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与河神的春夏秋冬(6)
夏
伐难生病了。
非常突然的,在这天的晚上吃完晚饭后,伐难刚起身就“欸”了一声,身子一歪便跪倒在地上。
我连忙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手伸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却在碰到她的那一刻因为异常的热度一下缩了回来。
少有接触到的身体现在烫的难以置信,纤细的手臂让人感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这让我不禁焦急询问道:“你没事吧?”
伐难大口喘着气,勉强用手撑着地板支起身体:“你是哪来的白痴吗?这样哪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我没管她一如往常的轻蔑的漫骂,只是一心想要将她扶起来,好让她去房间休息,但光是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让她的腿不住地颤抖。我无计可施,犹豫了一下,便小心翼翼的将她用公主抱的姿势横着抱了起来。伐难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但似乎是没力气管这些了,没有尝试去挣脱。
抱起来的那瞬间,就能感觉到不对劲——就算还是孩童的身体,也不至于轻的和羽毛一样。这种手中似乎什么都没有的感觉让我的焦虑进一步加深了,走向房间的脚步也快了一些。
把伐难放到床上安置好后,我让她含住体度计,自己则去准备冰袋。回到房间,我将冰袋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稳稳地放到了她头上,估摸着差不多时间到了,拿出了体温计。
虽说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示数的那一刻,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皱起眉头:“伐难,你讲真话,你真的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吗?”
她也有些疑惑:“前几天也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我怎么知道今天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再说,神很少生病,我也就······咳咳。”
她的话语被咳嗽声打断,我把准备好的水杯送到她的嘴边,她一脸抗拒把头扭开,想要坐起身来自己喝,但她起身到一半就又倒了下去,最终还是无奈于自己的虚弱,乖乖张开了嘴。
我看着她这逞强的样子,叹了口气,慢慢地将水喂进她的嘴里:“你这哪里是有点累而已,你都已经烧到39度了啊!”
最后一口水吞下,她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表示很热的数字吗?”
“已经是重病的发热程度了。”
“哦。”她仍然是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敷衍着我:“神与人的体温不一样,反正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她便想要翻身。
“等等,那样冰袋会掉下来的!”
“唔,烦死了。”她拿起冰袋丢到一旁:“这种东西,我不需要,反正我倒下了也不会有什么·····”
“我才不管你是神还是人,都给我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怒吼从我的口中吐出,好似爆炸一般。
或许是没想到平时那个还算温和的明川会变得那么生气吧,伐难瞪大了她的眼睛,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下了也不会有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都已经感受过了那些乐趣了,你难道就不想再感受多一些吗?你就甘心这样死去?
“我不相信有人能在什么都感受不到的空间里不感到孤独,我更不相信有人能在体验过各种欢乐后还能忍受那种孤独。
“即使是我一厢情愿,我也不允许你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我把我心中所想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但当我从激动中冷静下来时,我只看到伐难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其中既有着疑惑,也有着无奈。
我看不懂她的眼神。我并不完全了解她,我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的权利。
我把冰袋再一次放到她的额头上,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走出了门。

幕间
“珍惜自己的命······吗······”伐难一个人在房间的黑暗里自言自语着:“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啊······”
“可是,我的命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一介河神,命本也是河流给的,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想要去思考这活了如此之久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但刚才明川放回自己头上的冰袋提供的清凉杯水车薪,根本抑制不住伐难不断升高的体温。身体的高热让伐难迷迷糊糊的,脑子像浆糊一样。
就这样,伐难视线逐渐朦胧起来,昏睡了过去。

每个刚生病的人在睡着前肯定都会这样想吧:“我只要睡一觉应该就能好了。”
但现实往往很残酷,在一个晚上过后,总会发现自己病的更重了。
伐难也是如此。一个晚上过后,体温非但没有变低,反而还在不停地升高。
为了照顾她,我只好打电话让别人帮我请假。
电话接通后,我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和她提了要求:“喂,是我,我今天不舒服,老师点名时你帮我请个病假吧。”
“哈~你这是求人的语气吗?而且我听你这样子,也不像是生病了啊。”对方好像是刚刚睡醒,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在逞强,总之你帮我请假就是了。”
“欸,你这样之后会很忙哦,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对方突然从刚刚的慵懒变成了严肃的态度,似乎察觉到了我隐瞒了什么。
“没有啦,就只是普通的生病了而已。”
“骗人,听起来健康得很。”手机话筒中传出一声叹息:“唉,好吧,我会帮你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好,非常感谢。”
看来你是认定了我不是生病啊······
放下手里的手机,我便立刻端起炉灶上的杂烩粥往房间里走去。
虽然伐难在之前一再强调过药对她没有作用,但吃点东西,恢复恢复能量,应该能对她病情好转有帮助吧。
听见我的脚步声,伐难只是微微睁开了下眼睛,随后就又闭上了。她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理会我的一举一动了。
我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粥后,小心翼翼的将粥吹凉,慢慢地把勺子送到了她的嘴边。
她的鼻子抽了抽,闻到是食物的味道后顺从的张开了嘴,我便一点点地将粥喂了进去。
这一口才刚刚吞下,她就像等待喂食的雏鸟一样再次张开了嘴巴。我无奈地笑了起来,想着“只有吃的才能让你精神一点吗?昨天你可不是这样的啊”,然后又一次把粥送到了她的嘴边。
这一次,她更是直接没等我,“啊”的一口含住了勺子。她把粥全都收到嘴里后,满意的咀嚼了起来。
就这样一勺接着一勺,锅里的粥很快就被吃得一干二净。肚子得到满足的伐难倒头就睡,连点感谢的示意都没有。
算啦,如果这样她就能恢复的话也无所谓了。

事与愿违,伐难的病在夜晚严重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体温计显示她的体温已经远远超过了39度,到了无法测量的温度,要不是我赶紧将体温计抽出,估摸着这体温计就要坏在这了。
现在的她,已经连粥都吃不下了,只有冷掉的粥碗旁边的水杯,被不断地盛满,随后又被迅速清空。
望着双眼紧闭的伐难,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吃药无效,不能进食,异常体温······这种情况早就不在我的常识之内了。
我能做的,只有陪在她的身旁,定时更换冰袋,给她喂水。后来体温实在太高,我又开始用湿毛巾擦她的脸和手臂。
神奇的是,那些残留在她身体上的水没有蒸发,而是被她吸收了,与此同时,她痛苦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了一些。
认识到这样有效的我,便继续不断地装水为她擦身。
就这样忙前忙后的到了凌晨两点。

眼前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不对。
不是黑暗。
而是虚无。什么都感受不到的虚无。
空洞、寂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随着河流一起流动。
莫名的,明明感觉已经丧失了,却感觉到很冷。
接着,这股寒冷让我感到很难受,很害怕。
我不想回去。
于是我开始挣扎,开始祈祷:
有谁能来救救我。

伐难开始呓语起来,手在空中胡乱挥着。
本来正在艰难的与睡魔作斗争的我,一下失去了困意。
眼前的她是那么的无助,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她。
于是,下意识的,我抓住了她的手。
只是想要帮助她。
但我又立刻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又不是什么和她有着紧密联系的人,她不可能就因为这样就好转。
我一边在心中笑着自己的慌不择路,一边想要把手抽回来时,却发现手根本动不了。
我的手被伐难紧紧地反握住了。
我慌张地用了些力气去抽手,但她用的力气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虽然不痛,可能从中感受到她坚定的拒绝。
从手上的传来的柔软触感让我有点该死的心跳加速,丝毫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伐难已经停止了呓语。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把我的手握的更紧了,身体也发出微微的光芒。
在城市中的人们都睡着了的这个时刻,无人注意到一条水蓝色的光带自河流中生出,缓缓跨过一栋栋房屋,由天空中降下,穿过了我家不起眼的窗户。
这条光带在伐难身体周围结成了两个互相嵌套的圆环,而后突然化为水流浮在空中。
看着眼前如同魔法般的神奇景象,我惊讶的张开了嘴。我用手向水流探去,但它轻易地穿过了我的身体,只留下一种被轻风吹拂的柔和感。
水流一点一点地化为水珠向环内飘去,被伐难所吸收,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细,最终完全消失。
当伐难身上的光芒散去时,她脸上痛苦的神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稳而安心的呼吸声。
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已经退烧后,我心中的大石头便落地了。
人呢,一旦放松下来,疲倦就很容易攻占他的脑袋。
于是,被困意淹没的我,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只不过,我没注意到的是,明明刚刚的水流直接穿过了物体,伐难的枕头边,却被打湿了一小块。

伐难睁开双眼,看到的是这几个月来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
手上的触感让她望了过去,看到的是明川的脸和两人紧握的手。她立刻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第一次借去了河流的力量。
这是自私的行为,是身为河神的她所不该做的。
但她不想死。
她要为自己活着,不为什么其他的东西,也不需要额外的目的。
她第一次接受了这个想法,找到了寄托。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却突然发现本来毫不在意的,从手那传来的热量,让她的心跳有点奇怪。
她迅速地抽回了右手,被从窗帘缝透过来的照耀着的脸有点微红。
她不懂,这股情绪是什么,令人躁动但又并不讨厌。
她弄不清这是什么,这种感觉让她想要逃避。
于是,她站起身来,一脚向明川踢去:“该起床啦!懒鬼!”

忍住哈欠做完早餐后,我和伐难一起边看新闻边吃早餐,但没想到,新闻报道让我们明白了这次伐难疾病的来源。
前几天,有个地方遭受大旱,河流几乎断流。虽然紧急进行了人工降雨,但不管如何处理,河流的水流量都回不到正常水平。而节目里的主持人正在呼吁此地区的人植树造林,涵养水源。
伐难的力量源头是河流本身,看来就是孕育她的那条河流源有了断流的现象,影响到了她的身体。而至于水量的异常嘛······应该就是那条水环的原因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伐难做了什么。
我看向不知为何调换了以往位置坐在我旁边的伐难,问道:“那条河的水流量是再也不会变回来了吗?”
她摇摇头:“不会,如果能保护好环境的话,两三个月就能恢复了吧。”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似乎是借取力量的负效果,有几缕如青苔般的深绿色头发夹杂在水蓝色的头发中,先不说这意味这什么,但确实······
“很好看吧?”她得意地扭过头来对我说。
“这种赞扬的话要说也是我说吧?”
“但事实如此啊。”

校道上学生熙熙攘攘,都在向着宿舍或食堂进发。
这诺大的教室仅剩我一人,一旁摆着刚吃完的便当盒,正在拼命地不回昨天的进程。
在我忙着把报告结尾时,突然被人用书本敲了下脑袋,我便抬起头来看是谁。
不出所料,也就只有她会这样做了。
“纱良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高我一级的学姐双手往胸前一抱,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上的资料夹:“唉,也不知道是谁昨天低声下气的让亲爱的学姐帮他请假,所以我就好人做到底,好心的把他昨天漏下的学习资料,动动腿脚带过来了。”
我没有理会她编造的“低声下气”,只是平静的接过了她手上的资料。
“你能帮我把资料拿过来,我当然很感谢你,但是学姐啊,我讲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特意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抬高了一些:“我是指,学姐你现在不应该在实······”
“嘘!你小声点!”我话还没说完,学姐就惊慌失措地伸手捂住我的嘴巴,一边还警惕的向窗外望了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头子的性格,我好不容易偷溜出来的,万一被谁听到去向他打小报告的话,我又要重做一遍实验了!”
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柔软的手上带着的香味不断钻进我的鼻子里,让我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
我只好指指她的手,示意她我不会再那样做了,这下她才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我无奈地对她说:“学姐,再激动也不能这样啊,老做这种事会让人误会的。”
纱良学姐再次迅速地用书本敲了下我的头:“还不是因为你!”然后又小声嘟囔了些什么,但是是我远远听不到的音量。
看着揉着脑袋缓解疼痛的我,纱良学姐忽然“嗯?”了一声,随后双手按在桌上,支着身子靠了过来。虽然身材匀称的学姐这么做确实会让很多男的都忍不住心动,但她皱起的眉头让我非常清醒。
“明川,你昨天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
“啊?有吗?我作息还挺规律的啊?”
试图装傻蒙混过去的我,却立刻被学姐用细长的手指指出了破绽。
“当然有,你的黑眼圈浓重的可显眼了。”
“额,生病了所以很劳累,是正常现象······”
“你觉得有哪个病人不是老老实实在床上休息的吗?而且你还一天就恢复了,你自己相信自己的话吗?”
当然不相信,但不相信也得有相信的样子啊。
学姐把脸靠的更近了,我只好不断向后靠去,椅背结实的触感很快从背上传来,垂下的长长黑色发丝时不时随风吹到我的脸上。
“说,你昨天请假去做什么了?”
昨天么?昨天发生的事也太多了。
水蓝色的光带,神奇的水环,还有现在仿佛依旧残留在手上的触感······
我轻轻地用那只手把学姐推开,为难地说:“抱歉,我不能和你讲。你就当我有着特殊的免疫系统吧。”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我推开纱良学姐的那段短短的距离却像是再也无法触及一般。
最终还是微笑着的学姐先打破了这份沉默:“唉,算了算了,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应该有自己的难处吧,我也不强迫你啦。”
说完,她看了下手机,便准备离开。
“学姐,你是要走了吗?”
“嗯,我突然想起还有个快到时限的研究报告要交,就先回实验室啦。”
“今天那么老实?”
“哎呀,我也会有想努力的时候嘛。”说着她已走到了门口,又扭过头来问我:“你要一起吗?昨天还有一些进程你要补哦。”
我低着头翻阅资料,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了,我要完成这份报告先。”
因此,我也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
“哦,那,我先走啦。”
“还是,不愿意和我讲重要的事吗?”

应某位读者的想法,我在这里稍稍说点什么。
这篇文呢,完全是兴趣所致,我至少目前完全没有拿写文章赚钱的想法。
会把它打出来发到这,也是因为很多个同学看了之后鼓励我,以及与某个人的约定,要继续写到自己想好结局为止。
这个故事的原稿有很厚,能让一本活页本塞到没法再补纸,所以大概的剧情应该是不会变了。但我还是会在写的时候再审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再写好点。
这篇文章的来历很好玩,你们绝对猜不到我到底是怎么想到要写它的。到时候把这卷写完的时候可以和你们提提。(我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快,作者很懒······(骂自己))
学姐在结尾登场了。
说实话,我还是很希望你们能喜欢学姐多过伐难,这说明我塑造了个好角色。
一般来说,好的轻小说,不都是喜欢女二的人数超过喜欢女主的人数吗?(笑)
总之,我还是很希望你们能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以慢慢的看完这个不起眼的故事。
希望你们能从中得到一点放松,如我开始写这个故事的初衷。
啊,这个画是根据这个小说弄的来着,引一下流。

请友好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