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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纳粹德国最后的秘密武器(六) | 日更长篇科幻

2020-06-22 00:24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今天更新长篇科幻小说《先知矫正营》。追更不用等一周,我们将用日更的方式发布这篇小说!别忘了每天来看更新哦!

| 恺瑞 | 游戏策划。爱科幻,爱游戏。当年一脚踏进科幻坑的少年,已成提笔实现科幻梦的大叔。曾在小科幻公众号发表《蜂后计划》等作品。


先知矫正营

全文约51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十一

夜幕刚刚降临。我在离目的地五个街区的地方下车步行,来到一家朴素的旅店前。门口挂着“西格德旅店”的招牌,门面不大,夹在一家餐厅和一家烟酒店之间。问题是,字条上没有写明房号,只能先进去再说。

我惴惴不安地走向旅店大门,手指刚要触碰门把手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位白发老者恭敬地站在门口,向我低头鞠躬。他抬起头来时我才看清,他狭长的脸上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面带祥和的微笑,脸上的皱纹伴随他的笑容挤出道道沟壑。“晚上好,先生。”他等我走进大堂后,关上了门。

说是大堂,其实十分狭小,只容得下一个柜台和两张凳子。柜台对面是通往客房的楼梯。我在柜台前停下,对老者说:“我来找……”

“这边请。”他没等我说完,就将我往楼梯口引。不过他没有往上走,而是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栅栏门。

我望进灯光昏暗的楼道,又看了看他。他保持着和蔼的笑容和恭请的手势。我走下只能容下一个人的楼梯,老者没有跟我下楼,而是在我身后关上了栅栏门。

下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各有三个房间,走廊尽头也有一间,跟通常的旅店没什么两样,只因处在地下而潮湿晦暗。就在我纳闷米娅到底在哪个房间时,尽头的门打开了。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带了假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诺瓦克。

我停下脚步。此刻,我身边没有举枪的卫兵,我也没有携带佩枪。要是他意图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袭击我,我不一定能应付过来,我的呼救声也没法传出去。就在我进退不决的时候,诺瓦克摘下了发套,就像是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向我鞠躬致意。

“舒尔茨先生。”他小声说,目光中惯有的恨意了无影踪,反而带着歉意,“霍夫曼女士在等您。”他为我让开一条道。

我提防着他,慢慢走到房门口,看见米娅和她的实验室主管。他们围在桌旁,讨论着什么。

借着悬在屋中央的白炽灯投下的灯光,我看见一张柏林地图在桌上展开,上面放着几张打字机打出的文件,下面还压了张德国地图。他们看见我立刻停止了交谈。主管匆匆把桌上的文件收进包里,“我都记住了,女士。”他朝门口走来,向我告辞,“少校。”随后带着诺瓦克走了出去,听声音像是进了隔壁某个房间。

米娅指了下门,我会意地将它关上。她把地图卷起来,竖到墙角,让我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屋子里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摆着台灯、打字机和一些文具;另外一边的置物架上,堆叠着衣服,码放着罐头,下面还有两把老虎钳和几条被剪断的头箍。

米娅在我对面坐下。她穿着浅黄色毛衣和深色半长裙,一圈圈的小卷发都梳到后面,额前的波浪卷发在眉间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好几次欲言又止,接着兀自笑了起来。“你那个位子坐着先知的时候,我能很轻松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因为我知道他们知道我会说什么,所以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觉得拘束。但你……”她提到我的时候目光游移到一旁,“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我该从何说起。”

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旅店里的情形,我想我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那就从这家旅店说起吧。这不单纯是家旅店对吧?你的实验室,也不只是在做实验而已。”

她的目光回到我身上,诚恳地看着我:“既然你都猜到了……”猜谜游戏结束,阻隔在我们之间最后那层的隔阂终于要被拆穿。“你不是唯一一个在救助先知的人。我也不是。有很多人……好吧,算不上很多,但肯定不少。有先知,也有像我一样的志愿者,想方设法把先知们从国社党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她的措辞让我感到不安。我加入国社党时的誓言,让我下意识地抵触她大不敬的说法;但盘桓在我心底的声音告诉我,她说得没错。我还保持着防备,小心地没有流露出心声。“我并不是在救助先知。我收容他们,训练他们,然后把他们送上战场。”

“正是这样。光是让先知离开集中营、加入矫正营,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拯救了。”

“随便你怎么想,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她的嘴角又笑出了括弧,牢牢吸引我的目光。“那你为什么对克里尔姐妹的死那么在意?怎么会在本该搜捕失踪先知的时候只身前来赴约?又怎么会对本应该逮捕的先知视若无睹?”

她问住我了。她就像个经验老道的审讯官,而我是个心怀鬼胎的犯人。我没法如实回答,于是她替我回答:“因为你建立先知矫正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矫正他们,而是要让他们免于在集中营里被强迫劳动、最终死去。因为你同情先知,你想要拯救他们。”

我像是落入急流的旱鸭子,死死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肯撒手。那根稻草在洪流的冲刷和侵蚀下变得越来越脆弱。那根稻草,是我对国社党的忠诚。我还在挣扎、顽抗。“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矫正营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更不是先知的避难所。如果你认真观察过的话,就知道我只是在按监察部制定的标准进行管理,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情。”

“那你跟其他集中营遵照的肯定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标准。”米娅嗤笑道。

“是萨克森豪森的标准……”连我自己都感觉得到,我的辩解越来越力不从心。

“帝国不只有萨克森豪森。跟波兰总督府的集中营比起来,萨克森豪森算仁慈的了。”她的神情和语气一起变得沉重,眼中仿佛弥漫着一团阴霾,“奥斯维辛、比克瑙、马伊达内克……它们不只是集中营,还是灭绝营,它们被建造的目的就是灭绝整个先知群体。统治区的先知正从各个集中营被送往那里,你的矫正营是少数几个得以豁免的营区之一。”

“矫正营的先知最终会被送上战场,那也是九死一生。”

“至少还有‘一生’,不是吗?一旦先知被送进灭绝营,‘生’这个字就从字典里被抹去了。走路太慢,会被杀;工作出错,会被杀;说话太大声,会被杀;军官喝水呛到了,也会被杀。那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游说我、拉拢我,她要让我跟她站在一条战线上,成为她在体制内的盟友,帮她解救更多先知。她要让我背叛党卫军,背叛帝国,背叛我曾宣誓效忠的一切。

她用严厉的口吻继续说:“法本公司干脆在奥斯维辛建立了工厂和实验室,让先知们没日没夜地干活,干不了活的就拿去做人体实验,连做实验对象都不够格的就……”她说到哽咽,脖子上的青筋因气愤而暴起,“送进毒气室,用法本生产的杀虫剂成批成批地毒死。”

让我释放最狂野的想象力,也想不到集中营会使出如此残忍的手段。我感到不真实。米娅湿润的眼眶和颤抖的两腮让我觉得她要么在说实话,要么是个不可多得的演员。“你怎么知道?”我问。

“因为我父亲。他是法本的董事,他看得到公司账本。灭绝营的‘齐克隆B’购买量超出正常用量几十倍。最关键的是,他到克拉科夫实地考察时,亲耳听见军官对杀虫剂用在先知身上的效果大加赞赏!尽管他十分反对这种泯灭人性的做法,但他只是董事会中区区的一员。他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害怕殃及家庭。但我不在乎。我一想到囚犯们在毒气室里绝望哀号的情景,我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心跳都在尖叫着,让我救救他们、救救他们。我在萨克森豪森有上司监管的时候做不了太多,但来到你的矫正营后,就可以放开手脚了。我对给你的工作带来的困扰深表歉意,但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光听她的描述,我就觉得脊背发凉。我以为萨克森豪森已经够可怖了,从未想过集中营的所作所为竟可以如此惨绝人寰。党卫军就是那只魔爪,我是爪上的一枚鳞片,随着魔爪挥舞而沾染鲜血。

我的腿在抖。离该做决定的时刻越近,抖得越厉害。我可以拒绝米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次会面根本子虚乌有。但一旦我知道了真相,就无法置若罔闻。为党卫军效力的每一天都将是对我良心的煎熬。背叛党卫军?我不知道我能隐瞒多久,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鲍尔或是什么人揭穿,让自己沦为集中营的囚徒。卡琳怎么办?我说过我不会离开她,这会让她伤心欲绝,甚至会害她也被抓进集中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决定,但有人知道。我看着米娅,问道:“诺瓦克怎么说?”

米娅紧绷的双肩松弛下来,如释重负,笑容重新浮现。“他说,你提起他的名字,就说明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听见魔爪上的鳞片断裂的声音。我总算可以舒展一下抖到快要抽筋的腿脚,好好地深呼吸几口。平静之后,我问:“你要我做什么?”

“我不是要你做什么,”米娅靠近我,轻声细语地说,“而是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

“不再因为先知在实验中丧生而反应过激。”

克里尔姐妹的死是我心底不愿翻开的一页。米娅的话让我双眼放光,重燃希望。“你对双胞胎做了什么?”

“我给她们用了药,不是什么机能强化药物——从来就没有过,而是法本秘密研制的一种***类药物,镇静、催眠、抑制呼吸和器官活动,恰到好处的剂量可以使人表现出假死状态,足以瞒过外行人和不严格的检查。”

“那你给我的报告呢?她们临终时说的话,都是编造的?”我记得报告里记录着克里尔姐妹如何感谢我对她们的照顾。当初正是因为这个,我对米娅才心软下来。

“‘临终’是假的,但她们说的话是真的。她们觉得离开矫正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感到一丝欣慰。“她们也在旅店里吗?”

“她们已经走了。旅店只是个临时处所,一个中转站。我们分工合作。我负责把先知带到这儿来,其他人负责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顿感宽心,紧张和焦虑的情绪稍有缓解,让我可以进行更加细致的思考。“既然你可以用假死把先知带出矫正营,又何必冒险制造昨晚的事情呢?”

“我当然可以,但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

“这跟伤不伤害我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双胞胎死了,查看她们‘尸体’时的神情我还记忆犹新。她们是对你很重要的人,矫正营里的先知都是。如果我再三使用那种伎俩,只会让你陷入无尽的自责。当然,也可能激起你的反抗,与我终止合作。”

当初得知双胞胎死讯的感觉就像五雷轰顶。我在萨克森豪森见过先知被处决后的尸体,也听说过他们如何把多余的囚犯拖到壕沟里射杀,但都不如两具在我的管辖下死去的先知尸体让我体会深切。“所以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筹划协助先知越狱了?”我问。

“我什么都没策划。我只是照先知们的预言去做。如果让我做主,用不着一直等到现在。但诺瓦克和他的朋友坚称昨晚才是正确的日子,所以我们才选在那时候行动。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什么让你起了疑心?”

我昨晚在实验室里巡视时就发现了破绽。“弹孔。”我回答。每天在靶场上检查弹孔,让我对此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绝不会错过。“实验室里没出现弹孔,说明主管的手枪装的里不是真正的子弹,而是空包弹之类的。先知没有预想周全。”

“是吗?”她反问我,“也许是故意留了只有你能发现的破绽,让你有理由接受我的邀请来到这里。”

我无法反驳。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如果先知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是否意味着……“那你带红酒来找我聊天呢?也是他们预见的吗?”我当真以为是米娅有跟我私下独处的想法。我甚至把卡琳所说的“一个女人”当成了她。

“不,那是我的意思。我想让你远离现场,一来确保越狱顺利进行;二来,如果上面调查起来,不会怀疑你参与其中。还有三……”她低下头,把鬓边的发梢撩到耳后,“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单独聊聊,增进一点了解。”

这么说,卡琳是对的。她没能看清面孔的女人就是米娅。但到底是我的命运注定会跟米娅交汇到一起,还是因为卡琳的话在我心底种下了蠢蠢欲动的种子,驱使我走近她?一时间,我感到因与果纠缠不清,因果关系愈发模糊。预言与现实如衔尾蛇一般连成了一个环,将我和米娅圈在环中央。

“我也一样,”我说,“好在我们还有机会了解彼此。”我想捕捉米娅的目光,但她发现我这么做之后就极力地避开。她面颊绯红,我脸上也热辣辣的。房间里的氛围完成了从神秘到紧张、到悲恸、到释然、再到暧昧的转变。

“真希望我们不是在这样的局面、以这样的身份相识,”米娅皱着眉头,显出一丝无奈,“说不定我们真能成为朋友。”

“现在也可以。也许不止成为朋友。”我悄然试探,手指如履薄冰地沿着桌面滑向她的手背,活像一只害怕猎物逃走的捕食者。

猎物逃走了。她站起来,捋了捋毛衣下摆,“已经很晚了,平常这个时候你已经回家了吧?”她转过身,背对着我,把书桌上的白纸摞整齐,又来回推了几下打字机的换行手柄,“有人在家里等你?”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我从未向她提起,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以致于我不知道该如何坦白。“是我的……”我也站了起来,思索着要如何介绍卡琳,最后说,“侄女。她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一直住在我家。”

她停下了手上漫无目的的动作,扭过头,“噢?”她有些惊讶,转过身靠在书桌边,手指反扣桌沿,“我以为……我不知道是……”她用手挡着脸苦笑,“对不起,我不该随便问你。”

“没关系。我一直没机会向你提起她。不过你说得对,我该回去了。我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太孤单。”米娅的误解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彼此的表现,也许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我们已经聊了很多,最好先好好消化一下,而不是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兜圈子。顺其自然,来日方长。

“当然。”米娅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我面前,替我扣好前襟豁开的扣子,“也许哪天我可以见见你的侄女。”

我笑而不语。虽然米娅甘冒巨大的风险救助先知,但我不确定她能接受我一直收养着一个先知女孩的事实。我只是微笑着对她说:“明天见,米娅。”

“明天见,卡尔。”她的笑容如此迷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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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宇镭

题图 | 电影《加勒比海盗》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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