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你不对劲
本文又名《出巡》
沙雕文学 雨村日常 温情 欢乐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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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对劲。
我单手提住摇摇欲坠的裤子,仰天欲泪。
很不对劲。
闷油瓶巡山没有什么规矩,基本是想起来了就去他领地溜一圈,跟村委会大爷在村里遛弯一个路数。
今儿下午这走了没半天就给我发消息,说落下东西了,没带他的抱枕。
对他有个抱枕,是小白做的我卡通形象的,圆眼大头,跟胖子小哥一套,胖子那个顶我的两个大。我心想巡个山还要什么抱枕,就说洗了没干,冷就回家睡吧,拒绝。
闷油瓶就沉默了一会,闷闷发了句山里睡觉觉得冷。
我心里咯噔一声
睡觉觉?
睡什么觉觉。
他为什么用叠词?惊魂未定又看了一遍才发现他说的夜里会冷。
我放下手机呷了口茶,悠哉看着院里并排晾着的圆鼓鼓的三个抱枕。日子过久了,闷油瓶也或多或少会对这些凡物上心,这抱枕他出门下地必戴,本就不耐脏他还总护着不让洗,昨儿好歹给劝动了,闷油瓶就坐在一边难过地看着我揉搓他的抱枕。
我出去溜了一圈回来,他还坐个小马扎揣着手在那盯着看,恰好滚筒洗衣机停机放水,我的卡通大头就傻乎乎扒在窗口求救,与外面一脸苦大仇深的闷油瓶对视。
这家伙,感动得我都忘了进来是问他老子烧着火,他不声不吭进来把我小马扎抽走是几个意思。
十一月了啊。
雨村这边被山笼了部分西下冷季风,白天温度峰值有二十八度,夜里也不过十八度左右,有时候让我恍惚忘了秋有萧瑟冬有雪,忘了黄沙漫天与长白千丈冰。
我在树下眯缝着眼看阳光,看着看着就坐了起来,想了想还是起身,伸手拿网兜把那抱枕裹了起来,摸了个渔帽骑车出门。
闷油瓶喜欢在深山水源地扎营,他的手机上有我开的防走失定位,时不时跳出来通知栏“您的孩子已爬至18米高处,请预防儿童拐卖与坠落危险。”“您的孩子已爬至3484米高处,请预防儿童拐卖与坠落危险。”
这种一般不管就行,等数值升到海拔5000米的时候它就不警示了,安静看着电子地图上那个婴儿标志飞天遁地。
我看着手机定位沿着土路向南,脖上挂着我的松下gf5相机,款式有点老但是耐用得很,就是套绳磨损得严重,用的时候得腾出一只手托住。我骑到深山中一处斜坡停车,徒步上山。
这时候正四五点天将暮的时候,我挎着网兜托着相机在林间走,逐渐听不到村声往来声,剩下森浪汹涌与鸟兽扇羽声。又走了十几分钟大概就看得到闷油瓶在的浅滩了,隐在树林间一个下陷的谷涧处。
这时候天已近靛色,因一片招摇的火烧云燃出成片渐层奇观。我驻足调了调焦距,走到一处矮崖灌丛边,单脚踩着个摇摇晃晃的灌木,在临崖点拍了几张照片。
我过去也做过几个月的旅拍摄影师,除了讶异自己的美学天赋以外,也有些自己的性情,会尊重自己拍摄的对象。
比如说,拍完狗举着相机追着狗给它看成片。
我心满意足把相机调成休眠状态,转身时灌木旋转了一下,我一个趔趄迅速把住了旁边的树干,山风猛过直接把我帽子帚了起来,就卡在一边的树缝中。
这就是个问题。
我现在是腾不出手的,闷油瓶的抱枕是用网兜装的,刚洗过不能沾灰落地,我一手还托着我的相机,提防绳会断因此不敢松手,另一只手撑在树干上维持平衡。
这边灌丛上都是厚厚一层湿腻的藻荇,从心理上我是不会想要把我身上任何一件放在上面,因此为了方便,我选择用头直接把帽子捡起来。
其实那个位置很刁钻,我需要像杂技演员一样横弯腰,下盘扎稳维持平衡,努力把自己的脑袋放进那顶帽子里,这很难,需要耐力和柔韧度。
在我汗流浃背拧着劲时,我感到有人在看我。
由于过往的经历,我对于这种在背后出现的东西十分敏感,于是在我的脑袋终于钻进那顶明黄的渔帽时,我弓着身迅速往右一瞥。
目光扫过,我看到灌木的另一端立着一只野鬣狗。
气氛有些尴尬。
它也没什么动静,就呆看着我歪着头,拧巴着身子像奇行种一样看他。
这是只成年公鬣狗,正值壮年,嘴周还没有出现霜一样的白胡子,从我的角度看它的肌腱十分发达,毛色杂却油亮,如果打起来现在的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我不清楚它是想攻击我还是只是来看热闹,但从它的眼神看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思忖片刻我决定先起来说话。于是我猛一发力低喝一声“起!”,腰肌发力直起了身来,同时后椎咔哒一响,一阵剧痛传来。
我心想坏了,腰闪了。
那鬣狗本是看呆了,见我猛得站直身瞬间有了危机感,狂吠两声后咧牙发出唬人的低吼声,后退了两步。我抓住了这个空档,忍着腰疼拿出了我爷爷的绝技,低声发出嘶吼声试图喝退它。
它确实被震退了两步,但仍在观察我,似乎发觉了我战损的事实,慢慢俯下身,喉咙开始发出威胁声。山里的猛兽见人少,攻击性极强,糊里糊涂碰到老猎人甚至可能试图撞上枪口去,但我今天没有带大白狗腿,也没带闷油瓶,只能跟他肉搏。
它扔在逼近,盯准了我的小腿,我腰痛愈重有心无力,只能节节后退,勉强松开把住树的那只手,摇晃着保持平衡去摸后大白狗腿,却只摸到了腰上皮带,心一横单手抽出来绕手两圈,凌空一劈试图吓退它。
没料第二次挥下的时候它猛一扑叼住了另一端,撕咬着与我角力起来。
在这来回僵局中我只觉得悲哀,老子好歹算个小狗王,今天竟冒着掉裤子的危险跟只土狗搏斗。
狗王?就这恍神的功夫,我有了主意,稳住身形把手里皮带一扔,那鬣狗因惯性后退两步,依旧凶猛地冲我狂吠冲来。
我一边后退一边摸出怀里的手机,手指飞快解锁点了两下调出小满哥的音频。
这是我上次犯浑关了小满哥电视时,它追着我满屋骂的录音,骂了半个小时激烈得很,是个人就听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我弯下腰,做出最凶狠得表情露出犬齿,把音量调到最大,雷霆之势的巨犬狂吠声骤然炸响,把那鬣狗震得一哆嗦,呜咽一声调头就窜了出去。
我那一瞬间放下心来,刚卸力就觉脚下一顿。
接着看到整条灌木另端翘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已站到了灌木腾空在断崖外的那一端,本来那只大鬣狗约摸有几十公斤重,还能稳得住我的重量,如今它去了……
我看了眼天,骂了句娘。
垂直下落的前几秒我甚至恍惚地认为我控制得住局面,但当崖壁上凸起的石块狠狠擦过我的肋骨时,我才回过神奋力试图抓住稀松的枯草减缓下落的速度。
但这明显是痴人说梦。
由因为堕落时带离的土坷碎石纷纷脱离崖壁,依靠重力加速度噼里啪啦落下,泛起的烟尘几乎要让人窒息。这崖倒是不高,但坠落与淹没时人总会妄图抓住什么。
于是坠落离地大约七八米的距离时,我手里的相机带挂住了一处枯木,类似反爪一样死死扣了两圈。我反应极快,强忍着腰痛伸出手去抓紧了那截断木,大约稳住了下坠的趋势。
情况便又陷入了僵局。
我的相机带还挂在我的脖子上,如果一不留神很可能创造俊朗男子悬崖上吊寻死为哪般的当地新闻,于是我第一步把自己的脖子绕了出来。
我的爆发力和耐力远不及当年,这样凭一只手挂在这已经快达极限了,更不提伤了腰根本没有气力卸力径自跳下去。
另一个僵局就是,我可以选择掏出手机来求助,但这要放弃我现在提住裤子的最后尊严,我不想救援队在下面指指点点我的小吴邪,光天化日之下,我包袱很重。
可手臂的痛感愈烈,我咬咬牙,松开了攥住裤腰带的手,用两腿夹紧裤子,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先拨通了胖子的电话。
因为我也不想闷油瓶这种环境下看到我的小吴邪。
胖子说他在忙,很认真地告诉我没有时间,在忙事业,但如果我需要可以忍耐两个小时他驱车赶回来。
我问他忙什么事业?
“五筒,碰。”
我沉默了一下,问喂你什么意思。
他说第一,我不叫喂。
我秒挂,迅速转给闷油瓶打电话,他接的很快,就像一直盯着手机一样。我那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和其他选择了,只能瓮声瓮气喊了句“小哥……”
五分钟后,深林中便传来了迅速移动的声响,闷油瓶背着黑金古刀以非人的速度飞身跃过灌木冲到崖下,左右巡视一周后,闻声抬眼看向我,怔了怔。
他似乎没有想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要挂在那里,但还是把黑金古刀卸下来,摆好姿态伸出手来,说“来”,示意他会接住我。
我其实是拒绝任何形式的跳落的。
我被黑瞎子坑怕了,他训练我那会就让我从两层楼高的草垛上往下跳,说落地卸力前滚翻就能毫发无损
我皱着眉说你他妈当我傻?
他严肃说你是傻但还有救,我是你师父,你应当绝对信任我,来,把自己想象成一颗奔跑在原野上的瓜,照我说的做,one,two!
然后我下巴就摔脱臼了。
黑瞎子给我正骨的时候,依旧严肃地说,这一课其实是教育你,即使是你师父,你也不要信。
我可去他丫的。
但当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低头看向闷油瓶,他依旧是张开手的姿态,这个人,我完全信任。
我咬牙,松开了手。
即使与他并肩这么多年,我仍旧会在某个时间点震惊于闷油瓶对身体的控制力与身体素质。在我落入他怀的瞬间,他熟练地反身顺力护住我侧倒下去,有力的手臂第一时间牢牢护住我的头,在断木碎石滚落的斜坡上将冲击力化尽,两个人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他坐起身把我拉起来,把我拢在怀里检查我身上伤,由于我后背垫着的抱枕和闷油瓶拼力相护,除了挂太久肌肉酸痛基本没有外伤,反倒闷油瓶,在滚落过程中我的头顶应该是磕到了他下颌,现在左唇角淤了一片,有血在嘴角渗出来。
我站起来的时候关注点还在他嘴角,他以为我想吻他,抿了抿嘴唇凑过来。
气氛刚合适,天是暧昧不明的重色,劫后重生使我肾上腺指标飙升。
于是我回应,然后忘了一件事。
冷风吹过,我的裤子整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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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潭边冷静很久,闷油瓶在不远处生火热早上胖子打包的牛肉炒饭。
胖子这个牛肉饭有点意思,因为里面没有牛肉。
我问他没肉你叫屁的牛肉炒饭。
他犹豫片刻,说实不相瞒,我叫王牛肉。
我正在这边沉思,一条鱼打潭中闪着肚白一跃而起,扑通一声响。
白天的苦累消减了些,这下我来了兴致,兴冲冲回营地去拿鱼篓。
山里的鱼虾其实不聪明,要是赶上丰季鱼竿一钓一个准,恨不得不放食都咬钩。但傻归傻,野生鱼动作灵敏也是真的,力道也大,合在手里不抓腮不留神就会脱出手去,
我汗流浃背从这头抓到那头,拼死拼活也才抓到三只活得要命的肥鱼,放在潭边的鱼篓里,自己下水想冲个凉。
我这一下午里外里衣服上沾了不少草汁腥藻,又被掉崖的石块灰尘蒙了一层,现在身上带汗动一动就难受得要命。水里温度不算冷,我四下看了看无人,心一横把衣服脱了下来进水冲洗了两把,拧干叠压在了鱼篓上。
远处闷油瓶点起来的篝火声劈啪作响,我心安,就多在水里呆了一会,正往潭水中间走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我警惕回头,四下望了望也没见到有人,正莫名其妙,就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顺着水正往下游漂。
我一时还不在意,慢慢回过味来,猛得往我放衣服的溪石打眼一看,空的,然后就见我要死不活逮的几只鱼从鱼篓里顺水跃出,一个俯冲就向下游游去。
我大骂能不能老天放过老子,一边连游带扑去抢救我衣服,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极低微的入水动静,而后一只手臂猛得环住了我,将我从水里腾空抱了起来。
我猛得挣扎起来。
继而听见闷油瓶低声道:“别动。”
我对他这句话很敏感,几乎瞬间安静下来,四面静悄悄,唯有水声流动。
他喉咙似乎动了动,抱住我腰的手臂转为托住我的腿让我箍在他身上。我想跳下来,他不放,说危险。
我寻思你他妈在这我才危险。
接着就发觉我所在的那片水域有无数细小黑影正猛然散去,蠕动且看不清形状,骇得我一把反搂住了闷油瓶,盘在他身上警觉问是什么。
他脸贴在我胸口一时没有作答,过了一会从我小腿上把一个什么生物扯了下来,我这才感觉到电流般的刺痛,并血液自水里蔓延开。
“毒蛭。”他开口,两只手抱紧我。
我一怔,明白了是山里特殊的水蛭,绝望问“有毒吗?”
他没有回答,借水的浮力就托着我往岸边走,我不知道情形如何,只能紧张得盘在他身上紧紧搂住四处观察,到了溪水边他才把我放下来,伸出一只手严肃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我不要动。
我刚出水没个防寒的也冻得直哆嗦,就看到闷油瓶快步走向帐篷。
我以为他要给我拿衣服,而后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闷油瓶竟径自把整个帐篷端了起来,而后两步作一步,扛在肩上气势磅礴向我走来。
下一秒我就被帐篷门给吃了进去,腰被一搂连同帐篷放倒在水边。
我在帐篷里坐下来才发觉小腿上吸附了不少水蛭,在水里时由于毒液麻木而没察觉,如今看去密密麻麻粘液一般伸缩蠕动着,闷油瓶一接近便自觉脱落,咬过的地方便有两股血顺着腿淌下来。
他这才开口:“有毒。”
经历了今天一天我已经倦了,人世的苦难都与我相关,于是只麻木地看着他问“我还有救吗?”
他说有救,然后摊开自己的手掌找刀开口,被我一把抓住。
“除了这个法呢,不放血行不行?”我继续问。
他便举起了黑金古刀,看着我说截肢。
我心里就暗骂你他妈得不到的东西你就要毁掉吗,老子就比你高一公分你想锯我?
摇摇头说不行,还有别的解毒法吗?
闷油瓶看向我,腾出另一只手,慢慢指向自己伤未痊愈仍洇着血的唇角。
这家伙。
说实话我是被强制医疗的。
我说气喘吁吁够了,他只仍捏着我的脸,低声说张嘴。
我就只能乖乖照做,捧着他的脸轻吮那伤口,温热偏甜,血液于舌根淌入,给人负罪与心安理得的温柔。
解完毒我大着舌头瘫在帐篷里一动不想动,闷油瓶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开心,把他的连帽衫脱了给了我,自己单穿件黑背心。
他在外面走来走去欲言又止,但看我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没说话,下一秒整个帐篷就动了起来,闷油瓶吭哧吭哧连人带帐篷从水边又给拖回了篝火旁,加了把火,好让我暖身子。
四面暗下来,余我们一处光亮,我昏天黑地睡了一觉,醒来警觉地从帐篷里冒出个小脑袋,四下环视一圈确认没有潜在危险,挪腾慢慢着挪到闷油瓶身边,拿掉他垫着的抱枕把头躺到他腿上。
他嘴角淤了一块红,乍一看似勾着唇弯一般,添了些散淡江湖气,正盯着熊熊篝火。
这一天下来,我不再相信任何看似无害的外在风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就缩回帐篷里,有他在旁边我就不信有不长眼的再敢造次。闷油瓶看着我警觉地转着脑袋四处打探,无奈地往火里丢了块柴。
然后篝火爆开了一颗石子砸中了我的头。
成年人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我二话不说就一头扎进了慌里慌张过来给我揉脑袋的闷油瓶怀里,委屈且激愤,又拍又哄半天也不肯把头缩出来。
“如果我迷路了怎么办。”我决定取些经,瓮声瓮气发问。
“停下来。”他揉着我的额角道。
“然后呢?” 我竖起耳朵。
“打电话给我。”他认真地说。
我思考了一下,“你不在呢?”
他似乎没有想过这个答案,思虑后摇头,不容置疑:
“我会在的。”
我把慢慢把脑袋探出来,看向他,想了想道:“还吃。”勾他手指。
他闻声低头看我,俯身轻覆了过来。
今年十一月的天丝毫不觉冷,反倒柔和得很,仿佛终年雪尽融,赐我三分暖。

图自WB.阿邓阿邓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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