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颅》-第二部分-第九章
译者:CodeATA
统稿:斯派尔

狩猎
准备行走
点火
水星之墙,78号出击洞穴
“把供弹器固定好!”
阿卡斯蒂娅听到卡拉多克在大喊,甚至盖过了电动螺栓和装载起重机的嘈杂声音。
“再快点,现在就固定好!”
她走向自己的骑士,戴上手套。一名家族下级仆人跟在她身后,怀里抱着一大堆从她的驾驶服上拖出来的管子和线缆,另一名仆人则抱着她的头盔。多洛兰和普路同也在她身后。多洛兰的脸上布满黑紫色的淤肿,裂开的皮肤用外科缝合钉连在一起。她环视周围时,他躲开了她的视线。
她绕过一个装着火神炮炮弹的容器,炮弹正被叮当作响地卷上传送带。
然后她就看到了它们。三台神之机械站立在光亮中,身披浅绿色的斑纹,猎犬般的头部染成猩红色,大群机仆和技术神甫围绕在周身上下。一时间,她几乎停下脚步。这倒不是因为她以前没有见过,恰恰相反,她曾在五个战场上与来自三支不同泰坦军团的机器并肩驰骋。但她对它们的敬畏不曾稍减,而现在,身处自己的座驾躯壳之外,亲眼目睹它们让她感觉自身正在靠近某些极度危险的事物。暴力的气息从泰坦身上辐射而出,如同余烬逸散出烟雾一般。
在泰坦旁边,属于卡拉多克的瑟拉斯图斯型骑士腿部纤细的身影和她的枪骑兵队中的三台侍从骑士看上去就不那么起眼,仿佛是真正的威严壮丽不完美且不完整的投影一般。
卡拉多克从起重机旁转过身,那台起重机将会把他送上驾驶舱和坐骑的宝座。他的坐骑名为墨利亚,以瑟拉斯图斯型惩罚者骑士为模板铸造而成,腿部修长,武器臂的末端探出动力剑和巨型爆弹枪的转管。
“准备上马。”他喊道,从身边的仆人手中拿过自己的头盔,“猎手快到了。”
“她们已经到了,主上。”普路同说道。众人转过身,看到九名女性大步走到房间中央。为首之人面庞削瘦,目光犀利。阿卡斯蒂娅注意到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精准无比。专注。捕食者的控制力。身穿娇阳军团服色的侍从跟在她身后。
卡拉多克走上前,把头盔夹在胳膊下,脸上努力摆出一副平和的欢迎表情。她肯定他正准备向一位更加尊贵的战士行三分之一鞠躬礼。
“尊贵的机长……”娇阳军团机组走近时,他开口说道。
“我是阿布哈尼·卢斯·莫哈娜。”为首的机长打断了他,“你就是和我们共同驰骋的维罗尼吗?”
“我名为卡拉多克,家族排行第六——”
“我知道你是谁。”阿布哈尼继续向泰坦走去,“我们十四分钟后行走。现在开始计时。做好准备。”
“遵命……”卡拉多克说道,他脸上那副平静的欢迎表情消失了一瞬,露出更加丑陋的真面目。
“战场决策全部听我号令。如果我倒下,由我的姊妹接任。”阿布哈尼没有减慢脚步,也没有看一眼卡拉多克。
“如您所愿。”他说道。
机长没有回答。卡拉多克转过身,打了个响指。阿卡斯蒂娅开始爬上厄拉托斯的驾驶舱。她没有回头去看卡拉多克。她知道他盛怒未消,正等着逮住发泄的目标。她已经能够想象到他的怒气会沿着他对她和另外两人的奴役传过来,如同挥舞尖锐的刺棒一样。
她跳进驾驶舱的座位。仆人开始为她绑上安全带。控制指示由琥珀色闪为绿色,她听到燃料输送管松脱。她的双手和双眼扫视厄拉托斯的控制台,握紧苏醒机魂的缰绳。一名仆人举起手,确认已经准备好封闭舱门。阿卡斯蒂娅从控制台上抬起头,看到娇阳军团的泰坦开始站起身。活塞伸长,测试排放的冷却剂掀起汹涌的烟雾。搭载枪炮的肩部旋转,所有的机器都随之一震。它们转身。阿卡斯蒂娅感觉她的牙齿在下巴里打颤。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头盔扣在头上。驾驶舱门顺着铰链放下,头盔与颅骨间的神经连接在一阵疼痛中接上。仪表盘依次闪烁红色、琥珀色和绿色。她敲下按钮,厄拉托斯苏醒,转动头部,武器臂抽搐。它想自由奔驰,而她必须咬紧牙关,因为卡拉多克的神经挽具正把它们约束在原地。
洞穴尽头的大门升上天花板。护盾发生器充能,离子雾气从骑士和泰坦身上弥漫。卡拉多克的惩罚者舒展武器臂,空转炮管。阿卡斯蒂娅能感觉到卡拉多克因为必须服从他人的意志而怒气冲冲,无论是泰坦机长,还是其他人。
洞穴的大门完全打开。阿卡斯蒂娅能够看到一条坡道向上延伸,通向外侧正在打开的下一道大门。她的思绪飘向更远的远方,畅想自己能在最外层大门看到一缕阳光。当他们到达那里时,它会向外面的世界敞开,而一旦他们穿过,大门就会毫不迟疑地关闭。
三架娇阳军团的战犬走到门边,停下,躬身,活塞紧缩,仿佛捕食者在扑击之前收缩肌肉一般。
“姐妹们。”机长阿布哈尼·卢斯·莫哈娜的声音说道,“维罗尼的骑士们,时刻到了,狩猎开始。”
战犬向前猛扑,奔向逐渐扩大的阳光。片刻后,阿卡斯蒂娅感觉到神经挽具放松,于是她也跑了起来,冲向外面的大地。
水星之墙,碎片堡垒,指挥掩体
“打开它。”纳苏巴将军从围着她的指挥人员中转过身,向装甲观察口点了点头,“在我们毁掉风景之前再看一眼。”
军官中响起一阵轻笑,纳苏巴让自己微笑起来。
“正在打开防爆百叶窗。”一名下级军官喊道。精金装甲板开始下降,缩进横跨指挥掩体前部护墙的缝隙下缘。纳苏巴望着裸露的链条在缓慢转动的齿轮中卷动。透过缝隙的光线越来越宽。外面的天空称不上干净——再也没什么干净的东西了——而是浑浊阴沉的暮色。纳苏巴走上前,拿出望远镜。两名高级军官尾随她走上前。库拉尔把手伸向环绕在瘦弱身躯上的漆皮腰带,从挂在上面的小袋子里拿出自己的黄铜框眼镜,而苏尔科娃则只是闭上右眼,启动左眼眶里的植入物。
纳苏巴拿起望远镜,让橡胶垫圈贴紧双眼。设备自动校准,视野随之变化。
“你们大概觉得在战场待上几年,我就会用这些东西了。”她说道。又响起一阵轻笑。他们很喜欢她调侃她和他们的处境。虽然效果有限,但如今纳苏巴要抓住每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来提振士气。一半的战斗在外面,在城墙脚下,而剩下的则是在城墙上的男男女女心里。眼下她对两者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拨动图像放大和增强刻度,视野在放大远处时变得模糊。
指挥掩体坐落在碎片堡垒顶部,就在激光和等离子阵列下方,距离城墙根部约有一千米。从这里可以看得很远。在罕见的晴天,只靠肉眼也能看清向地平线弧线延伸一百二十公里的最大直射火力线。包裹皇宫和周边人造高原的群山顶峰不时会从云层和烟雾中浮现,深深刺入天空。
望远镜中的图像游移了一秒,然后稳定下来。能见度很低,废气雾霾从内廷头顶的神盾翻滚而下,与白昼渐冷后从炙烤的大地上腾起的蒸汽混合。纳苏巴找到七十公里外的卡拉利亚之墓,那里的金属尖棘从曲折的地面隆起,她聚焦此处,距离和方位数据在视野边缘滚动。她按下控制按钮标记焦点,然后将视野沿着地面划向沃斯湖黑沉沉的朦胧水面,一组新的相对距离数据随之展开。过去的几周里,随着温度不断攀升,湖水逐渐退离岸边。绿色和粉色混杂的盐碱外壳标记出它的边缘。
“猎手最后的位置在哪里?”她问道。
“沿着排水渠穿过一号排水口。”苏尔科娃说道,“他们速度很快。”
“直接反馈?”
“数据和目视。”库拉尔回答道,“但不完整。”
“还有别的吗?”纳苏巴问道。
娇阳军团已经向战场派出三架战犬。一支维罗尼家族的枪骑兵队随同,其中包括了之前在盲区获得目视的骑手。除此之外,杀伤区中还有九支猎群,都在搜寻敌军的先头部队。但纳苏巴所知的一切都表明,如果这支进攻部队正在前来,那么他们一定会从沃斯湖的南岸向卡拉利亚之墓推进。向前推进,找到立足点,站稳脚跟,也许会抛出诱饵,然后设立分布结点,展开部队覆盖侧翼,然后楔形推进。如果是她就会这么做,很容易预测,但有时候可预测是因为那是最好的选项。
城墙长艾弗雷德的反击计划同样直截了当:找到敌人,派出主力部队迎击,将进军钉在有利地点,让城墙火炮完成工作。这就是太阳战争和至今为止的围城战的策略:坚守与痛击。敌人也许能缩短与城墙的距离,但会消耗他们的时间和兵力。就算他们穿过一百二十公里的杀伤区,也将无力发动攻击,充其量只能对着城墙怒吼泄愤。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胜机早已流逝。这就是守军的计划。纳苏巴知道这个计划将会奏效,因为它尽管朴实无华,却是罗格·多恩的杰作。这就是地面上将会呈现的现实。
纳苏巴将军调整重心,感到半动力盔甲的甲壳吱吱作响。接下来才是麻烦事的开始,她能感觉到。与她凭借碎片堡垒指挥官的权限获得的战略数据和报告无关,她就是能感觉到。
“将军,”身后传来一名下级军官的声音,“来自出击地库的通讯,烈焰军团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
“回复他们,我马上就到。”她放下望远镜,递给一名助手。
“他们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将军。”下级军官说道,“下层城墙的通讯链肯定是坏了。”
纳苏巴皱起眉头,在过去的一周里,通讯保真度和纪律变得越来越差。
“找出通讯的问题,解决它。苏尔科娃,你负责现场指挥。猎手接敌时我希望马上知道。”
苏尔科娃干脆利落地敬礼。
“遵命,将军。”她说道。
“尽量别惹麻烦。”
又一阵轻笑打破了掩体中不安的气氛。
“火蜂军团……”库拉尔说道,“您要多带点部队作为荣誉卫队吗?我听说泰坦修会热衷于耀武扬威,特别是他们被晾着干等的时候。”
纳苏巴笑着走向门口,尽管她感觉阵阵不安积压在身体里。
“我确信他们会不计前嫌的。”她说着,在自己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笑意。
真正的麻烦事……她脑中的声音说道。希望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们还笑得出来。
水星之墙,碎片堡垒,14号出击地库
特拉考隆走在地库中央,感觉太阳穴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他眨了几次眼睛,抿了一口水,这水尝起来和尿没什么区别。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周围发生的事上。已经十二小时没有连接,他很确定再过一天自己就会因为脑袋里的偏头疼而动弹不得。迪维希娅和卡索走在他身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处理断开连接的症状:卡索保持安静,迪维希娅则在小声念叨一连串极具创意的脏话。先头泰坦的其他机组会在数小时内和他们的引擎一同抵达。他们会在到达前就已经连上引擎,进入化身。时间紧迫,他指挥的其余部队将会从这里直接行走,进入水星-欢欣杀伤区。特拉考隆殷切地希望自己能和他们一起,但是职责高于自身的舒适。他抿下另一口尿味十足的水,环顾四周。
“工作没有让你的心情轻松一点吗?”兹塔-贝塔-1落在他身边。
“当然。”他回答道,“而等待又毁了我的心情。”
“你需要一剂抑制剂缓解断连症状吗?”
“最好再给我的老二来一下。”
“你现在的下流毫无必要。”
他没有回答。
这里是位于碎片堡垒地下的一系列地库之一。它的宽度足以容纳数个居住单元,通过足以让泰坦排成一列行走的隧道连通水星之墙的两端。混凝岩大门封住城墙底部的出入口,层层防爆门可以在几秒钟内关闭隧道。极端情况下可以用爆破让它坍塌并陷入火海。大规模部队可以从这里部署至杀伤区。
在前一天夜晚的短暂凉爽中,军团后勤单位与维护大队的先头部队与他们一同到达,填满了地库。四十架泰坦的武装与维护支架已经矗立在中央地带。蛛网般的横梁上,焊接弧光撒下片片火花。起重机将坦克大小的弹药箱提升到平台上。二进制喊声伴随电动螺栓的摩擦声和金属的撞击声响彻空中。空气中弥漫着乙炔、臭氧和油料的气味,神圣而丰沛。同样的准备也在其他所有地库中稳步进行。总机长一声令下后,足有三万名技术神甫、侍僧和机仆在数小时内涌入地库。再过两小时,特拉考隆的先锋战斗群将会到达,他们会在抵达一小时后步入墙外。军团的其余部队会站在这些深埋地下的掩体中。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拿到战略数据反馈?”他瞥了一眼兹塔-贝塔-1,问道。作为战斗群指挥泰坦的工造士,她被授予统领军团支持神甫的地位。她似乎正以一种恼怒与欣喜相结合的态度处理职责的提升。
“预计还需要一百零二分钟。”她回答道,“仍在定位和安装沉思者筛选器,同时要塞通讯系统的机魂存在高度不安和腐蚀。此外,维罗尼和娇阳的指挥系统碎片有待释义与整合。”
“会准备好的。”他说道。
“当然,但我们的机器和他们的机器之间的整合并不愉快,也并非天衣无缝。”
“希望人的因素不要添乱。”迪维希娅嘀咕道。
“说到这,指挥单位从左侧接近,四十度。”卡索说道。
特拉考隆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一名身着红白相间甲壳甲的女性正大步走过地库。四名身穿相似涂装盔甲的卫兵拱卫四周,全都配备了等离子燧发枪和爆燃能量枪,伺服支架在肩膀和手臂上伸展以减轻武器的重量。黑色哑光陶钢头盔覆住他们的头部和面部,一条垂直传感带纵贯面甲。那名女性没有戴头盔,但她剃光的后脑处闪烁着接口的光芒。她的动作如同引擎杀手一般,脚步平稳,目光专注。即便没有提前看过指挥简报,他也能一眼就认出她:地狱骠骑兵的纳苏巴将军,碎片堡垒的指挥官。
将军停在三步之外,卡索和迪维希娅在他身后挺直身躯。她在等待,浅绿色的双眼稳稳地迎上特拉考隆的目光。
“纳苏巴将军,”他说道,在自尊和协议允许的最大范围内低了低头,“十分荣幸。”
“我想也是,”她说道,“你的状态如何,机长?”
毫不犹豫,盛气凌人,他想到。我喜欢这个人。
“现在的话,我的头越来越疼,嘴里的味道……好吧,不用细说了。我还在等待更多关于可能击杀对象的细节,不过我应付得很好,将军。”
纳苏巴笑了笑,迈步走过他们,抬头望向起重机架和补给升降机。
特拉考隆捕捉到卡索眼中的笑意,转身跟在将军身旁。
“你们将会准备好行走?”她对他说道。
“常备不懈。”
“很好。”她说道,继续大步前行。
水星之墙杀伤区
骑士与泰坦在大地上奔驰而过,娇阳军团泰坦的绿色装甲与维罗尼骑士的翡翠色相互映衬。他们分成两组:三架战犬位于后方,呈松散的三角形,腿部修长的瑟拉斯图斯型骑士与它的三台扈从在前方弧形散开。它们移动迅速,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向驱动系统与鸟卜仪。
白昼的热量逐渐攀升,地面腾起阵阵氤氲。随着严寒蜕去,冬去春来,继而夏至,地衣、真菌和杂草在高原上的土地和瓦砾中蔓延开来。远古的种子和孢子被缔造杀伤区的工程翻出地面,在热量和水的浇沃下盛开。深绿色和紫色的叶子漂浮在径流汇成的水池中,人头大小的灰色马勃菌在混凝岩碎片的顶部蓬勃生长。尘云被热风卷起,摇曳地升入空中。亮绿色的叶子和慵懒低垂的淡紫色花朵密密麻麻地缠结在一起,如同厚地毯一般肆意生长,喇叭形的花萼向透过头顶层层云朵和浓烟照射下来的阳光怒放。城墙上有传言说,当风向转变时,有时会从废土上带来花朵的芬芳,浓郁而厚实,仿佛在呼唤人们陷入窒息的沉眠。
阿卡斯蒂娅在厄拉托斯的驾驶舱中看着大地从屏幕上飞驰而过。没有任何敌军的迹象,不见机器,也不见人。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热气蒸腾的土地,烟雾弥漫,灰色的瓦砾上遍布五颜六色的植被。
“给我威胁和观测状况。”通讯中传来卡拉多克的命令。他已经放松了神经控制的束缚,但每次对他们说话时就会再次拉紧绳索。
“视觉和传感器没有发现,主上。”多洛兰说道。
“没有发现,大人。”普路同说道。
“同上。”阿卡斯蒂娅说道。她感觉到一阵带着愠怒的刺痛从头盔连接中袭来。她知道原因。骄傲,以及她的话语可能把他们带进虚假的任务,只能带来耻辱而非荣耀。
“各单位,”通讯中传来娇阳军团机长的声音,“依照传输方位从西南方向追踪。保持阵型,睁大眼睛。我们将绕过摇篮地区,前往沃斯湖北岸。”
“尊贵的机长,是否有情报更新?”卡拉多克语气平和地问道。
“没有。”娇阳军团机长说道,“但如果是我,就会从那里开始矛尖推进。看看地形图,湖泊和渠道可以让他们深入杀伤区中心,而且那里还有死角,只有城墙最顶部的炮台有视野。”
“机长。”阿卡斯蒂娅说道。她感到一股来自卡拉多克的寒意从神经连接中涌来。“建议沿西南偏南方向进入湖的南岸。如果敌人打算把那里作为进攻主轴,那么他们会瞄准死角和卡拉利亚之墓的废墟迷宫。”
一阵安静,她深吸一口气。
“了解,确认。”娇阳军团机长的声音说道,“感谢你的洞察,家奴。各单位沿西南偏南方向前进。家奴,设定我们的方位。”
“遵命,”阿卡斯蒂娅将方向和路径数据键入广播传输。卡拉多克的怒火化为她后脑处愈发剧烈的疼痛。
太阳开始在杀伤区寂静的大地上逐渐西沉。他们仍然没看到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发现近期敌人经过的痕迹。阿卡斯蒂娅越来越感到不安。好像对手的存在被吸了回去,变得无影无踪。沃斯湖的水面如同镜子一般映照出头顶的天际。她在前进中凝视着湖面,热气让它蒙上了一层氤氲,成群昆虫在上面嗡嗡盘旋。阿卡斯蒂娅愣了愣,将厄拉托斯的头部转向水面,将放大倍率调到最大。水面正在泛起涟漪,细小的波纹荡开,拍打在岸边。她的目光重新飘在水面上的潮湿雾气。没有风。
“各单位,”她打开广播通讯,“敌方引擎接近,重复,敌方引擎接近。”
通讯骤然爆发出一阵失真的滴答声。
“你在干什么?”卡拉多克通过直连通讯厉声问道,“图像和传感器上什么都没有。”
“注意看湖水。”阿卡斯蒂娅回答道,但却是通过广播通讯。
“你要——”
“注意看湖水。”她重复道。
“震动模式。”传来其中一架娇阳军团泰坦的声音。
“尊贵的机长,传感器上什么都没有。”卡拉多克说道。
“我能看到。”娇阳军团的声音打断了他,“各单位减缓步伐,全面战斗准备。敌军接近中。”
通讯再次中断。厄拉托斯的驾驶舱中响起一阵警报的蜂鸣声。鸟卜仪爆发出大量红色威胁符文,符文旋转、继而炸成一片红色的静电信号。屏幕迸发出跳动的火花,闪烁成一片扭曲的绿色。她闻到了焚烧塑料和灼热金属的味道。她大声咒骂,勒住厄拉托斯前进的步伐,把它的头和目镜转向周围。
然后它们出现了。
身影浮现在岸边。身形巨大,腿部被水汽掩盖。它们浑身闪烁,仿佛正从热气中走出,在逐渐黯淡的光线中投下一片灰色的影子。参差不齐的机械向视线外延伸,正向他们走来。
她驱动座驾转身,加大每一步的跨度,通讯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命令。
阿卡斯蒂娅感到盔甲下的皮肤汗流浃背,她用力将数据戳敲入目视报告,锤下发送按钮。远方的系统和双眼会收到巨大的威胁,它们被浓缩为几行字:
沃斯湖南端目视敌人。
水星-欢欣杀伤区。
坐标两-三-幺乘四-五-两。
水星之墙,碎片堡垒
破晓时分,碎片堡垒下方的出击口缓缓洞开。热量已经开始从地面汲取烟尘,如同灰色幕布一般覆盖在大地上。雨水沿着水星之墙的三层结构流下。笼罩在神盾顶部的云层电闪雷鸣。阳光透过稀薄的水汽帷幕升起,透出截然不同的脓黄色刺眼光芒。狂怒女王第一个踏入阳光。它的左肩装甲以黄色和黑色条带涂饰,刻有铸造地纹章和荣誉之名的倾斜装甲与右肩装甲则以深蓝色涂饰。红色装甲板覆盖在泰坦的肢体上,旌旗悬挂在武器下方,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飘荡。透过眼部装甲开口的红色水晶,特拉考隆用引擎的双眼看到了墙外的世界。
地形扫描仪在地面上织出橙色的网格。身后的虚空盾发生器和城墙火炮嗡嗡作响,如同远方的蜂巢。他顿了顿,感受自身和引擎停下脚步时内心升腾的火焰。
<检查武器。>他发送道。
<背甲火炮充能至开火阈值。>迪维希娅回复,此刻他感受到激光爆能炮逐渐积蓄的能量带来阵阵刺痛。
<激活武器。>特拉考隆发送道。
<火山炮充能至开火阈值。>卡索说道。
<激活武器。>
他感觉掌心的皮肤正在烧灼,仿佛握着一块炽热的煤炭……
<激活动力拳力场。>卡索说道。
电流抽打在特拉考隆的左臂上,刺入他的大脑底部。他深吸一口气,舒展手指,触觉传感器响应动作,狂怒女王粗壮的手指随之张开。
特拉考隆感受到火焰与雷霆在身体中激荡:痛苦而美丽,恍若生命的真谛。
“先锋指挥官,这里是碎片堡垒指挥部。”背后传来一声失真的人声,“你停止行进。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特拉考隆回答道,聆听着机器将他的意志回荡在通讯上。“我们行走。”他说道,最后一个词在狂怒女王的战争号角中轰然响起,化作滚滚雷鸣。身后出击隧道中的其它泰坦群起响应,声音回荡在这片大地上。五十架战斗泰坦的战吼透过碎片堡垒的地基撼动了整座城墙。
在堡垒顶端,纳苏巴将军的脚下开始颤动,她感受着它们的隆隆战吼,举起战地望远镜看向外面的大地。
在烈焰军团主战略室的隔离地窟中,一道二进制洪流穿越思维空间,让圣塔里奥也听到了战吼的余韵。她发出应答讯号,在一纳秒间所有的侍僧、神甫和杂役都在响应。那是一道编码简单的应答,比火星神甫宣讲它的真理之时更为古老;那是一道原始而陈旧的命令,在一切神圣之事的开端都会说出,是铁匠在熔炉前颂唱的祷文,是最初的轮轴转动时呼出的代码,是火花对柴薪与火焰发出的命令。
<点火。>他们说道。
在狂怒女王的驾驶舱中,特拉考隆听到了,他面露微笑。
<行走。>心中一念,他与他的引擎一同跨过大门,走进阳光。
敌军距离城墙:预计一百三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