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4（博士&特蕾西娅&凯尔希）][黎明骑士]Chapter 3 魔族商法
特蕾西娅在他那里呆了一整天。到现在也没有联系。想必是谈的很愉快？
怎么可能。
极有可能是把她软禁了起来。
那种堪称精神疾病的操纵欲望可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
他果然用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么。
不知道特蕾西娅是不是又忍不住吸收了别人的情绪。
千万不要去试探……那不是能随便吸收的东西啊。
该死的……你怎么还没死！
现在又活着出来出来搅风搅雨……要是敢对特蕾西娅做什么我绝不饶你！
……是好久没见过了。
我还以为那次不欢而散真的是永别了。
我怎么会……
但是……
明天去看看吧。
不，不能……
但是特蕾西娅在那边。
至少，守住特蕾西娅。
就这样吧。
……
赫伯特尝试着把手里的烟斗点燃，不过长时间不用，里面的药用植物干制叶片似乎有些受潮。这让他看上去有些不耐，本来想要稳定心绪却又被这东西搞得越发烦躁。
而在他身边，白发女人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到他身上，而是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尽管身着庇护所的女佣制式服装，但那种晶莹剔透的美丽依然遮掩不住。
赫伯特终于放弃，靠深呼吸平静自己的精神，把烟斗收了起来。
“看来殿下只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心思完全不在我身上啊。”
“说对了。”
皇女只是看着远处仍然在嬉闹的孩子，还有和煦的阳光下，被风吹过的轻轻晃动着的灌木丛。偶尔有几只羽兽飞过，特蕾西娅能看到，它们的每一片羽毛上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只是，如此美景置于眼前，却只能勾起特蕾西娅对如今血腥遍布的卡兹戴尔的深深心痛。
虽然仍在卡兹戴尔疆域之内，可这里俨然变成了另一个国家，一个不同于卡兹戴尔的理想国。
两个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面前摆着一张简单的石桌。四面绿树和花丛围绕，遮住看上去相当不起眼的两个正谈论着这片土地未来的人。
“我还以为，殿下对我的长相或是才能更感兴趣，没想到却只是看上了我家的后院。”赫伯特把茶杯推到特蕾西娅面前。
其实赫伯特有些好奇。
特蕾西娅整个人看上去都挺协调的，唯一的违和点，就是从刚来时就戴着一副轻薄地黑色手套，即使中午换过了服装，可她直到现在也不肯摘掉。
能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有几枚指环，可那又有什么阻挡的必要？除非……
不，怎么可能呢。
估计就是个人的怪癖。
赫伯特对此不好说什么，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
“你长相尚可，才能也出众。不过，我见过的这样的人很多。而他们中也有很多正为我效命。”
“只是尚可？我其实对这方面还是挺有自信的。这次我本来是打算给你留一个好印象。要是能让你动心，我的谈判难度就会大大降低。”
“凯尔希说得对，你真的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她只会说我是个疯子。当然会有略好一点的评价。不过我最喜欢的评价是……棋手。或者是阴谋家。都行。”
“……她说你是个混蛋。这个词频率最高。其次是流氓和骗子。”王女毫无同情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嗯……也在我意料之中。”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赫伯特面不改色的回答让特蕾西娅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赫伯特为特蕾西娅添上红茶，语气和他的动作一样缓慢柔和：“缓和气氛的必备技能。做生意得有好脾气，还得脸皮厚一点。”
“萨卡兹有萨卡兹的交易原则。我并不是什么卡兹戴尔女王。这一点我和我的同伴们都是共同认可的。所以你也不要想什么很过分的条件。我也只是以一个小组织的头目的身份请求你的帮助。看在凯尔希的份上，能不能给一个友情价？”
“我可是连凯尔希本人都没有见到呢。殿下……你这样手无寸铁进入我这里和羊入虎口没有区别。我现在就可以直接软禁你，然后通过交易把你卖给特雷西斯。事实上，你上一次的试探令人相当不喜。那孩子也不怎么招人喜欢……我知道凯尔希喜欢这样的方式，但是你作为真正的首领，似乎也太没礼貌了一些。你猜，我现在要怎么对付你？”
“你已经和特雷西斯搭上线了吧,Dr.Hart。”
“聪明。那你……猜猜待会儿你会经历什么？”
赫伯特凑到特蕾西娅面前，低声说着，脸上依然是往常的微笑，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和的样子。
她能看到，那暗蓝色的眼眸中的不加遮掩的冰冷。
可即便如此，特蕾西娅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甚至开始整个人在长椅上放松下来。
毕竟连情绪都读取过了，要是再看不透他是什么人的话，自己就白活这么多年。
赫伯特开始觉得有些棘手。恐怕对方什么都知道。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究竟用何种方式了解自己。
特蕾西娅把玩着造型时尚的茶杯：“你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我谈合作，博士。”
“对。不过合作能否成功还要看你的努力。想过你会只身来到这里，还可能主动接受我们的约束。但没想到你真的敢走这步险棋。要知道，这次的冒险很可能会直接葬送你自己……啊，这样吗。我喜欢聪明的女性，但是太聪明的和那些耍小聪明的，我就不那么中意。你在我心里减分了，殿下。”
“但这份诚意和胆量足以加分，对不对？而且，炎国古语，礼尚往来。对于难题同样也是如此。”
“还有对局势的判断。看来你很在乎自己在我心里的分数，鄙人真是受宠若惊，殿下。”
“嗯哼，毕竟大家以后是同伴。信任还是多一点好。而且能让别人对我有一个好印象，无论是为了什么我觉得都是蛮好的。”
“实际上，看你的所作所为，我本以为，你会和我聊聊有关凯尔希的事，顺便和我说说你为卡兹戴尔构想的未来。”
“我看得出来，你不相信理想。所以我只和你谈现实。”
“呵……很神奇啊，特蕾西娅殿下。我居然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多年。”
“别这么说，我可承担不起。毕竟，我对你的了解全部来自凯尔希的描述和临时的调查。你身上的秘密，我可以分享一些么？”
“去问凯尔希就好。现在连我都不了解我自己了。”
“……”
一阵沉寂。树上花瓣飘落，在两人面前的小茶几上暂住片刻，随后被微风无情的卷走，最后苍白无力的摔在地上。对着眼前这个一身谜团的人，一个履历全部成谜的人。看上去恹恹神唤，可别说是收入麾下，甚至连像凯尔希那样做朋友都几乎是妄想。特蕾西娅紧紧握着拳头，藉由戒指不断传来的冰凉的触觉才能够让头脑清醒一些。
“殿下，请容许我问你一个问题。”赫伯特把桌上的手记收回口袋，背靠石柱，有些淡漠地看着远处塔楼上缓缓旋转的钟表指针。
“在这里我不是什么殿下。我会尽量回答的。”
“你能接受的代价有多大？”
“你指什么？”
“都有。你要付出的。你的军队要付出的。还有卡兹戴尔要付出的。债务各不相同，所以我想……合约还是分开来看比较好。对吧？”
“你的报酬，可以让凯尔希和你谈。”
“报酬对我全无意义，这一点凯尔希应该也告诉过你。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在维多利亚或是莱塔尼亚找个好地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继续过活。我不缺那些东西。我说的是，你对自己未来要付出的代价是否有心理准备？”
“关于这一点……老实说，我也没有底气。”
赫伯特冷哼一声：“很诚实嘛。不过这个时候你的诚实可就没那么令人愉快了。”
“但战争不会停止。我曾经以不同的身份和阶级感受不同的卡兹戴尔。我也曾经在国外游历很久。卡兹戴尔已经在最危险的时候了。如果特雷西斯能够为卡兹戴尔，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个更好的未来，那么要我退隐也无所谓。”
“那么你觉得特雷西斯做的不够好？”
特蕾西娅的声音开始变得相当严肃，赫伯特能感觉到，身边这个女人身上一直隐藏着的某种意义上的锋芒开始展露。
“他在重复一个轮回。我很清楚之前的王是一个怎样的人。但现在他已经离世。如果这次令特雷西斯得逞，未来的某一天，萨卡兹便彻底成了他的影子。卡兹戴尔会陷入一个又一个险恶的循环，而这时，境外的力量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把卡兹戴尔变成他们的后花园，而苦不堪言的人们最后一定会成为卡兹戴尔彻底毁灭的助力。现在的卡兹戴尔需要一个新的希望。我只能选择站出来。即使充满未知，我也要尝试着让卡兹戴尔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现在对卡兹戴尔最重要的应该是稳定。无论是谁都好，卡兹戴尔的王只能有一个。在这时，哪怕坐在王位上的是一块废铜烂铁，都远远比你们现在的情况要好。内乱只会让现实距离你的目标越来越远。”
“真遗憾。特雷西斯并不希望事情像你预想的一样发生。我不否认，我们彼此都是为了卡兹戴尔努力。可是……萨卡兹经不起之后的风浪了。”
“关于这一点，我只是略有耳闻。实际上我不太关注他对卡兹戴尔境外的势力安插。”
赫伯特眉头一皱，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已经开始脱离自己的预料。特雷西斯这个人的危险性也在赫伯特心中直线上升。
仔细回忆着最近那些和特雷西斯将军无论是明面上还是底下关系还算是暧昧的国家，但是却没什么头绪。
除非……
喂，不会吧……他就这么有把握？
“所以这就是你会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原因。这样，你也猜一猜，我会说什么？”
特蕾西娅骤然温柔的语气反而加重了赫伯特的疑心。
情报收集的落后带来各方面的被动。时隔多年赫伯特又尝到了这种恶心的感觉。
“……最近的确有些不太老实的人在兴风作浪。”
“我们已经知道了。特雷西斯的手虽然还没有伸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把目光投到那些同样不甘寂寞的同一种人身上。甚至不惜暂时放下和我的争斗。……在他眼里，我或许还真的没有能力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打击。”
“虽然事实或许不是如此，但对特雷西斯来说，没什么差别，都一样。”
“所以无论如何……这就是我急需帮助的原因之一。无法放任特雷西斯的行径，但是我又没有力量可以把特雷西斯的手腕控制在可视的范围之内。一旦特雷西斯的计划成功，我努力的一切都是白费。”
“只要他一成功，或者通过外交手腕，或者通过政治阴谋……最不济的就是战争升级。唔……我可以顺便说一句么，不光是萨卡兹，人本身就是疯子。而且是既理智又愚昧的那种。只需要王者的振臂一呼与空头支票就会嗷嗷叫。”
赫伯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人类文明的偏激评判。
然而特蕾西娅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相较之下，还不如说装作完全没有听到赫伯特的危险发言。
“如果是我本人的安危，倒也不必如此。但这关系到卡兹戴尔人们的生命与幸福。所以我不能让步。”
“太难了。我要提醒你一下，我没什么政治才能。而且这一直是我最厌恶的东西。我能提供的只有关于矿石病治疗的有关知识。作战什么的我一窍不通。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些修养身体的建议，但长久的战术指挥，恕我拒绝。”
“……”察觉到赫伯特态度的变化，特蕾西娅顿时感受到他的难缠要比想象中更甚，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两人各怀心思，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赫伯特感觉自己的情绪越发暴躁，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尴尬。
“……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殿下请自便吧。我这个庇护所还是挺大的。而且应该也不会突然冒出一个熟人认出你就是特蕾西娅殿下……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最后，他还是觉得，得看住这个人，不然天知道她会不会在这里搞出什么乱子——即便她脖子上还戴着自己的约束颈环。
“啊……好的。谢谢。”
两人沿着墙根并肩而行，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刚刚有些僵持的气氛此时似乎消失无踪。
特蕾西娅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毕竟……原本都是凯尔希跟在自己左右，然后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对方的玩笑。
有时很多烦恼就在这种轻松的互动中消失不见了。
可现在，自己却什么都难以说出口。
说起来，凯尔希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难道那段时间之前就认识了？
不可能吧，哈哈……
……哈？
赫伯特也有些不自然。
说着要带特蕾西娅看看整个庇护所，但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来是打算借着这段时间缓和一下刚才有些紧张的节奏，给彼此一些思考的时间，也让自己暴动的情绪赶紧平复。
但是现在……其实如果是凯尔希一起来的话，想必她能作为很好的润滑剂，引导谈判的进行。
但特蕾西娅执意要独身前来，凯尔希被留在外面游荡。
说实话，当自己听到只有一个人来，而且见面了确定不是凯尔希之后是有点失望……
失望……？
不。不是失望。
脑海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再次出现，和身边的人重合。
恐惧。
身边这个人令自己有些害怕。
无关法术，无关命运……
甚至想快速逃离。
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样了，赫伯特。
你只是一个流亡的幻影，甚至不配成为一个得以活在道听途说中的亡灵。
没有人知道你做过什么。也没有人会理解你做过什么。
现在能看到自己还会亲切的喊一声“哟，赫伯特，今天又尝试新的死法了么”，这样的人早就被埋葬在另一个时空了。
已经没有人会爱你了，赫伯特。
现在身侧，尽皆意图吞噬自己的恶鬼。
一次又一次得而复失。
在乎的一切……全都……
赫伯特感觉自己又要陷入那个阴冷的角落。
而且这次没有人会把他捞回来了。
他很清楚自己将会陷入丧失理智的疯狂中。
这就是忘记定时服用镇静剂的后果。
越来越冷了……这样不行。
但是……这样也好？
“博士，你没事吧？”
身边温柔的声音把赫伯特惊醒。
“啊……不是……没事。抱歉，刚刚走神了。”
赫伯特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是友好的微笑，但这还不足以打消特蕾西娅的疑虑。
从刚才那一刻，特蕾西娅就感觉似乎有什么从赫伯特身上释放而出。只能看到他逐渐阴冷悲凉的表情，还有他身上不断涌出粘稠的灰色和黑色的气流，看上去狰狞可怖……即使是自己之前经历无数次的战斗，见过无数人，也没有这样沉重凝实的痛楚。这天下真的有如此痛苦的人么？
王女突然对这个被凯尔希骂成是“混蛋”“骗子”的人更添了几分深入了解的欲望。
每次对这个人提到关键处，凯尔希总是避而不谈，所以自己只能亲自来看他，了解他的过去，考验他的品性。如果他是那种残忍无度的人，那么即使凯尔希极力推荐，自己也不会任用他，但也不会放任他到特雷西斯的麾下。至少所有的事情必须由自己一手操办。
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成为……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要尽快联系凯尔希。
至少就目前为止，这个人简直没有明确的破绽。还是我的力量不足以令他改变心意。
“说起来，特蕾西娅殿下，您应该和凯尔希相处了很长时间吧？”
“啊，当然。”说到这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老伙计，特蕾西娅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温馨，“我们曾经一起经历了很多。在认识她之后，我学到了很多。”
“这样啊……想来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
赫伯特看到特蕾西娅态度的变化，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之后，凯尔希遇到了很好的同伴。
至少这样自己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她现在还是个情感真挚的小孩，而没有变成……那种样子。
“说到这一点，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殿下有什么疑虑么？”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听说过她认识什么人，而且……恕我直言，你简直是无中生有的人啊。我甚至不知道你们的感情基础在哪里。”
“关于这一点，你不知道很正常。嗯……我们大概是在梦里见过吧。在梦里相识相知，之后又因为某些原因分开。”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这样一个最相近的说法。
“博士，开这种玩笑……”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说出来对你也没什么意义吧。你只要知道，我们用某种特殊的方式，一种你所不知道的方式有所联系就可以了。”
“哦，连我都不知道……那我可真的很有兴趣，这样的联系是什么。”
……这个古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