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 Endless Night 第十九章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我只记得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却记不清那些事的顺序。从那时起,仿佛有一把刀从半空落下,把我的生活斩成了两半。欣忆走了,我失魂落魄,迷茫地旁观着身边的一切,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大家都很关照我,而我则像个傻子一样不知所措。这时候,雨婷伸出了援手。她帮着我处理该办的事情,仔细处置好每一处细节,换了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欣忆让人抬走后,我回了家,家还在,人却不在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大夫来了。他耐心和我解释着目前的情况,嘱咐我早早准备后事。后事,我恨这两个字,我恨它背后的东西。人一生再怎么轰轰烈烈、恩恩爱爱,到头来还不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再窝囊、再不甘心也得受着,谁都有踹腿的那天。用人们还特意把窗帘都拉上了,拉窗帘干嘛?就因为欣忆走了?狗屁不通的规矩!
那时候我特别感激肖大夫,他开导我,规劝我,告诉我为什么要配合调查。他讲得很慢,好确保我每一句话都听得进去。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配合。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懂。
调查官是个小矮个儿,戴着夹鼻眼镜,脾气不小。我把出事那天从早饭到中午的事都告诉了他。我告诉他欣忆出门的时候很正常,就和平时一样。
肖大夫也没有任何发现,欣忆只受了点轻伤,就是锁骨折了,可能是落马的缘故,不过伤得并不重。她从落马之后再也没移动过。肖大夫认为欣忆是突然暴死的,她体内找不到致命伤,因此他只能推断她死于心脏病突发。听他叨咕了一大堆医学术语,我大概明白了,欣忆是窒息而亡的。她的脏器完好无损,胃里也没有异常的东西。
雨婷也接受了讯问,她一口咬定欣忆三四年前就发过心脏病,上次她和肖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自己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曾听见欣忆的家人说过她心脏不好,不能干太重的活。雨婷说自己的把握也就如此而已了。
接下来审问的是命案现场附近的人。头一个是那个挖泥煤的老头。老头说欣忆从他面前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跑了过去,他们虽然没说过话,不过他认得欣忆是谁。
“你确定看见的是她吗?”
“是不是她我说不准,不过我认得那匹马,它有只蹄子是白色的。我以前就听说这匹马挺老实,没见它闹过脾气。”
“这匹马当时怎么样?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吗?”
“没有啊,它挺安静的。那天是个好天儿。”
老头说附近当时没什么人,那条路本身也没多少人走,除非有去农场的想抄近道才打那儿过。他那天早上是看见一两个过路的,不过都没太注意。有一个骑自行车的,还有一个是徒步的。那俩人都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何况他也没细看。他说在看见欣忆之前好像还看见李婆婆了。她原本朝着他走,突然又掉头往树林里奔,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好几趟。
调查官问李婆婆为什么没来。有人告诉他李婆婆几天前就不在镇子上了——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知道,她也没留下任何信息。不过她经常玩失踪,所以这次也没什么奇怪的。有几个人说出事前一天她就离开了。调查官又问老头:
“你确定你看见的是李婆婆吗?”
“应该是吧。反正那女的挺高的,还披着件大红斗篷,李婆婆平常也是这身。不过我也没细瞧,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她。”
他后面基本在重复说过的话。他经常看见欣忆骑马,那天他没细看,只看见那匹马自己在跑,好像是惊着了,好像是,不过他也说不准。他不知道是几点出的事,可能是十一点,可能再早点,总之过了好长时间,那匹马又折回来跑进林子里去了。
问完了他,调查官又问了我几个关于李婆婆的问题。
“你们夫妻认识李婆婆吗?”
“认识,”我回道,“太认识了。”
“你们和她说过话吗?”
“说过几次。”我补充道,“都是她主动找我们搭话的。”
“她是否威胁过你们?”
我想了一会儿。
“应该威胁过吧。”我缓缓道,“可我从没想过……”
“想过什么?”
“我没想过她是认真的。”
“她和你妻子有什么私仇吗?”
“我媳妇跟我说过一次,说李婆婆不知为什么特别讨厌她。”
“你们是否以任何方式从你们的地产上驱逐过李婆婆?”
“没有,从来都是她主动挑事。”我说道。
“你认为她精神正常吗?”
我想了一下,答道:“我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她好像对那块地有什么感情,成天说那里是神婆的地,而且我看她越信越深。”
“嗯。她武力威胁过你们吗?”
“没有。”我说道,“要说武力倒谈不上,不过——她经常装神弄鬼的,说我们再不走就要倒大霉之类的。”
“她提过死这个字吗?”
“提过,不过我们没太在意。最起码,”我说道,“我没太在意。”
“这么说你妻子很在意了?”
“她有时候是挺害怕的。也不怪她,李婆婆是有点吓人。这老太太做起事来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数。”
讯问完毕,调查官宣布延期审理,两周后重新开庭。这起命案被定性为意外事故,然而造成意外的原因仍不明了。
调查官决定等李婆婆出现后再展开进一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