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moon On The Red Sky 红空死月#4
几天之前。在所泽·塔（Pillar）七楼……。
擦得发亮的御影石地板反射着以红色LED灯显示的数字。房间的墙壁上摆满了大型屏幕和成束的高速LAN缆线，实时显示着随时变动的股价。不过集结了各种最新科技的这个房间并不是太空站。这里是斩草除根·基金社的大堂之一。
现在，在面积约有50榻榻米的这房间里，有五名身穿高级西装并戴着厚重眼镜的面试官，以及三名想要入职这家赢家企业的大学生。此外，在面试官们身后还有一个高高升起的升降式榻榻米，而身为主席（Chairman）的老元·宽就像是江户时代的武将一样威武地坐在上面。
「请问养老师散制药是哪一年创业」面试官出题了。「是的」留着小平头的学生按下按钮，获得了答题权。「请答题」「是江户37年。以感冒药制造商起家。我在大学有打美式足球」「答对了」面试官们互相交换眼神，然后敲打手边的键盘输入了什么。
「这样问题就全都问完了」面试官说道「由于全员分数相等，所以接下来是杀伐时间。请大家展现（Appeal）出自己对斩草除根·基金社能发挥出多热忱的忠诚心吧。好的，那么从月薪25万圆开始」三名学生咽下口水。……短短一瞬间的寂静！
「24万」留着鲍伯短发的学生按下按钮说道。面试官们敲打手边的键盘输入了什么。「23万」平头学生喊道。「22万！」武士头学生喊道。三个人全都满手冷汗，眼睛布满血丝，心脏快要爆炸了一样。他们不时看向身旁的人，用眼神互相威吓，就像是正在赌博的黑道一样。
老元身穿紫色亮面西装并戴上黄金头盔和面甲遮住脸孔，像是江户时代的武将一样充满威严地交叉双臂，从高处俯瞰着整个流程。因为身为总会·辛迪加首领的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欣赏弱者像是虫子般死去，以及弱者们自相残杀的光景了。
「20万」平头学生这时想要一口气决胜负。相当高明的手段。他忍不住露出了知性的笑容。其他两人不由得摆出懊恼的神态。如果继续往下降的话，就会跌破新埼玉平均的企业起薪了。这种事情，是毕业于赢家大学的他们的自尊所不能容忍的。
寂静支配了现场。面试官们默默地敲打键盘。他们的皮肤充满光泽。真不愧是赢家企业的面试官。肯定是有吃好睡好吧。被焦躁感压垮，被逼急的小老鼠们开始咬猫了。「19万」武士头学生咬着下唇喊道。「18万」鲍伯短发学生边哭边喊。
这种惨绝人寰的杀伐时间面试法，是由老元·宽本人提出，最近还被许多相关企业所采用。「慕哈哈哈哈……」老元一边把右手肘摆在涂着红漆的木枕上，一边优雅地拿着画有老虎的扇子扇风。他的眼神像是武士刀一样锐利，让人完全读不出表情。
平头学生一脸茫然。他原本以为喊20万就能稳稳拿下，但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17万」「16万」竞赛还在继续。平头学生全力驱动神经元……（（斩草除根·基金是未来前途无量的金融公司。只要忍几年，应该就会升到人生赢家级的薪水））
「唔喔—！斩草除根基金·万岁！！」平头学生猛力拍打按钮，当场站起来摆出万岁的姿势。众人全因为他的行动而瞠目结舌，只能默默等待他的发言。场面的主导权已经完全在他手上了。啪、啪、啪，从上方传来随意的拍手声。是老元拍的手。
「慕哈哈哈哈，真是有魄力的小伙子……」突然，老元的双眼像是出鞘的武士刀一样发出锐利的光芒。「然后呢，能压到多少？」平头学生一边双腿发抖一边大喊。「如您所见，十根手指，10万円！」南无三！简直是疯了！「Aieeeee—！」其他两名学生当场发出惨叫！
「慕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就录用你小子了！」老元用合上的扇子倏地指向平头学生。「非常乐意！」泪流满面的平头学生当场土下座。实际上，这场面试考试对老元来说其实只不过是余兴节目。斩草除根·基金社已经预定在2年之内有计划地倒闭了。
「那么有请后面三位」面试官面不改色，用有如机械般的语气呼叫着。会议厅东西两侧的自动横拉门打开，让三人退场并让三名新的学生进场。「提问。丼碗·碰社上市时的股价是……」就在面试官朗读问题时，老元胸前的IRC峰鸣器响了起来。呼叫者是李医师。
「后面就由你们吧」老元丢掉扇子降下升降台，然后走出大堂。他穿越戴着墨镜的黑道复制人军团在两侧列队的高层人士专用走廊，搭乘高速电梯前往四十九楼。所泽·塔的最下层部分是斩草除根·基金社办公室，中层以上则是总会·辛迪加的设施。
仿自狮子吼声的电子声响起之后，电梯停了下来。黑底搭配紫色亮面，上面还以金箔画着总会·辛迪加标志的大门一边排出压缩空气一边打开，迎接来到李·荒木医师秘密研究所的老元和四名黑道复制人警卫。
锵锵锵锵呲呲—轰！不详的电子铁克诺乐响起。这里是天花板、墙壁、地板都白到令人睁不开眼的强化塑胶的宽广世界。被夹在透明树脂板之中的尸体切片像是美术品一样到处陈列。银色的医疗器具、透明的管子（Tube）以及红色血肉，酝酿出一股背德的猎奇(grotesque)气氛。
身穿肮脏白衣的李·荒木医师。身穿PVC材质白衣，并戴着有如宅男（Geek）般的厚重胶框眼镜的年轻医学家，身材高瘦的鸟田·纯一助手。身穿强调胸部的PVC白衣和PVC护士帽，一头橘色鲍伯短发令人印象深刻的的女助手吹雪·菜畑。拥有日本顶尖头脑的三人已经恭候老元多时了。
◆◆◆
老元从黄金面甲底下发出厚重的声音。「既然特地叫我过来，就表示那项计划有进展了对吧？」「咿嘻嘻！就是这样！」从长刘海之间露出单眼的李医师以尖锐的声音回答。平时总是比UNIX还要冷静无情的李医师现在十分的兴奋。
「终于，终于可以让您见识僵尸忍者诞生的瞬间了！请往这边走！」李医师口中说出了充满震撼性的话语。佛陀啊！难道他终于掌握到解开不死谜团的关键了吗？难掩兴奋的李医师像是史上第一只与音乐邂逅的黑猩猩（Chimpanzee）一样用奇怪的方式走路。
关于这位李·荒木医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此必须再次做个简短的说明才行。他是养老师散制药派遣到总会屋的科学家，负责六门的肉体改造以及治疗重伤者，还担任了许多甚至让人不敢谈及的非法实验的负责人。
他是当世第一的忍者科学（Ninja Science）研究者，还开发出人为分离出所凭依的忍者灵魂，然后转移到其他人身上的惊人方法（Method）。而提出这个『欲张计划』并命令他进行研究的人就是老元·宽。老元利用这项技术，让好几个忍者灵魂凭依在了自己的肉体上。
顺利得到七个忍者灵魂的老元，为了不再出现跟自己同样的人而下令摧毁与『欲张计划』有关的一切设施。可是李医师反对这件事，向老元提出延伸『欲张计划』，让忍者灵魂凭依在尸体上使其复苏的『不朽·忍者（Immortal Ninja）计划』。
在组织内，没有人能和老元·宽唱反调。实际在这时，身为无情的绝对君主的老元曾经犹豫是否该杀掉李医师。可是，如果相信李医师的话，一旦这个计划成功他就能成为不死的忍者。对于老元来说，这个提议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于是，得到巨额预算的李医师便开始着手进行不朽忍者计划。彷佛是在证明这项计划的预算有多么充沛一样，这一层楼里有穿着白衣的数十名黑道复制人默默地做着奴隶般的工作。望向桌子的话，会看见并排的IRC终端搭载型离心分离机、微量分注器、拭镜纸之类的高级器材。
「咿嘻嘻！就是那个！」站在厚重防弹玻璃前方的李医师命令助手们打开横拉门，指向了前方房间里的一个奇怪装置。那是一个水牛人偶环游地狱的平安哥特样式的陈旧木制旋转木马（Merry Go Round），其中，两具水牛人偶被换成了电子风的圆筒型胶囊（Capsule）。
老元并不怎么惊讶。因为他从以前就非常了解李医师的恶趣味。这和日本科学家在研究室里摆设神龛或鸟居不同。这个装置是由李医师的扭曲哥特趣味和疯狂的幽默精神所造就出的，没有任何宗教意义的猎奇装置。
「在其中一个胶囊里投入拥有忍者灵魂的实验体！咿嘻嘻！」李医师按下按钮后，旋转木马装置右侧的横拉门立刻打开，被四名戴着曲棍球面具（Hockey Mask）且身穿白衣的生化相扑者抓住双手双脚的悲惨忍者现身。
「不要啊！不要啊！」虽然被抓住双手双脚的忍者奋力挣扎，但完全敌不过孔武有力的生化相扑者。他的名字叫作哨兵（Sentry）。虽然他曾是总会·辛迪加的底层忍者，却惹火了老元。打开以直书大字写着『入口』的胶囊上盖后，哨兵就被丢进里面了。
「接下来，把新鲜的尸体丢进另一个胶囊！」李医师按下按钮后，旋转木马装置左侧的横拉门立刻打开了。穿着拘束服，戴着洗脑用电子墨镜的高瘦老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两名身穿白衣的黑道复制人架着他的双手。
「洗脑结束了吗？」老元问道。「非，非常完美。那，那个老爷爷的记忆已经被彻底改写，燃，燃起了对忍，忍者杀手的憎恶！」鸟田结结巴巴地回答。「慕哈哈哈哈！想不到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真是塞翁·马」
「阿巴巴巴巴—！可恶啊！忍者杀手！」老人一边口吐白沫一边吼叫。喔喔，南无阿弥陀佛！他正是在超级高·大楼屋顶上，与忍者杀手短暂交心的菅原·富秀老人！到底为什么，无辜的他非得要变成僵尸忍者不可了！
被当成是忍者杀手的同伴而被地狱风筝绑架的菅原老人，被带到所泽·塔里接受拷问，但很快就发现了这位老人只是普通的屋顶清洁工，他根本不知道任何重要情报。因为期待落空而愤怒发狂的老元扣了地狱风筝的薪水，并且准备吊死老人。
正好在这时，李医师提出想要利用与忍者杀手有关的人作为实验品的要求，所以菅原老人就被无情地选为实验品了。杀伐！何等的无法无天！何等的残忍啊！
霹波霹波霹波呖霹霹霹波霹呖霹波霹。洗脑电子墨镜不断发出折磨神经元的电子音，「忍者杀手是大恶人」「因果报应」之类的红色LED文字毫不间断地由左至右流过液晶画面。佛陀啊！这样的话不管是意志力多么坚强的人都会被洗脑的！
「咿嘻嘻！那么吹雪君，动手吧。把特制僵尸精华液注入那名实验体体内！」李医师兴奋地拍打防弹玻璃。他的双眼因疯狂而闪闪发光。在防弹玻璃的另一侧，吹雪·菜畑面无表情地用针筒的针刺进老人的手臂，把紫色液体注射进去。
被黑道复制人们架住双手的老人身体一软垂下脑袋。虽然摆在防弹玻璃前方的UNIX画面上实时监测着老人的心跳次数等数值，但都已经归零，宣告了这名实验体的生命活动已经完全停止。写着『出口』的胶囊盖子打开后，新鲜的尸体就被扔了进去。
「咿嘻嘻！老元=桑，那么终于，不朽·忍者·工坊（INW）要启动了！」李医师快速敲击UNIX终端上的按键。整层楼的百分之九十的电力被截断，旋转木马也像是地狱般的机械一样缓缓开始转动。
「唔喔—！不要啊！不要啊！」被放进胶囊里的哨兵大声惨叫并不断从内侧敲打胶囊，但是因为被注射镇静剂（Tranquilizer）而变得衰弱的他并不能打破强化玻璃。装在『入口』胶囊上方盖子上的无数面板和缆线开始放射出有害的电磁波。
在窗外，覆盖着新埼玉天空的乌云开始发出雷光，蓝白色的闪光钻进了昏暗的研究室内部。非同小可的诡异气氛。就连在楼层里的工作桌前，不断分离出无菌培养皿上的僵尸精华液的数十名黑道复制人，也同时停下手边的工作看向INW装置。
采用疯狂旋转木马外观的INW装置终于开始加速旋转，装置上方的电灯开始闪烁着紫色、绿色和橘色等的高雅光芒。装在胶囊上的小型UNIX的绿色文字像是瀑布一样滚动。水牛人偶剧烈地上下摆动，不时像是斗牛（Rodeo）机一样来个180度大回转。
「啊—！啊—！」兴奋万分的李医师从防弹玻璃前方冲向摆放装置的房间，粗鲁地打开横拉门，然后完全不理会吹雪·菜畑女士的制止，直接跳到其中一只疯狂的水牛人偶身上开始鬼吼鬼叫。「咿嘻嘻！耶哈—！耶哈—！第一号实验体，亡魂（Revenant）！」
「不要啊！不要啊！啊！阿巴巴巴巴巴—！」就在哨兵的脑袋像是快要停转的陀螺一样剧烈摇晃的下一瞬间，胶囊内侧在一瞬间被染成红色。肉眼看不见的忍者灵魂正透过胶囊上方的管线移动到隔壁的胶囊。南无阿弥陀佛！
「AIEEE！」李医师从好斗水牛身上被甩落到地上，他缓缓抬起上半身，看向停在他眼前的『出口』胶囊。然后……喔喔，何等亵渎的光景！原本早已死去的菅原=桑站了起来，用老人不应有的乖离摧毁电子墨镜，双眼发出光芒！
「慕哈哈哈！忍者杀手啊，对你抱有好感的老人就要变成僵尸忍者前去袭击你了！好好体会总会·辛迪加的无情吧！」老元放声大笑。INW装置静静地停下，楼层里的电力开始恢复。白衣黑道们重新开始分离作业。
两名助手与黑道复制人帮第一号僵尸忍者亡魂穿上忍者装束，然后在身上接上各种测量仪器。这是，老元保镖之一的特殊定制型黑道复制人在老元耳边说了些话。看来是传来了IRC通讯。
「把屏幕拿出来」老元如此下令后，那名黑道复制人便脱下上身衣服，露出他植入了笔记型UNIX的背部。老元不是LAN直连者。不但如此，他还把活体机械化手术视为弱者的行为并感到厌恶，也不把Hacking当成是一种神圣的行为。
在它看来，无论是六门、李医师、僵尸忍者、Hacker，还是黑道复制人，全都不过是自己的棋子。王者只为君临在一切之上而存。他认为利用LAN直连这种极度不可靠的技术进行的Hacking行为，只要交给那些可以用过就丢的狗去做就行了。
因此，老元即使亲眼看到尸体变成僵尸这种极具冲击性的光景，也完全没有感到科学上的感动，更不会沉浸在余韵之中。他迅速变回平时的冷酷无情支配者的眼神，开始准备谈下一笔生意。
「原来是黑暗恶鬼·Clan的广志=桑吗……」老元露出冷血无情的支配者表情，敲打黑道复制人背上的键盘。屏幕上显示着从总会·辛迪加的其中一名商业·伙伴传来的IRC信息。他是日本屈指可数的真黑道·Clan的总帅，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
#SOUKAIYAKUZA_HOTLINE：HIAOSI@OAAK-ONI：DOMO，老元=桑。想请您帮忙收拾掉叫死月的搬运专家。那家伙好几次让我们黑暗恶鬼·Clan颜面扫地。五亿，不我出十亿円，麻烦向他提出假的工作委托，然后趁机杀掉那家伙。我想让他颜面无光。
「黑道的搬运专家……武装灵车司机吗」在老元的脑中，似乎快要蹦出某种可怕的商业灵感（Business Idea）。僵尸忍者、武装灵车司机，忍者杀手，还有刚才在斩草除根·基金社的会议室里看到的杀伐时间面试的光景，这些元素在他的神经元中发生了化学反应。
「慕哈哈哈哈哈哈！是这个了！」完美无缺的商业计划（Business Plan）在老元的脑海中逐渐成型。「先把忍者杀手引诱到废弃寺庙，然后让载着亡魂的武装灵车发动突击！死月只要交给忍者杀手杀掉就行了。真是一石二鸟啊！慕哈哈哈哈哈哈！」
「吹雪君，实验体的自我和智能如何？」在被防弹玻璃隔开的实验室里，李医师等人正忙着调查亡魂。李医师已经从兴奋状态之中清醒，因为反作用变得比平常更加面无表情，声音也更为冷淡。吹雪·菜畑就是被李医师这种危险的双面性格所吸引。
「生前的记忆几乎为零，自我等级为零，智能为零哦，李医师」吹雪一边看着UNIX画面，一边迅速在病历表上做记录。「是吗，看来INW计划距离完全成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虽然多亏了洗脑，他会对我的声音做出反应，但这样的话除了杀死眼前的敌人就没梗了呢……」
鸟田助手把拖把（Mop）递给生化相扑者，让他们清理散落在地板上的黑道复制人尸体。因为在从胶囊里出来后，到李医师出声下达制止命令为止的短短数秒内，亡魂就已经在一瞬间杀掉了两名黑道复制人。「嗯，这是什么？」鸟田在地板上找到一张纸片。
他原本以为那是折纸·邮件，但并不是。虽然鸟田不可能知道，但那其实是菅原老人折叠了起来，就连在拷问时也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的他的全家福照片。在老人被丢入胶囊之前，这张照片才在最后一刻掉到地板上。
「鸟田君，那是什么啊？」李医师拿起被折得皱巴巴而且染满鲜血的照片。照片上映着年轻时的菅原·富秀和他的妻子，还有尚且年幼的儿子。相片的背面写著名字。他儿子叫菅原·一人。他留着一头快活的逆莫西干头黑色短发。
「是老爷爷的照片吗？」鸟田问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了？」李医师说道。「不怎么样。只是应该废弃的垃圾」鸟田说道。「说得对啊。这种东西毫无价值。如果照片能让尸体起死回生的话倒是另说」李医师边说边将照片扔进了医疗废弃物垃圾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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