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之二 举起镰刀，吓跑大w

作者 吕东平

既然是安家落户，就得发准迁证、起户口，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因为 七十年代正是严格控制户口迁移时期，闯东北的农民工们都为争取一个东北户口而奋斗。已不象1957年以前依照宪法规定：“公民有迁徙和居住的自由”。

大队会计问我什么成份， 我说中农。后来大队会计又去了解我的老乡李其海，李其海老家是丁家林的， 离我们村三四里地。李其海一听说，就反驳:他不是中农，是纯贫雇农，修国防公路的时候，还是我们区上管事的，给我们当过文书等等好多抬举的话。家乡人这 么一说，还真提高了我们的政治身份。

大帮哄的年代，虽然效益不高，但是，男女老少成天在一起干活，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很开心。

还是春天种地的时候，竟然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说是小 m 托她 说的，看我人不错，还听人家说我会做衣服。但我还是那个原则，不完成在东北安家落户，不全家团圆是不考虑这个问题的。后来小 m 亲自追求我，我只好说，岁数相差太多。她反而说，没关系，她爸比她妈也大这么多。 唉!真叫我无奈，最后还是婉言谢绝了!

时间一长，好事赖事遇到的也就多了。通过实践的磨练，渐渐地我们似乎学得硬气了，产生了自尊。尽管时代把农民工称为盲流，但盲流也有自尊啊，我们也要维护我们盲流身份的尊严。

落户 后，已没多少人当面叫我们盲流了。但是对那些冷嘲热讽，已经不 愿逆来顺受，对那些刻意打击刁难我们的人，已经不想再容忍，逐渐地 我们产生了反抗。加上我们三人在一起，人多力量大，胆量真有点见 长。我们的原则是，跟任何人都要和睦相处，但是，不接受任何人的歧视和欺负。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唐诗如此描述，今日亦然。一晃到了麦收时节，只不过长白山一带割小麦是七月天。 

这个地区属多雨地带，麦收时节往往又是雨季。所以，这里 割小麦和关里不一样，割完打捆的时候，得把青草挑出来，麦捆干干 净净的，防止青草在里面发酵霉烂。这倒是个好事，但作为我们，关里割小麦从来没这么细心过，很不习惯。加上我本来干活也不是很地道， 尽管十分注意也还是学不精。

有一天，在北面的山坡上收割小麦，我吃力地割，想跟上趟， 尽量把青草挑出来，恐怕人家说毛病，但还是不合格。大 w 是记工员， 并受小 c的指示检查质量，小c 是组长。

大 w 三番五次到我跟 前，挑毛病。光挑毛病倒也无可非议，并且接连地讽刺挖苦，说三道 四。一遍两遍地说我们是臭盲流子，这我也没在乎，其实我还是有涵养 的。后来他说话有点不干不净了，我便生气了，大 w 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 了。

我憋不住的心中气愤，手握镰刀，忽地站起身来。大w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借机故意把镰刀向前一扬，他可真害怕了，扭头往回跑。我借势大喊 一声，哪里跑！声音刚落，二弟，小袁，立刻响应。我仨使了个眼色 想吓唬他一顿，以同样 的动作，大声喊，砍!那大 w 更是吓得飞快地往西跑，我们就跟在后面 ，一边喊着一边撵。我们故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假装撵不上，撵上不就尴尬了！谁敢砍，砍了不就犯法了吗?我们喊，“看你哪里跑”，就是为了让他跑， 其实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大 w 可吓坏了。社员们也顾不得割小麦了，都 站起来看热闹，大部分人都不满意大 w，想激将我们，但我们心中有数。 

一会，我们也就不戏撵了，大 w 可也真的害怕了，看我们不撵他了， 赶紧回来说了些道歉的话。大w也是年轻人，我们本来也是“做戏”吓唬他的，说着说着，我憋不住笑了。接着也就风平浪静，还是得继续割小麦。

以后的几十年里，每当回忆起这场事，自已也感到啼笑皆非。心中总有些忐忑，有些愧疚，也有些害羞。既象做游戏，又似恶作剧。常悔当初不该那么年轻气盛，不该那么遇事冲动。

无产阶级最革命，穷人最革命，就是这个道理，我们既然什么也 没有，也就不怕失去什么。历来都是富人怕穷人，不是穷人怕富人。 像历代的农民起义，土地革命的贫雇农，那时的盲流，现在的农民工， 都是推动社会的动力，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社会群体，也是一股不可忽 视的力量。

有很多人关心我们，也有人给我们出主意如何挣钱，我们都认真分析，衡量是否可行。真心关心帮助我们的，我们衷心地感谢。但也有不被我们感谢的，例如小 c，他给我们出了好多“关心帮助我们”的主意。他说这里离朝鲜很近，到临江 那边只一江之隔。他常劝我们偷越国境到朝鲜去，来回做买卖。小c说 那边江面并不宽，扎一个濛就游过去了，到那里做买卖很挣钱。

我们也知道，确实有去换打火机火石的，从这边带不多点东西就能换回不少打火机用的火 石，咱们这边那时火石很缺，能卖很多钱。

他也许真的是出于关心同情，但我们尽管年轻，心中可有一定之规。任何时候，爱国是个硬道理，是根本，也是我们家庭的传统。任何引诱，任何利益驱使，我们也绝对不会去上当的!

渐渐地，我们倾向于平等相处，不再那么过分地容忍了。大家看我们耿直仁义，人 缘也更越来越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