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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锯人——如何成为真正的人

2022-08-01 19:41 作者:Nodens-kthanid  | 我要投稿


要看电锯人前的我:

 


看电锯人时的我:



 

看完电锯人的我:

我逐渐理解一切,藤本树的漫画真是太合适了(


 

毫无疑问,电锯人是一部好作品。无论是从娱乐性、人物塑造、故事风格与内容主旨上,都让我们感叹藤本树的鬼才。如果你还没有看过电锯人,我强烈推荐这部作品。它并不是一部徒有猎奇、怪诞和无厘头的标新立异之作,带给读者的观感也不光是刀片割心沉痛,尽管里面真的死了很多人。但至少对于我来说,电锯人的观感是很舒畅的,即使我不带脑子只徒爽地去看也能上头。

 

我们可以把电锯人的故事分为三条线:

第一条是其表面上的叙事路线。以追杀枪之恶魔为幌子,最终让电次击杀真正的“boss”支配恶魔玛奇玛(准确地说是融为一体)。

 

第二条是人物的成长线。对于每一个热血漫,它可以没有高深的意义、高逼格的设定,但必须体现出人物的情感与成长。在这一点电锯人无疑是成功的(当然在后两点也是成功的)。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早川秋。从出场设定就能看出来,早川秋拿的无疑是蓝色男二的剧本。家人被枪之恶魔所杀,仇视恶魔,淡化人际关系,一心追求复仇。

但是在复仇的路上,他的心境正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首先是姬野,一个看起来摸鱼、却心系搭档的前辈。是姬野教会了秋抽烟,又离不开烟;又是姬野第一个为保护秋而死去。那个命硬的前辈,那个已经换过无数次搭档的前辈,竟然先一步死去了。秋为此痛哭,但这种悲伤并没有掩埋秋的目标,因为姬野已经死了,他的复仇反而会更加坚定。


之后是电次、帕瓦和天使恶魔。在日常与工作的九死一生中,秋,一个普通人,终于又产生了普通人的情感。天使恶魔和姬野一样喜欢摸鱼,电次和帕瓦更是两个大小孩,于是秋只能扮演起一个背负家庭责任的大哥哥的形象。起初只是玛奇玛下达的任务使然,但秋真的一点点融入进去了,他真的成为了电次与帕瓦的哥哥,他真的和一个恶魔成为了朋友。他心中装的已经不只是枪之恶魔了,还有那群放不下的、需要照顾的亲人们。


于是,早川秋同其他的普通人一样害怕了。没错,当面对深渊时,一个人可以做到视自己的生命如鸿毛,但他一定难以放下身后那些要保护的人。此刻,秋从一个不完整的人成长为了一个完整的普通人。击杀枪之恶魔已经不重要了,其一是因为如今的枪之恶魔不再是原先那个代表着“纯粹恶”的恶魔,而是大国之间博弈的武器,其二便是他必定会伤害秋的家人。



可从与玛奇玛相遇的那一刻起,秋注定不能过上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了。原因很简单,因为秋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追求复仇还是珍视家人,他都不曾想过是否掌控着自己的命运。他自始至终是玛奇玛的棋子而不知,或者说自认为不需要去知。这点疏忽导致了秋悲剧的结局——秋死在了电次的手里,死在了自己的家人手里。而他甚至早已知道这个结局了,这更为秋的死增添了一份宿命论的悲剧色彩。

 


帕瓦,一个令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想把她抱在怀里的女孩。帕瓦的底色就是一个小婴儿,如白纸般单纯,她有着朴素的可爱,也有朴素的缺点。她挑食、自私、爱撒谎、没礼貌,甚至上厕所不冲马桶。可无论怎么样,帕瓦的缺点也让人喜爱,因为她身上令人珍视的,就是这份从优点与缺点中同时透露出来的单纯。

帕瓦甚至为电次垫了,她真是个好孩子


帕瓦随着故事的发展成长着,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帕瓦努力地克服着调试的毛病,会记住电次的生日,还会主动为他送上蛋糕。她就像一个第一次为父母洗脚的孩子一样,从众人的爱里逐渐学会了感恩。在击杀暗之恶魔后,帕瓦一直黏在电次身边,他们一起上厕所、洗澡、睡觉。可电次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精虫上脑了,他只是无言地照顾着这个被暗之恶魔吓怕的妹妹。在最后一次面对玛奇玛,面对这个自己害怕了一辈子的女魔头时,帕瓦第一次反抗了,她抱着电次拼命地跑,跑到玛奇玛看不见的地方。这也是亲情给她带来的力量。

至于结局,倒并不像秋那样糟糕。帕瓦一定会与我们再见的,因为电次一定回去地狱寻找血之恶魔,即使我们永远无法在故事中目睹。

 


对于其他人物的刻画,是让我感觉有些遗憾的地方。他们每一个都树立了鲜活真实的形象,每一个都值得放在舞台中央。光熙——女同、最初的恶魔猎人、中国元素;蕾塞——苏联元素、悲惨的身世;岸边——强大、追求了光熙九年......可这又是电锯人的出彩之处,恰当地处理主次人物的戏份,反而能在兼顾剧情节奏的同时刻画好一个个圆满的人物形象。毕竟还能写番外嘛。

至于电次,与电锯人的第三条线密不可分。

第三条线是电锯人深层主题步步揭露。这是一条甚至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发展线,因为我们去掉它单看故事发展与人物的成长线,完全不影响对故事的解释。但每当我想起玛奇玛的种种设定时,我很难不去猜测更深一层次的理解。

在设定上,藤本树对于象征与符号的手法可谓得心应手。藤本树将每一种元素符号具象化为一种恶魔,不仅能使设定更加前卫,且其行动与产生的关系都更方便表达其所象征的道理。

 


初露锋芒的是对暗之恶魔、玩偶恶魔和宇宙恶魔的描写。玩偶恶魔代表着对知识的追求,对理解一切的渴望。满足她的是暗之恶魔,她认为暗之恶魔就是知识的尽头。对暗之恶魔的刻画更是诡异至极,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用一群宇航员来描写黑暗了。但这其实比较好理解了,因为相比于大多数人,宇航员显然是最接近黑暗的,他们又和玩偶恶魔一样,都是致力于追求知识的,站在认知前沿的人类。但黑暗显然不会是知识的尽头,黑暗的尽头只不过是认知的尽头,而知识是无限的,那便是宇宙恶魔。宇宙恶魔代表着无限和未知,貌似才是玩偶恶魔致力于追求的东西,但这是虚妄的。当无限的未知涌进有限的认知时,未知会打破他的一切常识和信条,包括追求知识这一行为本身,包括一切先验性的知识。因为那是不可理解之物,更是世界本身不存在意义的本质。当它外现在人身上时,人是不可能将其表达出来的,这远远超出了语言符号的表达范畴,所以我们只能说“万圣节”。当然说的是什么词根本不重要,他们完全可以说“苹果派、汽车、信号灯”等一切其他语词,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玛奇玛,毫无疑问,刻画地相当完美。但是,我所评价的完美是针对与其塑造本身的完美,而不是对人物喜爱上的完美。虽然我们总是调侃想当玛奇玛小姐的狗,但从本质上来说,我不可能喜欢玛奇玛这类人物。

玛奇玛人物塑造的核心在于其目的和手段。目的是对理想世界,对未知的崇拜与渴求;手段就是不择手段,或者说用暴力的、毫无根据的手段。手段决定她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坏女人形象,目的决定她是一个与众多坏女人不同的、真正的坏女人。


玛奇玛想要建立一个没有饥饿、疾病、战争的美好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会是最优解,不存在烂片,一切都会是完美的。因此我们可以联想“大他者”。大他者,是一种原初性的象征、法则、秩序。譬如要指定一部法律,我们需要这部法律的法律来指定它,以此推导下去,会有一部最初的法律用于指定一切法律。抽象到总体上,这部原初性的法律对应的就是大他者。大他者的目的在于规定世界一切事物的一致性,从而构造一个稳定的、确定的世界。对于玛奇玛而言,这个理想的世界,首先必须是确定的、稳定的,否则必定会滋生不确定的矛盾。


但是,世界的原理必然不等同于指定法律的原理,因为法律的原初法可以人为设定,但世界没有什么原初性质的,或者说起源一类的设计。所以大他者只能由人类来认为规定,由于它是规定性的极限,其设定必然是暴力的,没有根据的。当然,这种根据只是“拥有正当性的规定”,真要说其根据,那当然是玛奇玛,这个设计者、这个新世界之神的个人好恶。也就是说,无论大他者描述的世界有多么美好,但它本质上是独裁的,是完全可以侵害大多数人的,在不违反玛奇玛意志的情况下。所以在大他者构建的社会里,人的自由发展、争取个性权力的独立性,也就是人的主体性会被简单地当作差异性而抹杀。只要有差异性,就会加剧“美好世界”的不稳定性;只要是独裁,就不会允许人的主体性存在。因而在这个“美好世界”里,其景象会和玛奇玛的家一个场景,每个人都会成为这个终极神明的狗,都是她忠实的奴隶。


既然大他者有其局限性,必然需要另一股力量来弥补,那就是“小他者”。小他者是大他者指定极限的规定性这行为一本身,也就是满足一致性的手段。小他者是用来压制一致性的对立面——差异性的工具。事物之间的差异会阻挠绝对一致性的生成,其极限也就是不可支配、不可知之物,对应的就是电次和波奇塔。玛奇玛只能支配“认为比自己地位低”的人,也就是服从大他者一致性的人。玛奇玛对未知与强大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排斥,而是一种疯狂的痴迷与渴求。她希望为己所用,或成为它的一部分,实际上这种表述是不矛盾的。玛奇玛追求电锯恶魔,无非是也想将其作为弥补大他者缺陷的小他者。为了强化“美好世界”绝对的一致性,大他者必须不断强化小他者的力量,以至于最终使小他者成为大他者的大他者。所以玛奇玛会形成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愿望,既想支配电锯恶魔,又以被其吞噬为荣,实际上都是为她的“崇高理想”而服务。

接下来要说,为什么玛奇玛是错的,也能解释为什么我不喜欢玛奇玛。


首先玛奇玛构建的秩序本身有一个致命的bug,也就是大他者建立的基础。事物之间当然是有一致性的,但一致性不是确定事物的本质。大他者能够确立一致性的基础,还是在于其差异性。比如,苹果之所以被称为苹果,是因为它有自己的特点,有与其他水果不同的差异性,如果世界上只有苹果这一种水果,我们不会称其为苹果。也就是说,差异性是不可能被抹杀的,代表着差异性极限的未知也是不可能被穷尽的(因为如果事物都是一致的,就不会有未知的事物)。既然存在未知,就一定会带来不稳定性,就一定会带来世界上新的矛盾,这个矛盾不会亚于已被消灭的战争、饥饿和疾病,因为他们也是这么出现的。那么,那个玛奇玛口中的理想世界就不可能存在。


接着,也是我们最应当关心的一点,如果说过往的社会对人们来说是艰难的,那么大他者的世界对人们来说就是地狱。在许多对玛奇玛的人物评析中,大都把玛奇玛当作“母亲”一般的存在。我认为,与其说是母亲,倒不如说是“母体”,一个决定世界规定性范式的母体。我不把她称为母亲,因为玛奇玛根本不具备母亲的慈爱。母爱,应该是对人在精神与物质上的无偿的付出与爱护。母爱可以是对于血亲的,也可以是对毫不相干的人乃至芸芸众生的。但母爱针对的“人”的对象,必须是具体的、有喜怒哀乐、世俗情感的人,而不是概念的、理想化的人。玛奇玛对人类有爱吗?是有的,但玛奇玛不可能爱具体的人,她从没把电次放在过眼里,从未把手下的部从当作是活生生的人。正如她所说的:“我喜欢人。就像人喜欢狗。”我们只能说玛奇玛爱着概念人,爱着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人与恶魔平等相处的世界。


既然玛奇玛不爱具体的人,她就不会接受人的个性与主体性。玛奇玛杀掉的,不仅仅是大批群众的生命,更是一个个理应能自由发展的、人的主体性。即使这种主体性不是好的电影,是她和电次看到的种种烂片,他们也应当受到尊重,他们有权利与佳作平等地出现在舞台上,而不是不加考虑地抹杀。玛奇玛虽然怀着一个魔人平等相处的愿望,但始终俯视着人类,从不打算与人类平等相处。这难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吗?波奇塔无法拥抱他人,是因为他身上的电锯会伤害到其他人,那玛奇玛的支配能力是被动技能吗?从她娴熟的应用技巧上来看,显然不是。所以,玛奇玛自始至终站在所谓“统治者”、“造物主”的一岸,站在另一岸的我就不可能喜欢上她。

 


那么,我们该如何打破美丽的骗局呢?

答案当然是电次。电次的成长,不仅是一个野蛮朴素的野物成长为文明的、重视情感的社会人的过程,更是一个不完整的人成长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人的过程。起初电次喜欢着玛奇玛,不过这种爱是一种奴性的爱,是一种主仆之爱。电次需要依靠玛奇玛的指引才能生活下去,这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正如姬野所说的:“我们都要有所依靠。”起初人们嘲笑电次理想的粗俗,可其他人的理想与电次的有什么本质区别吗?不都是要依靠他物,依靠一个主观塑造的叙事来为自己的行动诠释意义吗?这注定了他们都是不完整的人,因为他们的意义都是主管塑造的,不是真正的意义,总有一天会被现实的冲突打破。因此他们为了维持意义,必须借助一种更强大的叙事来亡羊补牢,因此玛奇玛才拥有了那么多的狂信徒。但是电次和其他人迎接怀抱的同时,看到了这个宏大叙事的缺陷——原来玛奇玛小姐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因此,电次成为了第一个自我完整的人。人的完整,并不是要领悟什么至高的真理,只要他能坦然接受世界的虚妄和无意义的本质,不再去依靠主观塑造的意义,他便是一个完整的人。既然完整,便不再需要假托外物,也就不会再成为她的奴隶,他的主体性也将复苏。

电次不仅仅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更是本应成为“理想世界”的小他者。既然小他者已然乏力,那么万物的差异性终将再次涌现,当每一个人都打破“理想世界”,重拾自己的主体性,并实现自我发展的那一刻,玛奇玛造成的悲剧就不会再现。

 

最后,与第三线紧密联系的问题——为什么电次要吃掉玛奇玛呢?

首先,在我看到这一情节时,我完全没有猎奇的感觉,也不觉得玛奇玛的形象因此被撕碎了。相反,这是处理玛奇玛的最好方式。玛奇玛诚然是错的,但不代表她十恶不赦。我们应当承认她理想的建设性,我们当然希望未来的世界是美好的,人类与恶魔也应当是平等相处的。所以,电次怀着爱意吃掉了玛奇玛。电次一直都喜欢玛奇玛,因为是玛奇玛给予了他生命的意义,他的一切都因玛奇玛开始。吃掉她既象征着电次对玛奇玛的接纳,她不该因罪行而被世界排斥;也象征着对她罪恶的宣判,“死掉的人不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玛奇玛像人喜欢狗一样喜欢人类,但电次不会像人喜欢喝味增汤一样喜欢玛奇玛。

 


帕瓦真的太可爱了


马上电锯人就要动画化了,虽然根本不可能在大平台上看到,但还是值得我们庆贺。电锯人注定是要被后世铭记的漫画,藤本树也理应是被人们铭记的天才漫画家(我只希望不要成为第二个谏山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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