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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乙女】与卿 (上)

2022-09-29 00:38 作者:御坂17929号  | 我要投稿

全文1w+【近1.1w】

有7-8k是我去年就写完了的,所以如果你觉得我写的实在是晦涩难懂难以共情【那就别看了,怪费眼睛的

一些比较架空的设定

都说求信于神佛都源于对现世的失望与悲观逃避,但她的身世就注定她一辈子都与神佛产生纠葛,有神论给迷惘的人们押上枷锁,也让初涉凡尘的人缚于囹圄。

早在她出世前,父母早就将她的魂魄之力交予上天。一年饥荒,饿莩载道,邻里萧条,居一县之主,她的父亲自是不能任由其发展下去。

按照传说所述,点三支香,拜祀于西南庙前,心诚则灵,即可求取神明庇佑。

一炷香燃尽,飞烟化作祥云,绕成夔龙盘旋在天,盘坐于祥云之上的,自是那求取得来的土地公公。

“想要我帮忙降下润雨,滋养大地,可不能白得。”土地公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

“只要能救民于水火之中,无论何事我都答应了。”主公单膝跪地,颔首抱拳,立场已经明了。

“既然你有如此一番恒心,想必你也是人世稀缺的人才,不如就让你的孩儿拿出最清的一魄,贡予天帝,如何?”

“此事迫在眉睫,不敢妄言,只是膝下并无子孙,无法如期守约,这可如何是好?”

“无需多言,等你有了子孙,我自会处理,另当别论罢,不过今日之约算是结下了,若为君子,不得背约。”土地公将轻搭在手的拂尘甩了一甩,随后扬长而去。

不久后,天空果然下起了大雨,一点一滴润湿了大地,庄稼以极快的速度从萎蔫变得极富生机,野花野草也从干枯的躯壳抽出嫩芽,映在人们眼中的那抹嫩绿,也慢慢燃出了重生的希望。

主公的嘴角慢慢扬起了一抹笑,但有得必有失,他不知道在多年后会为了新出世的孩子经何辗转。



1

她出生起便被夺走了视力,还有那本该清透如水的瞳眸,上天只给她遗留下了一片朦胧和一个黯淡无光的眼睛。

神仙们都说她的眼睛该是最清的,便招来她的伏矢魄,封印进了另一个魂,要把它呈给天帝。于眉心轮为伏矢魄,她降生的时候额头就带了一个红印,轮廓不齐却深浅有度。

 

“唐予!唐予!不要玩的过急了,过些时候你父亲母亲还要带你出去咧。”候在花园篱旁的小仆忙给她披上外氅,鹤羽材质搭在身上,轻轻软软的。

“知道了。”她只是慵懒的应了一声。

“小予,来吧,今天我们去别的地儿玩去。”主公夫人缓缓地牵起她的手,把她从小花园拉走了。

她乖巧地跟着母亲走在路上,鸟语花香色彩缤纷的世界她未曾结识,只能听见梧桐树下枯井的潺潺水声,匿于朝暮之间的阵阵呜咽。

“小姑娘,把手伸出来。”步履慢慢停下,一个道士向她搭着话。她本是无缘面见这些江湖骗子,可几年前的土地公那件事,就已经拿捏了她父母的心思,早就把信仰的高位祭献给神明与天外仙。

唐予顺从地伸出了右手,道士平摊着咒符,缓缓放在她手心,又拿出一张黄符纸,借着神龛旁的一炷香火,引燃了那张符纸,再将她手心里的符咒燃成灰烬,收集在瓷碗中,再将瓷碗放到八卦阵正中央,作罢便开始念咒。

“孩子,你说说,你在这其中,看到了甚么?”道士托起八卦阵,中心瑰玉璧泛起涟漪,泛出了一束流彩,隐在其中的是一面镜子,“无论看到的是否清晰,大胆说出来吧。”

“我,我看不到。”予在镜子面前挤眉弄眼,也并没看到一丝人影。哦不,有一丝,就一个暗影在流光溢彩中闪过,微小到她不能确定那是人影还是树影光影一类的。

“认不出来不要紧,记住那个影子,这是唤回你伏矢魄的关键,他是你灵魂的容器,趁天帝还未寻到他,还可以解除封印。”道士停止了施法,蹁跹的光影瞬间消散了去。

那个背影……不,甚至不能说是背影,那道影子像笔游于纸张之上,侧锋点染洇湿,铺出轨迹,偏锋转身来去,中锋回眸,抚平衣纱被清风吹起的皱褶,平锋缓伫,倚光影,笑微微。

她将信将疑,把这一瞥的影子记在心上。

在唐妈妈带着她离开后,道士背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仙儿,跟在道士背后躲进了无人的林荫,鬼鬼祟祟的和那个道士攀谈着。

“哎唷,真的劳烦您嘞!都怪我这身老骨头,这些时辰还没有个变形之法。”那个仙儿果然是土地公,边说着边赔笑。

“问题不大,话说你都把她的魄收走了,还要还给她作甚?”那个道士现了原形,不知是天宫里哪位娘娘,只见面露慈祥之色。

“别提了,每次天帝给我们发工资都弄错数额,上次还把我的灵币弄成了冥币,害得我在阴曹地府被酆都大帝追了十条街。这不,寻思着用祭品耽误了他,也让他知道给我们些补偿。”土地公蹙眉,摊着手十分无奈,“真羡慕你们哩……”

“可别,整天伺候着他也不是什么好茬。”

“也对……”

“那若是使坏与否,归还魂魄不能直接将她的魄还给她么?为何还要浪费此番精力,周折才得以暗喻。”

“毕竟是许诺,任何一方都不得背约。”

“饶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将这魂器藏起来?”

“只是……时间久了,孩儿也大了,老夫也老了,那魂器早就远了。”土地公撤步,缓缓道出实情。

“哦?你是藏了之后忘记了?”娘娘噗嗤一生便笑了,“所以才特地请我来,施展些法术来识他?那为何不将解除封印的方法也悉数告诉了她?”

“也忘记了……”

“难怪你这几百年来也没什么新的修行,也不怎么受器用。”娘娘嫌弃地看了土地公一眼,撂下他回天宫去了。

“嗳!再捎我一程罢!”

 


2

香烛携进雾里,飘飘的南风拂在身上,她却怀着一种捉摸不透的复杂的情感。

那个人,她在习书的时候从纸窗瞥见的那个人影……又是一个飘然乎其间的影儿,她叹了口气,因为在她能从别人那里获取信息之前,肯定是先要过父母这关的,而她的父母通常的做法也是把他们共囚起来,像养蛊一样,只不过与之相反,最耐不住寂寞的会在压力之下变得癫狂,这听起来很无厘头,但在空间小人口密度大的小隔间里确是如此,之后把这些发狂的人放逐荒野,自生自灭,剩下的弱者也不过是在封闭房间里早就被掳得皮不嫩肉不全的了,随便丢一块石子便能将他们吓破了胆。

唐予叹了口气,她实属是不想让那个人受尽那样的折磨,别的人为她受尽的苦累已经足够多了,所以在视野较上方一片朦胧中虚闪着时,她便匆匆掩面逃了,与卿初相视亦如故的时候,闹的乌龙可太多了。

她说不出心底的这种情感,是伤人太多的愧疚还是什么,那就把它归因于是不想让他受到牵连吧。

“予姑娘啊,您这是作何?”一个仆在篱栏的拐道看到了唐予,“主公大人命您习书去啊,您这样四处的跑,到头来主公大人怪罪到小的身上,小的可提醒过姑娘您了啊。”

“乏了,里面的文字也怪无趣的,想着去园子散散心。”唐予也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走到了园子里,明明只是想关上纸窗远离窗外的人,现在只好说了句真心话作谎言搪塞了过去。

果不其然,只要出去遇上了人,她就要返回去继续看那书本中的长篇大论。没办法,在极度乏味的情况下,什么恩怨都了却无影了。她拿起了桌上搭在砚台旁的一支毛笔,摸索出纸窗的轮廓,用钝端戳了一个眼,她的视力不好,但听力却好的出奇,或许是上天于心不忍,便给了她些补偿。

窗外传来悠悠吟唱声,虽然隔着纸窗本就可以听到屋外传来的声响,但大多是被风拂砂纸的嘶啦声掩去了。

步入深秋,街上还有行人穿着夏日的马褂或是薄纱,却无云罗羽裳的半分优雅,他拖着飘飘的襦裙,不知是哪个痴情的巧匠丢了画,画中人带着飘逸的浪漫,用轻风细雨濡染的裙摆走来。

她落笔。

“松腴沾湿几脉香,秋风四起遇情郎。”

他轻笑。

风本来安静地潜在磐石下的各个角落,在他一转身,衣袖薄纱拢风飘起,丝绸亮晶晶的泛光在光照射下一览无余。

哪里来的光呢?

他又一转身,如拨云见日,轻轻抬起衣袖,薄纱搭在手上,朦胧的影在唐予眼前闪了又闪,黑色的光影又在白衣袖上叠了几层,从浮动着的裙摆上映出了光晕,风渐渐落下,他的衣摆又向后飘去……

糟糕,她好像被发现了。

她赶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装模作样的写起了字,但耳边的脚步声阵阵的传来,啪嗒啪嗒的,轻盈而厚实,有他独特的优雅稳重,却带着一丝孩童的俏皮灵动。

“老师,您在跟我怄气么?”小男孩踮着脚趴在窗户上,小脸蛋凑近窗棂,用嘴贴着纸窗悄悄地说着,“我都看到了,为什么要跑呢?害怕我吗?还是……害怕你自己啊?”

唐予装作没听见,继续写着字,虽然听到这个成熟中略显稚嫩的声音,闹得她心痒痒,却还是没有抬头。

“我说!老师您到底尊不尊重人啊——”他又用很大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偷看我我还没算账呢,又不理我。”

受不了这声响,也怕这么大的声音引来家人,她只好抬眼尴尬地笑笑掩饰被发现的尴尬,又把手放在嘴前让他小点声,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他还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她,突然从院子前方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正在往他的方向凑近。

“不要看了,快走!”

“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细说,下一秒,就来了几个卫兵,不问是非曲直就把他掳走了,唐予只能朝他们叫喊干着急。

“完了……这下又祸害了一个。”唐予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笔,跟着走了出去。

“唐姑娘,请原谅我们的无礼,实在是抱歉。”领头的一个卫兵发现她出来了,连忙解释道,“没办法,出于您父亲母亲的要求,或许姑娘应该好好听他们的话……”

“好好好,我干什么也不需要你们提醒,也不需要她们约束。”唐予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着,“他……我……算了。”

唐予摆了摆手,自那天起,她遇见的每一个异性都难逃被折磨的结果,如果真的有镜中人这么玄幻的说法,那他大概早就被折磨死了。

“哦?唐姑娘这次不打算挽留?”所有卫兵也感到很奇怪,主子没有挽留,男子没有反抗,主子反倒转身走了,而他反倒开始研究起了这些卫兵。

“诶?这是什么护卫队吗?好高级!你们好高啊,以前都吃什么长大的啊,现在吃什么保养的啊?哦对了对了,你们是她专属的卫兵吗?不愧是贵家的子女啊,衣食住行都要看管吗?也没有多令人向往啊。你们平时都抓什么人啊?我不过是看到她偷看我凑上去了嘛……你们要把整个城里的人都抓住了吗?哇那我可真是幸运诶,前几个就被抓了,那我前面还有多少个人啊?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她负责勾引你们负责抓壮丁苦力的?但是我也充当不了多少劳动力啊,而且你们这种方法不太好啊,万一……”

“烦死了!你能不能闭嘴。”领头的卫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们都是管些什么的,工资发多少,包吃包住吗,一周要工作多久,每天从头到尾看护吗,累不累啊,以后还要这么工作多久,到她成年吗,还是等她老了,不对……老了就更需要看护了,那你们……”

“把他放了吧。”领头的卫兵看到予头也不回地走了,明显有些失望,“唐姑娘也没对他很上心啊,比起这些……以后我也不想看着他,迟早有一天被吵死……”

卫兵们急忙给周深松绑,虽然不知道主子演了一出什么戏,总之后者他们是同意的,他刚叨叨了几分钟他们就受不了了,只好赶忙放走周深防止他再继续刁难他们。

“喂,识趣的,就赶紧滚出这方圆五里,赶紧回家去了,慢一步小心我们在把你抓起来,关到这院子的后面地下室,关着等着喂狗吃。”卫兵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

“哦。”周深就这样一头雾水地被绑了,又莫名其妙地被放了。这臭丫头家里管得可真乱,他心想着,摇了摇头。

唐予看他这么轻易就走了,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但不久后,她又听到侍女的召唤声。

“唐小姐,夫人请来了一位教书先生,要辅导您习书哩!”她的随身侍女恭敬地在她耳畔说着,搀扶着她向外走着,“可别让先生等急了,快去见见先生吧。”

“好。”唐予跟着侍女步伐走出书房来到前厅,一路上她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或者说是不安感,总感觉这个教书先生身上会有种自己熟悉的气息。

“姑娘,我先送您到这儿了。”侍女搀扶着她坐到前厅堂室前商议桌对侧的座位,躬身离去,“剩下的就麻烦先生了,有何不便尽管吩咐。”

“辛苦。”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唐予差点一声惊叫。这不正是刚才称呼自己老师的“晚辈”吗?竟然是个先生,是自己和卫兵失敬了,他面对那么多卫兵竟然也没有出言解释,若说是坦然,不如说是心静。

等身侧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缓缓张口露出惊讶之色,探身摸索着前方的人影。

“姑娘,我就在您身前,您不必着急。”他的声音隐含着一丝笑意,“初次见面,在下周深,您怎么称呼我都无妨。”

“深公子,失敬失敬,是我唐突,尔等卫兵出手冒犯了您,还请您多多见谅,大人不记小人之过。”她迅速收回手,脸上赔着笑。

“毋须多言,何谈计较如是之事,去辅导您习书才是要务,请问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您的书房吗?”

“您不必客气,我们唐家若要待客,需请客人到内室先接待。”唐予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后转身,“春杏,帮我接待一下公子。”

“好嘞。”侍女徐徐走来。

“姑娘,需要我协助您吗?”深扶着她缓缓起身。

“谢谢,我让春杏帮我吧,您先去内室等我片刻。”

“好的。”



3

“唐姑娘,这小溪好清,不愧是长公主的院落……”深挥袖,低头看着一汪池水,那溪水清得,现出光落在水上形成阴影的纹路。

“深公子,说话注意些,我可不是什么公主,客气了。”

“姑娘您更客气了,我只是夸赞一番,请不要放在心上。”周深微微拱手,脈脈含笑,对着唐予让了一步。

“罢了,只是运气好罢了,这院子可能本不属于我,而且也不怎么整顿,这溪流也不如以前清了,旁边稀稀落落的泥土也都被冲下去了,溪床底也淤积了不少。”

“胡说什么?”深弯下腰,捡起一块白色鹅卵石,“这伴着松木与淤泥交织的鹅卵石,构成了这条溪的底部,手指按到底也不过几毫米深,白色裸露的部分也都在椭圆的底圈形成交界,不必谦逊,即使是小溪也照顾的很好。”

予便不再说话,俯身也捡起一块鹅卵石,又扔下去。白色石身上点缀着丛丛斑驳,似是清墨濡湿了白素,再浸没在溪水里,冲刷成黧黑薄练,点缀着由钝端展开的鹧鸪斑纹,落入水中被张力缓缓剥离,只留下无暇的白色缓缓沉入水底。

“这鹅卵石不太白,也不及你的那颗一半的圆。”予又观察着溪里躺着的小鹅卵石,“公子真是慧眼,一下就找到了最圆最净的一颗。”

“唐姑娘,您客气了。”深又捡起一颗石头,“所有的石头都有它的特性,或许我这颗最圆,但也有这颗坑坑洼洼得恰到好处的,不也挺好看呐?”

予也又捡起了一颗,也是坑坑洼洼的,灰白交错的。

“这颗呢?好像有些独特,感觉石体也脆脆的。”

周深仔细观察了几秒,嘴角浮现了一抹笑。

“不错啊,这不是挺好,它的属性是鸟,是‘三声’石。”深没有接过那颗石头,只是笑笑。

“哦?三生石?那是什么?听这个名字……好像个神石嗳。”予也凑上去仔细瞅了瞅。

“那可不!”深咧着嘴傻笑着,“这神石,乃是天地之轮回,万物之交迭所成,生于自然又归于自然,比这普普通通的鹅卵石厉害多了,它还有个两个字的简称呢。”

“是什么?”

“咳……这个名字,可是不能随便叫的,我还是告诉你一个文雅点的昵称吧,它是鸟的排遗物。”

“……”

“失礼了姑娘,现在我们可否去书房习书了?”周深缓步走到一侧丝竹旁边,洇燥鞋底的水迹。

  

“不必操之过急,您方可在这院落停留片刻,赏赏这景色,虽说作为主人介绍这院中景色应谦虚,但呆在这别有一番雅致的地方也能让人气定神闲。”

“所言极是,那我就谢过姑娘。”

  

“只是这良辰美景,此生我怕是无幸看到了。”唐予打趣,不过这确也是事实。

深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这美景,却抵不上雨打蕉叶的婆婆娑娑,花草树木的一呼一吸,声的世界本没有眼中的绚丽,但对她来说,声即是全部。

深哼起了歌。

“把你的身心,带去一个寂静的地方吧……”深轻声念叨着,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

寂静?予闭上眼睛,将眼前的光源阻隔,比起全盲的人,她还好在眼前不是一片虚无,而只是模糊不清,闭上眼也只是漆黑一片,四周静悄悄的,仿佛随时都能响起一阵击鼓声,以其为契机,开启一段乐章。

月出东岫,山岚浣好一幕白纱浸入峦间巉岩……他轻轻吟唱,温柔的声音繁华中夹杂着一丝清冷,像这样一幅暗夜里皎月高照的画面,不需要睁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借来笺纸将昨夜心情书写

剪灯花把你回想了许多遍

怕我只是一眨眼

指尖就生出缠绵

不知远方你是否察觉”

他的歌声,婉转悠长,像一缕清风,将皎皎月光吹斜,波动水面,把清亮洒进芦苇荡,把温暖洒入窗檐,甍沿椽间,阴冷也浸了抹光,月光投在水面,茫茫迷雾供它驻足,却不小心凑到风跟前,江上薄雾消散了去,粼粼波光也浮了上来,月影趻踔,浮光翩舞,把这山涧染得似暗非暗,似明非明,几分朦胧姿色,只能用银帛刻画。

周深停顿了一下,看了唐予一眼,她有在认真听就好,不过……他心痒痒的。

“茫茫人间

惊鸿一瞥

铭心刻骨

百口莫辩

纵是刹那星火都燎原……”

竹叶沙沙响动,风掠过林间,带着树叶和起舞的衣袖加入了重唱,微风挽着裙摆,再如白驹溜走,裙边飘起又转了个旋儿,划过一道弧,再逐层落下。

她的心跳空了一拍,那一瞬间,所有色彩与飘逸的丝带状布帛都涌进她的脑海,随意拼凑起一幅画卷,她不懂何为晚霞,也不知何为江水,没见过什么是轻舟,未能见短棹击水,只是用条缕笔触,以脑海为画纸,勾勒出一派江流宛转,一簇云烟缠绵,墨落熟宣,洇进了薄薄纤维、层,一圈浓一圈淡,随着纸张结构此起彼伏漫散开来。

“飞沙乱雪

陡崖旋渊

也再难改变……”

风慢了下来,叶子也隐去了竹笛之声,院子里一片寂静,好像所有事物包括微风都停下伴奏,等待着,等待着深最绵长缥缈的声音,都变成了匆匆的倾听者,却认真的,尊敬着,深空灵的声音,被大自然私吞去一点的声音,能最大程度的散出来,供给所有过客旁听。

“今生今世为你 赴约……”

舟中人一转身,一带轻纱掠入画面,拂过了她的眼帘,波动的纱不断映着明亮灰暗的变化,近端泛着河水金砂似的光,磨老了的墨水涸在笔刷上,少年一踏,笔尖落上纸面,尖端的墨块碎裂,迸出四散的水花,漫出渐变的色泽,溅到拖到地的襦裙上,笔触随着嘲哳噪点连出断断续续的尾,有长有短,干湿也分明。江水的碧蓝之色迟迟不敢落下,生怕搅乱了舟上少年的折桨,旋错了江上迎面飘来的哪缕清风,对着好一幅水墨画有失敬意。

月光与微风都痴醉在这场演奏中,深秋晼晚点染了漫空碧落,江月飘忽融进了云蔚,一次色彩的交织,一次乐音的重叠,虽然大自然很嫉妒这声音,把它分散去了各个角落,但干净的声音还是被嘈杂的底噪衬着,声音没有那么小,惹人回味,也是“绕梁三日不绝”。

结束了?唐予不可思议地睁开眼,天光缓缓从眼角涌进,溢满整个眼睛,但大脑显然还沉醉在刚刚那个暗夜与明月的画面,晃得她眼睛直发麻。

“结束了。”周深读出了她的心声,放轻了声音答复着她,“还可以吧?”

予没有说话,她好感谢上天给她的一次机遇,一个虽然失明,但遇卿,再听卿歌一曲,她仿佛找到了追寻许久的答案,但是……她怕她某一天突然忘了问题。

“怎么?你还嫌弃我?”深笑着,还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予看。

“你……你胡说什么!我嫌弃?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什么?周深一怔,她也一愣,说好的爱慕要藏心底,怎么现在……完了完了。

对于唐予来说,家庭的压力让她失去了身边太多异性,失去了曾经太多欢乐,这让她明明还未尝过爱情失败的酸涩就患得患失了起来,这确实也不能怪她,正是因为周深对她很重要,唐予才会从开始就不敢尝试。

但是,重要,为什么重要,有多重要?

怦怦,心脏猛跳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就这样和深对视着,接受着他温柔宠溺的目光,感受着他轻缓温热的鼻息。她开始感到缺氧眩晕。

怎么办?热辐射在这个时候就是很烦人,燥热的薄层随着深的呼吸,胸脯一上一下浮动,起起伏伏的,燥热的氛围让每一次呼吸的温度都陡然上升,在她眼前蒙起了一层热雾,但无时无刻都在拉她回到现实,提醒她认清刚才胆大包天的口出狂言。

“好听!当然好听!”予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应着深。

“哦?那你说什么……”深勾起唇,凑到予跟前。

“啊啊啊不要靠近我!”予装作生气地把深一把推开,“自作多情,谁喜欢你,还说你唱歌好听,我呸!”

“哎呀,大小姐自己做的自己不敢承认?”深灵巧的躲开了唐予的一掌,让她扑了个空。

“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唐予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怎么怜香惜玉?”深举起手无奈地摇了摇头,“您莫不是在这枯燥的院落里呆的不耐烦了?怎会如此颠鸾倒凤?”

“罢了罢了,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教不才习书?”她清了清嗓子,“先生那席话,莫不是有些僭越?”

“是,姑娘所言极是。”周深还是笑嘻嘻地打量着她,“不过姑娘这个脾气,家里请过多少个教书先生了?”

“你!”

“姑娘莫气。”周深把手指压在她的鼻尖,“如是置气,又与姑娘谴责我的有何区别?”  

“……”她沉默半晌,只好认输,“先生,我们还是去习书罢。”

“这才像唐家大小姐所知的礼仪。”周深偷笑着,搀扶着唐予回到书房。

“敢问小姐是否持有宋儒注解的贤书……”



4

夜色微凉,弦月高垂。唐姑娘通常睡眠浅,随着院落传来的一阵异动,她也慢慢醒了过来。

察觉到院子里透出微弱的光亮,她起身着木屐,摸索着朝书房的方向踱步而去。她自是紧张的,害怕房里进贼,自己只身一人走过去,别说反抗,可能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但远远感到那人的气息竟有一丝亲切,心底便不断告诉自己此事无妨。

“唐姑娘,您怎么醒了。”身侧有人过来搀扶着,尽管那人声音极细小,唐予也辨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周深。

“不是您唤起的我?”她反应了过来,轻声笑着反问。毕竟身侧这位教书先生可是在傍晚就离开了自己家。

“想不到姑娘您还有如此聪慧的头脑,我也不得不佩服。”小溪潺潺流淌得愈发热烈,渐渐掩盖了二人交谈的声音。

“你既然会折返回来,想必您也不是什么教书先生罢。”她隐去了嘴角笑意,继续问着,“莫不是什么神棍,觊觎唐家钱财之辈,潜来盗取财物的?”

“姑娘说笑了。”周深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那姑娘有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院子,要离开这城县?”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敛声续问着,似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唐予笑了,似是认为这番话些许荒唐。

“我能去哪里呢?就凭着我从未出过远门的一双脚和看不见前路的眼睛?”她自嘲笑笑,又转头对着周深的方向,尽管她眼前空无一物。

“先生,别说是我是农民人家的孩子了,我尚且都不具备如此能力。而今我还有家府中多支警卫队保护着我,不如说是监视着我,我溃如蝼蚁,表面是人人羡慕的光鲜亮丽,羽衣背后,又是什么在支撑着我干涸的灵魂?”她叹着气,将周深推到墙角,“我知道,先生您定是从这里翻墙进来的,还请您尽快原路返回罢。不管您进来是求得何物,我不希望您受这身外之物的波及……”

 “你说是你的护卫队?”他轻哂,钳着她的双手,“我既有机会脱身一次,就有方法避开第二次,还请心地善良的大小姐不要为我操心才是。倒是大小姐……”

“你们总是这样,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话,最后还不是被他们抓住了去?”她空洞的眼中噙满泪水,打断了周深的话,“他们监管我数年,我还能不了解他们的性情?总是满不在乎的说着不让我担心的片语,最后还不是要粉碎了尊严为自己求情?也不想想他们手中的矛戟落下,又是落在了谁的心上?”

周深伸出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唇峰,他眼中的怜悯好似要溢出,最后仅是收回了他的手。

“先生终是不从?”

“小姐这是……为我操心了?”周深嘴角挤出一丝笑,“可是说到头来,我们的处境又与养尊处优的您有何相干?”

“你的意思……这是我的错?”

“说笑了,您还没回答我最开始问您的问题呢。”

唐予转身,微微颔首。

“您说。”她清冷的侧颜,透出一丝恻隐之情,“是什么来着?”

“您有没有想过哪怕一次,离开这死寂的牢笼,找寻回飘逸的生命?”

“我?”这一番话,她不禁陷入沉思。

“像您为我们设想的那样,我……”

“我想。”她用细微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什么?”

“我说我想。”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肯定,话语中希冀满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抓住纷飞的细柳,翩舞的风,随风而起的裙摆和飘逸的生命。”

还没等周深再次开口,唐予已经为自己的荒唐冷笑起来。

“可是我们在这里说这无厘头的念想,究竟有何作用?”

“等待属于自己的飘逸,姑娘。”周深从后牵住了她冰冷的手,掌心传来阵阵温热,“许愿人世间的欢笑与温暖,来自光亮的救赎,不应只属于被祝愿的人,还可以是给予的人。姑娘,您要学会为自己谋求,而不是一味想到他人。”

“四个,以后还会有更多个……”唐予转过身,拉住了周深,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一袭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脊背上,浮现出少年清瘦的脊梁。

“什么?”深没有低头,只是侧耳倾听着。

“那个道士的话,我本就是不相信的,可初次听到时,却对‘他’产生了一丝念想,我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是没准真的有那么一天,‘他’真的会自己来到我的身旁呢。”她这番话,与其说是给周深听的,不如说是给自己说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可我等不下去了,我第一眼就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你……”唐予失落地放下了抓着他的那只手,她本以为这句话给他听,他能想起些什么,“原来你也不是那个人……不,不如说所有这一切都是父亲编造的谎言,一切传说神话都是子虚乌有,什么道士法师,不过是掩人耳目,到头来你我二人的相遇,哪儿有什么上天的安排,社会不断运转,人潮不断流动,自然会有随机性和差异性,但这样想来,两个人相遇的几率还是蛮大的,南柯一梦,这样也解释的清了。”

“……”深是背过身的,才没让唐予看到他讶异的神情。

“你走吧,我只不过马上走到头了而已。”安静的树林里,连脚步声都被竹木掩去大半,让分别的脚步声,显得孤单。

周深快步赶上她,用两只小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你干嘛?”唐予甩开了周深的手。

“给你唱首歌。离别之前,最后一首。”令人痴迷的少年努力挤出的微笑上面,也不免带了一抹感伤。

“……”她什么也没说,合上眼皮。

罢了,他的声音,或许就是她这一生能获得的最宝贵的礼物了吧。再次在脑海中展开画卷,靛蓝平铺江面,银白泛入云雾,少年呢?这次是还在舟上吗?又或者是在岸边,在浅滩的芦苇荡旁,或者是在那山洞里,在……

?!

脸颊一侧传来温热中夹带冰凉又软嘟嘟的触感,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俏皮的一吻就被收走了,她还愣在原地。

大脑宕机浮现的一片漆黑,很快和眼前景色交织,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消散了去,她一扭头,周深无比清晰的模样,就在眼前。

如鲠在喉,她也无法解释,但她是看到了他霞姿月韵的风貌。

“嘿!看什么呢?”他眉眼弯着,衬着月的那抹皎洁,眼尾似抑似扬,垂下眸子,睫尖衔着一颗轻墨色的泪痣。

她没有回复,也没有移开目光。明眸皓齿,柳眉杏眼,雾鬓风鬟什么的她已经用惯了,而他像是更超凡脱俗一些。溢满月华的眸子盛着星迹,洇染的情谊缠绵在他眼中,如水墨画一般平铺着一丝一毫,挂在颧骨侧的青丝,随感觉不到的清风飘动着,白衣飘逸,像是会追着初霁春雨,历繁华洗刷仍纤尘不染的翩翩少年。

她崇拜美学,自然也崇拜一切美的事物也包括她,这给她的生命又添了一抹亮色。“飘逸”,是改变她人生的关键词,这让她遇见了他,给她本黯色的眼睛,注入了新的光亮。

“怎么啦?刚才是谁甩了我就走?现在又想挽留我?”深开玩笑地调侃着,还不忘轻轻拂着她的泪水和被黏连在脸上的发丝。

“我……我没有。”唐予扭过脸去。

“哈哈哈,口是心非的家伙。”他一字一顿的假装生气地说着。

“所以……你还是不会陪着我吗?”唐予看着迟迟不愿意离开的深,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玩笑,幻想爱开玩笑的深这次又开了一个大玩笑,可是……

“……”

“所以我们的遇见,是个遗憾吗?”予冲上去抓住了周深的衣袖,不愿意撒手,想把他拥入怀中,但被一种无形的隔阂推开了。

“不……”深托起了予的下巴,“当然不会。”

“真的吗?”唐予惊愕。

深没有说话,又是摇了摇头,但片刻后,他又盯着予的眼睛,眉眼弯弯,含情脉脉,像是要把满目星辰都赠与了她。

“你睁开眼,我就在你眼里,你闭上眼,我就在你心里。”

“千万人中

何幸相逢

红尘一趟

深情与共”

时隔多年,她还记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那个人。

罢了……多等几世,自然便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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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相信,总会有人,会活出如诗一般的色彩。

  

“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缑山之鹤,华顶之云。高人画中,令色氤氲。

御风蓬叶,泛彼无垠。如不可执,如将有闻。识者已领,期之愈分。”

——飘逸

序:诚此一生奈霜浸,予尔一世待佳音

其实我不太打算发的

但是突然想起来这个坑里我第二篇设定的文已经开始写了,那我不如先把这个发出来再发了第二篇的开头,存稿-1【又是混投稿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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