艇机的起落架上，汗水把她的秀发凝成了难看的几绺，而她身边的姐姐丰姬，干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剥离领航星号护盾的两阵狂风，都是绵月丰姬那把“基本粒子扇”的手笔，不过，巨大的威力带来了同样巨大的神力消耗，两次全力输出，已经透支了丰姬的体力和精力，还要将姐妹二人，一支兔子和亲兵百人队给带进领航星号，她实在是太累了。
依姬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是在领航星号精准而迅疾的光矛报复之下，为了掩护丰姬发动第二次攻击，她也消耗了不少的神力。
总之，两姐妹的状态都不太好。
尽管绵月姐妹暂时还不能立刻投入作战，月都计划的反击作战，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绵月姐妹负责处理高悬在月都上空的敌舰，带领精锐亲兵攻入内部，将其占领或摧毁。与此同时，都久亲王的本部人马，也会在月面上发动反攻，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将登陆月面的妖怪军队尽数消灭。两处战场同时发动，让敌人顾此失彼，进退失据。
尽职尽责的亲兵们立刻排成了警戒队形，把绵月姐妹护在中间，铃仙二号不失时机的递上了两条汗巾，只要再休整那么一小会，绵月姐妹就将带领麾下亲兵出发，继续攻入这艘战舰的更深处，寻找可以将其从内部毁灭的致命弱点——月之民们的航宙舰队终究还是有了雏形的——纸面上的计划和少数几个失陷在某个研究基地里的原型机，身居高位的绵月姐妹，同样知道这艘巨大的战舰会有什么样的弱点。
只要攻入弹药库，就能引起灾难性的殉爆，将这艘虚空巨兽炸成碎片。
如果轮机舱内，为战舰提供能源的反应堆被过载，不可逆转的熔堆事故同样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而战舰的神经中枢——舰桥一旦沦陷，全舰的指挥层人员都将遭到敌人的屠杀，而如果是舰队旗舰的舰桥遭到攻击，整支军队都将失去统一的指挥中枢，战局也可能因此发生崩盘。
依靠丰姬的能力，就算是人生地不熟，月都的突击小队也能轻松的在领航星号错综复杂，有如迷宫一般的走廊和舱室内寻路，只不过，领航星号的主人可不打算让绵月姐妹好整以暇的恢复到万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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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恢复了一点点体力，两姐妹正在运功调息，而诡异的现象，已经出现在了这间机库里。
“发生什么事了？”
“这地板有古怪！”
“为什么我们都飘起来了？”
“列阵！列阵！”
随着亲兵们的连连惊呼，机库里所有没被固定起来的东西全都浮在了空中。
纵有强大的力量不假，月之民归根到底，还是被重力束缚了的可悲种族，虽然其中的强者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飞行，这种名为失重的状态，还是超出了这支突击队的心理预期。
作为一种生活在地上的生物，人类的力量来源于大地，只有当双脚在地上生根，身体力量的运转才能得到一个稳固的支点，而当失去了脚下的根基之后，空有一身蛮力，技巧无论有多么精湛，也都成了无本之木，无从施展。月之民虽然自命不凡，却依旧脱胎于人类，就算绵月姐妹有能力在空中飞行，失重没能剥夺她们的行动能力和战斗力，那些修为还不到家的亲兵们，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的极度不适。
“鞋底加磁，立刻找地方站稳！”最初的不适过后，依姬立刻下达了命令。
但是，这个命令来的还是晚了一点点。
整块装甲板铸造的机库大门突然打开，战舰外部黑暗而恐怖的深空暴露在了这支跳帮小队的眼前，而机库门口防止机库内空气逃逸的虚空盾瞬间解除，强大的内外压力差立刻造成了恐怖的风压，将一切还没来得及找好支撑点的东西，全都卷入了舰体外漆黑而冰冷的虚空。
依靠深不可测的修为，绵月姐妹成功在风压当中稳固了自己，铃仙二号正在为丰姬擦汗，得以被她一把拉住，虽然差点扭伤了脖子，还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绝大多数的亲兵，也及时开启了鞋底的磁场，把自己牢牢的钉在了机库的甲板上，只不过，还是有八个来不及启动磁场的，被巨大的风压直接吹到了外面去。而伴随着机库里空气的快速逃逸，就连他们的惊呼和惨嚎，也变得那么的微不可察，声音扭曲而诡异。
几次呼吸的功夫，机库大门的虚空盾重新升起，内部的气压恢复了正常，而那些被牢牢固定在地板上的女武神炮艇机依旧纹丝不动。
如果不是少了八名亲兵的话，好像刚才那次人为制造的失压事故，就根本没有发生一样。这艘战舰的主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无声的嘲讽着不自量力的入侵者们。
出师不利。
“有进无退！”
可能是担心绵月姐妹因此失去战意，亲兵百人队长双腿一并，立正站好，高喊了一句主旋律口号，而他的这一举动立刻得到了部下们的响应。
小小的伤亡，不仅没有打垮亲兵们的士气，反而激发出了他们的仇恨。只要能够攻入领航星号的核心舱室，这些精锐无比的力量必然能够以一当十，让月都的敌人为了这次的羞辱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将机库与舰船内其他走廊与舱室隔离开来的几扇金属自动门根本没有足够的强度，亲兵手中兵刃一挥，就将这些大门尽数斩开。唯一一扇稍微有点厚重的防火门，也被一名使锤的亲兵，用手中的钝器直接蛮力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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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切断了照明电源，毫无光亮的走廊内，回荡着亲兵铁靴和钢铁的甲板碰撞的脚步声。陷阵甲上散发的金色光芒，驱散了浓到化不开的黑暗。
成战斗队形前进的亲兵们在空无一人的船舱内畅行无阻——想要填满领航星号的庞然身躯，需要数十万乃至上百万船员，而现在的船舱内部，充其量只有数千名充当战略预备队的近战突击妖怪们，得益于强大的自动化伺服机械，这艘战舰才能维持住正常的运转和作战。
推进的实在是过于顺利了，尽管没有遇到敌人，让亲兵们一度感觉非常奇怪，但是仇恨和愤怒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们只想在战舰的走道内推进的再快一点，早一分攻入这巨兽的心脏，月都军队的胜算就增多一份。
当他们再次势如破竹的突入一间空无一人的舱室之后，异变突生。
身后突然放下的厚重防爆门，将队伍后方的几名亲兵隔绝在了走廊内，也不知道是出于英雄气概还是单纯的愚蠢，一名亲兵甚至还打算依靠自己的千斤膂力顶住突然放下的闸门，把身后的弟兄们解救出来，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将防爆门关闭的伺服机械的力量。
英雄和蠢货实际上只有一线之隔——活着回来的叫英雄，死着回来，或者干脆没能回来的，都叫蠢货。而这个亲兵，毫无疑问的变成了蠢货。
为陷阵甲提供动力的法阵和机械，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就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全部烧坏了，亲兵的肌肉和骨骼，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嘎嘎作响。突然之间，他的下半身盔甲由于受力太大，丧失了应有的支撑作用，在防爆门的巨大压力之下爆散开来，飞射的碎片甚至擦伤了旁边的几名亲兵，而转瞬之间，那名亲兵的双腿，也在这股压力之下化为了血雾。
紧接着，亲兵的残躯坠落地面，被重重合上的防爆门一截两段。
而他争取到的时间，甚至不够走廊里的亲兵冲到外面去的——动作最快的一人，也被防爆门拦腰截断了身体。不过，撑住大门的那位在倒地时就已经死去，而他却还需要在受个几分钟的活罪，才能迎来不可避免的死亡。
半截身子当中流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防爆门和他身下的钢铁地板。
转眼之间，两名部下就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死在了自己面前，初经战阵的绵月姐妹一时间还承受不住如此严重的精神冲击。只不过，到底是月都年轻一代当中最出色的才俊，短暂的震惊过后，两姐妹并没有沉湎于悲伤，她们深知，在敌人的心脏战斗，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只有继续战斗下去，完成自己的责任，才是告慰死者的最好的手段。
面对连连惨呼不已的那个重伤亲兵，绵月依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拔出她的佩剑——天丛云的双手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打算立刻结束垂死者的痛苦，而其他的亲兵们，都已经挥舞开了手中的武器，打算暴力破开这扇该死的防爆门，把被困的弟兄们营救出来。
然后，他们的行动，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闷爆炸声打断了。
防爆门前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亲兵们还以为这是一次敌袭，长久的训练形成的本能，让他们立刻将绵月姐妹护在了阵型中间，只不过，直到那个垂死者的瞳孔散开，双臂因失血过多导致的无力而软绵绵的垂在地板上为止，敌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回过神来之后，亲兵们还想继续攻击这扇防爆门，但是他们的行动，却被一只颤抖着的纤手阻止了——站在门口的绵月依姬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拦住了这些拯救同袍心切的亲兵们。
“不……不要再弄了，那些人……已经不在门后面了。”
依姬双目含泪，话语中的悲凉难以掩盖，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这已经是十分钟内，她带来的亲兵百人队第二次因为敌人的阴谋诡计而出现减员了。
这些月都最忠诚，最优秀的战士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阴险的圈套之下。
作为反跳帮作战当中一条常用的小伎俩，某些模块化的舰船在外部模块遭到入侵之后，是可以将这些模块整体从舰船上分离，抛进太空里去的。
绵月姐妹和亲兵们听到的几声爆炸，就是那条走廊从领航星号的船体上分离出去时，爆炸螺栓发出的声音。算上死在了突然落下的防爆门下的两人，幸存的九十二名亲兵当中，有两人战死，另有八人被关在了封闭起来的走廊里，丢进了冰冷黑暗的虚空。当走廊中的空气被呼吸殆尽之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缓慢而痛苦的窒息。
至于为什么没有将绵月姐妹登陆领航星号的那个机库直接整个抛掉？
简单了，机库里面还有二十架完好无损的女武神炮艇机呢，不值得为了这两个目标而浪费这些宝贵的武器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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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月姐妹眉头紧锁，敌人的狡诈和阴险，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不过，这并没有动摇她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慈不掌兵的道理，月之都的青年才俊们同样也将其铭刻在内心深处，小小的牺牲，是胜利必要的代价。
而察觉到自己再次中了敌人设下的恶毒陷阱，亲兵们的眼中，再次燃起了摄人心魄的怒火——只不过，在机库内被失压陷阱激发的是狂暴的怒火，这个分离陷阱激发的，而是冰冷的怒火。
生死有命，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而幸存者需要做的，就是拿敌人的鲜血和首级，告慰战死的弟兄。
过道中铁靴与甲板碰撞传来的铿锵脚步声依然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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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取了教训之后，跳帮队的战斗队形密集了很多，力求在遭遇下一次分离陷阱时，付出的损失尽可能的小一点。就算是整支队伍都被困住，抛到战舰之外，也能依靠绵月丰姬的能力回到正轨上，继续执行任务。
而随着绵月姐妹带领亲兵们不断深入战舰内部，遭遇分离陷阱的概率也变得越来越小，毕竟，战舰内部的舱室，可不是外部的舱室那么容易分离出去的。但是亲兵们人挤人的队形，依然存在着可以利用的破绽。领航星号的内部，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自卫机关，就算是没有海军陆战队拱卫各个舱室，她也同样能让敢于踏足进来的敌人有来无回。
当月都的跳帮小队进入了一间空无一物，空旷的显得让人有些心慌的巨型舱室时，隐藏在天花板上和地板下面的自动炮塔被激活了。
掩盖它们的装甲板向两侧划开，齿轮和机械将炮塔升出地板，六管冲锋炮在电机的驱动之下，发出了令每一名上过战场的老兵毛骨悚然的嗡嗡声，短暂的预热之后，冲锋炮喷出了将近两米长的绚烂炮口焰，黄澄澄的弹壳如同瀑布一般，叮叮当当的从抛壳口喷涌而出，掉落在金属的地板上。
作为终结者战甲和无畏机兵常用的反步兵武器，加特林结构的冲锋炮非常适用于撕碎成排成连的敌人轻步兵，用火药推进实体弹丸的攻击方式堪称朴实无华——除了射速实在快的吓人之外——万发炮了解一下。
横飞的弹雨撕碎了陷阵甲和盔甲下的血肉之躯，就算是运气比较好，能以盔甲防御力最强的正面迎弹，射速极快的动能弹弹幕，无时不刻的将强大的冲击力传递到亲兵们的身躯上。纵使一些孔武有力的冠军，能够面对这阵金属风暴的洗礼而坚持屹立不倒，他们能够支撑的时间，终究也是有限的，而一旦他们被击倒在地，空无一物的舱室内根本没有掩体可找，盔甲的侧面，背后乃至裆下这样的薄弱部位，也都毫无遮拦暴露在了凶猛的火力面前。
就算是绵月姐妹能够立刻撑起一道强而有力的神力护盾，把绝大多数的亲兵保护在内，而护盾内部的区域，同样也隐藏了大量的炮塔。
而随着混乱的进一步扩散，安装了激光炮和多管热熔之类的反装甲武器的自动炮塔，也被送进了舱室。
就像地下不知何处吹钻出来的地鼠一样，金属地板突然分开，几座炮塔就在亲兵和绵月姐妹的身边冒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疯狂的金属风暴，向着不大的舱室内播撒死亡和毁灭。
直到每一座被唤醒的自动炮塔都被绵月姐妹和奋起反击的亲兵们击毁，这场闹剧才算是告一段落。残肢断臂，破碎的盔甲和已经辨不清形状的血肉铺满了舱室的地板——在遭受太多的命中之后，陷阵甲终于不堪重负，在金属疲劳的折磨之下，变为了一堆难看的破烂。
清点人数，又少了十二人。没有伤者——只要负伤，失去保护自己的能力，就要面对被弹雨撕碎的结局。
亲兵们重新列队，准备开拔，只不过，依旧整齐的队形，却显得失去了某种非常重要的精气神。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月都军队这支光靠血气之勇驱动的军队，注定了他们在面对伤亡时的表现。仇恨和怒火很容易被激发起来，同样也很容易被压制下去——只需要让这帮亲兵们一次又一次的在花样翻新的陷阱上碰的头破血流，单方面的遭到连续不断的失败，眼睁睁的看着战友们的生命被吞噬，却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多重复那么几次，他们自然就会认清现实的。
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在亲兵的心中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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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突破了五六个舱室，没有遭到任何陷阱的伏击，但是亲兵们紧绷的神经根本不敢松弛下来——万一遇到什么更加可怕的陷阱，把自己的小命给送了怎么办？
亲兵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心态，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变化。完成任务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保全生命”已经被放到了第一位。
责任？荣誉？国家？杀敌立功？
统统见鬼去吧！
只不过，陷阱的启动与否，是不以亲兵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而这一次启动的陷阱，虽然相比前面几次来的更加不起眼，威力却丝毫不减。
隐藏在舱室当中的几根管道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抽空了舱室中的空气。
绵月姐妹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但是她们也只来得及聚拢身边极小范围内的那么一点点空气，而亲兵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了防范突然出现的自动炮台的射击，已经将队形分散的非常开，能够得到她们保护的人数，只有区区二十六名。
舱室内瞬间变成了真空状态。
一个大气压，听上去稀松平常，细细计算却是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为了抵抗空气的压力，人体内部也存在一个大气压的压强，而当空气的压力消失之后，人体内部的压力失去了束缚它的力量，产生的后果——我只能说不那么美观。
所有没能得到保护的亲兵，血液瞬间沸腾，身体就像炸弹一样突然爆开。而与此同时，某个恶趣味的家伙还关掉了这间舱室的人工重力，盔甲的残片，人体的零件，温热的血肉，瞬间飞的到处都是。即使绵月姐妹依靠自己的内力，将这些恶心的东西拨到一旁，没让它们弄污了自己和铃仙兔子，幸存的亲兵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如果说机库失压造成的减员点燃了亲兵们的怒火，被抛掉的走廊造成的减员激发了亲兵们的仇恨，突然出现的自动防御机炮，则是给这些头脑发热的亲兵们兜头来了一盆凉水。
而这次的抽干舱内的空气带来的死亡，让亲兵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领航星号的内部存在着种种危险，在跟随绵月姐妹进入这艘战舰之前，这些亲兵们都已经做好了以身犯险，乃至为国捐躯的心理准备，甚至在出发之前留下了安排后事的遗书，以示一往无前，有进无退的决心。
当被口号煽动起来的情绪消退下去，当血淋淋的伤亡出现在自己身边，当朝夕相处的战友以无比残酷的死法变成了空荡荡的船舱中漂浮着的，一坨不可名状的血肉，这些月都最坚定的战士，终于动摇了——他们不畏惧死亡，不畏惧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而自己登上的这艘战舰，就如同一头吞噬生命的远古巨兽一般。
它苏醒了，因为自己惊扰它的愚行苏醒了……
从长眠中醒来的它很饥饿，它在渴求更多的血肉……
更妙的是，自己现在就在它的腹中……
最妙不可言的是，自己居然还是自投罗网送上门来的……
亲兵们的眼神再一次望向了绵月姐妹，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决心和必胜的勇气。
剩下的，只有乞求。
立刻撤退，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回到安全的月面上去的乞求。
目光从亲兵们的面庞上扫过，绵月丰姬的心头闪过了一丝不忍，但是她知道，如果此时放弃，所有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将再也没有机会为了月都付出的伤亡复仇。
就算是都久亲王将月面上的妖怪屠戮一空又能怎样？妖怪的性命不值钱，只要这艘战舰逃脱，那些该死的地面妖怪就能继续拉出十支百支的军队，继续入侵我们心爱的月都！
即使我们全部身死于此，也一定要将这罪恶的敌人与我们一同埋葬。
互相对视一眼，绵月姐妹的心中燃起了冰冷的愤怒与仇恨。
“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本宫亲自在前开路。”绵月丰姬的语调，冰冷的好似三九天的寒风。
“本宫亲自断后。”绵月依姬佩剑出鞘，目光锋锐的如同那把天丛云的剑刃一般。
“畏怯者，死！”
亲兵们无可奈何，只好捡起了武器，继续前进。
谁知道，距离那些能够扭转战局的关键舱室还有多少路要走？
队形依旧整齐，只不过沾染了血污的盔甲，已经不再光鲜亮丽，亲兵们作为精锐力量的精气神，那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傲气，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陷阱之中，悄无声息的散去了。
空余空洞的眼神和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迈向不可预期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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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亲兵们都对自己的生死感到麻木，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地狱中行走，还是在战舰的走道当中摸黑前进，绵月依姬清亮的嗓子，终究还是给这帮行尸走肉一般的亲兵们，注入了一针迟来的强心剂。
“前面就是这艘战舰的引擎舱！攻入进去，我们就能将这个怪物彻底埋葬了！”
亲兵们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久违的神采，被抛到脑后的任务，终于被他们捡了回来。
只需要破开舱壁上这些错综复杂的管路，就能打开一条攻入轮机舱的捷径——也正是因为靠近了轮机舱，才会出现这么多的管道，传导能源的有，运输燃料的有，循环冷却剂和废热的也有——完成自己此行的使命了。
不过，亲兵们还没来得及动手破拆，舱壁上一条极为粗壮的管道，隐隐约约的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
那是一条输送废热的主散热管，领航星号的六号等离子反应堆运转时产生的海量废热，大概有百分之六十五需要通过这根管道运送出去。
而在这艘战舰的原始设计当中，就保留了将这根散热管作为一个终极的反跳帮陷阱，将觊觎轮机舱的来犯之敌的身体和灵魂全都化为灰烬的手段。
只需要将几根冗余的能源管路临时改动流向，它们就能够暂时起到散热管的作用。虽然它们没法长时间承受反应堆的废热——三个小时之后就会熔化报废——但绝大多数的跳帮敌人，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的。
到时候再改回来就行了。
等离子反应堆的工作温度堪比太阳核心，而即使是被传导出来的废热，威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当绵月姐妹察觉到情况不对，准备带着亲兵们传送撤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即使是强大如绵月姐妹，也无力直面等离子反应堆废热洪流的正面冲击。绵月丰姬只来得及带走妹妹和正呆在她身边的铃仙二号逃到隔壁，被拧松的一处阀门，就将反应堆的废热导入了这间舱室之中。
即使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那面实为一道坚固的精金装甲带的“隔离墙”另一边传来的恐怖热力。
厚达数米的精金，居然在一瞬间就被烤得通红透亮，而那些没能撤离出来的亲兵们，自然是被恐怖的热力直接烧的尸骨无存了——就算如此，绵月姐妹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从那边的舱室里传来的亲兵们的死亡回响。
无助，恐惧，愤怒，憎恨，怨毒，仇视……
看到了一丝希望之后，随即又被突如其来的更大的绝望浪潮淹没。
还有那么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感——终于可以迎接一个痛快点的死亡，用不着提心吊胆的受那份活罪了。
种种强烈的负面情感，啃噬着绵月姐妹的内心。
随同二人登船的亲兵百人队。
全军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