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七十九）

七十九

文久二年（公元1862年）七月，德川庆喜就任将军后见职，公武合体在实现之路上踏出了重大的一步。德川庆喜平安就职，负责守护庆喜的荣屋弟子也松了一口气。松井玲奈接到高桥南的示警，知道仇人乃是“七叶”高手，便下令荣屋弟子寸步不离地守卫尾张使团。对此，尾张诸人虽感憋屈，但也无可奈何，只有珠理奈颇有微词。

“玲奈怎么想的嘛！”珠理奈发牢骚道，“难道因为敌人厉害就不敢报仇了吗？我和那家伙交过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嘛！”

高柳明音只得劝解道：“大小姐一定有她的考虑，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尾张，敌人如此厉害，那么使团的安危要更加用心才是。再说这里毕竟是江户，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报仇也得联合竹下院高桥さん她们才好。”

松井玲奈和尾张重臣议完事回到书房，正好听到妹妹的抱怨。她面色冷淡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开口道：“珠理奈，你是觉得我怕了？”

“不敢。”年少热血的珠理奈在姐姐面前只有老老实实的份。

“庆喜大人刚就职，还有许多事务需要交接；尾张藩也有些事要和幕府交涉，我们还得在江户停留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内保卫好使团，不允许出任何差错。”松井大小姐不带感情地吩咐道，“秦和平田的账，我会讨回来。”

宫崎美穗的心情十分糟糕，这一个月发生的事给她上了深刻的一课，不，是好几课。好友横死，凶手竟然是同门，甚至可能是景仰的“七叶”前辈……这都是什么……命运的恶意吗？记得秋元老师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宫崎美穗觉得仿佛天都塌了一样，后来全院弟子相互扶持着挺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时光，宫崎美穗也就乐观地认为，即使生逢乱世，只要和伙伴们团结一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然而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七月的炽阳也无法驱散宫崎心底的寒冷。

峯岸南似乎轻松一点，还有心情说些话：“话说水户藩还真是人才济济啊，藩的实力在安政大狱受了严重削弱，樱田门再折一批，东禅寺再死一批，坂下门又死了几个，现在居然还有能力在江户兴风作浪，啧啧。”

这一日她们二人奉命外出，至晚方归。近来竹下院人手吃紧，她们二人又都是院中剑术前五的高手，是以没再加派同伴，两人也不以为意。谈及水户藩的杀手，宫崎美穗苦笑道：“主力很可能是我们的前辈啊，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萨摩的渡边前辈还好说，长州的大岛前辈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峯岸南也头痛道，“现在还加上水户的川崎前辈和中西前辈，‘七叶’倒有一半是敌非友。将军大人来年还要上京，到时候……”

“可是我们也有三位‘七叶’啊！而且还有其它流派帮忙……”像是为自己打气，宫崎美穗辩解道。

峯岸南打断道：“院中确实有三位‘七叶’，あっちゃん和小南不必说，不过阳菜嘛……三年前大比的时候是输给我的，最近又为各种事情耗费心神，如果真刀真枪地和强敌对阵，只怕要吃亏。”

不待宫崎答话，峯岸南继续说道：“至于援军……近来江户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幕府手中的实力虽强，但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还是无法占据优势。更何况这些武士本领参差不齐，又无纪律，比起攘夷派的乌合之众也好不到哪里去。澄月院和荣屋的同门嘛……实力是靠得住的，但是和我们也不能算是一条心，只是暂时目标一致而已，不可太过指望。”

两人一时无语。天色渐暗，市町的商贩匆匆收摊闭门，偶尔能听到巡逻武士或是捕快行走的声音。

“或许形势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坏。”峯岸南打破沉默安慰后辈道，“院里不是分析过了吗，水户藩只来了一位前辈，大家注意一点就好。”

宫崎美穗却似充耳不闻，身体倏忽间绷紧，转身、拔剑！峯岸南虽觉诧异，但也没有大惊小怪，她知道宫崎乃是竹下院后辈中的佼佼者，剑术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见到宫崎如此反应，峯岸南也悄悄握紧了一双小太刀，凝神感知四周。

两人方才经过的路口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阴影中踱出一个窈窕的身影，脸上蒙纱看不清面容，刀尖上一抹冷光似明似暗，仿佛下一刻即将照亮长街，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