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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战简装本小说-第十四章 趁夜行

2023-02-18 15:38 作者:禾夭吖  | 我要投稿

万智牌简装本小说-兄弟之战

第二部分 机械运动(21AR-28AR)共11章 11-9

第十四章 趁夜行
  达硌士在酒房挑了一瓶白酒,御膳房里的大厨还跟他再三保证,那是寇利斯酒庄最上等的陈年特酿,已经有百年的历史。现在他带着一瓶酒在宫里面走着,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个学者,倒像个间谍。行前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拿出了他当年吓着克撒的那只小木蛇,上了发条,扭回球形,然后放进了口袋。
  午夜的钟声正响遍萼城。仆役们现在应该在清理宴会的现场了;至于那些狂欢之后的醉汉恐怕是没力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大概会就近找个角落,盖条毯子,露宿在皇宫的中庭里吧。克撒和凯拉离开的时候是手挽着手,头靠得近近地讲悄悄话。米斯拉则和他手下的人跳完最后一曲,就叫他们回营房去,他自己和阿士诺在皇宫里有另外准备的客房。说真的,其实达硌士还在柔软的床铺与洗澡水之间挣扎。
  阿士诺离开晚宴之后,达硌士就不再喝酒了,可是下一道上来的饮料却比酒更浓:浓稠的咖啡几乎像糖浆一样,装在一个很小的杯子里。达硌士觉得这二种东西在他的胃里慢慢的翻腾,神经也不自觉紧绷起来。
  话又说回来,今晚吃了那么多不习惯的沙漠食物,他倒真希望胃里不适的只有那二种饮料呢。往客房的路上,达硌士停下脚步,然后转了一个方向,往圆顶屋那里去。现在才刚过午夜,克撒一定还没睡。他可以先去问问老师,等一下看到巨龙的时候要观察些什么。
  达硌士刚到,便看见凯拉静悄悄的退步走出圆顶屋,一面关上门,还张望着屋里的动静。一回身,凯拉看见身形高大的学徒就在身后,吓得跳了一跳,随即又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嘴前。
  “他睡着了。”凯拉发出气音。
  “怎么这么早?”达硌士也不敢大声。
  “今天他累坏了,”她说,“而且他一整天又很兴奋。他今天过得不错。”
  “是啊,”达硌士说。“他跟他弟弟好像越来越能相处了。”
  凯拉微微一笑,伸手把发髻边松开的一绺头发往后拂。“嗯,尤其是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她笑着说,“好啦,不管发生什状况,我都希望你能让他多睡一会儿。”
  达硌士点点头,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带着一瓶白酒。幸好凯拉没提到他手里的东西,他连忙把瓶子慢慢挪藏到背后,然后故左右而言。
  “那个,呃,就是你们之前在讨论的那件事。今天下午的。”
  凯拉耸耸肩,一面走离圆顶屋,“我们后来谈过了。谈得还不错。”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达硌士跟上去。
  凯拉顿了一下,“他没说不要。”
  “嗯,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是啊,”凯拉也点头同意,“好啦,我想我们现在都不该留在这里吧?”
  一小股血气冲上达硌士的脸。哎,女王陛下当然看到他手里的酒瓶子了;而且看起来,她好像还以为这位学徒先生有个浪漫的午夜之约呢。他明天就会跟她报告实情和巨龙的特性,现在他只是快快的一鞠躬,然后就往回走向偏厅的客房了。
  萼城皇宫的偏厅专门用来接待留宿的客人用。阿士诺和她的主人米斯拉被安排住在不同的楼层,不过同样都是大房间,设备齐全,也有一班训练精良的仆役和警卫服侍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耳聪目明,可是口风特别紧,绝不多说不该说的话。侍卫的派遣和来宾的住房都经过克撒亲自安排,达硌士不禁感叹,老师为了他弟弟的这趟旅程,不知道费煞多少心血。留宿此间的法拉吉人都获准带着自己的随身警卫,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些警卫也同样被人监视着;所以住在此处的第二晚,米斯拉就撤离了自己的警卫,以向兄嫂表示他对皇宫主人的信任。
  阿士诺房门前的警卫把短棒举起来,好让达硌士通行。他走到门前敲一敲,结果没上锁的门应声而开。
  阿士诺正在桌前和电线纠缠,把那根黑棒子上的电线重新绕一次。达硌士进门的时候,她看也不看地抬起一只手,“等一下。”一面把小线圈穿进那个颅骨的鼻孔里。“好了,弄完了。”说着她才抬起头来。
  阿士诺的眼里有一种带着好奇的火光,达硌士之前也看过;在克撒的眼里,还有自己在镜中的倒影。每当克撒投入一项新发明或技术改良工程,还有自己帮着首席工匠赶进度的时候,他就会看到这种眼神。
  阿士诺眨眨眼,眼中的火焰还没有熄灭。“没什么,我只是试着做点小改变。”她边说边把棒子放在一旁。
  达硌士看着桌上的东西和那根棒子上的头骨,“要不要我帮忙?”他问道。
  “不用啦,我也只是没事找事做罢了。”她摇摇头,随即眼睛又一亮。“啊!你真的带了酒啊!我去拿杯子,我们先来干一杯,然后就把酒带到机器龙那里去。”
  达硌士把酒瓶放下,然后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现在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不会,”阿士诺双手捧出一对黄铜大酒杯,对着达硌士比了比。“为了跟米斯拉一起工作,我早就是个夜猫子了。他总是早起晚睡,真的很晚很晚。”
  “我们的首席工匠也是一样耶,”达硌士倒了八分满,“我现在都学会偷时间打瞌睡了。”
  “我是不可能打瞌睡的,”阿士诺拿起自己的杯子,“幸好他们在沙漠里喝的浓咖啡很有效,叫做山度克,喝一杯我就能熬上一天一夜,然后再睡得跟死猪一样。”
  达硌士下意识的摸摸后颈。呃,他今天晚上喝了不只四杯。
  阿士诺举起杯子,“干杯!敬我们那二位疯老师!”
  达硌士眨眨眼,“疯老师?”
  阿士诺的手停在空中,“不然就说米斯拉跟克撒?”她耸耸肩。
  “敬那对工匠兄弟好了。”达硌士回敬,二人都啜饮了一小口。达硌士不常喝酒,也从不在意白酒的气味如何。可是在今晚那顿口味特重又香辣刺激的餐饮之后,清淡的白酒真是天赐佳酿。
  阿士诺在达硌士的对面坐下,“这么说来,你不觉得我们的老师是疯子喽?”
  “哎,他们有时候是工作狂啦,”达硌士说,“可是说他们是疯子?”
  “哎,工作狂跟疯子是有分别的耶,”阿士诺说给他听,“可不可以说是老天爷还是发神经控制了他们哪?你自己想想看,克撒有几次那种气死人的例子,就为了要大家证明那是对的?”
  达硌士不置可否。“我每次都假设他那么做一定有理由,虽然他不见得会说给我听。”
  “哼!”阿士诺竟然抱起不平,“我还以为天底下哪有不埋怨师父的学徒咧,你真是怪胎。听说你之前是做玩具的,你那时有没有抱怨过你的老师啊?”
  “嗯,我那时在裘林的师父是我叔叔,所以——”达硌士还没说完,就被阿士诺的一阵爆笑打断了。
  她一定瞄见达硌士脸上的那股沮丧了,所以马上就停住了咯咯笑声。“你怎么像只小鸭子,老跟在母鸭的屁股后面哪。这么老实,真可爱。那你的第一个师父是你的亲戚,第二个呢……?”
  达硌士耸耸肩,“就是克撒了。他是我是见过懂得最多的人了。”
  阿士诺看着达硌士,然后低声的说。“我的老天爷哪,你个性真的很一本正经耶,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
  达硌士又耸耸肩,“当然啊。一个老……年纪比你大的人,怎么不会懂得比你多呢?”
  “可是你一定也懂一些他不懂的事情吧,对不对?”阿士诺大力摇晃着空掉的酒杯。
  “嗯,是啦。”达硌士应着,一面替她把酒斟上,然后想了想,也把自己的酒杯斟满。“可是重要的事情还是他懂得多啊。”
  “所以我们才愿意待在他们身边?就因为他们懂得比我们多?”
  “有部分是啦,”达硌士往后靠,“小部分是。我的意思是,克撒是个要求很高的人,跟着他学习真的是满辛苦的,因为他对事情的标准太精确了。特别是他热衷在某个点子上的时候。”
  “米斯拉也一样,”阿士诺说。“一听他解释道理你就会知道;只要他一开始解释什么东西,就好像他甘心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他很努力去用他觉得最简单的字眼和想法来讲给你听,就希望你听懂他在说什么,然后跟着他的脚步去做。”
  这回换达硌士咯咯笑起来了,“克撒有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耶。你有没有看到圆顶屋那个风堂?克撒就叫人把那东西盖起来,让学生去证明他们自己的扑翼机改良方案‘不能’飞,省得他每遇到一个改良案就要重做模型,能不能飞都还要解释给学生听。”
  “如果改良版不能飞,他根本就不必亲自去试了。”言下之意,好像在说克撒其实也满懒的。达硌士不由得微笑起来。“我之前在晚宴上也说过嘛,米斯拉真的很羡慕他哥哥有这块地方。大宫殿、有助教的学校、还有固定的资源补助,”她顿了一顿,“老婆又长得漂亮。”
  “克撒也有羡慕米斯拉的地方啊,像那头机器龙就是了。”
  “会吗?”阿士诺低头看着杯子。“克撒有那么说?”
  “只有扯到机器的事情,克撒才会爱说话一点,”达硌士摊摊手,“可是你看久了就知道他的脾气啦,还有脸色。别的事情他总不爱开口,光听他说了些什么,就知道他还有什么没讲出口,那些事情通常反而更重要。”
  “米斯拉也是耶,”阿士诺有点惊讶,“更严重的是,他还是照讲,可是有些话题他就是死也不说。到头来在他身边的人就知道,他只要漏了什么事情没说,那一定是他在脑中盘旋很久的大问题。就像在龙卷风里跑出来的精灵一样,看不到摸不着,可是就在里面。”
  “没错!”达硌士说,“还有,克撒觉得米斯拉比他自由多了。克撒觉得自己要为很多事情负起责任,可是沙漠里的生活就没有束缚。你在笑什么?”
  “没有啦,”阿士诺嗤嗤的笑起来,“你要是真的去问法拉吉人,每个人都会跟你说他们现在正在铁板上讨生活,因为顶头有个幼稚的小暴君。你们觉得沙漠生活很自由,一定是因为没见过我们族长。”
  “我想,克撒宁愿拼命做神器,也不愿支持一国的国政。”
  “我也同意,米斯拉也是,”阿士诺又举杯,“就是这份对神器的狂热,才把他们绑在一起,也让我们跟在他们身边的。每个新机器设备的外壳之下,都有无穷的秘密等我们去挖掘。”
  “像是了解新的概念啊!”达硌士点头同意。
  “还有破解其中的奥妙。”
  “领悟里面的设计哲理。”
  “感受它的力量。”
  “掌握机器的目的。”达硌士说,“还要拓展它的性能。”
  阿士诺又放声大笑,笑得很轻快。“你知道吗?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多耶。我是少数几个能跟米斯拉聊天,又能懂他的人。”
  “我觉得我跟克撒也是一样,”达硌士又想了一下,“其实跟你也是耶。”
  “我讲话不喜欢拖泥带水的。”阿士诺说。
  “我会努力跟上的。”达硌士说。
  “其实我已经累死了,”阿士诺说,“我是说,一直保持自己的距离感其实很矛盾耶。第一,在法拉吉人里面,一个有权力的女人是个特例,不是常规哦。第二,在那些沙漠人里当个有智慧的生物实在——”
  “挫折感很重。”达硌士替她接下去。
  “就是那样!”阿士诺说,“再替我倒一杯。”
  “我们该去看机器了。”达硌士说。
  “时间还多得是,要看全世界都够。”
  达硌士便替她倒酒,然后又说,“前几个月我回过裘林一趟,看到我的婶婶跟叔叔,就跟他们聊起我现在干什么。他们都很高兴,也很礼遇我,可是我不觉得他们听懂我讲的事情。”
  “至少他们还会礼遇你替你高兴,”阿士诺有点沮丧。“我在苏瓦地族受到的待遇就是斜眼瞪你,赛根人也一样。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瞪我是因为我是女人,后来我才知道人家是在跟我保持距离,因为我比他们都聪明。真教人难过,就因为我聪明!聪明就把你跟一般平民分得开开的。”
  “与众不同的人总是过得比较辛苦点。”达硌士也承认。
  “我敢赌你一定也跟你的家人朋友疏远了,”阿士诺又加了一句,“还有你的太太。”
  “我,呃,还没结婚啦。”达硌士有点腼腆。
  “哎,我不是真的说你结婚不结婚,”阿士诺说,“可是你连个要好的女朋友也没有,对吧?”
  “是啊,我太忙了。”达硌士垂头丧气。
  “先不讲我的事情,”阿士诺豪气万丈的拍桌大喊,“就像母鸭克撒那样。你替全佑天最有权力的男人工作,自己却连个知心的女朋友都没有?”
  达硌士耸耸肩,“那你呢?”
  “在法拉吉人里面找?哈!”阿士诺又捶了桌子一掌,“我告诉你,我真的觉得他们一定有一种养小孩的法宝,才会养出那么多白痴!”
  “那米斯拉呢?”达硌士问道。
  阿士诺的笑声停了下来,“米斯拉啊,”她的眼里有点迷蒙,“早先一点,是啦。可是那时还有点像是在玩权力游戏,谁能控制谁之类的。很快就没了,感情就老化了,他马上就回去担心他那些宝贝机器去;我可不要排在机器后面当小的。”
  达硌士点点头。这么看来,米斯拉跟他的学徒之间的确曾有过一段,不过显然已经是过去式了。怅然之余,他差点忘了刚才听到一个弦外之音。
  “那些?”达硌士问。
  “啊?”阿士诺眨眨眼。
  “你说他会担心那些宝贝机器,”达硌士看着她,“是复数的。”
  阿士诺小啜一口。“一头龙,加一个它拖拉的大柜子。法拉吉人都说那个柜子是作战用的兵器,可是米斯拉不准任何人在这次会谈时提起这件事。他怕佑天人会紧张起来。”
  “哦——哦。”达硌士这下子真觉得事关重大了;去看机器龙?干脆把战斗兵器排进导览行程里如何?达硌士决定再深入谈多一点,反正看情形,阿士诺在酒喝光之前是不会带他去看那头巨龙了,搞不好之后也不会。
  “那,米斯拉有没有能力促成和平局势呢?”
  “如果他想和平,当然有,”阿士诺微醺,“族长一定会跟他乱抱怨,可是其它部落的首长都会替米斯拉撑腰的。反正那些首长们只要一个结果;打仗也好,和平也好,只要不是什么都没有就行。况且和平起来的时候,那些机器也比较容易控制;他们也不希望机器在战争中立太大的功劳。”
  “那米斯拉究竟想要什么?”达硌士问道,“我是说,克撒可以帮助他建立自己的学校。如果那是米斯拉想要的,他哥哥可以做到。”
  阿士诺摇摇头。“法拉吉人是不接受人家帮助、馈赠或善意救济的。他们要什么就拿什么,用抢用逼或是用交换的。佑天以前的老领主知道他们这种脾气,可是我不认为年轻的凯拉女王会懂。”达硌士皱起眉头,“米斯拉又不是法拉吉人,他是阿基夫人哪,跟克撒一样嘛。”
  阿士诺马上反驳,“可是他已经跟法拉吉人住在一起那么久了,现在还领导他们。搞不好他了解法拉吉人的程度,比克撒了解佑天人还要多呢。不会,米斯拉根本只是嫉妒他哥哥所有的一切,还希望那一切都属于他。”
  达硌士马上想起白天时在皇宫里听到的那场争辩。“石头。”
  阿士诺点点头,“就是那块石头。米斯拉跟我说过,他的那块石头本来更大,却因为他哥哥而分裂成二半。克撒跟你说的是不是这样?”
  达硌士动了动嘴巴,可是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我们从来没谈过这件事,我也没想过要问。”
  “鸭宝宝!”阿士诺爆出这么一句,“米斯拉就是羡慕他哥哥舒服又富裕的日子、羡慕他的研究室跟美人老婆!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他最想要的还是那块石头。”
  “就这么值得用梭地岭去交换?”达硌士忍不住迷惑了。
  “值得‘谈谈’怎么用梭地岭去交换。“阿士诺大笑,“法拉吉人要什么就不可能放弃了,不管要打仗还是要买卖都一样。如果事情真的进行得顺利,他现在已经拿到手了。”
  突然间,阿士诺发现自己说的实在太多,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我不该说这么多的,政策之类机密的事情我不该扯的。我们现在该去看看机器龙了。”
  达硌士慢慢的站起身,前一个场景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飞逝而过。圆顶屋外遇到凯拉。她在晚宴上对克撒那么温柔体贴,可是前一刻他们还在家里争得不可开交。她坚持不让达硌士打扰克撒的睡眠。还有她说,她跟达硌士都不该留在那里。
  他没说不要。她是那么说的。
  “我要走了。”达硌士板着脸说。
  阿士诺站起来挡在他面前,“不急嘛。”
  “我想我得跟克撒谈一谈。”
  “现在这么晚了,克撒也一定睡了啦。”阿士诺说,“还是说我陪你去?”
  “希望还来得及,”达硌士狠狠的低声说,在门前停了一下,随即又转过身来。“对不起,恐怕你得待在这里不能出去了。今天晚上我聊得很愉快,我也希望我现在想的事情是错的,因为我还希望能有机会跟你多聊聊,以后。”
  话才说完,他就走了。在一声重重的甩门前,阿士诺看到警卫的短棒子交叉放下来。阿士诺一手握着大酒杯,对着房门猛摇头。门外,达硌士正在喝喊警卫,要他们去找米斯拉大使。
  我说太多了,她想。而且太早说了。她又摇摇头,把杯里剩下的酒都喝干。
  然后阿士诺走向她的珠宝盒,取下耳环。她一面把耳环上的宝石拿起来,一面把那根有头骨的棒子放回桌上。她的动作很慢,但是十分熟练;接着二颗小宝石都被放进头骨的眼眶里。
  达硌士猛摇克撒,却怎么样也摇不醒。首席工匠睡得跟死人一样,甚至在他的学徒猛然冲进圆顶屋时没有动半分,大吼他的名字也不曾睁开眼睛。一个空酒壶倒在地上,看来里面的酒都被人喝干了;桌上依然布满了计划书和纸张,不过上头压了二个半空的大酒杯。克撒舒服的卷在毯子里,轻声的打鼾。这张毯子是他的睡袋,他只有在熬夜赶工或白天凯拉吵架时才会睡在这里面。
  达硌士拼命的摇着克撒的肩膀,摇了好一会儿,克撒才慢慢醒来,睡眼惺忪的坐起身。“达硌士?干嘛?失火啦?怎么回事啊?”克撒推开毯子,身上的礼服还没完全脱去,但是都皱成一团,样子变得很奇怪。
  达硌士盯着克撒看,缓缓的开口,“老师,你的石头。”
  克撒本能的去抓自己的胸口,可是却只握到了一把空气。他马上往颈子上摸索,原本挂在脖子上的链子却不见了。
  “石头呢?”他眼中的睡意全消,炽烈的火焰燃起。“到哪里去了?”克撒焦急的扯开毯子和睡袋。“老师,”达硌士吞吞吐吐,“刚才我有遇见师母,她那时正要离开这里……”
  “凯拉,”克撒抬眼起来看着他,脸色铁青。“凯拉。”他又说了一次,声音里有种忍无可忍的情绪。
  克撒像一团风火轮转动起来,快得像在圆顶屋里秋风扫落叶。他仍然记得要按顺序穿上他的礼服外衣,也记得抓起披风,却找不到扣眼,然后干脆全部脱掉,一面咒骂着甩掉这些扰人的布片,大步冲过房间。然后他就站在门口了,对着达硌士大吼着要他跟上来。
  达硌士比他的老师要高,本来要跟上他是很容易的。可是克撒的脚步现在急奔如飞,简直就像扑翼机一样穿梭过大厅,飘过迎面而来的警卫之间。那几个警卫倒是把达硌士挡了下来,因为他们没在客房找到米斯拉大使。他们报告说,整个偏厅都找遍了,就是没发现他的人影。要不要把皇宫都封锁起来,找人送信到法拉吉营地去?说不定米斯拉会在那里。达硌士急急的答应了,却来不及看着克撒。克撒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皇宫的起居间又传来怒吼声,不过这次二个声音都是男的,而且吼声越来越大。达硌士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大门敞开着,门旁铰链处还扭曲变形了,恐怕当时门是被踢开的吧,达硌士心想。门里透出一道稳定的光晕,不是油灯的光,却更为稳定。
  达硌士在门前停下脚步,伸手遮住那道光。光线是从克撒的石头发出来的,米斯拉的石头也在发光,看起来就像磁石的二极,在二块石头之间延伸。克撒的那块石头已经重回他手中,而石头的主人正在房厅里互瞪,米斯拉做法拉吉大使的那抹温暖笑容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龇牙裂嘴和达硌士听不懂的谩骂。这二个人的声音都消失在石头嗡嗡的呜声中,能源不断的在石头之间抗衡着。就在他们之间的那面墙前,凯拉就站在那里。
  达硌士这才注意到,克撒不是屋里唯一衣着不整的人。米斯拉的衣服凌乱,而女王只围了一条被单,她紧紧地抓在胸前。她一看到达硌士,眼神就不再惊慌紧张了;她对着达硌士喊了几句,可是达硌士只能听见那二道石头能源摩擦的声音。女王向前跨了一步,想要走向达硌士。
  达硌士举起手阻止她,大叫要她别动。不管石头之间有什么力量,也不管这对兄弟在做什么,那二道能源都不是他敢保证安全的。
  可能是因为达硌士那一声喊叫,也可能是他举起了手的动作,或是凯拉走进了视线里。也有可能,是克撒的石头正好弱了那么一瞬间。
  克撒放掉了他手里的石头,就那么一下子,然后他又很快的抓回来。可是那就够了,石头离了他的手。
  强烈的能源发出像彩虹一样的光芒,从米斯拉的手里放射出来,而后直扑克撒。细瘦的首席工匠整个人被举起来,重重的向后抛,把另一面墙上的门都打破了。
  然后突然间,米斯拉的石头也消失了能源。房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达硌士努力的眨眼睛,仍然朝着克撒刚才倒下的地方看,极力尽快去适应黑暗。接着有一个人沉重粗暴的撞向他,很快的从他所站的门口向外冲了出去。后来他才发觉,那应该是米斯拉。
  凯拉已经奔到克撒的身旁,跪着哭了起来。克撒倒在地上,仿佛毫无生气,双眼翻白,气若游丝,凌乱又不规则。他的手里却还握着他的强能石,一道彩虹般的光芒仍从指缝间透出。
  “有没有庙里的护身符?”达硌士在黑暗中急急问凯拉,“就是克撒做的。你身上有没有带?也许可以……”
  凯拉才刚点头,来不及做下一个反应,克撒手里的石头就开始发出一股脉动,同时渐渐泛出光晕。那种光波的脉动并不直接射进达硌士等人的眼里,却让他们都感觉得到空气的震动。慢慢的,克撒举起另外一只手,重新抓住他的石头,呼吸也在同时变得平缓稳定下来。然后他闭上眼睛,再张开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不对,那不是正常。达硌士一看就明白。那对眼睛里充满了情感,充满了愤怒。
  克撒从地上爬起来。凯拉想要拉住他,叫他先休息一下,等寺庙里的僧侣来了再说,可是他一把将凯拉甩开。他的手甩得太快太猛,凯拉就这样被他一记揍得向后俯在地上。达硌士跟着老师猛然站起来,把手放在克撒肩上安抚他。
  可是克撒也用力拂开他的手。“他在哪里?”克撒的眼露凶光,怒发冲冠。达硌士从来没看过他表露过这么多情绪,现在的首席工匠看起来只像个疯子。
  达硌士不发一语,只是看着门边。克撒马上就大步冲出门去。凯拉在他身后叫唤他,可是他头也不回。
  女王啜泣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她胸前的被单上。“我只是,”她抽抽噎噎,然后做了个深呼吸。“达硌士,我只是想为我的国家做最好的。”
  达硌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廊尽头在这时却传来另一波骚动,于是他先帮着凯拉站起来。“找个东西穿上,然后再叫警卫。”说完,他便赶往骚动的方向去了。
  偏厅传来争执的声音,达硌士知道克撒又找到他弟弟了。怒吼、尖叫,伴随着异样的闪光,简直不像是地球上该有的情景。达硌士慌张的跑向偏厅,希望不要有流血事件发生。
  可是他没看见那对兄弟,却先见到了阿士诺。她已经全副武装,手里拿着那根黑色的棒子;和先前不同的是,棒端头骨的眼睛现在正闪着诡异的光芒,其间的电线则窜流着闪电般的火光。走道上已经倒了好几个警卫,每个人都抱着头呻吟着。阿士诺用棒子指着警卫,毫发未伤,却满身是汗。达硌士前面的警卫队长正打算再进攻一次,却被他按了下去。他示意队长,让他先去解除那名女子的武装。
  达硌士走上前,举起空空的双手。阿士诺愣了一下,然后就咆哮起来,“我现在就要走,有问题吗?”
  达硌士努力挤出微笑,不过他自己意识得出,这种微笑一点也没有诚意。“出了一点小状况,“他说,“恐怕你得再留一阵子了。”
  “恐怕我不行哪!”阿士诺举起她的棒子,那个小头骨里窜起另一波电流。
  有种不知名的波浪猛然向达硌士袭来,往他的胃攻去。他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末端都无比疼痛,腹痛如绞,而且莫名的反胃。他还是努力站着,可是喉头的那股冲动却让他呼吸困难;现在他只想找东西挡住那根棒子的能量。
  他把手伸进口袋,捉到那个团成球状的玩具小蛇,想都没想就扳开了开关,同时很快的丢向阿士诺。他已经难过得眼冒金星,不过脑子还算清楚,猜得到她会怕什么。
  那条小木蛇在空中伸展开来,灵活生动的嘶嘶吐信,一面跳向拿着棒子的魔女。阿士诺大叫着,随即将棒子指向空中新来的攻击者。
  一等阿士诺分散了注意力,达硌士就采取了行动。他冲向前,拦腰擒抱住阿士诺。她手中的棒子被甩得远远的,小蛇则被棒子打飞到另一个方向。阿士诺很快就挣脱着跳开,可是警卫已经团团围在她的身边,短棒全都指着她。
  达硌士慢慢才爬得起来,气息未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举着双手做投降状。

  “不错嘛,鸭宝宝也懂得咬人了,”她慢慢的站起身,站在一群警卫中间。“太阳底下总有新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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