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AOS】工程师的杰作——《漂泊者编年史》第三幕:创造者之印
以下资料来自于白矮人462,情节皆为虚构。

By David Guymer
铁铸军工的矮人以精湛的锻造工艺而闻名于世。然而,当工程师里科恩·米卡兹林前往光明界海希参与赛阿尔工艺展时,评价他作品的不仅有耀灵域主,还有一位神秘的矮人旅行者……

说起矮人,就很难不提到他们与生俱来的坚韧和固执、对先祖的崇敬或对黄金的热爱。但对于那些略微了解过相关的传说,以及有幸进入地下城寨宏伟大厅的幸运儿来说,正是矮人的超凡技艺造就了这个种族。他们是铁与石之主,也是复杂机器的制造者。古老的卡扎利德帝国是千般奇迹的家园,在八大凡域与不为人知的子界域之外都建立了据点,其中许多都来源于矮人自家的工艺。稀有的宝石像江河一样流淌,暗藏宇宙奥秘的机械装置被探秘或改造以满足他们的需要。在建筑艺术的方面,西格玛几乎没有教给矮人的祖先什么。事实上,如果他在当时拥有后来被迫获得的一半智慧,也许会从矮人那里学到一两样东西,后续悲惨的历史也就有了不同的走向。
神话时代的逝去与混沌时代的崛起使许多种族的工艺水平大大退步,但矮人却不然。他们的技能就是过去的一切,在许多情况下由于困苦和需求而进一步提高,只是现在所掌握的技术和材料比辉煌时代要更少罢了……”
里科恩·米卡兹林绷紧了绑着锁链的手臂,让落锤的铅球从拳头上滚落。几秒钟后,磁石开始移动。
面前的山区地貌形似破碎的几何图形,一个从谜底里分裂成数个谜团的无尽迷宫。工程师眯起眼睛看着仪器偏转的方向,他的头上戴着护目镜,胡须像围脖一样缠在脸颊以防止被海希之光灼伤。茶色的毛发末端在风中飘荡着,像铜丝一样闪闪发光。
矮人稍稍调整了一下护目镜,把镜片的焦距缩小,然后卷起仪器塞进背包。他用刻刀在日志上划了一道,然后装起一串铜板,把沉重的行囊扛在肩上。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迷宫。
海希十重乐土之一的赛阿尔山脉与矮人故乡的山不同。精灵之间的内战使陷入混沌时代的界域尽皆破碎,并用暴力混淆了方位和形式的意象。山脉中只剩下一种嘲弄,一种永远无法也永远不会再拼凑在一起的深奥之物的碎片。那些直达界域穹顶的山峰有一种宁静的美,崎岖而精致的山体被自然雕刻得像是形态优美的托那赛树。界域之冰穹在群山之巅闪耀着光芒,周围环绕着蓬松的卷云和跨越瀑布的彩虹那宝石般的光泽。风在云中编织着图案,此地时间的流逝是一个谜。每一块岩石、每一朵鲜花和每一片雪花上都闪烁着海希之光,暗示着一种更深层次的含义。米卡兹林本可以停下脚步,在这里度过永恒的时光而不自知。他咕哝了一声,眯起眼睛把思绪转向了老矮人惯有的在脑海里数金子的举动。
工程师的家族世世代代痴迷于导航学,他会破解这个迷宫到达目的地。
低垂的云朵和厚厚的积雪挡住了从远处看似乎很是清晰的小道,而那些看起来无懈可击的陡峭悬崖会在探险者灵感迸发的瞬间,显现出下一个山峰或山谷蜿蜒的小径绕过岩崩和古老山脉的废墟,奇诡的意象让迷宫更加深不可测。穿越群山没有单行道,对于每一个尝试翻越它们的人来说,这些有知觉的山峰带给他们的感觉都是不同的。来自辛提尔甚至更远方的卡拉德隆拓荒者试图飞越冰封的山顶,但主宰山脉与天空的自然精魂总是会让他们陷入迷局,如果坚持前行还会遭遇可怕的厄运。对木精灵迅鹰王子来说,或许精灵一族的遗产会给他们一条通往赛阿尔首都阿尔·恩纳卡斯的道路,但如果他们真的想要穿越过去,也必须学会放下心中的骄傲,脚踏实地地一步步走过去。几艘天舰的废墟在遥远的山峰背面形成了许多抽象的几何符号:铁与金的密码。
米卡兹林在几天的时间里对迷宫做了几次解读。有一天,群山让他在云杉林中乱窜,接下来可能就把他拉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让背着沉重背包和贵重物品的矮人在涨到胡须根部的湍急水流中涉水前行,在松散的碎石上打滑或者追逐越来越远的彩虹。这里既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的概念,矮人正走在宇宙奥秘中所有光照的源头上。迷宫对思想、意志和个人价值的诸多考验打败了工程师的祖先,但米卡兹林并非毫无准备。他认真地把最新一组读数记录在日志上,然后继续前进。
毫不奇怪的是迷宫里没有阴凉处。即使在群山之间也找不到任何影子,所有的东西都散发出某种程度的光,哪怕只是草叶或虫子的苍白烁光之下也不会有隐蔽的暗处,因为如果界域试图冻结或浸泡你,那么旅行者最好老老实实地解决问题而不是徒劳地抵抗。然而矮人的日志——最初的几块铜板是由他的曾祖父雕刻的,后来被更近的先辈添加了额外的内容——确实提到了掠食者。米卡兹林已经发现了一些连他们都没能归类的事物:贪婪的承诺、掠夺性的希望、伪装成光在时间和物质世界中捕猎的异兽。
只有当强悍的耐力终于撑不住时,米卡兹林才冒着风险停下来扎营,尽管四周没有明显的庇护所,但他还是谨慎地选择了休息的地盘。
矮人站在一块露出地面的岩石上俯瞰着绿色的山谷,四周都是高大的松树,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布置陷阱。家族中很少有人使用像兽人或库诺斯信徒风格的陷阱,但根据父亲的笔记、奥术机械装置、银丝线轴和关于铅与汞的旋转圆盘,矮人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打造了致命的杀器。
在休息之前,工程师用落锤做了最后一次测量。他抬起头来,天空偶尔反常地闪烁着蓝色。在其他界域,矮人可能会把它当作彗星雨或来自阿泽尔的流星,但在光之界域则是海希的界石,作为一种自然状态的魔法之光从界域球体的一端射向另一端,除非被耀灵域主捉住,否则光粒将会在这一面“伟大棱镜”里来回反射,直到无限。
当他在“夜晚”铺开床单时,米卡兹林发现自己在想一个铁铸军工的总工程师能用这样的知识完成什么。他微笑着像喜欢幻想的孩子一样把青灰色的先祖雕像放在石枕头旁。工程师的祖先是一位男性矮人,但其特征过于普遍以至于无法说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当矮人触摸金属半身像并向创造者格朗尼发出简短的祈祷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父亲、祖父和他从未见过的曾祖父的印象。
“我会实现梦想的,”他喃喃地对他们说。“我将展现米卡兹林家族最好的作品。”
矮人将装满子弹的手枪压在枕头下面,打开铁铸军工的工艺打造出的最厚最黑的镜片盖在眼睛上,随后坠入了梦乡。

在海希没有无梦的睡眠,因此很少有安宁的夜晚。心满意足的人和智者例外,但米卡兹林并不属于那一类,他的梦里充满了奇怪的意象。
在这些纷杂的片段中,矮人旁边的先祖雕像活跃起来,开始用古老的语言说着谜语。随着对他不满情绪的增长,在地上画出了越来越模糊的象形图。与此同时,岩石之魂发出了不快的轰隆声。山谷对面的山上铺满了金色的叶子和白色的雪,大地像盾牌上一样高高地托住山峰。矮人的梦境意识把先祖看成了他失望而严厉的白须父亲,用他无法理解的语言急促地说着什么。
天空开裂,仿佛被他无法理解的举动所激怒。
“你在这里干什么?”群山问道。

米卡兹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梦中的雷鸣继续响彻寂静的树林。他低声咒骂着卷起胡须,伸手从枕头下掏出连发手枪,把小巧的四支枪管对准树林。
冲突再次发生。
他朝着未知的远方挥舞着枪大喊了一声;接着传来奇怪的咆哮和金属与石头相撞的叮当声。米卡兹林将手枪塞进腰带,从护目镜上取下厚厚的黑镜片,迅速着手拆除陷阱,收拾好装备。他仔细研究了祖先留给他的笔记,知道如果现在匆忙离开这个营地,那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如果没有装备,矮人早就死在这里,或者撞上比死亡更糟的命运了。
呼喊与武器的碰撞声再次响起。
米卡兹林拉紧背包的带子,从腰带里拔出连发手枪。最后他抓起先祖雕像,像矿工的灯笼一样举着它朝着传来战斗声的方向一头撞进树林。
工程师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路的冒险者陷入危险之中,良好的家庭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冲破薄薄的树林,在跑了几分钟后踏上一片摇曳着青草的高地。
高地的阳光下站着一个披挂精巧锻造盔甲的矮人,那是用交错的陨铁齿轮而不是通常的铁环制成的。这个老者同样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和行李,身上穿着一件塞满了口袋的红色外套。他长长的白胡子上缀着闪闪发光的金属环,每个上面都印着像是铁铸印记一样的金色符号,尽管在城市学校里学习的米卡兹林无法辨认出两者的区别。矮人戴着手套的手里攥着一把朴实无华的双刃大斧。这是一件不适合铁铸锻造大师使用的简易武器,但同时也是米卡兹林见过的最漂亮的一把。

山之精魂咆哮着后退,仿佛一睹被某种咒语意外地赋予了敌意的破碎石墙。松散的岩石迅速拼凑成新的类人身躯,两块石头压在它砖砌的身体上作为头部,垂下了青草和雪滴花组成的胡须。这个气势汹汹的元素生命足足有十五个老长须那么高。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战吼,矮人把斧头举过头顶抡圆了一圈之后狠狠地砸向精魂的腿部。怪物高高抬起被削掉一半的膝盖,愤怒地大声吼叫,尽管米卡兹林不知道构造体是否或者如何才能感到疼痛。岩石大脚朝着老大师站立的地方落下,但矮人灵活地向后一跃,对于一个年纪这么大的长须来说,他的身法实在是敏捷得出奇。矮人刚刚站稳脚跟,精魂的手臂已经像朦胧钟摆一样向他袭来,坚实的海希岩石嘎吱作响地朝着陨铁鳞甲挤压。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的矮人像一棵被砍倒的树一样轰然落地。他的背包裂开了,在翻滚时掉出了许多看起来很复杂的设备和小玩意。
“看这里!”大声呼喊的米卡兹林举起连发手枪。当元素被他的喊声吸引时,工程师瞄准了它胸前的坚实石块扣动了扳机,就像之前的教导那样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从四个枪管里射出的子弹于几秒钟内在精魂的石身躯上开了个矮人拳头般大小的洞,它的身体在米卡兹林花了大力气收集的虔门铅水的冲刷下向后摇摆,几乎就要倒下,直到一只石脚像地基桩似的将整个身形稳住。
精魂虚无又坚定的目光投向了米卡兹林,后者身上挂着的各种风速计和示波器的指针在光元素魔法的积聚中开始不同程度地旋转,发出警报似的呼啸。感觉到了脚下明显的异动,米卡兹林急忙朝着一边扑倒。他回头一看,之前的落脚点已经一片狼藉:草和花沉入地下,而锯齿状的白色岩石像长矛一样从地面刺出。
工程师听到了老大师跑回来时的粗重喘息声。他从地上抬起头来,看到矮人正在砍伐野性元素的后背。米卡兹林迅速地站起来重新装弹,发出嘎吱研磨声的连发手枪将更多的子弹从枪管下的储弹筒中送入圆筒枪管。工程师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扳机,老矮人已经给了构造体致命的一击,他的大斧头找到了精魂在米卡兹林射击时暴露出来的弱点,并沿着它狠狠地刺了下去。斧头上的符文像耀日合金和阿泽尔的天青石一样绽放出光芒,将巨大的石灵劈成了两半。
米卡兹林向他跑去,老矮人放下了斧头,看着濒临死亡的精魂挤入了石块垒成的小山。工程师掏出了手枪,打算把剩下的弹丸全部射进这堆残骸里,彻底终结元素的生命。如果说祖先的日志教会了他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低估赛阿尔的生物群。
“别这么做,小伙子。”
压在米卡兹林手腕上的握力强得令人难以置信,足够让他的手枪滑落。老矮人把畏缩的精魂从破碎的石堆上挪到了一边。
“耀灵域主宁愿让界域的掠食者为所欲为,尽管这对我们来说可能会很烦人。如果你想穿越他们的山脉,赢得他们的青睐,那么尊重他们的道途是一个好的开始。”
米卡兹林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并把手枪收了起来。他在老矮人明显不解的眼神里脱下了自己的背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总是最后打包的日志和刻刀,并把大师的建议划在了空白处。
直到那时,工程师才想起老大师还说了些什么。他的目光猛地一扬,矮人从浓密的白眉下挖苦地看着他。
“您怎么知道我在找耀灵域主?”

老矮人拄着长长的烟斗狠狠地抽了一口,当烟雾向上升腾时扭曲成奇怪而蕴含深意的形状,就像这个地方的一切试图吸引生灵的双眼让人心神不定一样。但它并没有完全成功,因为老矮人正悠闲地躺在草地上端详着烟斗。米卡兹林在海希或其他地方从未见过任何如此随意又观念固执的矮人,对这个领域的奥秘之力强大的抗性与米卡兹林从虔门带来的任何点金练习或乏味的重复游戏一样强大。米卡兹林从包里的瓶子里给他们俩倒了一小杯啤酒,老矮人一脸严肃地接受了。
“谢谢,小伙子。”
“我没带太多,但乐意与别人分享。”
皱着眉头的老矮人脸上挂着严肃的微笑。“我记得是你主动跑来帮我的。”他呷了一口,做了个微妙的表情,看不出对米卡兹林精心酿制的啤酒的评价。“不是说我需要帮助,记住。我想你会发现当时我正稳稳地压制住那只野兽。”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米卡兹林礼貌地没有和一位长者争论。如果一个留着那么长的白须的矮人说他可以独自与一座山作战,那么你最好相信他。
“尽管如此,”老矮人继续说,“在这个堕落的年代,很少有矮人会在界域的荒野里和陌生人一起用餐。”他把烟斗塞回嘴里,举起半空的酒杯。“因此,请你把漂泊者格朗姆戴尔算作你尊贵的朋友。”
米卡兹林举起杯子,叮当作响地与对方碰了一下。格朗姆戴尔从嘴里拔出烟斗,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后摆出了另一副面孔。
“你知道……我可以教你如何制作一个让啤酒被带出来几周后,无论是在潮湿的纪岚丛林还是在阿奎夏的焰疤高原上仍然保持新鲜凉爽的桶子。”
“谢了,老大师。不过我想我会因此欠你一个人情。”
矮人笑了。“聪明的小伙子。那时候的他们还在虔门的学校里教这门课,是吗?”
米卡兹林喝光了自己的杯子。“如果您饿了,我也有一点食物可以分享。”
格朗姆戴尔拍了拍大腿,向草地做了个伸展的手势。“我敢肯定自己在经历了这次历险之后会回应这场名副其实的宴会。”
米卡兹林打开包里的几个蜡包包裹,把它们放在工具和物品中,放在草地上。老矮人高兴地咂着嘴,当他看到各种奇怪的工具时,双眼忽然闪闪发光,米卡兹林不得不给他多加一点啤酒——似乎第二次品尝会更好——然后才去把食物摊开。
“您怎么知道我在找耀灵域主?”米卡兹林再次问道,而长者则嚼着一块咸蛋糕。
“现在是比赛进行的时候,除非我的判断力太差了,所以这不是很难的猜测。你似乎为这次旅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比大多数成功的人都要好。你以前去过赛阿尔首都吗?”
米卡兹林摇了摇头。“我的曾祖父是第一个尝试挑战的人,但他没有成功穿越荒野。我的祖父成功地到了山上,却被他们的技艺所打败。”他从背包里拿出日志,一边把它展示出来,一边把这件珍贵的东西抱得更紧。“无论何时,只要他们失败了都会记下自己是如何尝试的。”
长者点了点头:“有条不紊。”
“我的祖先在他们那个时代都是绿火铁铸里著名的大师。你可以称之为家族痴迷。兵工厂有很多这样的成员。”
“嗯,你可能就是那个证明他们错了的人。你现在已经离城市不远了,我判断这座山最糟糕的考验已经过去了。”
“您去过阿尔·恩纳卡斯吗?”
“是的。”格朗姆戴尔陷入了沉思。“我第一次看到它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这个界域里的精灵越来越少,而且,愿我的亲人原谅我说的话,它的美丽也因此变得越来越贫乏。现在,我毫不轻率地说那座城是凡世诸域中的一个真正的奇迹,但作为一个在我们的族人失去格朗尼的城市之前就已经见证了西格玛环的永恒锻造厂,甚至是艾利西亚的伟大作品的人来说,它还远远不够。”
米卡兹林没有长长的胡子,但他的嘴已经惊讶地张开了。
“那是什么样子呢?”
“这一点,小伙子,我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也不会把它算作我欠的恩惠。总有一天,也许很快你就会亲眼看到,也可能不会。我不会用永远不会再发生的事物的知识,继续去困扰你接下来的时日,不管一个矮人的话语里透着多少不适,都不会阻挡他会为创造者的奇迹尽下职责。”
“这么光荣吗?”
“是的,就是这样。”
米卡兹林敬畏地看着老人。“您来自哪所名校,大师?”
“没有什么学校,小伙子。”
“您一定是在哪里接受过训练。”
“你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在名字前加上‘漂泊者’。”
“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您?作为一名职业工匠,您一定在世界各地都享有盛名。”
“我说的话都是真实可信的,尽管在叙述中有点夸张,但即使是矮人的传说也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老人从嘴里拔出烟斗,轻敲身边的碗。“但是说到工作,现在……”他指了指背包,米卡兹林已经小心地把他更精致的装备放好了。“那是会比我们俩都长寿的东西,是你的后人在说出你的名字时就会知晓的东西。正如当今界域各地的矮人所做的那样,他们用艾拉瑞克、伯格曼或马凯森的名字来庆祝伟大的作品,却不知道那些人曾经是谁。这就是你的未来,小伙子。如果你努力工作,幸运的话,在你的事迹成为尘埃之后,你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这一点我很清楚。即使我自己的一生已经足够长了,虽然按你的计算可能很短,但我已经看到我了祖父的工作被人们遗忘,特别是在我的人类学徒中。”
“人类的记忆比大多数种族要短,尽管我们矮人也不是没有缺点,只是它们被更好地隐藏起来了。”
米卡兹林点了点头。“当我到达阿尔·恩纳卡斯时,绿火铁铸的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家族的名字。”
格朗姆戴尔向前俯身,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光,不知为何,那是老大师自己而不是海希的光芒。
“那么......我什么时候能看到袋子里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的米卡兹林抱紧了放在膝上的书本和包裹。
“来吧,小伙子。你已经拖着你的作品走了这么远,最终还是要把它拿出来给别人看的。”
令米卡兹林惊讶的是,他几乎放松了对背包的控制,差一点就打开背包让老大师看到里面的东西。尽管米卡兹林自己已经接近200岁了,而且在过去的30年里是公认的锻造大师,但一想到要赢得这位矮人的认可,工程师的胡子根部就感到隐隐的刺痛。铁铸军工成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分享知识:它的成员是在混沌时代之后走到一起的,是对所有被摧毁和失去之物的回应,目的是为了秘藏剩下的遗宝。从师傅到学徒,从垂死的父亲紧握着儿子手掌的逐渐冰冷的手,秘密被一代代传递,即使如此,这也往往是不情愿的举动。
“当我在阿尔·恩纳卡斯的庆典上展示它时,您就可以和其他人一起看到了。”
老矮人低声轻笑。“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会尊重它。但是,多一双眼睛就会多一些问题。我要警告你——想用不属于塞阿尔的工艺去打动塞阿尔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看过铁铸军工的作品。”
格朗姆戴尔举起烟斗向他敬了个礼。“那就祝你一切顺利,年轻的大师,就此我向你道晚安,不再强求你的好心了。”他摊开手,好像要躺在自己刚刚的地方。“我还有一段路要走,自从和那个岩石精魂搏斗之后,还没让我喘过气来呢。”
“那时我才刚刚醒来,”米卡兹林说,突然担心自己冒犯了老白须。“但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也会坐在这里陪你。”
“你真的在为这些恩惠做准备,不是吗,小伙子?”
米卡兹林笑了笑,看到长须的眼睛里恢复了玩世不恭的光芒之后松了一口气。
“在我休息的时候,只要有个人坐在附近就好了。”

根据工程师随身携带的计数器,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异常蔚蓝的天空依然晴朗,格朗姆戴尔从不安的睡眠中醒来,告诉米卡兹林该休息一下了。
是的。
当米卡兹林醒来时,发现老大师已经离开了,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通往阿尔·恩纳卡斯的路没有什么规范,只能由自己独自开辟。

阿尔·恩纳卡斯近在眼前。
起初,米卡兹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自己还在睡梦里。这座金色的城市如此突然,如此神奇地出现在耀光海旁的山峰之侧,其壮观程度不亚于降临到工程师梦境里的任何最离奇的幻想。一条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琉璃之路铺在矮人的脚下,仿佛他从绿火镇开始的每一步都踩踏在上面一样。这条路通往一扇高得惊人的大门,当米卡兹林走近时,他发现门的材料不是木头或石头,甚至不是虔门的某些据点所采用的贵重金属,而是用光耀符文编织而成的精细织物制成的。赛阿尔人胜过一切的高涨信心让米卡兹林屏住了呼吸,坐镇伟大城池的他们全身心地相信着自己高超的手艺,从不惧怕任何前来挑战的对手。
米卡兹林没有被任何一个守卫在大门前的持矛精灵阻拦,直接从微风拂面的城墙下跌跌撞撞地走过,仿佛刚从梦里走入到了一首歌之中。工程师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护目镜的皮带,把它从脸上拉下来挂在胡子上,呆呆地四处张望。
这座城市坐落于一座巍峨秀丽的高山山肩上,俯瞰着流经十重乐土、北面与赛阿尔接壤的耀光海明亮的宝蓝色水面。每一座有着独特风格的壮观建筑都是那么的优雅而朴素,甚至能和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它们的身上、对眼前的奇景大惑不解的人们分享专属的启迪。但是,尽管每座建筑都是精心打造的杰作,它们却自然又和谐地融入了更广大的地境体现的对称性之中,丝毫不影响山峦本身的自然美和与生俱来的象征意义。赛阿尔的建筑并不像虔门或阿泽尔的同类那样粗暴地强加在风景之上,而是完善了大自然之美的点睛笔触。
工程师刚把目光从一家木工车间令人惊叹的美丽外墙上移开,就看到节日已经在顺利进行了。穿着光鲜亮丽的精灵在家乡宽阔的林荫道上步行,三五成群地徘徊于无数的摊位跟前,愉快地聊着任何令他们心情愉悦的小事,用善意的话语和灿烂的笑容掐灭了那些展示的作品没有达到赛阿尔鉴定标准的参展者的希望。虽然摆摊的大多数工匠都是精灵,但米卡兹林看到摊位中还有一些其他种族的代表。一对头发花白、肌肉上嵌着白金色符文的炽焰屠夫双手抱臂站在一张摆满了炎钢战斧的桌子上。在另一边,一群人类为面带微笑的精灵演示了来自异国的枪械,这些表演者就像在白纸上涂抹颜料的孩童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之中。
米卡兹林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更不用说他们面前的商品了。此刻的工程师就像一个自作主张闯入西格玛环天宫的小偷,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处神王的王座室内,心脏狂跳的他紧紧抓住背包的绑带,被周围愈发耀眼的奇迹搞得头晕目眩。华丽的刀剑比他在铁铸军工里见过的任何产品都更加完美,精美的盔甲看起来仿佛轻若鸿毛。不仅仅是武器装备,任何形式的手工艺品都能在这里展示,阿尔-恩纳卡斯的市民似乎也同样乐在其中。这里有让女皇都感到羞愧的珠宝、酒杯、衣服,还有许多纯粹的艺术作品,赛阿尔人的手艺似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模糊了功能性和单纯的美学之间的界限。
“需要一些指引吗,朋友?”
一个身穿闪亮的耀日长袍,绣有一排白色方格图案的精灵从人群中向米卡兹林走来。他戴着一个精致的扇形头饰,上面饰以的珠宝、琉璃和以太石英让整个头冠都在发亮。米卡兹林穿的是结实耐用的旅行衣和背包,从来没奢求过什么衣品,但在这个精灵的衬托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毫无修养的乡巴佬。
矮人捋了捋胡须,皱了皱眉头,似乎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
精灵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在一张没有他那么漂亮的脸蛋上,这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一个自鸣得意的嘲笑。
“我想,你是来参加工艺展的吧。光是看着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走了很远的路,经历了重重困难才有资格参加这个盛会。”他撑开一把镶满珠宝的扇子做了个手势,如果手头上没有武器的话,那把扇子看起来也可以充作卓越的剑刃。“我叫阿纳斯里特·阿瑟尔,来自南部海岸的伊塔林省的普通金属匠。我也是在经历了漫长而艰辛的旅程后才来到这里的。”米卡兹林不敢置信地打量着精灵和他一尘不染的装束。“或许我们可以找个相邻的摊位,一起展示我们的商品?”他再次露出了一个微笑。
精灵的同伴们从后面欢呼雀跃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个个洋溢着笑脸。如果他们的笑声有更深的含义,那么米卡兹林则会痛苦地将其忽视。
“不必了。”工程师粗声粗气地说,紧紧地抓住背包的带子。“谢谢你。”他补充道,被自己话语中的粗俗所震惊。当精灵们的悦耳的轻笑拂过他的耳边时,工程师努力装作闲庭若步的轻快模样离开了此地。

米卡兹林一个人坐在酒馆角落里的一张偏僻的桌子旁。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落下,公共休息室里没有一粒灰尘在翩翩起舞,相反,当马车和行人从窗外经过时,色彩就变成了充满艺术性的彩虹,幻化为崇高的野兽或神话中伟大的精灵英雄的形象。垂头丧气的工程师弯下了腰,把他的羞耻感埋藏在对偶尔询问他是否要看看菜单的精灵的怒视中,并把最新也是最后的记录刻在日志上。
对工匠的考验似乎并没有在城市的大门口结束。
工程师摇着头,在铜板上漫无目的地移动他的刻刀。他怎么能展示他从虔门带来的俗不可耐的低劣物品?这无疑会比单纯的失败更让人羞愧,而且比起对赛阿尔人温声细雨的否决,绿火兵工厂的大师们放肆的嘲笑会更好。这将是工程师无法承受的耻辱,远比先祖大厅工艺商店里的祖先们曾经见证的事迹更加严重。
旁边桌子上的一对精灵看了过来,对他用刻刀写日记的行为感到好奇。矮人用恼怒的目光打消了他们的兴趣,继续书写。
但是,也许他的儿子仍然可以从他父亲的失败中学习,并知道如何制作更精细的东西。米卡兹林是个学徒,已经六十年了,还没长出胡子,如何完成这样的工艺壮举,他没有指导意见,无法写下来。尽管如此,他的儿子必须做得更好。
在脚步声接近他的桌子时,米卡兹林抬起头来。
“当我做好那该死的准备时,我会自己看一下菜单——”
这句话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之前遇到的老大师格朗姆戴尔正站在他的对面,大拇指伸向了腰带。五彩斑斓的亮光从敞开的外套直冲矮人耀眼的盔甲而去,他的头颅仿佛笼罩在一圈白光之中,尽管透过彩窗的全彩光谱落在他的身上,白光就像耀灵本身一样保持着绝对的纯洁,不知何故看起来更加清晰且真实。
“这个座位有人吗?”
“老大师。”米卡兹林恭敬地站起身来,低着头轻轻地扯了下胡子,只是微微抽动的下巴表示他还不想有人陪伴。
“很好。”格朗姆戴尔刚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几乎立刻开始在自己的各个口袋里翻找,拿出一个火柴盒、一个烟斗和一小包芳香四溢的干叶子,他接着取出一撮,把它们塞进烟斗里。“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耀灵们都很友好,但这种精灵的方式在我看来有些太高傲了。”
他把已经点燃的烟斗递到桌子对面,米卡兹林摆摆手拒绝了。
“矮人就应该抽烟。”格朗姆戴尔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毫不理会邻桌的精灵们疑惑的眼神。“这对肺部有好处。抽烟还会使矮人看起来比他真正的年龄更大、更尊贵,尽管他已经足够老、足够尊贵了。”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美德,老矮人长长地吸了一口烟杆,吐出一个烟圈。在一个路过的精灵试图把它挥散之前,烟圈戏剧性地变成了耀灵八大曼陀罗符文中的一个造型。
格朗姆戴尔挥手叫来了之前的精灵侍者,在米卡兹林想说什么之前为他们俩点了一些令人费解但听起来很美妙的食物。隐约闪烁着光芒的精灵回到了厨房。
米卡兹林咬着胡子。连酒馆里的仆人都令人眩目。
“你在这里干什么?”格朗姆戴尔问。
米卡兹林眨了眨眼。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他以前听过的。也许是在梦中。
是的,在梦中。
“你不是应该在外面吗?”老矮人用拇指指了指窗户。
米卡兹林摇了摇头,让自己的脑壳从重现梦境的阴森感觉中清醒过来。他知道最好什么都不要说,特别是对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不管他看起来多么博学和可敬,但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克制住不与别人分享尴尬时刻的内心。与一个年长的陌生人分享,总好过被绿火兵工厂的里的任何同龄人直到要好。
“我是如此的傲慢,”他喃喃地说。“竟然不知道天外有天。我以为只要到了这里,耀灵就会对铁铸军工的技艺肃然起敬。但你已经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我不能在这里展示我所带来的东西,否则,只要还有精灵生活在凡世诸域,米卡兹林的名字就会成为赛阿尔的笑柄。”
格朗姆戴尔深思熟虑地抚摸着他的胡须。“我承认这很傲慢,尽管你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人。”他隔着桌子压低声音,用眼睛偷偷摸摸地示意,好像肩膀上有什么东西不让他用更明显的手势来提醒。“别东张西望,小伙子,你已经站在了赛阿尔人的首都。”
米卡兹林强撑着微笑,当服务员回来时,格朗姆戴尔又向后靠了靠。
年轻的矮人看着摆在桌子上饭菜,仿佛被街头魔术师的戏法所迷惑。即使每一道菜乍一看并不完美,但闪闪发光的海鲜和五颜六色的蔬菜经过仔细安排之后的对称性让整体的拼盘成为了一件艺术品。
“你看到他们都戴着的珠宝了吗?”服务员离开后,格朗姆戴尔问道。“以太石英。所有的耀灵都戴着它,无论高低贵贱(如果在耀灵域主中还有低贱阶层的话)。它给人以灵感和洞察力,赛阿尔人尤其喜爱在打造器具时加入它们。”他拿起一块轻微烤过的触须。“事实上,他们所有的工艺都是如此,因为当你每次拿起锤子都能做出独特而完美的东西时,为什么还要介意它出不出色呢?我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把这个说成是作弊,但正如那句老话所说,人笨怪刀钝,你也不能嫉妒一把塑造伟大之物的快刀,不是吗?”
“我的工具没有任何问题。”
“我没说是工具的问题。”
“那就和我的作品有关。”
格朗姆戴尔咀嚼着鱿鱼,用指关节敲打着桌子。“那就把它拿出来吧,小伙子。你之前一直藏着掖着,但现在不妨给我看看。”
米卡兹林点点头,心有不甘地转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他把背包放在那里,取出了一些小物件:弧形钟、巫法容器、一个在解开后漂浮在以太金软垫上的虔门银罗盘,并把它们摆在桌子上。他从脖子上拉下护目镜,也把它放了下来。最后出现的是一捆柔软的羊毛包裹,解开后露出一个大约六英寸长的黄铜圆筒。他让它在手掌里停留了一会儿,感觉到金属和铆钉划过皮肤上的冰凉,在脑海中重演了手工铸造和安装每一个部件的动作。然后,也只有在那时,他才打开了它,松开银色的扣子,拆开滑动部分的包装,将接近三英尺长的管子摆在桌上。
“与这一物件相比,其他的东西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饰物。当然,铁铸军工最有名的是它的战争机器,但我的家族主要关注的一直是导航学。我们制作的工具让西格玛的军队在螺旋枢纽上安然行进了将近六百年。”他用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靠近目镜,用手指沿着镜筒寻找金属的缺陷,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光学一直让我着迷。当我还是学徒的时候,我的父亲常常取笑玩着玻璃和透镜的我,因为我本来是可以去加工金属的。我甚至有一两次陷入麻烦。而我现在看起来很体面的原因,是我常常在为铁铸军工的炮手们按总产量生产侦察望远镜的间隙里,忙里偷闲为富有的贵族或学者制作这样的精品。请看这里。”
他举起华丽的望远镜,用手指着每个部件一一描述。
“外壳是黄铜的,比黄金更实用,而且更耐磨。圆环是钢制的,用于加强延长或折叠管子时经受的强度。但真正的奇迹藏在里面。”他转动仪器,向格朗姆戴尔展示里面的目镜。“镜片不是普通望远镜中的玻璃,而是一种只能从加赞·扎尔的绿锈山峰中开采出来,并利用从其中切割出的虔门银打磨而成的石英晶体。管子里安装了一百个,外界的光线在接触到你的眼睛之前会先走几个弯路,让它被水晶提炼得越来越精细。”
工程师敲了敲目镜,然后突然折断了管子,叹了口气。“通过它,一个矮人可以瞥见阿泽尔最遥远的星座,看到海希天穹中塞勒娜的脸。在整个虔门,都没有比这更好的望远镜了。”
“我毫不怀疑。”格朗姆戴尔平静地说,他完全遗忘了嘴边的食物,全神贯注地盯着桌子对面摆放的仪器。
米卡兹林抬起头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自己是在和自己以外的人说话。工程师低头看了看手中被截断的圆柱体。
“也许吧,如果我要用金子重新加工这个筒子,添加一些珠宝或镶嵌物,或者是雕刻。”他皱了皱眉头,用绒布再次包裹住仪器,把它放回背包。其余的物件散落在桌面上,矮人为这顿轻松而庄重的饭菜感到羞愧。“不,即使这样也不行。我无法与泰格里斯精灵的工匠精神竞争。也许当我回到绿火兵工厂时,最好直接毁掉我的日志,省得我的儿子和那些后来者继续做这种无用的工作。”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祖先的辛勤工作,我就在这里把它扔进光耀海。”
“你尊重你祖先的工作是对的。”格朗姆戴尔说,“但我可以提出一个小建议吗?”
米卡兹林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刚到这里的任务上,这里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你为了单纯的快乐而制造的。”当工程师开始抗议时,老矮人举起了手。“望远镜是很好,但你告诉我这是你祖先的作品。就像让你的作品在阿尔·恩纳卡斯的年度庆典上展示的这个概念一样。那么,我的建议是这样的——可以尊敬你的祖先,但并不永远受制于他们的作品之中。”
“您是什么意思?”
格朗姆戴尔向他面前的菜肴做了个手势。“先吃点东西吧,因为没有哪件杰作是矮人空着肚子做出来的,然后你就可以跟我来了。”他咧嘴一笑,边嚼着嘴里的胶状物边说。“我要给你看点东西。”

格朗姆戴尔领着米卡兹林走下一段在一家蹄铁匠店后面的楼梯,朝着一个地窖走去。锤子的敲击声和熔炉的轰鸣声从石头中响起。这是一种令人欣慰和熟悉的喧闹声,尽管赛阿尔人一直享有盛誉,而且有各种证据表明他们的技艺高超,但奇怪的是,在那之前阿尔·恩纳卡斯一直没有这种喧闹声。然而,这感觉很熟悉。尽管他们在地下行走时,每一个表面都闪着光亮,但工程师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他们来到一扇铁制的门前。空气很温暖。格朗姆戴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巨大的金色锻炉在远处吐着火舌。它钟形的主体是一个先祖头颅的形状,类似于米卡兹林随身携带的标志,但体型更大,在风格上也些微的不同。胡子上装饰着发光的符文,并将火炉镶在雕像的嘴里。黑烟像峰顶一样从其冠部的烟囱中升起。
照看着火焰的是一个腰部以上赤裸着的肌肉发达的矮人。他向格朗姆戴尔礼貌地点点头,看起来几乎是在鞠躬,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一台熔岩战炉。”格朗姆戴尔说。“它属于桑恩格尔族舍的战争铁匠们。你可能在庆典上见过他们。耀灵确实对月眠炎钢特别偏爱,这让炽焰屠夫们觉得很奇怪——但不要告诉桑恩格尔人我是这么说的,否则他们可能不会让我们继续借用这个锻炉。”
“借?”米卡兹林从喷火的神像前退开,它与铁铸军工的精密熔炉和窑炉如此不同。“为什么格朗姆尼尔的一个儿子会借给您一个锻炉?”
“因为我问过。”
“那您对他们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就像我对你一样。不多也不少。”老矮人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在闪烁的灯光下是一片黑色的牙齿和橙色的阴影。这是米卡兹林离开虔门后第一次看到影子,让他吓了一大跳。“你觉得这很奇怪吗?”
“炽焰屠夫和铁铸矮人可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但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米卡兹林抬头看了看怒火高涨的神灵。它的热量比他家乡的任何锻造厂都要大,使他的眼球疼痛,胡须的末端卷曲。“我们是很少能搭上话的表兄弟,互相也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但我们都是矮人。我们有办法记住。”
当时机成熟时。
“而那个时刻就是现在?”
格朗姆戴尔笑了,把两只手拍在米卡兹林的背上。“要想在elgi面前取得胜利,总是要有那个时刻。”
“我不知道这个词。它是什么意思?”
“它非常古老。但现在不要想这个问题。”
一双轻柔但不可阻挡的手仍然放在米卡兹林的肩膀上,老矮人引导工程师走向明亮而炽热的岩浆炉口。
“拿出你的作品来,小伙子。”
米卡兹林仿佛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和老矮人的声音所催眠,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望远镜的包装。他低头看了看它。然后抬头看了看锻造炉的炙热。
对于这样的工作场所来说,这是一件太过精细的工具。锻造炉的高温和锤子与钳子都不能使它变得更好。
格朗姆戴尔笑了。他的脸颊在炉火中闪着红光,眼睛像珍贵的金属一样闪烁。“你以前说过珠宝,说过黄金和装饰品。你也不会用这些东西来完善这项工作。这些东西也有美感,但只能用在适当的地方,没有什么比一件为目的而制造的东西更能给人以美感了。一件在打击下不会破裂的盔甲。一门在一千次发射中都不会发生错误的完美铸就的大炮。这些东西都很美,如果你相信你的手艺的话,也请相信我,赛阿尔人确实相信他们的手艺。但他们的灵感来自于他们的界石,来自于他们的光。我们是矮人,我们工艺的精神来自更深层的地方。”
老矮人轻拍着遮住了宽阔胸膛的胡须。“它存在于我们的血液中,我们的骨头中,对制造东西的纯粹需求就扎根于我们的灵魂中,不是吗?继续吧,小伙子,感受它。不要去模仿精灵们花哨的石头和漂亮的金属。要比他们更好。用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让他们吃惊,用十重乐土的所有以太石英都难以想象的东西让他们吃惊。你是一名矮人工程师。用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来打动赛阿尔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完全转向了锻造炉。
“想想看,小伙子。找到你要创造的东西的目的,并把它拿出来。忘记你的祖先做过什么,或者你认为他们现在可能希望你做什么,感受一下你想让创造者通过你的手来塑造什么。”
米卡兹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管子的黄铜外壳在火焰中泛起红色的涟漪,光圈中最外层的镜片闪闪发光。他感到胸中一阵骚动。一种几乎是精神上的东西。一种完全属于工程师自己的启蒙——既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也不来源于光和界域的魔法,而是从先祖遗产的某些精髓中获得的。当他抬头看向炉火时,一根根传来刺痛感的胡须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感。
锻造之火。
“是的,我想我看到它了。”
格朗姆戴尔拍了拍工程师的后背。米卡兹林几乎没有感觉到它。他已经深陷其中。
老矮人问了他一个问题。
“不会太久。”喃喃自语的工程师几乎没有听清,因为弯下腰去的他已经开始了手头的工作。“这根本不会花很长时间。”

几十个观众挤在米卡兹林的桌子周围。离得最近的人还在向前倾斜,以便更仔细地观察桌上的展品,后面的人则踮起脚尖从前者的头顶望过去。
“这是何物?”一个观众问道。“在它的清澈和典雅中,仿佛在对我诉说着天之道的苍穹之巅。”
“但请看,”他的同伴争辩道。“仔细观察一下光是如何在其中流淌的。它不是畅通无阻地就这么一晃而过,而是在器物内部精妙的构造中不断地辗转变换——很明显,它是河之道的具现。
“它同时兼顾了这两点,与风之道的精魂一模一样。”
“然而,它看起来十分坚固。”第三个精灵说道。“瞧瞧这块宛若群山从它的心脏中献出的水晶,虽然我以前从未在赛阿尔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十重乐土中有这样的神物。请告诉我,米卡兹林大师,您是从哪个异国他乡找到这块晶体的?”
米卡兹林双手抱着胡须站在一旁,骄傲的神情与之前他希望的那种宽宏大量相差甚远,但无论如何,当耀灵们轮流对他摆在桌子上的一系列抛光的水晶镜片发出“噢”和“啊”的惊叹时,他还是很高兴。
“我可以拿起它吗,米卡兹林大师?”
米卡兹林严肃地点点头。精灵小心翼翼地拿起镜片,惊叹于海希的光线与加工过的虔门水晶之间的完美和谐。“这是珠宝还是仪器?”
“艺术还是工艺?我可不知道。”在矮人的旁边,阿纳斯里特站在完全被忽视的华丽金属制品和装饰性剑刃的展示台后面,双手交叉在镀金长袍覆盖的胸前虎视眈眈地盯着矮人。
“对我来说,这看起来是一件简单的小玩意。”
“这正是它的美丽之处。”举着镜片的精灵在阳光下慢悠悠地转动它,直到后面越来越不耐烦的观众迫使他把展示品重新放回桌子上。米卡兹林转向阿纳斯里特,咧嘴一笑。“我或许应该感谢你帮我留了在你旁边的这个摊位。”他忍不住说。“你可能会学到一两样东西。”
那位工匠一愣。“也许吧,如果你那一身的煤烟和汗臭味不会让别人分心的话。要我说,你的舌头根本无法描述精灵复杂的思想和他们的双手所打造的事物,我可以通过等待风的启迪来学习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我听到的花言巧语之下只有一个糟糕的失败者无法压抑的酸楚。”
“如果你耳朵里的头发少一点,那么也许会更好地理解简单的语言。但看看你脸上长出的地毯,这显然是一个虚妄的希望。”
米卡兹林从腰带里拔出手枪。“别把胡子扯进来!”
阿纳斯里特手腕一抖,啪的一声抽出了他的金叶扇,耀日扇骨上的锋刃在海希之光的照耀下咄咄逼人。
旁观的耀灵兴奋地议论起来,仿佛这对一个原本乏味的节庆来说是个巨大的添头。街对面的那对肌肉发达的桑恩格尔炽焰屠夫也开始大声地喝彩。
“好了,好了。”格朗姆戴尔从他们俩身后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把一只晒得黝黑的父亲般的手放在了米卡兹林的肩膀上,另一只放在了阿纳斯里特的背上。“精灵的内心比较细腻,不像大大咧咧的矮人那样能把所有的侮辱都抛诸脑后,所以矮人经常会闲着没事开的玩笑并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阿纳斯里特大师。”
精灵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寻找老矮人话语中隐藏的轻视或另一种含义,发现没有后显得相当困惑。阿纳斯里特最后还是收起了扇子,米卡兹林哼了一声,也把手枪放回原位。一半的观众失望地嘀咕着。另一半则小声地表示赞同。
“很好。”格朗姆戴尔笑着说。“矮人和精灵总是想方设法地不被互相影响。这也是应该的。格朗尼和泰格里斯就像任何优秀的对手一样彼此相像。如果没有一个更好的典范,那么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战士、制造者还是思想家此刻会身在何方?”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精灵。“难道泰格里斯阶梯上就没有另一个需要攀登的层级吗?”
“这位矮人大师,请问您是谁?”阿纳斯里特忍不住问道。“为何能如此智慧地洞悉精灵的内心?”
“只是一介漂泊者罢了。”格朗姆戴尔说。
“在伊塔林,我被认为是艺术造诣上的大师。但和您在一起时,我几乎感觉到了作为一个新学徒的兴奋,重新开始了启蒙之旅。我可以从您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是的,我敢打赌,你会学到的。”老矮人从米卡兹林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镜片,放在了工匠的手里。他的眼睛闪烁着海希的光芒,通过闪耀的虔门水晶无限地折射出来。“我敢打赌,你们有很多东西要向对方学习。”
这位神秘的白须漂泊者还在继续他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