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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小说《药山》-萨仁的故事

2022-07-25 14:26 作者:温带人  | 我要投稿

山市(一)

 在天晴的时候,这里能远远的望见那座大山,但它往往会沉浸在雾气里,终日不见真容,那座山叫哈伦阿尔,意为“温热的圣水”,有热泉常年不断,即使在冬天也会冲破冰川顺势而下,此山山势高耸,其间湖泊星罗,泉眼棋布,景色十分秀丽。萨仁家就住在它的一条支脉附近,往东北方向走两天,翻过重峦叠嶂就会到达榆木沟,每年兴安杜鹃开放的日子,就是萨仁的父亲去榆木沟药山采药的时间,虽然现在是乌云抢日的年景,山外兵荒马乱,但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几个村子加起来不足三十户人家,倒也难得的太平。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子依山傍水,地里吃光了还有山里,山里吃光了还有河里,人是饿不着的。眼看着晚霜渐渐薄了,杜鹃花也吸饱了消融的雪,这就是要到进山采药的日子了,几个村子加起来只有萨仁的爸爸一个医生,他叫阿古达木,虽然说是医生,但平时也是耕地放羊和村民别无二致,只是有人找上门看病的时候,萨仁的父亲就会将病人带回家,从供养处拿下一个木箱,木箱内是一件由很多细小兽皮拼接缝制的大袍,大袍叠的整整齐齐,在最上面放着一个发着油光的古铜铃,待到病人坐定,他就会穿上那件皮袍,在萨仁幼年的记忆里,这时父亲在忽闪的火光下变得像一只黑压压的大山鬼,像换了一个人,他嘴里哼唱着古老的山谣,那歌唱作:从长生天降下的药山,黄的绿的白的泉,我辈来了九万九,皆数流离无居安。吉祥如意宝格达,慈悲大力长生天,让雪山来了六师尊,教我引泉行三涧,无衣无帽九万年,头白齿黄坠老渊。吉祥如意宝格达,慈悲大力长生天,六师尊来了又走,草丰果美拜泉边,哈伦阿尔用此名,铸寺献果乞长安。吉祥如意宝格达,慈悲大力长生天。。。。。。。。。。吉祥如意宝格达,慈悲大力长生天。。。。。。。阿古达木哼唱的时候手也不会停下,各种精致的草药会在研磨下变成粉末,再用泉水熬煮,等到变得些许粘稠的时候就让病人喝下,这时他会拿出那个古铜的铃铛,摇一下跳一下,围着病人转圈,萨仁这时就会在父亲的授意下点上熏烟,只要一会,家里就会充满草药和熏烟混杂的香气,那铃铛声音不大,但却清脆悦耳,那感觉像漂浮在草原四月的微风里,经过萨仁父亲的治疗,不管伤风感冒,还是急疹恶疮,隔几天就好,确实有真本事。久而久之萨仁父亲的医术就成了田间村头的传奇故事,老人说他的医术来自药山的天授,所谓天授那肯定不是人教的,传说那深山里有一处药泉,泉水初出时颜色汤黄含有剧毒,但行三涧过五山后就变得透明清冽,所经之处也滋养了仙草妙药,那水人喝了自然也是身体康健百病全无。再说这泉水源头也是一个妙处,此泉水初生于一片怪石地,有毒雾环绕不能近人,那地方最高处有自然堆叠而成的一处石洞,洞内有石台,上篆铭文,石洞旁孤零零的生着一棵大桑树,故此洞谓之桑宫,每年泉水在夏末会固定停歇一次,届时雾气消散就有万鼠献果,那老鼠会在行敬神大礼之后将山珍野果整整齐齐的码在石台上,待泉水复涌,毒雾弥漫之时万鼠已经尽然散去不见了踪影,老人说此地为百药之源,那阿古达木年轻时遇见了大机缘,在桑宫内被天授了医术。阿古达木深知那哈伦阿尔那有什么毒泉,对此自然是一笑了之,不过这段经历也颇为神奇,他从没向外人说过,那还要从一次大灾说起。

话说那年月里连年大旱,就连这平时水草丰美的哈伦阿尔也不能幸免,草木因干燥而化为齑粉,满眼望去尽是枯黄,村里子别说牛羊了,就连人喝水都成问题,眼见附近的河露了底,水井也只剩下一层泥浆,族长在家愁的整日唉声叹气,过了几日族长把各家当家的召在一起开了一个会,族长说想去逃荒的我也不拦你们,只怕你们是走不出这片山便会死里面,想留下的就和我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水,只挑十几个汉子跟我去山里找,剩下的留在村里,只带两天饭食,活人总不能等死,土哈拉都要拱几下。众人互相看了看,真要逃荒怕不是和族长说的一样,没走多远就被这天抽成干尸,不如留下去山里碰碰运气,再说世代留居此地,相互有个照应也都不想走,宜早不宜迟,也没啥好收拾的,一人一副担子,几包火把的羊油布,武器也是不能少的,每人还带了几个火石和一把小土炮仗,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一行人就从村子出发了。众人行了半日,满目皆枯槁,平时被遮盖的岩石也都裸露了出来,河溪尽数断流,头上的烈日像火,远处的地面随着热浪涌动,像被融化成了液体,若有人濒死,就会以为是水源,只是那里永远在遥不可及的地平线。阿古达木从帽子的缝隙看了眼远处的山,那山竟然飘渺间像顶着一个白色雪顶,他揉了揉眼睛,只见雪顶消失,变成了玄色的巨岩,哪里还有什么雪。走了半日,队伍里有人晃荡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族长赶忙上前查看,给他灌了一口水,呼吸一顺,就算是吊住了一条命,“不能再走了,前面不是人走的路”,队伍里有人喊道,“往碑子坡吧,那边树多,休息到晚上再走”,族长看了看众人,眼下只能这样了,一路无话,再说众人已经到了碑子坡,碑子坡是山里的一处谷底,古树参天,那谷地两旁的山坡上,歪歪斜斜竖着很多石头,像碑却没有雕刻的痕迹,像石头却又插到地里的,显然非自然所为,只是那些竖石十分古老,像和山体长在了一块,碑中有一块特别大的,足足3人多高,立在众碑的中心,有一道白色云纹贯穿上下,这座大碑一直是异常干净,就像有人擦拭过,碑子坡下有一处洼地,常年积水,树木不多,经此大旱,那里竟然变得干爽宜人,众人就在那里扎营休整,只待晚上。

  众人休息间,一轮皓月早挂上山头,地面的热气也渐渐的消散了一些,树林斑驳里洒下灰白色的月光,竟亮的不用打火把,真是一轮诡异的旱月。肚里没食,歇也歇不安稳,站起来更是浑身酸痛,不过也没有办法,众人互相搀扶起身,在族长的带领下就要往榆木沟走,“不好!干粮让老鼠偷了!”队里有人大喊,众人转眼看去,几群老鼠一溜烟的钻入草影里,包袱里只剩下些渣滓,哪里还有干粮,族长拍了拍大腿,“哎呀,赶紧看看还剩多少”,众人纷纷解下包袱,来时一共十五人,每人带了两小包干粮,不多不少加起来正去一半,但是也没办法,正所谓人盗可循,鼠偷无痕,这上哪找去,只能自认倒霉,只是在夜里走,往榆木沟至少还要两天,这样等回村就可能还要五天,众人只能盘算着先去桃儿涧试试运气,借着月关,众人穿行于密林,边走边歇整整两三个小时,夏天夜短,东方已经渐渐发白,幸运的是再走一个小时就能到桃儿涧,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一下族长的肩膀,“先住住,有东西跟着我们。”

 

山市(二)

  族长喝了一声,有狼?众人听到有狼也都停了下来,早有人摸出柴刀,有人拿着炮仗说着就要点,拍族长肩膀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古达木,“族长你看看,好多老鼠,从碑子坡一路到这”,听闻是鼠,众人大松了一口气往,继而四周查看,大旱之年的山林里特别安静,只听队伍两边不远处有息息簇簇的声音,再定睛,灌木和矮草也有些许晃动,只见两旁各有一队老鼠隐现,众人停下后,那队鼠却没有停留的意思,只是为首的一只灰毛大鼠跳到众人前面的路中间,那只鼠奇大无比,像个半大狸猫,两只黑眼睛滴溜溜乱转,身上的毛也脱落了一些,像极了斑秃,众人也都看呆了,心想世间哪有这么大的老鼠,不多时那秃鼠尾巴往下一搭,就挺胸蹲在了路中间,它看了看众人,将嘴里衔着的一根草放在了地上,做了两揖,转头加入鼠群不见了踪影。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说什么,呆了这时间,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队伍里的猎户去旁边查看了一番,那草里竟跑出一条鼠道,蜿蜒消失在了密林里,阿古达木走到了那颗草边,将他捡起来看了又看,表情由诧异变为了惊喜,转而又跳又笑,他朝众人大喊,跟上,跟上那些老鼠。

  老鼠虽小脚却不慢,这一会功夫,早已消失无影,辛亏猎户机敏,常年的经验让他能找到兽道,追踪刚过去的群鼠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此时烈日已经开始烧灼,树荫下勉强能行脚,

族长顶着粘结在一起的嘴唇开口道:“阿古达木,阿古达木,追那老鼠难道要烧来吃吗?”,

阿古达木这时才缓过神来,虽然上气不接下气,嘴角还是不住的往上扬,“那鼠昨夜吃我们一顿粮食,今天来报恩了,那草是通泉草,族长不明白,这是让我们跟着找水啊!”,“天底下有会报恩的老鼠?那平时吃我们仓里的粮怎么不见报恩啊?”阿古达木让这话一噎,收住了笑脸,嘴长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难道只是我一厢情愿?那天底下确实没听说过老鼠能报恩,“罢了,罢了”老族长摆摆手说到,“这路我看也是往桃儿涧走,这鼠报恩我们就收着,没恩我们就自去桃儿涧找。”

  桃儿涧是一处山涧,南边入口处有一块破落牌坊,因年代久远已经倒塌,只是依稀能看到上面刻着“东市”的字样,没有人知道是何人修建,长久以来一直当作一个歇脚的坐标,传闻此处在古代逃入一伙拖家带口的兵勇,时间长了变成了一个村落,因山上不宜耕种,便和山下的村子以物换物维持生计,久而久之便形成一个山中之市,听说还繁荣了一阵,但故事不过是道听途说,实际已远不可考,只剩下这一节牌坊和几个石柱躺在那里。众人到了这里已经个个神疲体乏,走路都是拖着腿,见山涧已经在眼前,就找了处阴凉地休息了下来,众人带的水已经不多了,都见了底,想去榆木沟已经不可能了,要是这里找不到水,就要返程了,村子里各家老小最多还能撑个把星期,难道逃难是唯一的路了吗,想到这里众人无不垂头丧气,心里暗暗骂这灾年。

  休息了不多时,众人在老族长的号召下纷纷起身入涧,四处寻水,刚一进涧众人的心就凉了半截,以往的溪水早已断流,歇脚的凉水洼内死鱼堪比枯树枝,想是也干涸了很久。桃儿涧寻常年间也是个凉快的去处,如今岩壁上的苔藓结为干皮,不见丝毫潮湿的意思,再往里两旁草树也没有生气,以往人高的杂草也间可行人,老族长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晃晃悠悠就要倒下,阿古达木见状赶紧搀扶着坐在旁边,众人站在四周,举目四望也没有了继续寻找的动力。“先歇歇吧,我和昂沁再往前找找”,阿古达木还不死心,“再往前要是没有,我们就回去另想办法。”老族长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失了神,恍惚的点了点头,于是阿古达木就叫了猎户继续往前。

  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是桃儿涧的头了,那里是溪水发源之地,源头是一片乱石堆,会有潺潺流水进入一个几米见方的小潭,水深也不过半米,想来那里也是没有水的,不过总要去看看,说着两人就放下东西轻装简行,走了一会,猎户昂沁叫住阿古达木说:“你看,鼠道还是往前,这里还有。”阿古达木抬头往前看了看,只见前方草树枯槁,烈日正在头顶投下一道光线,并没有什么鼠道,真是隔行如隔山,他说:“那我们追着往前看,看那些老鼠到底去哪了。”跟在猎户后面细看,那鼠道也不是全无踪迹,有些矮草被压趴,断断续续的有些痕迹,又走了一会,就听见前面叽叽喳喳,鼠声鼎沸,两人停住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继而三步做两步,抢上前去,转过一个巨石,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们震惊,只见小潭边上密密麻麻全是老鼠,数以万计,众鼠多而不乱,看见两人也没有逃跑之意,只是皆抬头向那潭边的乱石堆上看去,石堆上赫然站着那只灰毛大鼠,那大鼠见了他们便点了点头,瞬间群鼠沸腾,把两人吓了一跳,猎户知道其中利害,传言灾年有狂鼠噬人,一只老鼠不可怕,这上万的老鼠怕不是几十只野猪也顷刻啖尽,猎户拉着阿古达木扭头就要跑,却被阿古达木拽住,“你看!”,这时猎户才敢回神观望,只见众鼠纷纷钻入乱石堆的石缝里,不多时就只有灰毛大鼠站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消失了,瞬间山涧寂静的像扣在一个碗里,只有风吹行涧的呜呜声,又少时,只听有摩擦断裂噼噼啪啪的声音从石堆传出,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像由远及近从地下传来,突然几串老鼠从石缝中钻出,相继越来越多,样子滑稽,连滚带爬,两人看呆了,猎户却发现了端倪,阿古达木像猎户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后出之鼠身上的毛皆被水打湿,“有水!有水!”,阿古达木惊叫一声,再看那鼠,出来的已经不多了,众鼠已经纷纷趴在潭边观望,少顷,只听有水击石发之音,那清冽的泉水便复涌而出,待水出时那老鼠个个跳跃打转,却并不饮水,只见那灰毛大鼠看向两人,做了两揖,就蹲在石头上看着他们,阿古达木早已看呆,人鼠四目相对时,阿古达木才回过神来,他一拍猎户,“快,快去找人来挑水!”,这时猎户才收起下巴,连滚带爬的回去报信,到了之后刚才的神奇遭遇也来不及讲了,众人纷纷撇下行李,只带水桶前去打水,这众人取水不表,单说老族长,两人这去时不长,老族长已经晕倒了,虽说吊着一口气,但这连续的打击加上水食短缺,老人的身体实在是扛不住,此时已经恍恍惚惚不能起身,因为阿古达木有些医术就留在族长身边照顾他,待众人回来,老族长也喝上一点泉水,那泉水清冽甘甜,老族长算回了一半的魂,只是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只能躺着,老族长见众人回来了,便睁眼看了看说:“你们回去,不要等我,多一个人多挑一担水,村里人等不了。”阿古达木见族长恢复了一些,也放了一点心,但是留族长自己在这是绝对不行,便说到:”你们回去,我守着,等你们送水完了再回来,一起抬族长回村”,“你回去能多一担水,我自己在这你们放心,我这把骨头也喂不饱几头狼。”老族长说话气若游丝,阿古达木按住他的手也没说什么,他示意众人先走,跟着猎户也不会迷在山里,猎户看了看他们,知道事已至此,村里还有老少妇孺都等着吃水,就让众人留下干粮羊油布还有柴刀鞭炮,一行人整了个水饱,封好水桶,挑着水就走,走的时候猎户故意留到最后,他蹲下看了看四周,跟阿古达木说:“我们过去的时候没有一只老鼠,你晚上别省,火一直点着,我们会尽快回来接你,入夜不要睡,灾年狼也凶,鞭炮攥在手里,你千万保重,我们走了。”阿古达木点点头,看了看老族长,向猎户挥了挥手,见一行人渐行渐远,阿古达木就带着东西背着老族长到了潭边,倚靠涧壁用石头围了一个半人高的圈,半日无话,老族长还是紧闭口舌,皱褶眉头,勉强吃了一点东西,说时已是太阳西沉,天色暗了下来,只听那过涧风呼呼作响,吹的火苗一闪一闪。

山上不比村里,村里常年劳作烟火,比山上多了一些人气,这深山老涧虽也有些人走,但所谓道为兽道,径为鸟径,毕竟不是人居住的地方,这一入夜就感觉阴森恐怖,跟诺大的山比起来,火把还没有个萤火虫亮,不过驱散野兽是够了,再加上有一堵围墙,旱年蛇虫也少,阿古达木就放下一点心,老族长已经呼呼睡去,阿古达木脱下衣服盖在了他身上,旁边有潺潺的水声,此时估计泉水已经溢满水潭开始往下流到凉水洼去了,下次取水就可以直接到涧口,阿古达木还记着昂沁的话,不可睡觉,于是他就托着腮,盯着一闪一闪的火苗,那羊油耐烧,再有两根就能顶到天明。阿古达木看的呆了,想到了以前小时候,他并不是村里生人,他是父亲在路边捡的,那年父亲讲,他去山里采药,在路旁听见有孩童啼哭,听声寻过去,见那婴儿身上早已被蚊虫叮的全是大包,声音也有气无力,就捡回家抚养,草药涂了个把月才恢复,村里时无降生的孩子,所以没有人奶,但巧在村里有几只母牛生崽,阿古达木就跟着小牛喝着牛奶长大,村里一直风调雨顺,一晃20多年过去,阿古达木也吃着百家饭长成了一个精壮的小伙子,而且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也识得百草,治得百病,也是成了村里的医生,他还记着父亲的一句话,治病不治命,正所谓治病在人,生死在天,尽人事就好。然而五年前父亲生了急症,不到一星期就归了长生天,只给他留下祖产和一个铃铛,父亲去世前抓着他的收千叮万嘱此铃一定保管好,不一会便咽了气。自此之后阿古达木就成了村里唯一的医生和萨满,但他治病分文不取,算是报答村里衣食父母的养育之恩。外面的风似乎小了,火渐渐平稳了一些,阿古达木又想起来那位叫诺敏的姑娘,经此一劫,定要回去娶她,火苗里似乎映出了她明亮的眸子和火火的嘴唇,他多么希望诺敏就在身边,想着想着竟笑了起来。就在这时,旁边老族长躺着的位置坐起一个人,阿古达木以为是族长醒了就赶紧转头搀扶,那人坐在阴影里看不清相貌,阿古达木却感觉手中瘦削,不似村长,但分明穿着族长的衣服,只听黑暗中那人怪笑一声“你再仔细看。”

 山市(三)

阿古达木像触电一样把手弹开,惊叫一身,连滚带爬翻出围石,手中的炮仗却早掉落在地,他坐在地上还没等缓神,就退着蹬到火把那里,抄起火把就喊“族长,族长!!”,只见里面那个人影站起来,半捋着山羊胡,这时阿古达木才看清此人的脸,只见此人是个佝偻老头模样,却光滑白净脸上全无皱纹,正是尖嘴猴腮,没挂半两肉,瘦脖大头,只吊两根筋。那老头迈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阿古达木还是惊魂未定喊道,“你把族长放哪去了,你怎么穿着族长的衣服!快说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老者也不看他,只道“你随我来”,便迈着四方步就往牌坊方向走去,阿古达木爬起来往围石方向照去,哪还有族长的影子,“你把族长还我,我就和你去,你到底把族长怎么了?!”,那老头仍然迈着步子,不急不徐,听见这话也不回头,“老族长吉人自有天佑,你放心随我来便是,我若想害你,早就下手,何必等到这时。”

阿古达木喘了口气,自知只有随他去这一条路,便捏着刀爬了起来往老头方向走,走了一会他就感觉不对了,不管他是疾是缓,是跑是走,他永远隔着老头百步之远,然而那老头一直在慢慢迈着四方步,阿古达木心想,难道是碰见山中仙人了?想着就拜了拜长生天,走了一会,就见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声音鼎沸,却似以前去过的庙会般热闹,那牌坊也远远竖在那里,朱漆碧瓦哪还有半点破败的样子。那老头停住脚步说,“你上前来”,阿古达木就觉脚下生风,一步五六丈远,火把也灭了,两旁景物似排排倒下,只一飘摇,就到了老头身边。

 老头依然笑眯眯的捻着胡子,指着前面说到:“你所见之处即为山中之市”阿古达木现在已经全无惧意,只觉眼前这位果然是山中仙人,心中甚是激动,便说道:“我们村也有很多牛羊粮食可以买卖,正愁没有地方,镇上太远,这里反而更近一些,只是现在大灾,等灾情过了,正好让村里人也来”,那老头转身向阿古达木说道:“此为山市,非人市,你等断不可寻,只是你我有此机缘,故引你来观市。”阿古达木便点点头,向那边仔细看去,只见那里虽然灯火通明却似罩在雾气里,里面似人非人,说话似懂非懂,熙熙攘攘,有爬的有站的,有飞的有攀的,说不似人形却出价划价,再看那叫卖的,说似器物,却未曾在人家见过,果非人市。观看间那老头又开口,我说与你,你且听,不要回话,捻着胡子便徐徐道来:“此市所在之山为药山,这山中有处药泉,起初此泉剧毒,山中寸草不生,便有仙人命我辈来此行泉引涧,布树种草,又过了些许年月,才有此秀丽丰美,我辈此间死伤无数,但也值得。今年大灾,药山山门也未开,我家小随我行于那碑坡,几近饿死,所幸遇到阁下一行,便偷了粮食,我为报恩,以通泉草为信让你随我来,才有此泉破石复涌一事,但你切记,此泉为救命,灾后不可来取,你我此番虽再无相欠,但却机缘未尽,你若再来寻我,便于十五到碑坡,老族长我自喂了汤药,多说无益,山门将开,我辈自前去药山避难,期间我会派人给你送些山果吃食,只是这山果为药山生药山长,现世半天即化水入土,你切记须快吃。再见面有玄石为信,你去吧。”说完这句便一抬手,阿古达木手中那火把忽闪了一下又燃烧起来,火苗甚旺,似燎了他眉毛一下,一扑腾便醒了,身上一身汗,但觉身体轻盈精神百倍,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一场梦,此时已经天明,他忽然想到老族长还生死未卜,便惊坐起身,幸好老族长此时还在酣睡,呼吸平稳,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他放下心来,看了看四周,却见那石围前放了一堆桑葚杏子各色野果,又觉嘴里有异物,他往外一吐,赫然吐出一块黑的透亮的小石头。

桑宫(一)

接下来两天皆安稳,想来晚上有这山中仙人庇佑,也无豺狼毒虫之类骚扰,每天夜里都有野果相送,老族长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这泉水莫不是果真有治疗之功效,人喝了通体畅快。这天下午来接应的村民们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最先到的是昂沁,果然常年行走大山脚力非凡,足足早到了半天。昂沁一到就见老族长在外伸着懒腰,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只是不见阿古达木,老族长说他去了潭边采药去了,原来这阿古达木每日都去泉边守着,生怕这泉水断流,无意间发现那泉边竟然一夜间生满草药,有通泉,驴蹄,沙参之类,那草药与这神泉有感,一天长两寸,不过两天就郁郁葱葱,阿古达木采的不亦乐乎。接下来村民取水返乡不提,单说到村之后,安顿好老族长,阿古达木也回到了家,这一去七八日,家里也如往常无二,村民个个喜笑颜开,说着就到了晚上,阿古达木正在处理草药,虽然采了一些,但这草药经熏蒸炮制也剩不下多少了,他叹了一口气,想这灾年还未过去,又想起那山中老仙的话,心似乎又悬了起来,不知又会出什么岔子,但诺敏大约后天就能回来了,听村里人说她和几个人一起去了镇上换粮,经此一劫他多么想见见这个她心心念念的姑娘。正托着腮瞎寻思呢,就有人敲门了,“是我,昂沁”,门外有人喊,阿古达木起身开门就见昂沁提留着一只大哈拉,嘴都咧到后脑勺了,“你看我逮了啥了,咱哥俩肠子也好过过油了吧,哈哈”,“你不去给族长补补,倒是拿我这偷着吃?”阿古达木嫌弃的看着灰头土脸的昂沁,“你就放心吧,族长那我都送去两只了,不枉我守了半天,一窝端!哈哈”,其实阿古达木的口水都快放了闸了,连着咽了好几口,“快快,我都收拾好了,你等吃吧”,昂沁一推门,照着锅灶就去了,烤半只煮半只,盐巴子一放也不用佐料,不多时冒着热气就上来了。两人也不多废话,撸起袖子就开啃,啃得没了鼻子,骨头都快咽了。

 啃完大哈拉,两人拿出旱烟就吧嗒上了,这烟是从兴安收药老孙头那要的,那老头每年都来村里收草药,阿古达木就会从他那里要点烟草,那烟号子响亮,名叫一金线蛤蟆头,抽一口就似飘到脑门,最解乏。阿古达木正吧嗒呢,昂沁的嘴终于有个空闲了,“你说那老鼠是怎么回事?”“那谁知道,想是那群老鼠也口渴了,百兽生于天地间,自有寻水法,让我们赶上了呗,占了个大光”,“我觉得不像,那只大灰老鼠根本就是七分像人,哪有畜生的样子,我可没见过这样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阿古达木心想哪里是鼠,分明就是云中圣山里仙,幸亏了这大老鼠,但他还是记着老仙的话,嘴上说:“别一口一个畜生,没那老鼠咱们都要逃荒,改天我们一起去拜拜”,昂沁笑了笑,“我们的阿古达木本事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豺狼虎豹什么都不怕,,区区老鼠而已,哈哈哈”阿古达木看了看他,肉丝还在牙缝里,“行了吧,水也有了,过几天换粮的回来,我们去接接,路上碰见哈拉你带我也去抓几只”,昂沁这一口烟差点没笑喷,“你是去接粮?就差那几步用你去接,你当马驮回来?你嫂子都跟我说了,一提你,诺敏就脸红,回来就跟族长说说,娶了她吧,我都替你着急,哈哈!”,阿古达木一巴掌就拍过去了,“行了吧,我就是去接粮,我一个大老爷们就这点出息。。。。”,“你得了吧,你想诺敏想的做梦都能笑醒,别以为我不知道”。两人就这样嘻嘻哈哈聊到半夜,待送走昂沁,阿古达木只留下床头一盏灯,他掏出那块小黑石头左看右看又细细端详了一阵,就将它放在枕头下,睡了过去。

  之后每天他们两人都到十里外土山头等外出换粮的队伍,哈拉是再也没有了,这千里赤地也找不到什么猎物,眼看着一天天过去,阿古达木的心就担心起来,说好的两天,怎么五六天了还不见人影,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他就和昂沁商议,带上几天水食就要出去寻人,昂沁当然同意,于是他们两人就打包好行李上了路,走出不远,回头望去还能看见芝麻大的村子,这平地一阵风,就见远处的天色暗了下来,雨腥气漂浮在空气里,天边云气涌动着滚滚闷雷,眼看一场好雨就要下下来。

桑宫(二)

  山人不惊雨,常年的野外经验让两人是不怕雨的,甚至有了一些欣慰,行不多时,刚过了土山头,那风停了,豆大的雨点啪啪的落在两人脸上,干渴的土地终于得到喘息,雨点激起的尘土不多时就化为泥浆。再往前就是草原了,缺少哈伦阿尔的滋养,这里已经是一片荒芜,只见上方云层暗涌,远处的雨幕里有一个快速移动的点,昂沁眼神好,“快看那边!”阿古达木就见有一骑在大雨中跃动,看那马的颜色,正是诺敏!

两人也顾不得,就拼命往那边跑去,边跑边喊,诺敏也看到了他们,策马疾驰,只一会三人碰面,停马住脚,就见那诺敏,蓝巾束首,上饰珍珠玛瑙,长袍加身,左右佛手加持,腰间一条九尺带,脚蹬饰纹马上靴,再看那脸,明眸慈眉,好似西天菩萨,玉颜朱唇,堪比下凡九天,好一位马上巾帼。阿古达木看呆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夜里想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只戳在那里,动弹不得,诺敏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想来大灾已过又多日未见,如今这心上人就在眼前,不觉百感千愁涌上心来,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打转了。昂沁见两人都不动,就拍了一下阿古达木,“哎!干嘛呢,下着雨呢, 诺敏,别人呢,怎么就你自己?”,诺敏经他这一喊,回过神来,“对!我们赶紧回去,路过嘎啦山的时候,救了一个当兵的,水米不进,眼看要不行了!”,阿古达木抹了一把脸,转身跨上诺敏的马,“我们先回去准备药,你跟在后面吧。”昂沁摊了一下手:“行吧,你们策马奔腾,留我一个人往回干跑,走吧”说着拍了一下马屁股,那马驮着两人向村里奔去。

 半日后那马队也回来了,众人将那兵从马上抬下来扶到了阿古达木家里,由几个汉子烧了热水,将那兵满身泥垢擦拭干净,阿古达木查看了一番,见那兵出气多,进气少,面色瘦削苍白,心里有了数,别的病没有,这分明是饿的。但如此虚弱的人不能马上进食,只能慢慢调养,阿古达木先给当兵的喂了药糖水,能不能顶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就给他盖好了被子。阿古达木打了地铺,熄灯合眼,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阿古达木醒来查看,见那人呼吸也平稳了,就让昂沁家嫂子熬了一些稀奶面糊给他喂了下去,老族长也来了,他看了看那当兵的,又看了看那人放在一旁晾晒的衣服,就把阿古达木叫在一边,“应该是个被打散了的,这灾年迷在山里,逃不出来,留着这个人日后定是个问题,去年我去镇上的时候已经有了传闻,说山外打仗,不出多时就要打到这里,只是当时没有理会,没想到这就到了眼前。”阿古达木愣了一下接着说:“那族长你说怎么办。”“一会叫上村里人我们一起说说,看看怎么办,总不能剁了喂鹰吧。”

 午饭过后,大家就齐聚老村长家开始研究这个事,众人七嘴八舌,最后老村长决定等这人恢复个五六分,就绑了蒙上眼,扔了镇上就不管了,如此这般,众人都同意,但是昂沁还是心有不安,索性他就住在了阿古达木家,日日夜夜看着这个半死的兵,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天,那兵也能睁眼了,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要说啥,偶尔很激动,只是由于身体还无半分力气只能这样躺着,昂沁也去找过族长,族长说现在绑了像什么话,他也没把你怎么样,等他再恢复两天就送到镇子上。昂沁骂骂咧咧的就回到了阿古达木家,此时阿古达木正在和诺敏聊着天,不知说了什么,诺敏照着阿古达木胸口就是一拳,差点没把中午饭打出来。阿古达木见昂沁来了整了整帽子就说到:“你别担心了,这人现在床都起不了。”“你等他起来还不翻了天”昂沁没好气的说,“那你就住这,你看着他,你总放心了吧?”“我肯定得看着,一起床我就绑了他!留村里就是个祸害。”聊了一会诺敏起身要回家,阿古达木想再聊会,只是昂沁已经鼾声渐起,也不早了,就送走诺敏,回到了家里。

  就这样又过来七八天,那兵有天早晨翻下床,偷偷的穿上衣服,就在阿古达木家翻找着东西,那声音把昂沁惊了起来,昂沁机灵了一下,一个挺子翻身上前,那兵见被人发现,就要抄阿古达木挂着的佩刀,说时迟那时快,昂沁飞起一脚直踹那兵肋下,那兵吃不住,抱着肚子在地上嗷嗷乱叫,昂沁拿住他肩膀,绳子早备好了,直接手脚一捆蒙上眼,就拖出去仍在地上,接着就去了村长家把情况一说,村长点了点头,昂沁把他往马上一搭,收拾了干粮,就要往镇上赶。此时正巧阿古达木采药回来,昂沁又把情况跟他说了一边,阿古达木也没拦,只是看了看那人脸色,示意昂沁赶紧走,昂沁刚要翻身上马,这可就出事了。

桑宫(三)

   草原地广平坦,就在上马这阵子,外面就起了枪声,一开始零零星星,到后来哒哒哒连成一片,爆炸声也不绝于耳,这兵听见声音,就和案板上的鱼一样不老实了,哼哼唧唧的来回扭动。忽然一声爆炸,似乎很越来越近了,这马一惊,那兵就从马上下来摔了个结实,因为虚弱的原因,竟没了声,阿古达木赶紧上前查看,试了试呼吸,看来只是晕了,还有气。当前是走不了,昂沁骂了一声,就和村里的汉子们前去查看情况,阿古达木和村长把那人扶到屋里,把嘴里的布扯下,依然蒙眼绑着。过了半个时辰,昂沁就满头大汗的回来了,神情慌张,说那打仗的已经不远了,在土头山山那边,不过看意思不会往这边来,村长悬着的心放下半截,就让昂沁留下,让另一个汉子继续去查看动向,最后命阿古达木去挨家挨户传达信息,让众人收拾好东西,把牛羊赶到北涧里以防万一,咱们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去山里先躲着。那枪打的一直到了半夜,村里人熄灯灭火都在等着,只见很远的地方火光闪闪,那人似乎清醒了一些,只是还没力气,阿古达木给他喂了水食,就又重新堵上嘴。

 众人提心吊胆全不敢睡,就这样到了三更天,外面那雨还在下着,村里那个探查的汉子也还没回来,那老嫂子就坐不住了,让族长派人去寻,族长也心急,昂沁就自告奋勇穿上披子就要出去,族长将柴刀按在他手里,他自带了短弓,昂沁点了点头,夺门而出,正走到村口,就听有人吆喝,叽里呱啦不知所云,他定睛一看,后面一个当兵的搀扶着一个人,前面一个兵拿枪指着一个汉子,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同村的。昂沁刚想要喊,那后面的兵见着村前站着一个大汉,半蹲抬手就是一枪,不偏不倚正打在昂沁大腿上,那子弹穿过皮肉,叮的一声碰在石槽上,昂沁闷哼一下,应声倒地。他也不叫,就要抬手拉弓还击,只是疼痛难忍,正说着那兵已经到了眼前,一枪托就打到昂沁脸上,昂沁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昂沁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顿觉头疼难忍,刚要活动,发现已经被人绑到了村口的拴马柱上。大腿的血已经将袍子干结,他动了动,所幸子弹只是穿过肌肉并未伤骨,只是此时反上疼来,他见前面坐着一个人,正是前些日子被他们所救的那个饿死鬼,那个兵朝他笑了笑,一拳怼到了肋骨上,昂沁大骂一声,朝那人吐了一口血水,那人冷笑一声,抬手揍破了昂沁的鼻子,便转身向村里走去。昂沁顿觉天旋地转,睁不开眼,他努力的向前看,只见村里老少都被叫到了村前,加上那个饿死鬼一共三人,其中两人手中拿枪,来回跺着步子。过了一会,就见阿古达木从村长家走出来,手上全是血,向那个饿死鬼摇了摇头,那饿死鬼一棍子打到阿古达木腿上,阿古达木便倒地不起,诺敏见阿古达木被打,就从人群里跑出来,但被另外一个兵一枪托打倒在地。昂沁看在眼里,怒火攻心,又开始大骂不止。

 阿古达木见诺敏被打,急忙爬起来,虽三尸神暴跳,但他明白自己现在已为鱼肉,便向那饿死鬼说到:“如今这里只有我一个能治枪伤,但现在已无草药,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后面生火出脓才是要命,你让我上山采药,我一家老小都在村里,我去了就回,只要三天。”那饿死鬼五短身材,好不威风,叉着腰,用蹩脚的话说到:“你地快去,两天不回,一天死一个。”

阿古达木看了看诺敏和众村民,又看了看昂沁,说到:“我做药需要帮手,你给那边的汉子松绑,他现在伤了腿,我回来他要是死了,我就做不出药,我猜你们也不敢出去,我只有这一个要求。”那饿死鬼瞪着眼看着他,“屁话,快去快回。”说着就很不情愿的让另外一个兵去给昂沁送了绑。

阿古达木计上心来,摸了摸石头,就只身前往碑子坡。

桑宫(四)

阿古达木一路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碑子坡已是晚上,此时正值十五,雨也停了,就见一轮皓月挂在天上。三转两转进了林子,远远的就看那块云纹巨石头,他掏出玄石攥在手里,只是不明白怎么用。只能蹲坐在巨石之下四处观望,继而大喊那山中老仙,喊了一会却丝毫没有回应,真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额头竟冒出汗来。阿古达木正着急,就见碑上起了一阵风,突然有个尖利的声音说到“往这看”,那声音正来自阿古达木的头顶,他急忙向上看,就见一只灰色巨鼠趴在云纹大石的顶上,鬼头鬼脑的盯着他,“你过来”,那鼠开口道,阿古达木心想,原来刚才那声是这巨鼠所发。他小心的向上看去,待走到跟前,只见那巨鼠忽然把魄门转向他,放了一团白烟,阿古达木冷不丁一闻就觉芳香扑鼻,继而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过了一会阿古达木醒了,并无异样的感觉,还是身在巨石旁,那山中老仙却从石碑后饶了出来,说到:“贵人所求何事啊?”阿古达木心中狂喜也来不及客气,就把来龙去脉说了一边,却听那老者说到:“老朽修行尚浅,况且我辈只行救人之法,绝无害人之术,但念到你我机缘未尽,我就授你一道,你且看!”那老头说着,就凭空抖出一件黑色翻皮袍,阿古达木细看,那袍子竟是一张张黑色鼠皮拼成,不由大吃一惊。那老者继续说:“此袍名“鼠行”,穿此袍者可去桑宫拜经,世间共三件,另两件赠与黄杨二氏,其后桑宫药经二人各得半行,便悬壶济世,成一代名医,由此只余一件,我自授你。穿此袍者邪祟不侵,五毒不入,且可进入药山之界,但有一事我须说在前面,此袍为我辈有修行者百命所制,得此袍者须在下次桑宫开启之时还命,你想好了吗?”阿古达木定了定神,他的心里想起了诺敏、昂沁还有老族长,村里得老幼妇孺也在等他,于是他开口道:“想好了。”那老者看了阿古达木一会,点了点头,说到:“贵人果真豪杰,你细听,穿上此袍后,你围云纹巨石左绕三周,右绕三周,边走边念此文:祭鼠投石,可循桑宫,药泉归引,可得一经,桑宫复启,前来还命。

然后闭眼投石,就往石落方向一直走到天明,即可寻得桑宫。念你有难,我再授你一个障眼法,你回村后穿上此袍念声“疾”,在外人眼里你就化作一只黑鼠,但只能行百步,百步后即重现人形,你可记住了。”阿古达木心里默念了几遍,道了声记住了,就见那老头抬手一挥,就起了一阵让人睁不开眼得狂风,再定睛细看时,那老头已了无踪迹。

  阿古达木就按照老头之法投石问路,往前行了几个时辰,走到天刚蒙蒙亮得时候,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大山,此山直插云霄,全无草木,光秃秃一个顶,山脚下有片黄雾缭绕之地,只在那雾里孤零零生着一颗大树,就见那树底下枝叶新生之时顶上已是秋叶飘落,如此往复不停,果真妙哉妙哉,但阿古达木已经等不及这奇景,待他走到近前,那黄雾已经散去,才看看清是一颗十抱之围的大桑树,那飘落的树叶落地即化,了无踪迹,树下有个似乱石堆砌的小石殿,一人高半人宽,其内有个石桌,阿古达木走上前去,见那石桌上有部书,正被风吹的乱翻,那书上似乎有字,他靠近一看,顿觉金光入脑,心绳迸裂,一股灵气自心中开枝散叶,好不快活,再定睛时只见那黄雾已经蔓延到眼前,书不见了踪影,他正要寻书,就觉有人拉他的衣领,叫声“快走”,再睁眼,他已经回到了云纹巨石那里。他上下乱摸,惊魂稳定,过了一会,他定了定神,才发现只是身上多了一件怪袍,那袍无袖无领,似一个披风。

事已至此,阿古达木已经无心细想,收好黑袍,这就要打道 回村。

 还命

  一路无话,到了村里已经是中午,他故意在周围躲起来等到了晚上,这夜里乌云又上来了,眼看就要下雨,阿古达木偷偷摸进村里,就发现众人都被赶在羊圈,有一个倭兵端着枪正在看守,村里老幼无不垂头丧气,他仔细看了看,昂沁也在里面,计上心头,于是他套上黑袍,绕到村口大踏步的走到族长家门口,高叫一声,就见那另外两个倭兵从里面端枪出现,看样子正吃的满嘴流油,“你地,药呢?”饿死鬼开口道,阿古达木挺起胸拍了拍背包,“就在这”,“你地,赶快!”,阿古达木看了看那个不足一米五的倭子,转头进了屋,那个受伤的倭兵现在正躺在床上哼哼,阿古达木从包里拿出几味草药,用臼子碾碎,涂在了那倭兵的伤口处,果真药到止疼,那人便不在哼哼,似沉沉睡去,那饿死鬼还不放心,去试了试脉搏,就向另外一人点了点头,阿古达木便说:“这个药只是消肿止疼,并不救人,我今天要和被你绑的那个汉子一起制救人的药,你要是不信,可以找人看着我们。”那饿死鬼朝另外一个兵嘀咕了几句,就押着昂沁和阿古达木去了他的家,果真那人端枪顶在身后,阿古达木向昂沁使了一个眼色,昂沁看了看牛棚,阿古达木便知道了,两人就用家中干药和刚采的鲜药熬了一锅糊糊,待糊糊放凉,昂沁又被押回羊圈,阿古达木则端着药去了族长家里,他跟饿死鬼说:“这药明天一早给他涂上,之后每日早晚涂一遍,还有一味药待伤口收敛方可用。”饿死鬼冷笑一声:“谅不敢骗我,你吃一口我就不杀你”阿古达木冷笑一声,便吃了一口却只咽下多半,剩下那些藏在牙龈边上。

就这样阿古达木也被押到了羊圈里,偷偷给昂沁上了药,果真神药,只过了一个时辰昂沁的腿就轻松了大半,他就像阿古达木递了一个眼色,阿古达木也会意的轻点了一下头。待到半夜,阿古达木就挪到后面假装躺下,待到众人都相互依靠着睡了,那兵正转身之际,他暗暗叫了声疾,就见从那羊圈洞里跑出一只老鼠,先去牛棚,50步,拖了一把柴刀,此时还剩50步正好返回,然而昂沁并没有睡,他看见一只大老鼠拖着柴刀从侧面绕到了羊圈的树后,震惊之余没有出声,却听羊圈后面一声大叫,那饿死鬼和屋子里的兵应声跑出来,那守羊圈的兵并不敢离开,就向后面指了指,此时又是一声大叫,那两人便知道有人躲在羊圈之后,就端枪去寻,然而并不敢向前,离远一看,并没有人,只有一把柴刀落在地上,那两个倭兵确认了好一会,又放了两枪,见没有动静便前去查看,就在两个倭兵走到近前,阿古达木向前一步,叫声“一了百了!”,那倭兵就见土下蹦出一个黑山鬼,只白光一闪,两人脖子上各多了一道口子,挤压气管的声音伴着血滋滋冒出,两人应声倒地。前面看管那兵,被这一声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向那边放枪,却只觉头上一个金光乍现,便被翻出羊圈的昂沁用石头开了瓢,红的白的留了一地。

 这一下可透了昂沁和阿古达木的力,两人坐在地上呼呼喘气,众人从羊圈翻出来扶起两人回屋,两人喝了几口水,就见诺敏一下扑在阿古达木身上大哭起来,阿古达木也抱着诺敏眼泪不住的流,众人收尸打扫不提,却说那个受伤的倭兵被阿古达木涂了那慢药,第二天就全身青紫而死,真乃天道昭然,该死该死。

 再之后,风调雨顺,战火也再没有蔓延到哈伦阿尔,起初阿古达木想那老头还命一说不知何时,并不同意和诺敏的亲事,但这五六年过去了,诺敏一直非他不嫁,这还命一事也慢慢淡了,有天夜里,阿古达木叫了诺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她细细说了,诺敏便低下头,再抬头已经泪眼婆娑阿古达木紧紧的抱住了诺敏,心事皆以明了,天命自会理顺,何不珍惜当下,且行珍惜。

“然后呢萨仁妈妈?”

“然后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萨仁,阿古达木把毕生所学医术都交给了他们这个可爱的女儿。”

“这个人和你重名哎萨仁妈妈!然后呢 然后呢?”阿木尔拖着腮帮子看着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妇人

“然后在萨仁成年那年,阿古达木去了哈伦阿尔再也没有回来”

“好了睡吧孩子,长生天保佑你”

“那好吧。。。。晚安萨仁妈妈”

“晚安”

此文为东部车站萨仁的番外,业余时间瞎写,感谢阅读,下篇名字暂定《虾蟆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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