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思随笔

（本随笔作于2016年4月，为我在处于面临高考前的恐惧、踌躇和迷惘中所作，那是一场混沌而漆黑的噩梦。）

我想要写些东西，却总是无从下笔。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谈起。

我仿佛身陷迷雾，脚踏荆棘。前方是迷惘的未来，后边是消弭的过去。每动一步，都将遍体鳞伤，都将血迹累累。但若是原地不动，又会在此沉沦颓丧。人生容不得停止，时光飞梭如白驹过隙。我所向往的阳光、吹散迷雾的辉耀，在何处呢？

家族出世，生长成人。一生一晃眼，这么快十八年就过来了。我从一身轻松，到走过从一刀刀刻印伤痕，再到走入这一道道锁链捆缚，直到如今进入命运之困笼。或是被迫，或是自选。一路走来，往事或荣或损，皆已不堪回首。我该望向前方吗？但前方，却也笼罩黑暗。

你还向往着阳光？什么希望……

尽是贪欲幻想，尽是嗔痴迷妄。

你可以假装不见，但你到底已经看见。明明被牵引着在困笼中度过了如此之久，还以为自己是活在象牙塔中吗？

我看见了，但我将它装作是迷雾呢。实际上，一清二楚。

八道铁索从四面八方延伸来，将我四肢牢牢捆缚。挣扎即是痛苦，我只得顺势向前。我几乎不可活动，我，早已锁入了一个无间空间。

我正身处困兽之笼，觑窥外界。我看见了，宁愿装作不见的东西。

在笼中，我受尽了苦难折磨，早已伤痕累累。但外界好似更是一片血海地狱，征伐杀戮，刀光剑影。没有一个完整的肉体，所有生灵都被啃食得仅剩骷髅躯壳。正品尝的小痛苦，与将品尝的大痛苦。我面临了抉择。

可是我不能回头，终归，我不走，我也会被锁链牵着、在打开的笼口掉进血海。严格来说，我没有选择。

我见一个个吊起的笼子，被冲开。一个个身健体壮、满体疤痕的猛兽，没入血海地狱。随着一声声嘶吼、呐喊、哭丧后，它们也已没了声音。血海边缘是一条瀑布，再经不起摧残的尸骸们从那再往下落。之后便再无踪影。

每具尸骸像是傀儡，像是玩偶，数十亿具尸骸上方有上千亿条引线。引线有各自的名字，有权，有钱，有色，有暴……在上方操控引线的，还有万余只猛兽。猛兽们还被铁索捆缚，铁索之上还有几百个牵索人。终于，是人。可是我往上，永远也望不穿尽头。据说那上边是欲望的终点，是人心的边缘。欲望无穷无尽，人心浩广无边。

现在的我，看着尸骸们，只是被铁索捆缚，哪个更是痛苦呢？

猛兽们的本心，都不想做尸骸。可冲出了笼子，许多引线便直接牵到了身上。有时候只得下坠，连竭力一跃都再做不到。沉入血海受苦，被啃食殆尽。有几只得做回了猛兽，可想在这地狱中做回猛兽。首先要被巨索捆缚，其次还要手执引线，承受了十倍不止的痛苦。在这地狱中，还没有兽化为人之法。牵索人的后代，永远做牵索人。猛兽的后代，永远要被关进笼子。再自选做猛兽，还是做尸骸。

这个时候，欲望还有用吗？

………………

闭上眼，但这时的我，只是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

以上连梦中都极少出现的场景，似真似假呢？

我望着天空，天空没有尽头。

我望向笼外，那血海之外也是无尽宽广的。望向高处，牵索人在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牵着铁索，在牵索人之上，也是没有尽头的。

当一个人死亡的时候，他还没有消失于世。但当他被所有使人遗忘时，他才真正算是消失。可从这句话中，我看出了什么？我还知道，有些人，死亡等同于消失。有些人，甚至活着即是消失。

由血海冲入无垠深渊的遍累尸骸们，它们算是消失了。而上一级的猛兽，在死后也会被推下血海，冲进深渊。可再上一级，牵索人。牵索人牵着的不仅是铁索，还是吸星锁。它们汲取着猛兽们、尸骸们的血液为己食用，故它们将永远屹立高处，永生不死。只有沿引线向上，沿铁索向上，杀了牵索人才能自立。可若是如此，就会大多死在了吸星锁的半端。被吸食得体无完肤，再掉落深渊。

牵索人们继续，永生不灭。

猛兽们生出一只只猛兽，进入一个个困笼，推出后掉进血海、牵上引线、腐蚀为尸骸、流入深渊。这一个轮回，还将无尽流转。

就如同白天终归要流逝到黑夜，黑夜终归要流逝到白天。

但昼夜流转永无今天，你永远也盼不到，出现第三种天色。

月亮还要围着地球转上无尽岁月，地球还要围着太阳转上无尽岁月。太阳孤立在无垠宇宙里，围着另一个巨大的灵体在转……血海地狱也是一样，社会人生也是一样。

轮回啊……

还有六十天左右，笼门就要打开了。我的笼子，我的铁链，会留着关押下一只生出来的猛兽。然后我……

我就要掉进血海，深受苦难折磨。最后化为尸骸，沉沦深渊了……

——李煜泓

——2016年4月9日凌晨

杂思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