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四）
异地遇同乡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以前看过的书里好像是这样说的。
但是我此刻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意外、惊讶、高兴、欣喜、伤感、忧郁，各种不同的情感像是被挤在了一颗手雷之中，然后在我身边一下子就爆炸了开来，他们混成了碎片搅在了一起嵌入了我的身体。
虽然我好像很顺利的开始了和她的对话，但是在那之后的十分钟里我却只能用“嗯嗯，对对，没错没错”这样的毫无建设性的语言维持对话。
在旁人看来，我应该是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吧。事实上我虽然在听着她说话，但是却一点没有去处理语言的意思。一方面是我的大脑现在还没有从复杂的情感中挣脱出来，另一方面是我跟不上她的话。
我们两个人拥有的共同记忆是在初三和高三，前者因为年代久远，我又没有共同回忆过去的对象，所以早已时间的列车给碾成粉了。后者则是我已经成功努力忘记了的，我讨厌那段只能在班级垫底，被老师当成智障看的时光，所以我亲手把它摁在了时间列车行驶的铁轨上给摩擦成粉了。
综上，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和她共同的回忆。就连暗恋的那份情感也已经消逝的差不多了，所存在的只是像符号一样证明那段时光和那份情感曾经真实活着过的某样东西在心中还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她走在我的前面，似乎很高兴，因为她的马尾在我面前一摇一摆的。我在她后面学着绅士帮她拉着拉杆箱，看着她的马尾入迷，似乎还笑了。
我初中时代曾经这样描述过她，她的眼睛像小狗一样，有大又黑又亮，那也是我迷上她的主要原因。现在我才发现我那时候的描述是多么的形象，因为现在我看到的马尾也像小狗一样，在我的记忆里，她的性格也是像小狗一样温顺的。
“你吃饭了吗？”
马尾突然变成了白皙的笑脸。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的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差点向后退了一步，要是那样就丢人了，大概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潜意识抵抗，我才没有退后，只是停下了脚步。
“还没有，我打算在附近吃个面什么的。”
答案是临时想出来的，我本来是打算在S大前面的“小摊一条龙”中随便买点东西吃的。但是实话实说的话实在是有点丢人。
“对了，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突然问起了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问题。在之前的对话中我告诉过她我在这边上的大学，但是她没有追问我是哪一所，因为大学并不是很优秀，所以我也就没有说。
“S大。”
“那不就是在这附近吗。”
她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惊喜。我上的大学建在市中心，离车站很近。
“真是奇怪呢，我们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里呆了三年居然都没有遇上。”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高中还在同一所学校里的同一年级，两年都没遇上。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因为如果说出来的话，就显得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缘分了。
顺带一提，高中毕业之后，我上了艺术专业，而她因为选修成绩不理想选择了复读一年。所以和大多数人都断了联系的我并不知道她后来也来到了这座城市。
“我们去吃火锅吧。”
在我思维跳转的时候，她也完成了思维的跳转。
“嗯，去哪吃？”
我并不想问为什么，有个理由去改变原本的简单的伙食也不错。
“这附近你熟吧，你定吧。”她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之前也说过了，我这个人没有方向感，所以不太喜欢出门，大学时候吃饭每次都是跟着同学出去，所负责的事情也只有吃罢了。但是吃火锅的话我还真知道一家，学校附近有家火锅店我们那时候经常去，就算是我也非常熟悉。
“好吧，那我们去前面打车吧。”
有女士在场的话，我就不能再乘公交车了。
我们打车去了S大附近的那家火锅店虽然已经半年没有来了，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对我而言一切可谓轻车熟路。
店里的一楼有地方坐，但是我们那时候从来都不在一楼坐，我们更喜欢到二楼，二楼都是包间很方便聊天，就算是两个人也是。所以我直接越过服务员就带着她上了二楼。很幸运的，二楼也空着好几个包间，我找了个小一点带着她做了进去。
将她的拉杆箱放在包间的门口处之后我就走到桌子边，脱下了外套，店里的暖气本来热，再加上火锅所带来的热量，我一瞬间都有点想起了半年前的夏天。我能够呆在北方四年的最大动力大概就是有暖气这一神奇的东西。请允许我再次向发明暖气的人献上敬意。
在我默默感慨的时候，服务员走进来让我们点菜。我接过菜单还没有看，她就开始点单了，看上去似乎熟悉这里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刚刚在美团上点了一个两人的套餐，怎么付费？”
她拿着手机问服务员，我从来都把这样的事情交给别人的，所以我虽然有账号，但是却没有用过。当然我今天没有试着用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最后一下子到柜台结账就行了。”
这里只要最后结账就是行了，所以我只要最后去结账就是我请客了，剩下的对我而言不重要。
“套餐里有白菜吗？”
我继续在一边看着她跟服务员交流。
“没有，但是有一个素菜拼盘。”
“那给我加一盘白菜吧。”
“你要点什么吗？”
她突然问我。
“来盘油炸花生吧。”
每次这种时候我基本上都会说这样的话，既点了菜，也不用思考。
“好，在加一盘油炸花生米。”
她又对着服务员重复了一遍，看来她真的很习惯这样的事情。
“要什么锅？”服务员接着问。
“你吃辣吗？”
她又转过头来问我。
“不吃。”
“那来个清汤锅吧。”
以前我的朋友基本上都吃辣，所以我们都是点鸳鸯锅，清汤锅我倒是第一次见。有点小期待。
“好的。”
服务员在纸上记下后又抬头看向我们。
“还要喝点什么吗？”
因为我知道套餐里有酸梅汤，所以我以为她也会说不要。但是她却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要一瓶江小白，你要什么？”
我有那么一瞬间脑袋当机了，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所以干脆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正处于禁酒期，但是意想不到的展开也让我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事。
“我也要一瓶。”
“两瓶江小白。”
她笑着下单。
“好的。”
服务员说着退了出去。
而我并不知道我一时兴起的选择会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完全改变我们之间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