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渣翻】蛮人
蛮人(Savage)

盖伊·哈雷(Guy Haley)
注:本篇是超重坦系列长篇《影剑》的后日谈,同时也是40K小说中难得没有战斗场面的日常回。该书出场的大部分人物已经在之前翻译的小说和说书中有出场,欢迎回头查阅。
至于《影剑》,暂时没有翻译庭接手,以前贴吧有过说书但不知道有没有人搬运过来,我暂时也没有翻译这本的打算。



戈尔夫一动不动地躺着,坚决地想在有限的休息时间里睡得更好。但有两个因素阻碍了他的努力:影响较小的是睡在帐篷另一侧的帆布床上的第一炮手梅根发出的鼾声。而影响较大的是弥漫在恩图曼世界黎明前的蓝光——这警告着星球表面很快就变得不那么舒服了。戈尔夫来自一个炎热的地方,但即使如此他也有他的忍耐极限。
他抓起他的薄枕头遮在了他的脸上。它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但没挡住梅根那地狱般的鼾声。
他没法再睡下去了。他呻吟着,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以免弄翻他那张脆弱的床。帐篷的帆布在潮湿的风中无精打采地拍打着。这颗星球的白天和黑夜都很短,每部分都只持续九个小时左右。想在天黑或者天亮前适应黎明或者黄昏简直是痴人说梦。
“还是起床吧,”他叹了口气。“趁现在外面还凉爽。”他把靴子套在穿着有洞的袜子的脚上,然后去掀开帐篷的门帘。
他现在热得就跟一张浸在开水里的毛毯一样。尽管他的生理机能比其他构成部队主力的人更适应这种情况,更应付的过来,但即便如此,他粉红色的皮肤上还是冒出了汗珠。营地里有许多无精打采的人,甚至就连军官也都无精打采的,没有强迫他们忙东忙西。太阳还悬在地平线上,把天空映照成橘红色。戈尔夫把帘子掀开站了一会儿,恶毒地希望天亮和炎热会把梅根吵醒,但现在看来这个大个子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
“这鼾声就跟只被王座诅咒的格洛克斯兽一样。”他喃喃地说。在服役了几年之后,戈尔夫那蛮荒世界的口音几乎消失了。他现在说话听起来与其说是博索沃人不如说更像个帕拉冈人。他放下门帘,走到营地里。
按理说天刚破晓是最冷的时候,但现在外面已经有差不多三十摄氏度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上升。
恩图曼的热带地区主要是连绵起伏的平原地带,但布满了小山丘和悬崖,还点缀着湖泊,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微型森林。该地区的平地很少,所有能找到的都被特遣部队的登陆场占据了,迫使部队只能把营地设在他们能找到的还没被征用的零碎区域上,帕拉冈第7超重坦克连就找到了这么一块地设立了营地。戈尔夫向西边的山丘走去,俯瞰着第7连的营地。这颗行星的自转是反向的,恒星会出现在星球的远端。如果他快点,他能赶上日出。
戈尔夫从停放在山丘的阴影当中的连队的四辆超重型坦克之间走过。连指挥车地狱之锤“奥斯特拉罕的重生”号停在最前面,松散地停在它后面的是连队的影剑“帝皇之光”号和两辆毒刃“极限月神”号与“科泰恩的荣誉”号——两辆同型坦克就像某种群居动物一样挤在了一起。戈尔夫在“科泰恩的荣誉”号上服役,但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坦克。他并没有指挥它——即使这种想法也是一种荒谬的假设——但他作为第一装填手的地位使他感到自己对它有所有权。荣誉上尉班尼克(译者注:在《影剑》长篇中的杰拉托姆罗战役结束后,原荣誉上尉汉尼克不幸因病去世,其位置由班尼克继承)说他很快就能胜任炮手的位置,戈尔夫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扮演这个角色,他怀疑班尼克是在指博索沃人的技能高超,那才像他。
“极限月神”号比“科泰恩的荣誉”号大四百岁,后者从出厂到服役到现在也才经过十年而已,但即使是如此这辆年轻的超重型坦克也阅历丰富。它是以一位军官的名字命名的,这位军官在戈尔夫被从他的蛮荒世界征召出来之前就去世了。它的甲板被坦克上牺牲的生命弄得血迹斑斑。它的金属内部隐藏着可怕的秘密,他也知道了其中的一些,以及所有与之相关的罪恶。
一时冲动之下,他伸手抚摸着坦克的装甲板,它还残留着昨天的余温,很快就会被恩图曼的太阳再次加热到碰不得的温度。暗黄色、绿色和暗橙色混杂的伪装迷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涂上去了,但由于在恩图曼没有采取军事行动,而且该地区的倾盆大雨导致坦克经常被雨水冲刷,这意味着它看起来就像刚出厂一样崭新。从几英尺远的地方看它们的装甲表面很平滑崭新,但走近看,你会发现这些装甲表面粗糙,油漆陈旧,遭到腐蚀,工艺不佳。坦克之间的差异只有在近距离才能得到体现,不同坦克之间的差异和不同的人之间的差异差不多。
他把手放了回去。目前看来,第7连就跟不复存在了一样。连队车组看起来像是放弃了他们房子大小的坦克一样:它们的武器被防水油布覆盖着,舱门被紧紧地关上,发动机嵌板已被拆除,以防止它们过热损坏,并加装了防虫网以挡住恩图曼上栖息的多种昆虫。通道梯子和扶手为遮阳篷提供了锚点,它们为车组提供了可以躺着歇脚的地方。坦克停放地因为地形的不平看起来有点散乱。超重型坦克们被拉到尽可能水平的位置,以便在休息时不会对悬挂装置造成压力。如果他还是是个生活在博索沃上的原始猎人,对现实世界一无所知时看到过这样的坦克,他会觉得它们奇怪,但无害。当时,他对科技的强大破坏力一无所知。
他笑了。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坦克战斗的那一刻,引擎和枪炮轰鸣,激光炮像长矛一样笔直地射出闪电。戈尔夫根本不是懦夫,但在那一刻他吓坏了。但他很快也对此入迷了,兴高采烈地看着它战斗。
现在这些坦克安静得连草食性反刍动物都吓不到。他为它们感到难过。
在坦克后面是成堆的军务部集装箱,在这些集装箱前面是维修车辆。整座营地都很凌乱——它已经因此挨过不止一位特遣部队巡查组军官的批评了。每次一提到这事,荣誉上尉班尼克都得叫来连队的科技神甫对此作出解释。如果他们能在此长期驻扎的话,他们就有时间派出工兵来铺平这里。没有哪支星界军部队能长时间容忍这种凌乱。
“好了,”戈尔夫说着拍了拍“科泰恩的荣誉”号。帕拉冈人, 阿塔克西安人和其他人——所有这些来自其他星星的奇怪的人——说他们的机器有它们自己的灵魂。
戈尔夫起初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曾经崇拜过一块奇形怪状的岩石,因为他觉得它有某种独特的值得崇拜之处。在他被征召入伍,自己的三观在这个过程中被粉碎重塑甚至被讥讽嘲笑后,这让其他人所珍视的信念在他看起来同样不可思议。
尽管如此,以防万一他还是悄悄地走开了,以免吵醒它们熟睡的灵魂。
在维修场,人们正在清晨的凉爽中工作,机床在咬到金属镀层时发出呜呜声。这是他应征入伍时吓到他的另一件事,任何一种机器都让他充满恐惧,来接他的宇宙飞船,更大一号的部队运输船,船上的消毒设备,甚至是门。
也有一些博索沃人没有从文化冲击中恢复过来,一些惊讶过度失去战斗意志的人被枪决了,但处决并不能使其余的人摆脱这种不安感。军务部没有浪费的习惯,它为那些始终无法适应现代军旅生活的博索沃人找了个好去处。如今戈尔夫依然时不时能看到那些被变成某种半机械人的同胞漫无目的走来走去。
一阵火花从角磨机当中喷了出来。在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一台电焊机发出了更多的声音。隶属于第7连的技术军士已经占领了那里最大的一片平地。中间是一块被油弄脏的夯土。他们维修坦克的地方是空的,而且已经空了很长时间了。
戈尔夫慢悠悠地穿过院子朝山坡走去。在山阴下,天气凉爽宜人,露水打湿了他的靴子。“嘿!嘿,戈尔夫 !”电焊机的微弱的嘶嘶声停止了。
戈尔夫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那位帕拉冈电焊工。
“早上好,富尔肯(Fulken)。”
“早上好,小野人。”富尔肯表现出了许多人没有的亲切感。他站在那里,一只手放在面罩上,正准备把它掀上去。“肖姆在找你。”
“在这个时候?”
富尔肯咧嘴一笑。“你知道那些萨夫拉人从不睡觉。你要去哪里?”
“去散步。”“如果肖姆需要我,他会找到我的。”
“好的,再见。”
戈尔夫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几分钟后,他溜过了巡逻队的岗哨。他还保留着他的狩猎技巧,没有人看见他。
当他爬上山坡时,人世间的烦心事暂时都烟消云散了。他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一会儿,然后脑海中那个帝国士兵的形象暂时抛诸脑后。当走到半山腰时,他回头看了看营地。那里的活动非常少,远处传来几声喊叫声和起床号的叫声,越来越微弱。就像厨房帐篷上方划过天空的蓝色炊烟一样虚无缥缈。山上没有其他人。
他迅速弯下身子,解开靴子,脱下袜子。当他的脚陷进潮湿的草地时,他脸上慢慢露出满意的微笑。
“人就应该这样走,这样跑,”他用自己的语言喃喃自语道。这些天他很少说博索沃语。与他一起被招募的兵团被派往到了其他地方,所以特遣部队里只剩下几个他的同胞了。恩图曼星上的人要么像他一样古怪,履行着蛮荒世界里没有人会履行的职责,要么更常见的情况是,他们都是高级官员的仆人。
戈尔夫脱下靴子,快速移动,但他忍住了脱下衬衫的欲望,政委对他们野蛮天性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很快,他就冲破了山脊上的阴影,迎来了第一缕真正的日光。太阳迅速地从地平线上升起,它的热度强烈地冲击着他。他放慢脚步,轻轻地喘着气,笑了起来。
即使已经远离家乡多年,他们仍然称他为野人。他操作他们的机器,学习他们的语言,了解他们的风俗习惯;但这并没有阻止他们瞧不起他。当他们看到他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草编衣服、挥舞长矛的孩子。“让他们低估我吧,”他得意地想,“让那些文明的异乡人想念我吧。”
他用颤抖的舌头向他昔日的家乡致以问候,然后他走到一块他喜欢的巨石前,坐在上面观看一场迅速的日出。
“该死的油,又错了——这让王座诅咒的配方!”梅根将一发巨型战斗加农炮炮弹倾斜露出了底座,旋转着从各个角度观察。“以帝皇的爱之名!”他咒骂着,把炮弹扔了下去。
戈尔夫皱起眉头。他两腿之间夹着另一发炮弹,手里拿着一把合成纤维刷子,左边放着一桶肥皂水。在为梅根和戈尔夫遮阳的遮阳篷边缘,又放了一堆炮弹。每发炮弹的黄铜外壳里藏着大量的高爆炸药和一个紧凑的火箭发动机,包裹着铜外壳的炮弹昂首朝天,每发都立起来都能够到戈尔夫的腰。黄色的贴片贴在它们尖端的鲜红色引信上。它们是威力强大的弹药,可以一发炸开一辆战斗坦克,或者杀死一整队敌人。但梅根好像把它们当成某种石块扔来扔去。
“小心点,梅根 !”他说。“我们可不想让这些该死的东西爆炸。”
梅根叼着雪茄的嘴发出了沮丧地声音,他用手摸了摸脸和头发,并在这个过程中扯下了他的军帽。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件背心,坦克手的连衣裤的袖子正系在腰间
他把雪茄移到嘴边,咀嚼着。“这种油不适合这种环境,天气一热就变得黏糊糊的。不管我告诉他们多少次,他们就是不听。”他用脚趾踢了一下铜壳,壳上现在布满了泥土颗粒。“不是那些讨厌的文员要我们打扫这些东西的,对吗?”
“不是,”戈尔夫说,指着他正在擦洗的炮弹。“但如果我们做不到……”
“做不到的。”梅根说,他和戈尔夫一起模仿着“帝皇之光”号的指挥官休米根(Humigen)的腔调。“我受够了——我要去找布拉斯洛克谈谈。”
“你知道他会说什么。”
“是的,我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我还是要跟他谈谈。”梅根戴好了他的军帽。他解开连衣裤的袖子,把胳膊插进去,皱着眉头拉上前面的拉链。“为什么这个星球上总是这么热?”他开始抱怨,一直抱怨到戈尔夫听不见为止。
“热,热,热。”戈尔夫说。“热死总比挨枪子强,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我说过,”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嘶嘶地说。
“泰拉上的帝皇和九位原体在上啊!”戈尔夫叫喊着往旁边一跳。还没等他打翻的水桶落到地板上,他就拔出了刀子,对准了说话的人,“科泰恩的荣誉”号的驾驶员卡尔洛克·肖姆的喉咙。
“看看你做了什么!”戈尔夫摇了摇头,收起刀,在水没光之前弯腰去提水桶。太迟了,最后一点水已经被干渴的土壤吸干了。“他们会扣我的口粮配给的。”
“我吓着你了吗,小勇士?”卡尔洛克·肖姆咯咯地笑着。“你是个机灵的人,我从来不想和你打架。”尽管中午很热,肖姆仍然穿着他那件肮脏的大衣,尽管他已经脱掉了里面的衬衫。“只有老肖姆能吓到你,嗯?”
“你一定是去了清洁区,否则我早就闻到你来了。”
“你在下风处,我的朋友。”
当肖姆从他面前走过时,戈尔夫皱起了鼻子。“王座啊,你是对的。你臭死了,最好赶紧去洗个澡。”
肖姆把水桶倒过来,坐在上面。他的防毒面具挂在脖子一侧的带子上。他总是戴着面具,上面有个小罐子,负责给给面具填充硝基,尽管从他清澈的眼神和相对良好的皮肤状况来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碰过面具带来的硝基化学物质了。
“这说不上冒犯。”
“是啊,可你冒犯了我的鼻子。”
肖姆咯咯地笑了。要惹怒萨夫拉人是很难的,这是件好事,因为他有个习惯,就是用刀捅那些真正想要激怒他的人。
“太热了,不是吗?汗津津的小拇指,黏糊糊的油,脾气暴躁的梅根。”肖姆摇了摇头。“你觉得这很热吗?如果你去萨夫拉的时候赶上了立夏,那会烧焦你的骨头的。”
“我相信会的。”
“我一直在找你。”
“是吗?”高尔夫继续擦洗着布满油污的炮弹。
“是啊。”肖姆说着,靠了过来。“老肖姆听到了一些耳语,所以他跟着耳语听到了一些谣言。谣言变成了小小的暗示。小提示会带来大命令。”他坐了回去。“我们要走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戈尔夫抬头看着他。“真的吗?”
肖姆点点头。
“我们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待了六个月,期间没有进行任何军事行动,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是的。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自己当然清楚。”戈尔夫停止了擦洗。“但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我现在无聊透顶,但无聊总比死了强。”
“你的感觉不重要,”肖姆说。“你是一名卫兵。照我说的做。去叫你去的地方。但不是现在。现在,你有别的事情要做。”
戈尔夫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他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哦,不,不,不,不。你要我遵守诺言,是吗?”
“万无一失的计划,小家伙,必须是现在,在他们拆除营地之前,在军需官进来清点所有的螺母、螺栓和弹药之前。撤营的时候总会拉下些东西,这已经司空见惯了,如果我们想动手,就只能趁现在了。”
“好吧,好吧。”戈尔夫说道“但我们必须这样做吗?”
肖姆咧嘴一笑,慢慢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梅根回来了。他正在翻看印在一罐油上的说明文字,起初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客人。“嘿,戈尔夫,布拉斯洛克终于肯给我们一些更好的润滑剂了,他们居然把它倒进香炉里烧。我告诉他那台机器——”他停了下来。“你好,你好,卡尔洛克?你为什么躲在那里?”
“是时候了,”肖姆说。
“是吗?”梅根说着,把润滑油罐掉在了地上,松了口气。“你是说我们终于要离开这个桑拿房星球了?”
肖姆点点头。“你知道这还意味着什么吗?”
“哦,是的!”梅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眼神与肖姆的邪恶度不相上下。他看着戈尔夫。
“就算是你也不行!”我不干了!”戈尔夫说。他开始拼命地擦洗弹药。
“是的,你会的。”梅根说。“你几个月前就同意了。你说你会的,承诺只要我们撤离——他就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卡尔洛克?”
“他是这么说的。”萨夫拉人说。
“那时候我喝醉了!”戈尔夫抱怨道。
“它仍然算数。”梅根说。“想想他对我们做的那些事。比他更糟糕的指挥官永远不少,这是他应得的。”
戈尔夫弯下了腰,更用力地擦洗着炮弹。“你欠我个人情。”
在他身边,卡尔洛克·肖姆窃笑起来。那声音不太好听。
恩图曼继续快速旋转。白天马上变成了黑夜,好像有人一泡尿把灯浇灭了。太阳一下山,一群昆虫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来,它们对人的血液有着浓厚的兴趣。戈尔夫恼怒地挥手把它们赶走,他、梅根和肖姆躲在灌木丛里,看着厨房里的储存室。
“看看这个。”戈尔夫举起悬挂在胸前的空心芦苇胸甲。
“你在哪儿找到的?”
“我做的。”梅根说。
“我想说没有博索沃人会这么穿!”可笑的是,他衣服的其他部分和这件胸甲很相配。
“他们不知道。”梅根看着店里的警卫说。“大帐篷。”他说,把望远镜从脸上放下来。
“这太容易了,”肖姆说。
“你听起来很失望。”梅根说。
肖姆耸了耸肩。
“这太愚蠢了,”戈尔夫说。我已经受够了小粉来小粉去的。你为什么要逼我这么做?这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梅根从他的肩膀上看过去。“人们说肖姆是个罪犯,他们不信任他,就因为他来自萨夫拉。你试着从他的角度看问题,这样你就不会抱怨别人对你不好了,”他贤明地说。
“可他是个罪犯!”戈尔夫低声反驳。
“我认为这有点地域歧视了,戈尔夫。”梅根装出严肃的样子说。
“他来自萨夫拉,他们因此而出名!”
“是这样吗?梅根说,又把望远镜举到他脸上。“博索沃人的理解能力不是出了名的有点迟钝吗?”
“这是不一样的的!他们认为我们是傻瓜,只是因为我们没见识。”
“那就这样吧,这是一个误解。你不能因为你的偏见就污名化了整个星球,戈尔夫。卡尔洛克是个诚实的人。”
肖姆在他们身后低声笑着。
“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消除人们对我的误解!”戈尔夫说。
“没关系,我们需要里面的东西。这是清单。”梅根给戈尔夫塞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戈尔夫读了一遍。“这太胡来了,”他说道。
“它应该看起来很糟糕。他们只要还对博索沃人维持着刻板印象,他们就越难追查这件事。我可是把阿普朗尼安(Apranian)灌醉才得到消息的,这花了我一瓶上好的格里斯。”梅根说。
“我可不感到高兴,”戈尔夫阴沉地说。“阿普拉尼安手下有五个博索沃人。他们会把其中一个吊死的。”
“不会的,勇敢的战士。”肖姆低声说,这一点也不奇怪——他几乎从来没有在一阵不祥的嘶嘶声中说话。“五个太多了,阿塔克西安和其他地方的人根本搞不清你们之间的区别,他们不会为这个杀人的。”
“我们能不能停止说‘所有博索瓦人都是愚蠢的,而且看起来都一样’,”戈尔夫说。他嗅了嗅,做了个鬼脸,然后低下头。“王座啊!我想有人把这片灌木丛当成了厕所。”他用自己的母语发出咔哒声咒骂道:“我这该死的王座的脚上都沾上了!”
“闭嘴,否则我们会被听到的。”“嘘!”两个卫兵来到帐篷里换岗。梅根向前倾着身子,凝视着他们。“好的,好的!他急切地说。“我们的机会来了,那是科洛潘(Kollopian)。他就是我们在等的人。他们来的时候他昏昏沉沉的。好了,该你上了。”
“我真的不想这么做,”戈尔夫说。
“必须的。”梅根说。他把戈尔夫往前一推。“动手吧,小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们呆着别动,仔细想想,我们做的才是艰苦的工作。”
“好吧!我知道了。”戈尔夫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不要杀任何人!”“梅根小声说道。
“我尽量不去,”戈尔夫说。
“走吧,嘘,嘘!”肖姆拍拍手说。
“这太不荣耀了,”戈尔夫嘟囔着,朝储物帐篷走去。
戈尔夫并没有试图藏起来,但当他走近厨房储藏室入口周围宽阔的黄色光池时,警卫们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站住,谁在那儿!”那个不是科洛潘的卫兵喊道,他像一个第一天训练的新兵一样,僵硬地举着他的挂着刺刀的激光枪。
科洛潘把武器甩到一边。他是个高大、刻薄、长相丑陋的人。又高又瘦,但只对那些比他弱小的人有危险,对一个真正的战士没有真正的威胁。戈尔夫半秒钟就有了分寸,科洛潘只是个恶霸而已。
“把你的矛举起来,傻瓜。它只是一个到处爬的小粉,你想要什么,小粉?”科洛潘的挑战充满了欢乐,他感觉到前面有动静。“像你这样孤独的小个子大半夜跑出去是——不安全!懂吗?”
戈尔夫装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走了过去。在光圈外面,肖姆和梅根默默地跑过,朝储藏室的后面跑去。至关重要的是,警卫们现在已经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戈尔夫身上了。
“请!帮助!帕拉冈第47步兵团的阿普朗尼安连长命令,现在就要,快!”他在科洛潘的鼻子底下把补给单据上下挥舞着。后者一把抢过来看,他的脸立刻就变暗了。
“什么?这是什么?”
戈尔夫朝他眨了眨眼,假装不理解。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生闷气了。
“好消息,是吗?”
“不,坏消息,”科洛潘缓慢而大声地说。“错误表格,懂?还——没读过?明白了吗?”
“怎么了?”另一个人问道。
“那个白痴让他的军官签错了表格,是不是?”科洛潘回头说。“这是补给清单,不是特需物资清单。”他对清单上孩子气的字迹摇了摇头。“这些小杂种都不会读书写字。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们是懦夫,幼稚的傻瓜,一群浪费口粮的家伙。”科洛比安把枪还给他的同伴,把申请表格慢慢地在戈尔夫面前揉成一团。
“走开。”
“现在能配给口粮给我吗?”戈尔夫平静地问道。
“王座啊,他们连话都说不好。”科洛潘说着,把那张揉成一团的表格扔在地上。“滚出去。”
戈尔夫看了看表格,又看了看柯洛潘。“没有?他是可怕的。不,小粉会挨鞭子!”
科洛潘肮脏地地笑了。“是啊,那岂不是太可惜了。”他弯下腰,这样,他那长着黑牙的嘴斜对着戈尔夫的脸。“如果是我,你们会每天都挨鞭子,让你们更努力地干活,不让你们逃跑,这些没用的小野蛮人。”他狠狠地戳了一下戈尔夫的胸口。戈尔夫呜咽着,同时算计着如何打断科洛潘拳头里的每一根骨头。
“马上离开这里。”
戈尔夫强迫自己不要越过守卫的肩膀看帐篷。其他人需要多久才能拿到这些东西?一分钟吗?还是两分钟?
“请!求你了,好先生。”戈尔夫扯着嗓门哀号道。“中尉需要食物!那是命令,现在需要,请!”
“看在帝皇的份上,小声点!”科洛潘说。“现在需要!”
戈尔夫看见科洛潘从一英里外打了过来。他的下巴紧绷着,胳膊上的肌肉紧绷着。他的脚没站稳。事实上科洛潘甚至来不及挥拳,戈尔夫就能把肩膀脱臼的他打倒在地。但他强迫自己挨了这一下。
“为什么好长官要这样做?””戈尔夫可怜巴巴的问道。他的下巴刺痛。科洛潘是个糟糕的拳击手,但那一下还是挺疼的。
“滚出去!”科洛潘大声喊道。他又打了戈尔夫一拳。他微笑着,乐在其中。戈尔夫又挨了几下打,故意不理解地眨了眨眼睛。
“你们这些小粉真的很蠢。”他用力把戈尔夫推倒在地。
戈尔夫缩着身子。科洛潘一边笑一边踢他。
“嗨!嘿!这是怎么回事?”
科洛比安不再踢他,立刻马虎地立正站着。“一个小粉,长官,他因为一道错误的命令试图进入帐篷!”
梅根走到俯卧着的博索沃人身边,扶他站了起来。戈尔夫有点头昏眼花的,他没必要演成这样子的。科洛潘的同伴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吓得目瞪口呆。
“瞧瞧你这副样子。”梅根对科洛潘质问道。“看着好斗结果是个十足的蠢货。把自己弄干净点!”他说着拍了拍科洛潘蓬乱的制服。“你的武器在哪里?”
梅根的第一炮手军衔与步兵士官相当,科洛潘不得不接受批评。戈尔夫的判断是正确的;科洛潘没有勇气反抗梅根。
“对不起,长官。我会解决的,长官!”
“回去站岗去。就不能让人出去安静地抽支烟吗?你真是一个耻辱。”梅根对自己的角色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斥责那个步兵,以至于戈尔夫认为他做得过头了。
在科洛潘和他的同伴身后,戈尔夫看见一个背着沉重背包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他用自己的脚轻轻敲了敲梅根的脚,梅根领会了这个暗示。
“别让这种事再发生了,还有你,你这个粉红色的小野蛮人,下次一定要拿对该死的表格!”
“是的,好长官,”戈尔夫说,鞠了个躬,畏缩了一下。
“跟我来。”梅根说着,拉着戈尔夫的胳膊。他们一离开帐篷,他就笑了。
“干得很好,”他说。
戈尔夫甩开梅根的胳膊。“你是个该死的被王座诅咒的杂种,你知道吗?”
“我确实喜欢。”梅根高兴地说。“我的确是。”
“每次都是在最后一刻突然被调离。你也许会认为,在所有部队中,军务部里能给我们多一点警告。”科拉伦·班尼克对他的堂兄乔纳斯(译者注:帕拉冈第477步兵团中尉,初次登场于风暴领主短篇,同样因为班尼克的弑亲罪名牵连被迫参军服役。)说,这时他们正穿过一层层帐篷,回到班尼克的住处。”你不可能一夜之间收拾起行李,把一支超重坦克连调走,这是荒谬的。”他说道,“他们肯定知道这件事好几天了,甚至好几周了。我们不在活跃的战区,不存在间谍活动的风险。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是不必要的!”
乔纳斯比他的堂兄更冷静,他耸了耸肩。“那是你的卫兵,上校。”
“整个部署都是一场灾难,乔纳斯。没有敌人,没有叛乱,当地人就跟帝国其他安全的角落一样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我们这半年都浪费在过时的情报上了。”
“我不这么认为,”乔纳斯说。“我不认为是浪费,一点也不。你得好好利用这种失误,就我个人而言,我很享受我们的小假期。”
随着撤营行动第一阶段的开始,营地里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较大的设施是第一批被拆除的,帐篷之间的道路上挤满了拖着钢板条箱的轻型搬运车。
“你现在呢?”科拉伦问道。
“我也一样。和你一样,荣誉上尉,”乔纳斯说。“我们都还活着,表哥,但我们并不都像你那样过于忠于职守。”科拉伦皱起了眉头。
他们来到了第7连的帐篷。尽管天气炎热,但帐篷还是扎得很紧。
“为什么门帘落下来了?这是谁干的?”科拉伦说着,扯开了门帘。他大步走了进去,他的恼怒逐渐变成了彻底的愤怒,然后突然戛然而止。
在闷热黑暗的帐篷里,他的同伴们聚集在一张铺着白布、点着蜡烛的桌子周围。晚餐虽然少得可怜,但比班尼克一段时间以来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巴塔哥尼亚蛋糕、新鲜水果,甚至还有一大块肉。
“什么?”他说。
“命名日快乐,长官。”梅根祝贺道。
“搞啥?”科拉伦·班尼克又问道。一名坦克手取走了他的外套。另一个模仿着餐厅侍者,把他带到桌子的前面,等待着他的是一瓶上好的格里斯。满脸淤青的戈尔夫把瓶子给他看,把它放在搭在前臂上的一块白布上,倒上了酒。
“几星期前是我的命名日,”班尼克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庆祝过了。”
“我们想是时候了,”梅根说,“因为在我们认识的所有指挥官中,你可能是最不坏的。”
“你从哪儿弄到这些东西的?”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自有门路就行了。”肖姆小声说,他甚至为此洗了个澡。“抱歉耽搁了,头儿,撤营是安排这种事情的最佳时机。”
“乔纳斯?休米根?马特肯(Marteken,极限月神号的车长)?”班尼克看了看帐篷里的其他军官,他们都像醉汉一样咧着嘴笑。“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有,”乔纳斯说。“可是我也不打算破坏气氛,你介意吗?”他拿起杯子,很快就把它斟满了。他高高兴兴地把它举起来。“为你的健康干杯,表哥。”
当军队准备继续出发时,营地的声音变了。机器在履带上吱吱作响,飞船在轨道上轰鸣着,排出的废气滚滚而来。每小时都有喇叭声响起,十几个音阵通讯器发出命令,把被军官的轻声细语音放大成刺耳的咆哮。然而,尽管军队撤营时发出了巨大的噪音,尽管成千上万的人在移动,在流汗,在叫喊,他们几乎没有对笼罩草原的寂静造成任何影响。即使戈尔夫离开了营地,仍然可以假装它不存在,把它当作这个和平、未被破坏的世界上的一个瞬间污点而忽略掉。
那天早上,他回头看了看营地。
在营区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调车场里竖起了三根示威柱,上面绑着三个人影。他们离戈尔夫太远了,他看不清他们各自的样貌特征,但他们浅粉色的皮肤很清晰。那是三个博索沃人,阿普朗尼安的仆人。他看着他们被鞭打,他自己也曾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他想他们是幸运的;如果军事法庭判定一个人的偷窃罪成立,他就会被绞死。
7连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他们的领袖庆祝,戈尔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无声的一幕。在他的世界里,猛攻和荣誉杀戮横行,弱者被强者杀害。他为了一瓶好酒和一顿好饭就陷害了自己的同胞。然而,他在这件事上的行为让人觉得不诚实。他虽然对从船上偷东西这件事不以为然,但那是通过欺侮别人的手段得来的东西,却让无辜者受到的不公正的惩罚这点使他感到不安。
那三个身影在遭受鞭笞时抽搐了一下。
死在一个公开对抗你的人手里是很光荣的。鞭笞是没有荣誉可言的,被一个永远不会和你决斗的人评头论足就更不光荣了。
他们称他为野蛮人。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野蛮人。
戈尔夫把目光移向远方的地平线,想象着在这个最后的黎明,在他们把他带到轨道上的太空监狱之前的岁月,他又成了一个自由的猎人,然后又加入了另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