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浣熊同人小说】《火箭上的太空港》（3）

  逃离掠夺者的那段时间，他总会想起他的母亲。当他放着她留下的歌，全身躺在床铺，眼中便会浮现儿时的画面。画面中有一张脸，但那也只是一层轮廓，暗淡的光线打在上面，彼得看不见母亲的脸。
  后来，他的养父死了。他突然发现那层轮廓其实变换着形象，有时候，它会定格成蓝色。
  “其实我在太空也不是无依无靠。”那是一次早餐闲聊。“他是个外星人。”
  “你父亲？他后来去找你了？”
  “不是。”彼得摇摇头，露出苦笑，“是另一个父亲。”

  在下颌骨区这个大平台中，有众多平行重叠的小平台。它们由栈道相连，像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
  火箭回家时已是深夜。
  他通过栈道向上爬，穿过一个又一个棚屋群。被废气呛得一次又一次咳嗽，被大风刮起的沙尘冲得睁不开眼。
  在二十余次转向和十余次攀爬后，他转进一间酒吧。饮下第一口时，他便想起奎尔的样子。以前的他像现在这样坐着，饮下一杯又一杯。他从未和别人谈论过关于喝酒的事，大家也总是看着他喝。然后他会醉酒，左摇右晃地走动，向身边的人叫喊出内心深处的想法。那时的他愤怒地瞪着眼前的这只小畜生，畜生将他的毛脸对向他的目光。
  “你就永远这副鬼样子吧，可怜虫。”火箭记得他这么说。

  火箭第一次喝醉时，他在卡扎星区的一个边境中转港做基建工。当他终于熬过了翻垃圾吃的时期，一个同样被孤立的工友邀请他去喝一杯。那是他第一次喝酒。
  他花光了所有钱，喝到胆汁反流。他用本能放声嚎哭，哭到双眼裂肿。他爬到路边，对着地板边吐边哭。食道涌出的酒水因为抽噎反呛进鼻腔，使他不得不大声咳嗽。每咳一下喉咙便像针扎一次。他痛得被迫清醒一点，悲伤和疼痛的泪水交杂，糊在他混乱的脸上。他痛得终于想翻过身子，但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工友以为他死了。如果在大一点的太空港，他会被当做路边死掉的老鼠埋进垃圾桶。他抱着昏迷的火箭回板房时，还有体液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巴和鼻子流出来。
  “当一个人喝醉了，那个人就是真正的他。”后来工友和火箭解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那以后，火箭再也没有喝醉过。

  这一次也一样。苦涩在他嘴里漫开，他闭眼称量它们能否媲美内心的苦楚。也许在某个瞬间，它们汇集交融。但嘴边苦涩很快退却，心中苦痛永远不减。
  火箭早就知道这份悲剧是他永远摆脱不掉的诅咒。但他也试过，试过短暂地去相信别人。
  我想死。
  火箭曾无数次对自己这么说。那时他的胸口被炸开，鲜血畅快地从中涌出。首先袭来的是剧痛。他本能地挣扎喘气，但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但他很快感到惊恐，簇拥在他身边的家人们惊恐的目光让他感到惊恐。
  然后他梦见了莱拉。她真的是莱拉吗？她用残破铁臂挽着他粗糙肮脏的手，在火箭看来宛若天使拥抱。
  为了你，我愿意死去，也愿意活着。
  你希望我死去，那我就毁灭吧。
  你希望我活着，我会一直活下去。

  火箭走出酒吧时已经是清晨。
  
  火箭打算步行回家。他需要时间思考。思考很多事情。
  他当然明白温特一家的难处：他们一家五十余人用尽力气开辟了一大片空地来酿造奥罗泥溏，而现在它将变成马概、羊圈，以及猪棚——这已经是最完美的处理方式：星云花费数月反复试错的结果。
  火箭自然拿不出任何等价补偿。他知道自己过于勉强：无论对别人还是自己。
  因此，他能够忍受温特对他的辱骂：家人能无偿满足他的要求，但为苦于生活的普通人不会在乎一只小畜生的情感需要。
  在那一刻，他向生人请求。短短几年，他做过太多一辈子从未做过的事。他从未认为做这些事有意义。但他还是去做。
  他从不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我们得去救它们。”那时的他情绪纷乱，绞成一团。当他怀抱着数十只小浣熊，那团纷乱几乎化作了泪水：当他注视着它们时，它们也在注视火箭。就像是一个站得挺直的人类高昂地站在台上，台下是环绕坐着的人群。台上欢呼振声，底下掌声翻涌。
  我们几乎是一样的。我想成为你们。
  但我永远不能成为你们。因为，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
  他有一部分眼泪是为此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