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仔戏同人小说】《逍遥》第五回 —— 宫城月夜
第五回 宫城月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楚云烟换回一袭蓝衣,由小博领进御酒坊。
到地窖门口,小博将灯笼往他手上一塞,道:“下了楼梯便是,你快进去,我先走一步……”一边说,人已一溜烟地跑了。
楚云烟缓缓步下石阶。
酒窖中漆黑一片,唯有几支忽明忽暗的残烛在冷风中闪烁。
果然阴森的很。
楚云烟小心地穿过一排排酒架,架子上的空酒坛还散发着醇酒的余香。
走到最后一排,只见墙角蜷缩着一个黑影,四周地面上,散落着不少东倒西歪的酒坛子。
嗯,没错了。
楚云烟轻声唤道:“喂,酒鬼!难道你还没喝够,仍不肯出来么?”
邵酒仙的脑袋从酒架子后面探了出来,一见是楚云烟,嘻嘻笑道:“英俊的,你也来了啊!你看你看,这地方不错哦,满屋子都是酒,而且还是最好的酒!”
他抱着一个酒坛爬起来,感叹道:“我邵酒仙,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香、这么醇的好酒哇!”
楚云烟皱起眉头,愠道:“所以你就死赖在这儿喝个痛快,都不愿出去了是吗?”
邵酒仙讪讪笑道:“毕竟机会难得嘛!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无酒——命就休!”楚云烟用手指头狠命地在邵酒仙额上戳了一下子。
酒仙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云烟叱道:“你偷喝皇上的御用酒,还扮鬼吓人,脑袋不给拉去砍掉才怪!”
邵酒仙瞠目道:“你说这儿是……”
“皇宫中储酒的地窖!”
邵酒仙愕然道:“什么?皇宫?怪不得有这么好的酒……对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楚云烟横了他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和爱钱去追那个夜行客,结果一去不回,我不来找你怎么行呢?”
“哦,那死钱鬼呢?”
“早回去了……”
走回地窖口,楚云烟见邵酒仙仍捧着那坛酒,说道:“你都喝这么多了,还拿着它不放?出去小心给人看见。”
“好啦好啦!”酒仙不情不愿地放下酒坛,随楚云烟走出窖门。
二人行至西华门附近,忽见前方有人打斗。只见十几名侍卫包围着一名黑衣人,打作一团。
楚云烟及邵酒仙连忙停下脚步,躲在一棵树后观战。
那黑衣人转身间,蒙面的黑纱不留神掉落下来。映着银光,楚云烟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轻声惊呼道:“是她……”
“这个人你认识?”邵酒仙问道。
楚云烟点头道:“她就是那晚金家院里吹萧的紫衣少女。”
邵酒仙神色迷茫,挠头道:“娇娇?她怎会跑到宫里来?”
楚云烟凝神观看了片刻,缓缓拔出腰间银剑。
忽听酒仙惊嚷道:“你看!她受伤了,快支持不住了……”
“我去救她,你断后。”楚云烟迅速从袍上割下一块布,蒙住面跃进包围圈中。
那姑娘左肩被枪刺中,手上无力,只勉强左闪右闪,逐渐无法招架。骤见一人左手使剑,右手扬扇,冲近身来,然后将银剑往后方一掷,倏地将她拉出包围。
侍卫们还未看清怎一回事,又有一人挥剑击来,自是邵酒仙。
楚云烟扶着姑娘,跑到宫墙旁的大树下;邵酒仙踹倒了几名侍卫,也匆匆奔来。
三人腾身而起,跃上树巅,双足一点,把臂而出,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三人出了宫门,一路狂奔,直到奔至山林间,回头望不见皇宫,才渐渐缓下脚步。
“多谢你们救我……”姑娘捂着伤口,连连道谢,不料突然脚上微颤,险些跌倒。
楚云烟扶着姑娘在山石旁蹲下,道:“你伤得太重了,先歇一歇,把血止住。”
姑娘喘着气点点头。
楚云烟将自己蒙面的巾子递给酒仙,倚石坐下,轻轻松了口气。
“啊!是你……”姑娘这才注意到是楚云烟搭救了自己。
楚云烟微笑道:“原来你还认得我。”
“你……不是朝廷派来抓我的?”姑娘轻声问道。
楚云烟笑道:“哦,你那天竟以为我是来抓你的,难怪!”
邵酒仙给姑娘左臂简单地包扎了一圈,道:“我们若要抓你,又何必救你?”
姑娘捂着伤口,缓缓站起身来,道:“是我误会了……你们快走吧,我不想连累别人。”
说着,她便独自往前跑去,却是脚下如绵,摇摇欲倒。
楚云烟和邵酒仙赶忙上前去扶,可姑娘又将他们推开道:“你们快走啊,我还支撑得住……”
她又硬撑着走了几步,却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楚云烟扶着她站起来:“你看你,都快昏倒了还嘴硬。你住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姑娘已然喘不上气,声音微弱地回道:“我住在……南山山腰上的……石洞里……”
说罢,人猝然晕了过去,往后一倒,恰被楚云烟接在怀中:“姑娘!姑娘……”
邵酒仙抚掌哈哈笑道:“哦哟!好一个‘温香软玉抱满怀’!”
楚云烟转头啐道:“别废话。你去寻些敷伤的草药,然后尽快来找我,我先去南山等你。”
话犹未落,已抱着姑娘奔往南山去了。
楚云烟一路来到南山脚下,倚在一棵树边休整,低头看着怀中的姑娘。
满天月光洒将下来,正照着她的脸。
她的脸是那么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虽然是在晕迷着,看来却更是楚楚动人。
她的五官其实也非绝美,但却似天宫的仙子般不染凡尘,犹如白玉般无暇。
她静静地躺在他怀里,褪去故作冰冷的外壳,也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孩子。
楚云烟凝眸瞧着她,心弦不由得一颤。
他感觉额上微微沁汗,不知是什么缘故,是因为赶路,还是因为她?
他怔了半晌,许久才回过神来,忽见她肩头血已浸衣,连忙起步继续往山上走去。
山间隐隐传来鸡啼鸣声,天甫黎明。
终于找到石洞,楚云烟走进去,只见一张石床,旁有一椅一几,桌上摆着支蜡烛。
楚云烟将姑娘在床上安置好,点上蜡烛,自己坐在一边出神。
他踏入江湖,也有好些年了。
从少年到青年,从无名小卒到当世英侠,尝遍世间冷暖,也经历过大风大浪。
可为什么,一向遇事沉着的逍遥公子,方才抱着这姑娘竟有些紧张无措?这前所未有的感觉使他陷入沉思。
这个姑娘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容貌美过她、武功胜过她的女子,楚云烟并非没有见过。
近年来,他本已不愿与女子多打交道,可这个姑娘似乎有种特殊的芬芳,促使他对她生出一种特殊的情感。
天已大亮。邵酒仙还未到,楚云烟便自行下山去,买来个白馒头,就着水吃了。
他不敢离开太久,很快又回到石洞,继续守着姑娘。
近午,邵酒仙才找了过来。
楚云烟责问他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又去哪儿过酒瘾了?”
邵酒仙翻白眼道:“你当这儿是你家,要什么有什么?不过你猜得倒没错,我方才遇见一个樵夫,我向他讨来了敷伤的药粉,顺便去他家喝了几杯……”
“药呢?”楚云烟急道。
邵酒仙将一个小纸包往桌上一放道:“这便是了,不过说是得用水和一和。山下有条溪,我去打水上来,你且在这儿等等,先看看她的伤罢。”说着又转身出洞去了。
“快些回来!”楚云烟冲他道。
乐平宫中萦绕着公主的怒骂声:“我让你带人去捉鬼,你竟然把人弄丢了?”
“哎哟,哎哟……公主恕罪……”小博挨了好几个耳刮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给我解释清楚!”公主切齿叱道。
小博哆嗦着,低头道:“昨晚我领那姓楚的到酒窖门口后,小的便先走了,后来他怎么丢的,小的真不知道……”
“你怎么不与他一道进去?”
小博嗫嚅着道:“小……小的会怕……”
“怕什么?”
“鬼……”
公主叹气无奈道:“没用的,起来罢。”
小博默默爬起来,过了少顷,又对公主道:“小的虽然不知道楚雨生跑哪儿去了,不过我知道,昨晚宫里来刺客了哦!”
公主斗然大惊:“啊?刺客?”
小博点头道:“对,听说是个女刺客。那个女的武功很不错哦,似乎想闯进御书房……”
公主问道:“最后如何?”
小博摊摊手道:“最后就溜掉了。”
公主拍案怒道:“饭桶!全是废物!”
她又转念微笑道:“若有楚雨生在,定能轻易拿住那刺客。”
小博附和道:“对对对!说起那个楚雨生,武功确实好哇,像公主您的武艺如此高强,都给他打倒了那么多次。想想上次在东山树林,您被他打倒了又爬起来,再打倒再爬起来,最后只能坐在地上哭……”
小博自顾自兴致勃勃地讲,竟未发现公主的表情已渐渐不对劲起来……
“啊!”小博猛地被掴了一掌,疼得嗷嗷大叫。
公主一手揪住他衣领,边打边骂道:“就是因为他武功好,我才想让他留在宫中,教我武艺,你知道吗!”
小博连忙道:“知道知道……”
公主凶巴巴地瞪着他道:“我限你在日落前,将楚雨生的住处给我查清楚,否则——我就要你狗头!”
小博奉命急又慌,东问西询奔走忙。
恰至潇香万花巷,探得行踪喜欲狂。
“好!本宫这就去金家院找他!”
小博急忙道:“不不,公主,你不能去!”
公主奇怪道:“怎么不能去?”
“金家院可是妓院……”
“妓院我怎地就不能去?”公主不以为然。
小博急得跳脚,道:“哎,妓院是人家专门那个……那个……反正女孩子去不得!”
公主笑道:“这还不简单?打扮成男人就得了。”
日暮,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带着小博赶往潇香河畔。晚风拂衣,景致迷人,公主左顾右盼,一路赞叹不已。
不料,甫至金家院门口,便有一群姑娘围上来拉拉扯扯:
淡抹浓妆皆赶来,纷纷投抱与送怀。
太监小博叹无奈,公主愕然直发呆。
“停,停,停——”小博推开四周的女人,整理着被拉扯变形的衣服,“我的天,你们这些姑娘都是怎么了,从没见过男人么?”
金妈妈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笑道:“男人倒见得多,不过从没见过如此俊俏的!”说着,上下仔细打量着公主。
公主被瞧得心里发慌,浑身不自在,忙向小博使眼色。
小博对金妈妈道:“老鸨,你看咱家公子被吓得都发抖了,你就做个好心,请各位小姐快回去吧!”
金妈妈道:“不行不行,她们都走了,谁来伺候你们?”
她又对一旁瑟瑟发抖的公主道:“瞧公子被吓成这番模样,难不成是‘在室男’?若是‘在室男’,咱们这儿的姑娘会包红包给你哦!”
周围的姑娘们都笑成一片。
小博怫然道:“笑什么笑,哪里好笑?这样罢,每人五两,进去里头分一分,快散了吧……”
他从包袱里掏出银子,给每个姑娘分了些,姑娘们才高高兴兴地散去。
金妈妈已然笑开了花儿:“哎哟!每人五两,二位出手比后院那位楚公子还要大方呀!”
公主闻言,连忙问道:“你说的那个楚公子,是不是叫楚雨生?”
金妈妈道:“估计是吧,不清楚。”
公主又问道:“这楚公子住在哪里?我们是来找他的。”
金妈妈道:“他包下了后院东厢房,进花园右拐便是了。”
“楚雨生?没这个人。”秦爱钱看着两个陌生人,不耐烦地准备关门送客。
公主却已走进房中,道:“不可能!刚才那个老鸨才说,这东厢房被一个姓楚的包下来了,你怎说没有?”
秦爱钱道:“姓楚的倒是有一个,但不叫楚雨生。”
公主微微一怔,立觉不对,又问道:“他不叫楚雨生,那叫什么?”
秦爱钱一脸不屑,坐在桌边跷起腿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公主哪里容得他这样说话?在宫中,谁不是对她百依百顺,毕恭毕敬?此时见秦爱钱如此顶撞,一时气得脸白气喘:“你……你……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来——人——”
小博一只手急捂耳朵,一只手拉拉公主袖子,小声提醒道:“公主,咱们现在可不在宫中呀……”
公主一怔,连忙收住嘴,小声道:“对哦,我竟然忘了……”
她回转过头,清几声嗓子,又对秦爱钱道:“阁下若能好生回答我的问题,本公子重重有赏!”
秦爱钱一听有赏,立刻换了副颜色,满面笑容地问道:“真有赏么?”
公主正色道:“当然!”
“好好好,你快问。”
公主正待开口,秦爱钱又补充道:“不过,我回答的价钱可是很贵的。”
“再贵我也给!”公主道,“第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姓楚的,叫什么名字?”
秦爱钱邪魅一笑,捋捋两小撮胡子,道:“这个问题嘛……至少得两百两。”
公主立即向小博道:“两百两给他!”
“是!”小博从包中掏出两百两银票,递给秦爱钱。
秦爱钱接过银票,欣喜若狂:“哇塞,汇丰钱庄的银票!你可真慷慨!”
公主道:“你倒是回答我的话呀!”
秦爱钱将银票塞进自己的腰包,凑到公主面前道:“来,我告诉你,这个姓楚的叫楚云烟,就是江湖人称‘逍遥公子’的楚云烟。”
公主又惊又喜:“他就是那名满天下、游戏人间的‘逍遥公子’?难怪武艺高强。”
小博道:“对对对,那天我们家公子被他打得……”
“闭嘴!”公主将小博推到一边,又问爱钱道:“现在楚云烟人在哪里?”
秦爱钱道:“这个问题就免费送你了。他出去办事,这几天都不在。”
公主趁机又多问一句道:“他可曾娶妻?可有意中人?”
秦爱钱嘿嘿笑道:“这个问题嘛……至少要五百两才能说。”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公主眼前晃了晃。
公主果断递出五百两银票,爱钱喜形于色,嘴都合不拢,大笑道:“哈哈!这就叫作——‘人两条腿钱四条腿’,钱若来追人,拿门扇板来挡也挡不住!”
公主急切地说道:“钱都收了,还不快回答我的问题?”
秦爱钱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食指,慢吞吞道:“要回答嘛,就一个字——无!”
公主闻言,喜不自胜,心下暗自筹划,又向爱钱探听其他杂事,暂且不提。
且说南山石洞,楚云烟为姑娘解了绷带,欲解衣察伤,又觉不妥,只得等到酒仙回来。
“姑娘醒了么?”邵酒仙将水桶放下,问楚云烟道。
“没呢,”楚云烟道,“我瞧那边桌上有几只碗,你且将药和了。”
酒仙拿起碗,道:“英俊的,你看她从昨晚到现在还没醒,血流那么多,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受伤后还能跑,应该未伤及要害,大概不会罢。”楚云烟拿布沾湿,轻轻敷在姑娘额头上。
酒仙将一碗药糊递到楚云烟手里,道:“你将药给她敷了,我出去溜达溜达……”
“等等!”楚云烟叫住他道。
“怎的?”
“这两天你辛苦了,先在这儿歇着罢。”
邵酒仙一愣,即明其意,笑道:“哟,你居然也会体贴朋友?罕见罕见。怎么,给人家疗伤都不敢,还要我待在这儿陪你?”
楚云烟干咳两声,道:“莫废话,你想什么是什么罢。”
说着,将姑娘黑纱外衣解下,叠在枕边;又解开她中衣衣带,轻轻从左肩拉下,露出整个软玉般的肩头,带着血迹斑斑。
楚云烟没敢再往下拉,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咬咬嘴唇,取出蒙面用的布巾,往里面涂了点药糊,对邵酒仙道:“你……把灯吹掉,快去。”
邵酒仙笑道:“哎哟,不就上个药嘛,不用不好意思。”
楚云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还是出去的好。”
一宿无话,时已四更。
邵酒仙下山买酒,楚云烟在洞口独坐,取出铜牌端详着,回头看了一眼姑娘,心下自忖:“那位老者带着铜牌来到逍遥居,嘱咐我们到京城金家院找娇娇,分明就是她啊!可她却不肯见我,反之动手出招……难道她不叫‘娇娇’?”
楚云烟又瞧了瞧手中的铜牌,心念一动:“这铜牌只有半面,如果她是我要找的人,身上应当有剩下的半面铜牌才对。搜搜看便可知!”
此念甫动,他立即将铜牌收回腰间,蹲在姑娘床边,着手将她腰带搜了一圈,没东西;又将姑娘枕边的外衣里外翻遍,也不见铜牌。他微一迟疑,动手去搜姑娘胸前衣包……
可他的手停住了。在空中顿了半晌,方缓缓收回来。
楚云烟凝视着姑娘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柔弱可怜。他不禁暗叹:“虽然钗横云鬓乱,冰肌玉骨貌不凡。饶是自好男儿汉,也难平绮念不自安! ”
他又向姑娘瞧了两眼,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立刻知道不能再瞧下去了,干脆转头坐到一边,不去看她。
可不过须臾,目光便不听使唤,竟不自知地回到了姑娘身上。
楚云烟不禁心头微乱,忖着:
“数载江湖逍遥行,任意观花未动心。
为何对她难自禁,引动满怀缠绵情? ”
楚云烟少年时行走江湖,身旁佳人无数,纵然个个情谊深厚,却总克制着自己,不动真情。而今,却是心跳难以抑制,怔怔不知所措。似乎他以往的一切定力,都已被这姑娘融化了。
洞外,东方天已微白。
楚云烟兀自对着烛光出神,却忽听姑娘轻一呻吟。他定神忙走过去,只见姑娘手指微微动了起来,口中梦呓般道:“爹……爹……女儿很好……爹……”
楚云烟见她神色苦楚,心中不忍,想着将她唤醒,便在床边坐下,摇着她手臂轻声道:“姑娘,醒醒,姑娘……”
姑娘慢启秋波,愕然看着床边的楚云烟。
楚云烟见她醒来,冲她浅浅一笑。
姑娘回转过神,只觉身上无力。又见自己外衣好好叠在一边,身上中衣只是轻掩着,松松束着胸前衣带。她陡然变色,倏地一掌扇在楚云烟脸上。
楚云烟未有防备,中了一巴掌,顿时愣在原地。
姑娘捂着伤口,忿忿而起,却直接跌坐在地。
楚云烟伸手去扶,姑娘却颤声喝道:“别过来!好个轻薄狂汉,无耻之徒……”
楚云烟甚是讶异,瞠目不知所对。
姑娘咬牙怒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仁义君子,却是装的!竟然趁人重伤,神志不清,欺侮女子!”说着匆匆套上外衣。
楚云烟怔得一怔,才知姑娘是误会了,摇头道:“姑娘,你衣衫不整非我错,只因救人无奈何; 疗伤敷药必须做,罔费好心当轻薄! ”
姑娘一想也合情理,抬头看着楚云烟,见他眼圈已微微陷了下去,似乎是为了照顾自己而整夜没睡了。她便又问道:“那刚才……”
楚云烟解释道:“你梦中声声唤父亲,我欲将你叫清醒。不料你醒来不知情,一掌打得可不轻……”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叹着气揉揉脸颊。
姑娘有些歉疚,走上前道:“真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
“不打紧,”楚云烟笑着摆手道,“姑娘你还伤着,且坐下说话。”
他扶姑娘坐到床边,正待开口询问,但闻洞口脚步声响,却不似邵酒仙的,立即收住口,轻声道:“有人来了。”
姑娘走出石洞,见来人是令孤煌。
“婉玉,我有许伯仲的消息要告诉你。” 令孤煌道。
姑娘连忙问道:“许伯父怎么样?他找到逍遥公子了?”
令孤煌神情悲切地摇摇头,长叹道:“许老将军已经被楚云烟杀死了。”
姑娘大吃一惊:“楚云烟?这是真的?”
令孤煌道:“没错,我在逍遥居找到了他的尸体,身上并没有铜牌,可见是楚云烟为了夺取铜牌,杀死了许伯仲。”
楚云烟在石洞中侧耳听着, 兀自生疑;姑娘从怀中取出铜牌紧握在手,暗暗惊心。
令孤煌又道:“听说楚云烟已来到京城,而且还去金家院找过你,显然是为了你身上这半面铜牌呀!婉玉,你何不将铜牌交给我?”
不待姑娘回答,他已伸手去拿她手中铜牌。
忽然,石洞里飞出个什么物事,不偏不倚击在令孤煌手臂上。他只觉手上一麻,不由倒退一步,低头往地上一看,原是一柄折扇。
“人生犹如戏……公子本逍遥?” 令孤煌拾起折扇,一字字念着,瞿然抬头:“逍遥公子楚云烟!”
“不错,正是楚某。”楚云烟从石洞里缓步而出,又倏忽伸手将折扇取回,在一旁轻轻摇着。
姑娘讶然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令孤煌指着楚云烟道:“婉玉,他就是杀死许老将军的凶手!”
“他?”
令孤煌道:“不错,婉玉,你要相信我的话。”
楚云烟轻轻一声冷笑,背过身去。
姑娘看看楚云烟,又看看令孤煌,道:“你有证据?”
令孤煌道:“许伯仲死在逍遥居,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他的尸体上不见铜牌,可见是楚云烟杀死许伯仲,从而取走铜牌。”
“这……”姑娘又看向楚云烟。
楚云烟又是一笑,转身徐徐走到令孤煌面前,道:“哦,原来那位身受重伤、跳下断崖的老者,就是许老将军。你莫不是不知道,我为了救许老将军,惹得整座逍遥居被人烧得片瓦不存,”他顿了顿,“至今还未找到凶手。”
令孤煌的表情已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不禁往后微微退了半步。
楚云烟紧盯着令孤煌的眼睛,问道:“阁下又是如何得知,许老将军的尸体在我逍遥居中?”
令孤煌眼神向左一瞟,又向右一瞟,道:“许伯仲本来就是专程去逍遥居找你的啊,所以……”
“所以你不放心,才去逍遥居查看,对不对?”
“对对对……” 令孤煌急忙点头。
楚云烟嘴角又闪过一丝冷笑,继续道:“逍遥居已被烧毁,阁下又怎知道,许老将军的尸体一定在逍遥居的废墟下?”
“这……”
“莫非逍遥居被放火时阁下看到了?”
“这……”
“或是阁下派人在场?”
“这……”
“还是阁下亲自——”
“你够了!” 令孤煌打断道。
楚云烟一句句咄咄逼人地诘问,令孤煌已被往后逼退了五步,身后便是深林,再退下去他可要滚下山了。
可楚云烟仍不放过他:“难道是我先杀死许老将军,再一把火烧掉自己家?这话说出来有人能信?就算如阁下所说,我此番来京,就是为夺姑娘身上的半面铜牌,那在她受伤昏迷时,我怎么不拿上铜牌就走?”
令孤煌已然哑口无言。
楚云烟又回头向姑娘一笑,继续道:“而我反倒陪在姑娘身边,敷药端水,随侍候侧好几天,我又图什么呢?”
令孤煌气得牙都痒痒,大声道:“婉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贞洁女子,岂知在你的住所,竟藏了个男人!”
“你……”姑娘恼羞成怒,却语噎了。
忽听山间有人走上,道:“男人可不止一个,还有我!”
正是邵酒仙回来了。他瞅瞅令孤煌,皱起眉头问楚云烟道:“这是谁?怎会找到这隐蔽的地方来?”
楚云烟淡淡道:“大概是姑娘的朋友。”
邵酒仙闻言,展颜笑道:“那太好了,我刚打酒回来,还热乎,一起喝几杯如何?”
“酒鬼,人家是来找麻烦的,可未必想喝你的酒。”
“哈?”邵酒仙刚将腿迈出去,一听这话,连忙收回来,讪讪朝几人笑着,道:“如果真要打,你们打就好,我先去后山找个阴凉地方坐坐……”说着人已溜走了。
令孤煌冷哼一声,指着楚云烟腰间挂着的铜牌,对姑娘道:“无论如何,铜牌在他身上总是事实。婉玉,你我联手夺回铜牌!”
说着,他已将剑拔出,可姑娘却一动也不动。
令孤煌道:“婉玉,你怎么不出手?你可别后悔呀!”
“我后不后悔,无须你管。”姑娘冷冷道。
令孤煌咬牙道:“好罢!我不管……楚云烟,这次就便宜你了,日后走着瞧罢!”说完跃上山头而去。
楚云烟心中暗暗耻笑:辩不过,也打不过,还妄想在此挑事儿?呵,自讨无趣。
邵酒仙从远处的大树后钻出来,咂舌道:“这就走了?没意思。”
楚云烟向姑娘道:“你叫婉玉,不叫娇娇?”
“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