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停下的剑客想说“月色真美”——《归人记》

陈咚咚是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孩。
她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皮肤如凝脂般,精致地像瓷娃娃一样,身上有股奶香味儿。其实她认真时最好看,那双清澈的明眸一直盯着你,真就好似心都能呼吸到雪一般沁凉、纯净。
第一次见到阿丑的时候,阿丑趴桌子上在撰写秘籍——因为现在的经脉一系的武道对于阿丑来说太难了,所以阿丑开始结合旧时代的传闻、野论等等,尝试着编写属于自己的运功法门。
“喂,让位!”
女声让阿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微嗔的明亮眼睛。
嗯,他嗯了一声,默默地让了位置。
她就是中学三年级的同桌。
最开始的时候,陈咚咚和班里的其他人一样,都对阿丑这个乡巴佬、自闭怪、中等差生下意识地敬而远之。
就像是你见到乡下的土狗,只要觉得它很丑,就不会觉得它很温柔。
可慢慢地,看着阿丑整天埋头一声不吭的,陈咚咚胆子变大了,忍不住就想逗逗“狗”。
一天,阿丑坐回到位子上,却看到自己的日记本、秘闻大全和野书都没了。
他猛地转过头,旁边陈咚咚在和其他女生谈话。
阿丑咬了咬牙后跟,朝着陈咚咚想伸出手问她,却又放下,身体后仰,试图看看陈咚咚的课桌里。
陈咚咚貌似无意地也向后站了站,挡住课桌。
阿丑面无表情,他开口道:“陈,你看到我的几本书了吗?”
陈咚咚似乎很惊诧地转过头,“什么呀?我不知道。”
阿丑也不废话,推了她一下闪开空隙,在她课桌里摸索起来。
“喂,你干嘛翻我桌子?”
陈咚咚有些生气,她旁边的女生也附和道。
“阿丑,你有病吧?”
阿丑一言不发,但很奇怪,她的课桌里并没有自己的书,他只好拿了陈咚咚的教材当做“人质”。
“还我,否则你也别想要。”
其实他内心也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怀疑错了人,本来自己就不是很讨人喜欢,这下子,会更惹人厌恶吧……他突然沮丧了起来。
两个女生嘀嘀咕咕起来,然后几本书扔到了桌子上。
“给我吧,我的书……”
陈咚咚的声音有些郁闷,阿丑抬起头,看到她说:“是小甲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然后我就把你的书之类的拿给了她藏着。”
其实她自己未必没有这些好奇。
阿丑没说话,然后到了晚上,老师布置了穴道抵消相叠的计算作业,教室里都是沙沙的写字声。
陈咚咚偏偏要做打破平静的人——她身上兜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嘎吱推开了教室的门。
她气喘吁吁地过来,阿丑默默让位,她一边把出去买的果脯肉干塞进桌子里,一边坐下……
阿丑默默收回腿。
嘭!
众人纷纷侧目。
原来不知道怎回事,陈咚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头碰到了后面的桌子。
她忙站起来,尴尬一笑,然后飞快扶好凳子,迅速把掉地上的零食扔到桌肚里,拿出作业装作飞速写字的样子。
教室里又恢复了沙沙声。
阿丑忽然感觉鼻间多了一丝奶香味,侧首见到陈咚咚凑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阿丑……”
阿丑歪头:“嗯?”
“我刚才看见你伸出腿把我的凳子勾走了……”
“嗯。”
阿丑回过头继续在书本上写写画画。
你这人!
陈咚咚一时委屈极了,小气鬼,为什么这么记仇啊?
再说了之前也不是我想捉弄你的,我不帮小甲偷拿你的书,她自己也会拿的,偏偏只针对我,我的屁股好痛啊,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好丢脸呜呜呜……
陈咚咚正自怨自艾地吃着果脯,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旁边递过来一张纸。
上面写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陈咚咚望向那张纸的主人,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真的就没了想要捉弄回去的心思。
而在之后的一些早上,特别喜欢吃煮鸡蛋的陈咚咚带来了两个煮鸡蛋,趁着教室里还没上课,大家都在乱七八糟地早读,剥开壳,露出了像她脸蛋一样光滑白嫩的鸡蛋。
她忽然扭过头,看到阿丑正盯着自己,撇着嘴角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
“啧”
陈咚咚想了一下。
“你也想吃吗?”
然后她塞给了阿丑一个鸡蛋,让他的神情从惊愕到温和,再到感动,最后只留下一句不知所措的“啊……唔,我是……”
陈咚咚吃起鸡蛋,嘴角粘的都是蛋黄的碎渣,偏偏脸上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让人感觉她很快乐。
“谢谢。”
阿丑觉得她的煮鸡蛋真好吃。
陈咚咚的脑子不是那种很复杂的,她有时会很好奇,做出一些不符合人设的气人举动,但通常都以自己被气到为结尾。但很多时候,她都是乐呵呵地——我是指在熟悉的人面前,其实在陌生人面前,陈咚咚并不是很容易笑,如果她对一个人笑了,那么就说明她感觉两人相处其实还可以。
这时候她会发现你有什么隐私就问你什么。
陈咚咚问过阿丑整天在写什么,阿丑拿出本子让她看,是一些运功口诀。
什么“先有鸿蒙后有天,阿丑道君更在前”,什么“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之类。
哇,陈咚咚开始惊讶起来,你好有才啊!
阿丑便有些飘飘然。
他甚至大言不惭:“我告诉你,将来我可是要成为世界上闻名千古的大剑豪!”
陈咚咚满脸开心,“那么!”
“那么,我以后吃不起饭了能够投奔你吗?”
“可以。”阿丑又稍微谦虚了一下:“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要投奔你。”
陈咚咚骄傲地抬起头,说的也对!
一道狡黠的灵光从陈咚咚的眼中闪过,她拿教材找了一页空白处多的纸,撕了下来。
“为了防止咱们两个谁发达了不承认,写一个协议,发誓,到时候可以拿着这张纸过去。"
阿丑欣然同意。
于是写下:陈咚咚和阿丑谁发达了,另一个人去投奔她/他,她/他必须要尽心尽力帮他/她。发誓人:陈咚咚,阿丑。
然后纠结的地方就来了。陈咚咚盯着这张纸,又迟疑地对阿丑说:“只有一张啊,谁拿着……”
阿丑潇洒一挥手,“你拿吧,保管好!”
或许他当时真的没在意,可能之后才会回想起来这个场景。而每次回想后又忍不住思考:为什么要写这种话呢?
总是不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咚咚的桌子上总会出现一些糖豆,甜果之类的小零食,然后阿丑随着陈咚咚的视线和笑容就能看到另一个人。
李响响,一个清秀的同学,一个武道武术品德兼优的同学。
某天,陈咚咚小声对他说,“我和李响响谈朋友了!”
啊?
阿丑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看到阿丑这个样子,陈咚咚自豪地笑了,鞠出一捧零食:“看,都可好吃了,这是高级糕点,还有饼干,蜜饯……你可以拿一点!”
大方!阿丑默默竖起大拇指。
当然陈咚咚也不是一直在吃李响响的零食,她拿出了一条围巾,对李响响说:“给,这是我给你织的围巾!”
李响响很感动,下课就给她买了很多果酥。
阿丑目光从高兴了一上午跟傻狍子似的李响响身上收回来,沉吟,问陈咚咚:“你——会织围巾?”
“不会啊!”陈咚咚肯定地回答,旋即有些肉疼道:“那是我花了零花钱买的。”
这样的日子其实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陈咚咚开始抱怨起来,似乎和李响响还没有谈朋友之前说话的次数多。
见面后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
“那就分啊!”
这是阿丑被问该怎么办的时候,脱口而出的话。
看的出来,陈咚咚其实早已拿定主意,她的行动很是果断,当天就和李响响“分手”了。
然后,陈咚咚握紧拳头,对着阿丑,充满斗志:“恋爱一点也不好玩,从今天开始,直到毕业,我要好好学习,你监督我!”
她的眼睛真的在熠熠生辉。
阿丑点头。
时间之沙不绝流逝,握拳之力难敌光阴。
谚语有云,“男人的聪慧随着时间而增加,女人则恰恰相反。”
反映到成绩上来,就是经常帮阿丑补习经脉、穴道等课的陈咚咚,在毕业时反而没有阿丑成绩好。
结果就是阿丑取得了可以去王都学院继续学业的资格。
陈咚咚呢,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继续在本地的高等学院修行。
那天,清晨的风很沁凉,阿丑独自去收拾教材、行李,学院里的行人也很少,就像红叶都落光了的枫树一样秃秃的,冷冷的。
“喂,阿丑,停下!”
阿丑回头,目光有些复杂。
陈咚咚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
“你要去王都学院吗?”
“对,决定了。”
“你知道吗,我姑姑是本地学院的校长,她让我跟你说,只要你去就安排到天才班、减免学费、还有奖学金呢!”
阿丑直视着她,她似乎有些慌乱。
“不了,家里已经决定好了。”
阿丑记得,这似乎是那天自己最后一句话。
我也在的?咱们可以继续在一起学习?……这些似乎是她说过的话?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阿丑的家只是农户,他的父母也不是路边可以毫不在乎的路人。
天知道,当听见儿子说可以去王都学院的时候,父母有多高兴。而阿丑自己,也真的想成为一名流芳万古的大剑豪;在本地学院,将来是没有出路的。
即使很多年后,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幻想着自己为什么不答应下来,可是,事实终究不会逆转的,或者设想他答应了,一切就真的会照着他所愿望的那样发生么?
邀请她在晚餐之后去散步,看着一轮明月冉冉升起,任清辉披散在两人身上,这时候,他会说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当然,他的命运是他自己选择的,那就谁也怨不得。
即使他的父母死了,即使被勒令退学,即使被追杀通缉,即使被人人喊打、成为过街老鼠,即使她……要嫁人了。
你挑的嘛,剑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