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散文选》哈尔茨山游记
哈尔茨山游记
除了一些其它的书信和亲自拜访蜂拥而来以外,在1776年下半年我收到了——从韦尔尼格罗德①寄出,注明日期,由普莱兴签名的——一封来信,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小册子,简直是最令人惊奇的小册子,它以那种自我折磨的方式摆到我的眼前:人们凭此清楚地看出这封信出自一位受过学校和大学教育的年轻人之手,然而此人所学的全部知识现在恐怕不会发展成对他自己的、内心的、道德上的安慰。一手训练有素的笔迹使人读起来毫不费力,其文笔也优美流畅。即使人们在其中发现了说教者的某种目的,然而所有的内容均为肺腑之言,写得清新、诚实,因此人们不能不给他以另一方面的同情。如果这种同情现在会变得强烈。如果人们试图让这个受难者的状况进一步发展,那么人们会以为,未发觉其容忍,而发现其执拗;未发觉其忍受,而发现其顽强;未发觉任何急切的要求,而发现使人反感的指引道路。这时,亲眼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愿望,按照那种时间观念,在我的心中强烈地萌生了。可是我不认为邀请他到我这里来是可取的。众所周知,我曾经将一批年轻人的重担加在自己身上,这些人,不是一起采用我的方法迎接更完美、更高级的教育,而是坚持他们自己的道路,停滞不前,而且妨碍我向前迈进。在此期间我把此事束之高阁,待以时日,指望得到调解。在此情况下我收到了另一封较短的,然而更加热情、更加激烈的来信,寄信人在信中坚决要求回信和解释,并且极其郑重地恳求我不要拒绝他的要求。
然而连这一场重复到来的风暴也没有使我不知所措;第二批信纸如同第一批信纸一样很少打动我的心。可是对那些与我年龄相仿的内心和精神方面痛苦的年轻人进行帮助的主人翁的习惯却没有让我完全忘记他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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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韦尔尼格罗德:德国萨克森一安哈尔特州之县城,位于哈尔茨山北部边缘,为避暑地。——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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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一位杰出的年轻的诸侯①周围的魏玛社交界不易分手,他们有着共同的工作和活动,共同的玩笑、欢乐和痛苦。当时在十一月底在埃森纳赫②地区举行一次——迫使乡下人经常抱怨的——捕猎野猪的狩猎郊游。我当时作为宾客也参加了这次活动,然而我请求允许我,在绕了一小段弯路之后得以参加狩猎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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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卡尔·奥古斯特大公爵(1757-1828):自1758年为萨克森一魏玛公爵,自1815年为大公爵,与歌德结交,并且聘请赫尔德尔到魏玛工作,聘请席勒到耶拿工作。——译注
②埃森纳赫:德国图林根州之县城,历史上长期为图林根侯爵的官邸所在地。——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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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有一个美妙的、秘密的旅行计划。因为我不仅要听到商人们的强烈的愿望,而且要常常听到许多参加全部活动的魏玛人的强烈愿望,但愿伊尔梅瑙①矿山重新投产。现在要求我参与此事,我虽然既无意见又无看法,我最多只具有关于采矿的最普通的概念,然而我只有通过直接的观察才能对任何一个题目产生兴趣。我认为,尽管仓促上阵,首先全面地仔细观察,并且用心理解采矿工程是绝对必要的,因为这样一来我才能希望,进一步深入实际,并且熟悉其历史发展。因此我很早就考虑前往哈尔茨山旅行,恰好现在,此时反正要在露天捕猎的乐趣中度过这个季节,我感到,要前往那里。此外,在那个季节一切冬季活动对我均有巨大的诱惑力,关于矿山的情况,那么既不在冬季又不在夏季,在其深处确实是可以觉察到的;与此同时我乐意承认,亲自见到我的奇特的通信者,并且对他加以考查的意图也许给我的决定增添了一半的份量。
正当兴高采烈地狩猎的人们转向另一个方向时,我独自一人骑马前往埃特尔斯堡并开始写那首颂歌,它如此长期地作为一个谜,在我的短诗当中占有一席之地,它的标题为“哈尔茨山之冬季旅行”。在阴沉沉的、从北边滚滚而来的降雪云层中,一只鹰高高地在我头上掠过。我在宗德斯豪森②过夜,翌日,如此之快地到达诺德豪森③,以致我决定饭后马上继续行进,然而由于使者和提灯的缘故,经过若干危险之后,很晚才抵达伊尔弗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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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伊尔梅瑙:德国图林根州之县城,冬季运动场所。——译注
②宗德斯豪森:德国图林根州之城市。——译注
③诺德豪森:德国图林根州的县城。——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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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漂亮的旅店灯火通明十分耀眼,旅店里似乎正在举行不寻常的庆祝活动。起初老板根本不愿接待我:据说,最高宫廷的全权代表很长时间在这里忙于作出一些重要安排,并且将各种不同的利益协调一致,因为现在这一切都幸运地大功告成,今天晚上他们举办一次共同的盛宴。然而根据使者紧急的介绍以及千万不要让我生气的某些暗示,这个人自动提出把旅店中用木板隔开的房间——他自己原来的住处——让给我,同时将他的应铺上雪白的床单的双人床整理好。他带领我穿过宽敞的、灯光通明的客房,当我从旁边走过时,匆匆地观察了所有这些兴致勃勃的客人。
屋子的隔板上有一个节孔空隙,于是它给我提供了最好的机会,更仔细地观察他们所有的人,以供我消遗,这个空隙常常可以有助于老板自己来窥视他的客人们。我自下向上看着长长的、照明很好的宴席,我通观宴席的全貌,就像人们常常观看卡那①的婚礼似的;因此我现在方便地从上一直向下仔细观看:主席团成员,顾问,其他来宾,然后是其他人员,诸如秘书,书记员和助手等。一项顺利结束的、麻烦的工作似乎导致所有的积极参加者的平等,人们坦率地闲谈,为健康干杯,变换地开着一个又一个玩笑,与此同时一些客人好像表明,对他们开玩笑,如此种种足以说明,这是一次愉快的、有意义的宴席,这是我在最亮的烛光下能够平静地观察到的具有自己特点的宴席,正好像腐腿的魔鬼帮助我,有助于我直接观察,并且看出一个完全陌生的状态似的。经历这样的奇遇的朋友们会评论,在进入哈尔茨山的极黑暗的夜间旅行之后,这多么令我赏心悦目,有时我曾觉得十分阴森可怕,好像我在一个山洞中看到满怀信心的精灵感到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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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卡那:巴勒斯坦加利利地区的小镇。——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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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睡得很好,翌日清晨我再一次在使者的带领下,匆匆前往建筑工人的洞穴;我爬过洞穴,十分仔细地察看正在继续起作用的自然现象。黑色的大理石岩块,被溶解,重新制成白色的、结晶的柱子和平面,向我预示大自然的继续编织的生活。可是,在平静的目光前,一个暗暗地起作用的想象力可能如此乐于用无形的形态创造的、所有那些奇迹般的景象已经无影无踪了,然而代之留下来的特有的真实就更加纯真了,因此我感觉自己大大地充实了。
重新见到日光之后,我写了最必要的意见,同时也以全新的意识写了标题为“哈尔茨山之冬季旅行”的那首诗的前几节,这首诗直到最近还引起了一些友人的注意;其中有几节与那个不久即将见到的脾气古怪的人有关,这几节可以摘录于此,因为它们胜过许多言语,更适合表达我内心深处的、当时的一往情深的状态。
然而在不远的地方,这是何人?
他的小路消失于灌木丛中,
在他背后
灌木(将其)吞没。
小草重新站起,
吞没他的是这荒凉之地。
啊,谁来消除斯人之痛苦,
此人觉得安慰已变成毒素?
此人从丰富的爱情中
充分享受了厌世的苦果?
刚刚才受到蔑视,现已成为蔑视者,
在不充分的自私自利中
他暗自回味
自己的价值。
在你的诗篇中,
亲爱的上帝,有一个声音
能让他的耳朵清楚地听见,
从而会使他的心恢复精神!
在沙漠中
在口渴者身旁[1]
向着那成千成万个清泉
请你放开阴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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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为“身帝”,九成是印刷错误。——搬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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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韦尔尼格罗德的旅店之后,我与服务员进行了一次谈话;我觉得他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他好像相当了解他的城里的同人。然后,我告诉他,如果我在没有特殊介绍的情况下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就探询以聪明过人和博学多才而出众的某些年轻人,这已成为我的习惯;因此但愿他能给我说出某个这样的人的名字,以便我度过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服务员对此不加思索地予以回答:参加普莱兴先生的社交聚会,与基督教牧师的儿子交往肯定会对我有所帮助;他在童年时在学校里就受到表扬,并且一直享有勤奋、优秀之士的声誉,只是人们要责备他的不可捉摸的情绪,并且认为他以不友好的行为使自己与社会隔离是不恰当的。他对阳生人彬彬有礼,若干事例已为人所共知;如果我要报名求见,马上就会如愿以偿。
服务员很快就给我带来肯定的答复,并且带领我前去求见。当我走进底层一个大房间——正如人们进入某些教会建筑物里的房间那样——并且在朦胧中还相当清晰地看到这个小伙子时,天色已晚。仅仅凭借某些征兆我就能够发觉,他的父母已经匆匆地离开房间,以便给不速之客让出地方。
拿进来的蜡烛现在让我完全清楚地认出这个小伙子:他与他的来信完全相似,正如那封信那们,他只引起兴趣,而不产生吸引力。
为了开始进行更加详细的谈话,我声称自己是哥达①的一位绘画艺人,由于家庭事务不得不在这个寒冷阴雨的季节拜访住在不伦瑞克的妹妹和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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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哥达:德国图林根州之县城。——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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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麻利地几乎打断我的话,大声地说:因为您住得这样靠近魏玛,所以您一定会经常游览这个鼎鼎大名的地方!——我直截了当地肯定了这一点,并且开始谈起克劳斯参议,谈起绘画学校,谈起公使馆参赞贝尔图赫及其孜孜不倦的活动;我既未忘记穆塞乌斯,又未忘记雅格曼、管弦乐队指挥沃尔夫和一些妇女,并且描述这些老实人结合而成的圈子,他们友好地、热心地接纳任何陌生人加入他们的圈子。
他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脱口而出:您究竟为什么不提起歌德的名字呢?我回答,我以为此人在所想起的圈子中也有可能被当作受欢迎的客人,并且作为陌生的艺术家被这个圈子的人们自己亲自好好地接待并得到资助,除此之外我对他无法继续更多地加以介绍,因为他有时独自生活,有时生活在另外的境况中。
这个心神不定地注意倾听的小伙子现在有点狂热地要求,要我向他描述这个引起这样大的轰动的、奇特的人物的情况。我接着极其坦率地向他进行了一番描述,这对我来说毫不困难,因为处于极其奇特情况下的这个奇特的人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假如他天生内心更加感觉敏锐一些,那么就不可能继续对他隐瞒,站在他面前的客人正在进行自我描述。
他好几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时女仆走进来,把一瓶葡萄酒和准备得十分干净的、冷的晚餐放到桌子上;他给我们俩人斟了酒,碰了杯,非常麻利地将这杯酒咽下。我比较适度地一口一口刚把我那杯酒喝干,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臂,大声说:啊,请您原谅我的奇特的行为!您给予我这样大的信任,以致于我不得不向您透露一切。您向我描述的那个人,本来应当给我回信!我给他寄去了一封详细而热情的信,向他描述了我的状况,我的痛苦,并且请求他支持我,帮助我,给我出主意,现在好几个月都过去了,我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任何消息,我对他如此无限信任,我恐怕至少理应得到表示拒绝的答复。
我对此回答,我对这样的行为既无法予以解释又不能加以原谅;然而我从自己的经验中得知,某种巨大的、既理想又实在的强求往往使这个一向善意的、友好的、乐于助人的年轻人无法行动,更谈不上发挥作用了。
当我们意外地达到这种程度时,他随即稍微冷静地说,我得把这封信念给您听,您应该判断,他是否不应得到任何一个回答,任何一个答复。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等待朗读,我对它的作用几乎毫不怀疑,因此不用进一步考虑,以便在如此敏感的情况下不自己抢先行动。现在他坐在我的对面,开始一页一页的读信,我对这些信纸的内容了如指掌,我大概从未更加相信相面术士的断言:一个生气勃勃的人的一切行动和举止都与自己本人完全一致,而任何显露于现实中的个人在自己的特点的完全的统一中得到表示。朗读者完全适合所读的内容,这样的东西以前不在眼前,它未使我感到满意,现在它摆在面前,然而情况仍旧如此。虽然人们对这个年轻人不能不予以尊重,不能不予以同情,正是这样的尊重和同情把我引上这样一条奇特的道路:表现出一种真正的愿望,一个崇高的思想和目的;虽然读到了最温柔的感情,然而朗读依然毫无优美可言,一种完全特意加以限制的自私自利强烈地进行卖弄。当他结束了他的朗读之后,就匆忙地问,我对此有何看法?这样的一封信——甚至像寄信人要求的那样——是否不应得到回答?
在此期间我越来越清楚地了解这个年轻人的值得同情的状况:即他从未注意外界,与此相反通过读物在各个方面得到培训,将他自己的所有力量和爱好转向内心,并且以这种方式,几乎遭到毁灭,因为他在自己的生活的深处没有发现创造性的才能,甚至于他似乎完全缺少消遣和安慰,可以任凭我们从对古代语言的研究中如此极好地得到这样的消遣和安慰。
因为我对自己和其他人幸运地通过试验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迅速而虔诚地转向大自然及其无限的丰富多彩是最好的灵丹妙药,于是我敢于立即冒险进行这样的尝试,甚至在此情况下运用这种方法,并且因此在略加思索之后即对他予以如下的答复:
我窃以为懂得,您对之寄予这样大的信任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对您一直保持缄默:因为他目前的思想境界与您的思想境界相左甚远,以致他无法希望能够和您取得一致意见。我亲自参加了那个圈子的几次谈话,听到了这样的看法:人们唯有通过对大自然的观察和热心地投身于外部世界才会从痛苦的、自我折磨的、忧郁的精神状态中拯救自己并使自己获得解放。即使对大自然的最一般的认识,不论从哪个方面,只要是一种积极的参子,无论是作为园田耕种者或是作为大田耕种者,无论是作为猎户或是作为矿工,都会使我们摆脱自己;把精神的力量对准现实的、真实的现象会逐渐地给予人们极大的愉快,使人们明白并受到教育,正如忠诚地面向大自然,同时尽力培养自己的内心世界的艺术家那样,一定会获得最佳成果。
这位年轻的朋友似乎对此非常不安和不耐烦,好像人们对某种陌生的或者含糊不清的——我们听不清楚其意义的——语言开始生气一样。我接着继续说下去,并非特别希望获得出色的效果,不过只是为了不突然沉默而已。这一点,我说,必须使我——这个风景画画家首先明白,因为我的艺术的确直接指向大自然;但是我从那时起肯定没有比迄今更加孜孜不倦地、更加辛勤地观察了优秀的,引人注目的自然景色和自然现象,而是深情地转向所有每个人。为了我自己现在不沉醉于一般的东西,我告诉他,甚至这次迫不得已而进行的冬季旅行给予我多么持久的乐趣,而不使我难受;我,尽我所能地,以美丽如画的诗歌然而如此直接地、自然地向他描述我的旅行的进展,山岭上面的清晨出现的、那个降雪的天空,一天之中的形形色色的现象,然后我向他的想象力提供了正当暮色降临时所见到的、诺德豪森的、奇特的塔楼防御工事和城墙的情况,此外我还描述了夜间正在潺潺作响的、由于使者的灯笼在山谷之间短暂地照亮而闪烁的流水,然后又谈到建筑工人的洞穴。但是此时他麻利地打断我的讲话,并向我保证,他在这方面所使用的捷径其实使他很后悔;人们根本没有使其在自己的幻想中所勾画的景象得到同等的地位。在上述情况出现之后,这样的病态的征兆不能使我恼火,因为我不得不多么经常地获悉,人针对他自己的忧郁的想象力的模糊的幻象自动否定明确的现实的价值。当他对我的问题——他究竟怎样想象那个洞穴——加以描述时,正如最勇敢的戏剧画家几乎不敢描述普路托王国①的前院一样,我同样地不十分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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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普[1]路托王国:普路托是希腊神话中的冥神,普路托王国是指阴曹地府。——译注
[1]“曾”……错别字可真多。——搬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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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然后还试验若干预备性的措辞,作为即将进行的一次治疗的试验手段;然而我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并一定会使他满意的——保证如此坚决地遭到拒绝,以致我的内心深处完全关闭,因此我通过困难的途径怀着最美好的愿望,使我的良心彻底得到解放并且认为自己对他免除了任何其他义务。
当他要向我朗读第二个、更加激烈的、我同样并不知道的书面公告时,天色已晚,但是由于太疲倦的缘故,我的告辞还可以让人满意;与此同时他急切地补充提出,以他全家的名义邀请我明天赴宴,对此我保留明天清早予以说明的权利。于是我们和气地、有礼貌地分了手。他的性格给人留下了十分独特的印象。他身材中等,他的面部情既无任何诱人之处,然而又无任何令人讨厌之处,他的忧郁的本性并不显得不和气,他其实更会被看作是一个很有教养的青年人,此人为了登上讲台当教授曾经悄悄地对上中学和大学做了准备。
我走到室外,发现由无数繁星完全照亮的天空在闪烁发光,街道和广场盖上了白雪,我静静地停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观察冬夜的世界。我同时仔细思考这个奇遇,并且自以为下定决心,不再与这个青年人见面:作为这一决定的结果,我预定我的马于破晓出发,交给介绍我认识这个青年人的服务员一张未署名的、用铅笔书写的、道歉的小纸条,与此同时我对他说了许多关于这个青年人的好话和真话。这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大概一定会特别满意地利用这张小纸条。
我现在——在极坏的、朝我侧面袭来的雨雪霏霏的天气下——骑着马走在哈尔茨山东北坡上,在我事先察看了夯具山,黄铜铸造厂和其它种种机械,并将它们的方式牢牢记住之后,朝着戈斯拉尔①而去。我这次不进一步讲述这个城市的情况,因为我希望将来同我的读者详尽地谈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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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戈斯拉尔:德国下萨克森州之县城,有皇帝行宫,市政厅(建于1250年)和古老的木架房屋。——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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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恐怕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没有继续听到关于这个青年人的情况,当某一天早晨一张明信片意外地送进我在魏玛的带有花园的房子时——他借此为自己通报——我对此给他写了一些话,他将受到我的欢迎。我现在期待着一次不寻常的认识的场面,可是他,走进房子,仍旧十分平静地说:我对在此找到您不感到惊讶,您的明信片的笔迹使我如此清楚地重新回忆起您在韦尔尼格罗德与我分手时给我留下的那些特征,以致我任何时候都不怀疑,必定会再一次在这里找到那位神秘的旅行者。
这个开头实在令人高兴,接着就开始了亲切的交谈,在交谈中他力求向我展示他的情况,我对此不向他隐瞒自己的意见。他的内心状况实际上改善到何种程度,我恐怕再也无法加以说明,然而看起来情况也许还不坏。因为我们进行一些交谈后就和气地、友好地分了手;只是在充满激情的友谊和极其紧密的联系之后,我不能回答他的强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