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今天你上什么班啊

妈妈在车间上班,属于特殊工种。三班倒:中班,夜班,夜班下了之后,第二天是早班,接着就是休息一天。一年四季,都是这样轮回。所谓的法定假日,双休日,和她是没有关系的。她只是这样轮回着上班。
她没有高中毕业,就顶替了外公。因为外公的大拇指出意外被机器截去了。外公光荣退休。喜欢养花,钓鱼。没人跟他一起。他独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后来外婆很嫌弃外公养花弄那些肥料。总是吵架。花也不养了。环境没有以前好,也钓不到鱼了。
他开始喜欢那些文物。《鉴宝》、《探索发现》一类的电视节目他很喜欢。他还喜欢科普类的。可比喜欢电视剧的那些老年人有前沿头脑的多。他耳朵不好,聋得很。说话声音大。别人跟他说话就像吼叫。显得很粗鲁。
很遗憾,他不识字,是人们口中的文盲。可是他给他孩子的爱一点也不比别人少。让他的孩子去念书。
他总穿那几件衣服。我妈给他买很多不错的好衣服,他总收着,舍不得穿,直到过世。
他以前也像妈妈这样辛苦。在车间,上三班倒。那个时候夜班有补助——就是食堂的几个肉圆儿。他总是用搪瓷的那个缸子,带回来给妈妈吃。
妈妈那个时候叫爸爸,叫“爷”,我们叫他爷爷。就是爸爸的爸爸,妈妈的爸爸都叫爷爷,不区分称呼。跟别人提起就妈妈的形式加爷爷奶奶,爸爸的姓氏加爷爷奶奶。
妈妈上班的地方靠码头。地方不大。一个值班室而已。还有机器。她需要去量油、记录。
我小时候没有人带。妈妈偷偷带着我上班。绕很远的路。从一个没有警卫的地方,一个小门。带我去车间。铺一张旧草席子,铺上泛黄的军大衣。妈妈说,爷爷也穿过这个啊。上夜班很冷。然后让我裹着睡觉。她也悄悄打个盹儿。下班了带我回去。
那里有一个码头,有一道铁门。可是我很瘦小(小时候我可是瘦猴子),可以从下面的缝隙钻来钻去。搞得一身尘土。妈妈拉着我使劲拍着我脏兮兮的衣服,说不许再调皮。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淹死了就没命了。她眼神认真,很认真。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眼神。所以每次失去希望或者我难过。我想到了生命与死亡。我就想,她老了啊。她需要我。我不能死。我还是要活着啊。即使我没那么好。我也要带着她,一起晒晒太阳。
现在打电话的次数不多了。和很多人聊天。却不和她说太多话。有时候觉得很好看的风景,很好吃的东西。或者和同学一起的照片。我都会,发给她看。
她上夜班。我总让她带着手电筒,穿多点。让她仔细些。
妈妈,这里的春天很好看啊。毕业那年,你也来一起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