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拟/化学/gl】拉钩

00. 我又遇见阿化的时候是个冬天，满街都是积雪。 街边的路灯昏黄，连雪都是暖的。她在里面镀了层光，手里的关东煮还冒着热气。 金色的发梢刚过肩膀。 我想，她的头发变短了。 她重新戴好了围巾。 于是雪花就落在了她的围巾上，片刻后白雪晕成水珠。我抬眼正对上她的眼睛，藏在热气后的蓝眸同几年前的一样明亮，我在那片池水里印出轮廓来。 好久不见。 她扬了扬手里的关东煮，眉眼弯弯的应我， 好久不见。 01. 那年夏天，我在校外的人群里见到了她，她一身实验室的白褂，手就揣在衣服兜里，身形高挑。她见到我的时候便从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扬起英气的眉毛向我伸出手。 七月的太阳炽热，她自逆光里站立，便仿若同太阳成了一体。 我握住了她的手。 我后来叫她阿化。阿化在这种情况之下便从一种极为温和的方式融进了我的生活。我独自在外读书，背井离乡了很久，在这座城市里独住一套出租房，阿化非常顺利的入住，然后承担起了送我上下学的职责——虽然是她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 然后她会回到实验室里去，到我下课的时候就来接我。 再后来我发现她很会做饭——虽然我的确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逻辑。她放盐都放得同实验操作一样，我哭笑不得，于是问她说，还要给你拿个天平吗？ 她想了片刻，很认真的回我， 不用了，菜会糊的。 她真的有在认真思考。 所以情是从何日起的呢，我记不起了，或许只是热爱罢了，而阿化这一鲜活的个体出现在我眼前了，温和且英气，她做事一向认真平和，是我一直欣赏的样子。又或许是她出浴时金色发梢的水珠顺着肩颈滑下，也可能是夏季多雨，她踩着满地的水踏雨而来，伞沿落成了一条条雨线，她便将淋湿的我揽入伞中，眼如清泉，带着我回家。 我曾一直热衷于坚定且温柔的人。 02. 入秋了。 入秋的第一天阿化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耳朵有关于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的说法，于是当天下午来接我的时候就斥巨资买了一杯五十多块钱的奶茶，我非常震惊，就后把这杯全糖满料的奶茶当晚饭吃了，然后欲哭无泪的抱怨说这都够买好大一份全是牛丸的关东煮了。 她有些疑惑，后来像写笔记一样在备忘录里面记，全是牛丸的关东煮比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更好。 我叹了口气。 不是啦姐姐，我不是很喜欢全糖的奶茶而已，五分糖就好啦——而且关东煮里的牛丸真的很好吃。 她点了点头，于是把刚刚写上去的话删了，改成了五分糖奶茶。 和一定要有牛丸的关东煮。 于是在那个落叶的季节里，她来接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杯关东煮，加了好多个牛丸，满满当当的，让我总觉得我会把她吃穷。她听见我担忧的时候摇了摇头，说不会的，实验室的工资还是挺高的。 好吧，我无奈的撇了撇嘴。 有银杏叶落在场地上。我就想起我们这地方的落叶，银杏总是最先落的，要至深冬路边才会光秃秃的，山峦却是绿的，四季如此。 我同阿化在秋天的河边散步。从黄色的风衣到卡其色的围巾，十指相扣的手装在大衣兜里，暖黄的灯光像是沾了梅子酒的气味，我醉意忽起——我想同她接吻。 我从包里摸出一颗橘子味的果糖来，摊开手心，阿化就从手心里将那颗果糖拾走，橙色的包装装在大衣的口袋里，她把果糖含在嘴里，然后抱住我，在一片阴影里低头，我同她交换了一个吻，连秋风都是暖的。 “很甜。”阿化笑着跟我说，“我很喜欢。” 后来我们两个散步到卖关东煮的小摊，推车上的热气白茫茫一片，阿化说这家的关东煮很好吃，就是离学校太远了，会冷掉，很可惜的。 于是她就像为了弥补我这遗憾似的，给我买了好大一个关东煮。我们坐在摊旁的长椅上，抬眼是江水东流，阿化就突然问我，大学要去外地吗。 我说，是啊，阿化要去吗？ 她把一个牛肉丸塞进嘴里，没再出声。 很晚了，路上零星几个路人，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同她十指相扣：那阿化等我回来吧，我肯定会回来的，骗姐姐的小孩是小狗。 拉钩钩~ 她被我逗笑了。 好啊，我等你回来。 一百年，不许变。 03. 于是当我回到阔别四年的家里时，才得知这套房子已经被阿化买下来了，房间同我四年离开前如出一辙，就是多了些小物件，阿化说，那是礼物，学生送的，家长送的，还有给我买的，阿化给我买的礼物。 她那个时候选择了去我的母校当老师。 我拆她给我留下的生日礼物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我。她顿了片刻还是说，你来得稍迟了。我离开后丢了一次手机，然后我同她失联了，我也没告诉她毕业后的半年我去了哪， 我只是回了一趟故乡，同我最亲爱的外婆告别了。 小狗。 阿化突然叫我， 没关系的。 我拆礼物的手一顿，最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雨染湿了她的肩头。 04. 我那个时候只是想哭。其实阿化总是有些不太善于言表的，但她足够温柔，能细腻的察觉到我不太明朗的小情绪，我在她面前还是个小孩，我也想做个小孩。 父亲母亲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有时几年才归家，阿化在这种情况下进到我的生活里，毫无意外的成了我所有的依靠。无数夜里独自消化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大爆发，四年多的思念有了尽头，她自小城的雪夜里走来，一睹了我几年来未曾等到的初雪。 “要吃关东煮吗？唔，凉掉了...那我再去买一份好啦，之前那家摊子还在诶，就是变成店铺了——诶，不用吗？” “笨蛋阿化。”我最后被她逗乐了，然后笑着去捂她的嘴，这姐姐怎么这么笨啊？阿化眼还是弯弯的，摸了摸我的头。 不要难过啦，我会一直在的。 我把一切收拾好之后跟阿化窝在了沙发上，躺在她怀里摆弄她送给我的相机的时候她突然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阿化姐姐表达的方式向来有些笨拙，于是我就偏过头去啄她的唇，然后看见了她泛红的耳根。 随后她加深了这个吻。 睡衣有些宽松，屋里的空调吹着暖风，阿化的手摇了摇我睡衣的下摆，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是在布料摩擦的片刻里忽生的，口腹之欲。阿化便问我，可以吗，我应她，可以啊。 当然可以啦。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珍宝。 把一切的温柔落进我的生活。 我的太阳。 My sun. 05. 我回母校这件事发展的得格外顺利，本不是招生季，但在原来的老师和阿化的力荐下，加之我自身本来毕业于那所顶尖师范，又是本硕连读等良好条件，我非常顺利的回了母校教书，为了庆祝这件事阿化甚至请了全办公室吃火锅，我跟阿化后来落在人群后面，我就去勾她的手指，蹭到了她毛茸茸的袖口。 我想起四年前的冬天，我们也是这样散步的。 所以我像那时候一样问她，还有多久放寒假啊。 雪花落在阿化的鼻尖上，阿化笑着轻敲了我的脑袋，“怎么刚上班就想着下班啊，小朋友这个习惯可不好啊。” “不过也快过年了，估计补课补不了几天了...” “阿化。”我摇着她的手，晃来晃去的，“你喜欢我什么啊？” 她想了半晌，很严肃，很认真的认为这个问你很重要，一直走到火锅店门口才停下脚来看着我。 路灯在将黑的黄昏里亮起，阿化就这样被镀了一层光，她在光里把围巾摘了下来，然后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喜欢你是我想做的一件事，而这件事是没有理由的。” 她说话的嗓音平稳且真诚，像是在陈述一件做了很久的事情，于是嘴角扬起了似是同雪花亲吻的弧度，温热的，如太阳般的味道。 我失神片刻。最后阿化举着小拇指在我眼前晃晃：“要拉钩吗？” 我轻笑出声，好啊。 “骗人是小狗。” “好。”她有些宠溺的笑笑，“骗人是小狗。” 一百年，不许变。 —end. 彩蛋 在那之后我和阿化安稳很多年，但阿化对我的爱依旧。 我们仍会在秋天的河边散步，连着吃了近十年的关东煮铺子旁坐下，吃一份很多牛丸的关东煮，或是在冬天等一场雪——虽然那次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初雪了。 日子还是如前。 但是对我来说是幸福的。 春天学校里的人工湖会有青蛙鸣叫，蝌蚪成群的从卵块里钻出来，那是我们带的不知道第几届毕业班。办公室外面的桃花开了，我便叫阿化，今年的花开了。 阿化的眼睛亮亮的，像一汪春日的潭水。 她走过来，嗓音轻快。 嗯，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