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的冒险计划

　　1939—1940年，法西斯德国以微小的代价击败了波兰、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侵占了这些国家的领土，并迫使英国军队退出欧洲大陆。1940年7月16日，希特勒下令准备入侵英国（“海狮”计划，后被英国粉碎）。7月31日，希特勒下令9月15日前做好登陆英国的准备。而为了使英国“失去最后希望”，并使德国“成为欧洲和巴尔干的主人”，他又于当日决定以120个师的兵力（为此需要新建40个师），从1941年5月起用5个月的时间“除掉俄国”。1940年12月18日，希特勒亲自签发了第21号指令（即“巴巴罗萨”计划），全文如下：

　　随后，德国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奇与1941年1月31日根据第21号指令下达了《“巴巴罗萨”作战命令》，进一步明确东线各集团军群和集团军的任务与协同方式，海空军和有关部门也下达了相应的命令和指示。

　　“巴巴罗萨”计划规定，德国在对英战争结束以前以一次闪电战击溃苏联。按照希特勒统帅部的计划，德军应在从梅梅尔到伊兹梅尔近2000公里的正面上展开。侵苏德军编为三个集团军群，即北方、中央和南方集团军群。

　　中央集团军群最为强大，担负在斯摩棱斯克方向的进攻。其任务是，在两翼集中主力，围歼白俄罗斯苏军集团。在两翼作战的坦克群，应沿向心方向发展进攻，在明斯克地区会合，然后向第聂伯河继续进攻，从行进间强渡该河并前出到斯摩棱斯克地区。

　　南方集团军群应在普里皮亚特河以南以基辅为总方向实施进攻。它的任务是把加里西亚和西乌克兰的苏军消灭在第聂伯河以西。在进攻过程中及时夺取基辅及其以南地区第聂伯河上的渡口，为在第聂伯河以东继续作战创造条件。坦克群应迅速突入基辅地区，然后沿第聂伯河进攻，以阻止苏军向该河左岸撤退。

　　北方集团军群的任务是从东普鲁士地区向德文斯克（陶格夫匹尔斯）、普斯科夫、列宁格勒总方向实施进攻，消灭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苏军，夺取波罗的海的港口。同时该集团军群应阻止有战斗力的苏军从波罗的海沿岸地区向东部撤退，以便获得有利条件向列宁格勒顺利推进。

　　在入侵苏联以前，纳粹德国已经建立了庞大的武装力量：共有214个师又7个旅，仅正规军就有725.4万人，此外还有陆军雇佣兵90万，其他军种雇佣兵35万，合计850.4万人。拥有坦克和强击炮5639辆，火炮和迫击炮6.1万门以上，飞机1万架以上，主要战舰217艘。（参见【苏】杰列维扬科主编：《第二次世界大战史（1939—1945）》第3卷，第558—559页）

　　若加上仆从国的武装人员，则侵苏轴心国集团武装力量总数达到了1000万人以上。

　　德军和仆从军部队大批向东调动。截至1941年6月22日前，法西斯德军陆军共在东线集结了152个师又3个旅，共320.6万人（一说305万），占德国野战陆军总人数（380万）的80%以上。其中三个集团军群共有120个师，其中北方集团军群29个师，中央集团军群50个师又2个旅，南方集团军群41个师（另有相当数量的仆从军），此外还有部署在芬兰境内的隶属德军挪威集团军的4个师又1个旅。德军统帅部将28个师作为后备力量使用。仆从军方面，罗马尼亚出动了13个师又8个旅（6月22日参战），共计325685人（此为德国官史《德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说法，苏联官史认为有36万，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学者认为有38.4万或38.04万），其中15万人参加了6月22日的战斗；斯洛伐克出动了2个师又1个支队（6月23日参战）；芬兰出动了18个师（6月26日参战），共计50万人（此为德国官史《德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说法，俄罗斯学则认为有47万或34.06万）；匈牙利出动了5个旅（6月27日参战），共4.4万人；意大利出动了3个师（8月初参战），共计6.09万人；西班牙出动了1个师（9月参战）。以上总计，法西斯侵略军地面部队至少有382万人以上。

　　在装甲战车方面，德军共出动了3648辆坦克和强击炮：

　　德军主战坦克性能如下：

　　此外，芬兰出动了86辆坦克，罗马尼亚出动了60辆坦克，匈牙利出动了116辆坦克和自行火炮，意大利出动了60辆坦克。以上共计3970辆装甲战车。

　　在火炮方面，德军一共动用了7146门火炮（不含迫击炮）。德军主要火炮和迫击炮性能如下：

　　在空军方面，德国空军共出动了各种飞机3914架（3032架可用），其中作战飞机3275架，第一线飞机共有约2000架。其中第1航空队用来支援北方集团军群，第2航空队用来支援中央集团军群，第4航空队用来支援南方集团军群，第5航空队和芬兰空军支援德军和芬军从芬兰领土发动进攻。德国东线空军共计65万人（这是俄罗斯学者梅列秋霍夫在《斯大林失去的机会——为欧洲而战》一书中的说法，苏联官史认为有120万）。另外在仆从国方面，芬兰出动了307架飞机，罗马尼亚出动了623架飞机（苏联官史说法，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学者认为有393架或423架），匈牙利出动了48架，意大利出动了70架。以上总计，法西斯侵略军至少出动了4732架飞机。

　　德军主要飞机性能如下：

　　在海军方面，德国海军共出动了各种战舰192艘，其中包括驱逐舰8艘、潜艇11艘、各种快艇48艘、布雷舰12艘（其中2艘为布雷潜艇）、破雷舰3艘、扫雷舰11艘。东线德国海军共计10万人。

　　以上合计，为侵略苏联，法西斯德国及其仆从国至少出动了457万人。这个兵力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但是，“巴巴罗萨”计划有着很大的冒险性。

　　首先，这个方案本来就是一个七拼八凑的方案，这是由于纳粹高层之间的意见始终不统一。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将兵力分散在三个方向，而且这三个方向还是互相偏离的（如前文所引地图），无法同时吃掉任何一个目标。但是，当时有可能将目标集中到一个方向上吗？当然是不能的。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如果只将主要目标集中在一个方向，就无异于孤军冒进。况且，这三个方向，无论哪一个方向，都是十分重要的：列宁格勒是一座高度工业化的城市，也是极其重要的波罗的海港口它通过铁路与摩尔曼斯克相连，通过斯大林运河与阿尔汉格尔斯克和白海相连；莫斯科是苏联最发达的工业中心，也是重要的铁路枢纽。它通过铁路与阿尔汉格尔斯克相连，通过河流和运河与里海和黑海相连，也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乌克兰和顿涅茨盆地是一片辽阔的农业、工业和矿业区域。此外，由于乌克兰和克里米亚位于黑海的侧翼，它们的港口可以控制从罗马尼亚的康斯坦察到格鲁吉亚的巴统的直通航线。这三个方向，没有哪一个是绝对比其他方向重要的。而且，光占领这三个地区还不够，还必须占领库班和高加索，因为这里是苏联主要的石油产地、出产该国90%的石油，其中仅巴库一地就出产了70%。而如果苏联还保留有自己的油田，它的战争经济实力就仍然不容小觑。

　　其次，该计划过高地估计了自身力量，同时过低地估计了苏联的力量，妄想在数月之内就推进到伏尔加河—阿尔汉格尔斯克一线，而根本不考虑德军的后勤是否能够承受。实际上，这个问题早在“巴巴罗萨”计划正式出台之前就已经反复论证过了：

　　1940年11月12日和15日，德国陆军总军需长爱德华·瓦格纳少将向陆军总参谋长弗朗茨·哈尔德上将提交了一份后勤评估报告。事后看来，这些评估都非常准确。瓦格纳估计陆军的燃料最多足以推进500—800公里（300—500英里），食品弹药可以支撑作战21天；随后，他推断陆军必须暂停几个星期来补充给养，并依靠缴获的苏联铁路网才能实施更深远的穿插。整个苏联只有82000公里（51000英里）长的铁路，而且全部使用比德国和东欧更宽的轨距。瓦格纳（正确地）预计侵略者（即德军）将无法获得大量苏联车皮，必须通过战俘和当地劳工重新铺设铁路，以便那些使用欧洲轨距的火车可以继续为陆军提供补给。与此同时，正在不断推进的作战部队与铁路终点之间就存在着巨大的（距离上的）空缺。这样看来，哈尔德的主要突击方向——莫斯科正西方——与希特勒倾向的南方目标相比由于无法提供什么给养，因此价值不大。哈尔德认为一个成功的后勤体系需要增加汽车运输，并加强对填补战斗部队与铁路节点之间空缺的相关管理。然而如前文所述，德国陆军严重缺乏用于战斗部队的汽车，也缺少汽油产品；另外，后勤人员估计卡车运输的最大有效距离为来回300公里（180英里），一旦超出这个距离，卡车消耗的汽油量便会超过运送量。

【美】戴维·格兰茨、乔纳森·豪斯：《巨人的碰撞》，2020年中文版，第46—48页

　　而在1940年12月5日的讨论会上，这个问题又一次被提了出来：

　　11月28日至12月3日，进行了一系列的军事演习——主要是保卢斯指导下的军事表演和图上作业，以便完成对主要问题的审查。然后，于12月5日，与希特勒举行了正式讨论。将要进行这次战役的三个集团军群的参谋长，各自单独地研究了战略问题，他们突出地感到了空间与人力上的困难。他们指出，苏联腹地是个漏斗形，突破得越深，正面就越宽，开始时的一千三百英里将迅速扩展到二千甚至二千五百英里。除非苏军在贝帕斯湖—明斯克—基辅一线以西的边界附近被歼灭，不然德军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扼守深入腹地时不断加宽的正面。还讨论了其它问题，其中包括在一片辽阔地区向一支三百万人、五十万匹马的部队进行补给的种种困难。在这个地区，公路寥寥无几，铁路不能直达，因为路轨比德国和中欧使用的要宽。后备军总司令弗罗姆已强调指出，现有的增援部队不足五十万，只够补充夏季战役的损失。摩托车辆奇缺，虽然或许可望通过购买法国的民用产品加以弥补。车辆燃料情况的确非常吃紧，德国只有不超过三个月的汽油储备和一个月的柴油储备。由于缺乏天然橡胶与合成橡胶，轮胎也成问题，因此在考虑给轻型车辆装配钢箍轮。1941年初，德国坦克与装甲强击炮的月产量不到二百五十辆（门）。德国工业还能大大发展，但当时的基础不够厚，还依赖从苏联和其他国家进口的原料。

【英】艾伯特·西顿：《苏德战争》，1983年中文版，第69页

　　在对苏开战前，一些德军将领就已经看到即将进行的战争必将演变为持久战。据时任第4集团军参谋长的布卢门特里特回忆，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龙德施泰特在1941年5月的一天就曾经说过：

　　这场对俄国的战争是一个荒谬的主意，我看不会有好结果。但是，如果因为政治原因，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话，那么我们就必须正视这个现实，即战争不可能在一个夏季战役里就打赢。你只要看一下距离是多么长就知道了。我们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打败敌人，占领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整个俄国西部。我们应该准备打一场持久战，一步一步地实现我们的目标。首先，一支强大的北方集团军群应拿下列宁格勒及其周围地区。这使我们能够同芬兰人会合，消灭波罗的海的红军舰队，扩大我们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影响。中央集团军群和南方集团军群暂时只应推进到敖得萨—基辅—奥尔沙—伊尔门湖一线。然后，如果我们感到今年有足够的时间，北方集团军群可以从列宁格勒折向东南方，朝莫斯科挺进，而中央集团军群则朝东，向莫斯科前进。所有此后的战斗都应该推迟到1942年，届时我们将根据当时的情况拟定新的计划。

【德】京特·布卢门特里特：《莫斯科战役》，载《纳粹将领的自述——命运攸关的决定》，第46页

　　布卢门特里特还曾经向李德·哈特讲过：

　　三个人（指龙德施泰特、布劳希奇和哈尔德）都参加过1914—1918年的大战，经验告诉他们入侵俄国决非易事，交通、增援和供给是最大的难题。陆军元帅伦德施泰特直言不讳地质问希特勒：“入侵苏联决非儿戏，你可曾考虑清楚？”

【英】李德·哈特：《山的那一边——被俘德国将领谈二战》，2011年中文版，第161页

　　著名的保卢斯将军在当时也发现了这样的问题：

　　（1940年）12月初，哈尔德的副手、第一军需长（即作战部长）弗里德里希·保卢斯进行了一次兵棋推演，以检验战局中的一些预案。和其他的战争筹划者不同，保卢斯预计苏联人可以在从西伯利亚调兵的同时新组建40个师；再考虑到俄罗斯欧洲部分的广阔地域，这意味着在德军深入苏联的过程中，侵略者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面对防御方时很难再维持战斗力方面的优势。不过鉴于当时的乐观气氛，保卢斯没敢向上级说明他的担忧。

【美】戴维·格兰茨、乔纳森·豪斯：《巨人的碰撞》，2020年中文版，第48页

　　在入侵苏联以前，纳粹德国对苏联的情报工作可谓是漏洞百出，所了解的各类情况均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龙德施泰特后来对盟军提审人员说：“在发动进攻后不久，我便发现以前所写的关于俄国的一切都是满纸胡话。”也正是由于得到了严重失真的情报，希特勒才错误地认为苏联只不过是一幢一踹即倒的破房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由于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出色的反间谍工作。由于苏联已将本国境内的德国第五纵队全部肃清，所以德国只能依靠一些二手甚至多手的情报去了解苏联。英国上校军官艾伯特·西顿虽然在其著作《苏德战争》中对苏联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但也不得不承认苏联反间谍工作的伟大成绩：

　　本来在德国国防军时期，德国参谋总部与苏军的联系相当密切。但是，1933年希特勒一上台这种关系就随即中断了。从1934年起，德国开始与波兰交换情报。波兰有白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因此它在边境地区有一些情报来源。然而，1939年春季，希特勒废除了波德互不侵犯条约，情报交换即告中断。1939年9月苏军入侵波兰东部，他们的耐力和素质并未引起德军的注意。尤为严重的是，德国军事情报部门连入侵部队各集团军的番号都没有搞清。此后有些情报是从波罗的海国家和波兰东部的难民中搜集来的，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从苏联内地搜集军事或经济方面的资料或情报确很困难，因为整个边境地区都被内务人民委员部边防军所占领和控制。这些边防军在警戒非法入境或叛逃者偷越国境方面受过长期专门的训练。苏联警察机关、党组织的人口登记制度和公民必须携带身份证和工作证的规定使谍报人员很难进入苏联。苏联人对待外人的态度是搜集情报、甚至是搜集公开情报的最大障碍。他们在当局的怂恿下，对陌生人和外国人一律怀有敌意和戒心。无论什么身份的外国人都很少获准在苏联境内旅行。即使他们偶尔得到官方允许，也得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严密监督下按指定的路线和规定的时间行止。这种旅行困难重重，往往是苦不堪言。那时苏军的领章帽徽，除哥萨克部队外，只表示他们的军阶和所属的军兵种而不表示他们属于哪个部队、哪个单位。外国大使馆和使节即使是来自与苏联结盟的或友好的国家，也得不到有价值的情报。

　　德国是依赖谍报人员和偷越国境的人以及芬兰、匈牙利、罗马尼亚、日本等渠道获得苏军战斗序列情报的。有些情报则是通过无线电侦听和无线电测向仪获得的。但这种手段作用有限：一是受到距离的限制；一是苏军缺少技术性能可靠的电台，它侧重于使用电话或有线电报进行联络。这样一来，德国对边境地区苏军的部署倒是有相当清楚的了解，但是对苏联内地，甚至对苏联欧洲部分的情况却一无所知。地形方面的情报很少。虽然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军东征几乎到了列宁格勒、基辅和罗斯托夫，但是地形和天候对使用无线电、飞机、坦克和摩托车辆有什么影响，当时并没有实际体验，更料想不到以后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国家进行机械化作战会产生哪些复杂问题。苏联地图难以弄到，而德军复制的地图又糟糕又过时，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只好依赖航空照片。

《苏德战争》，第55—56页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发动“巴巴罗萨”行动推迟的问题。有人认为，希特勒不该发动对巴尔干的侵略，而导致错过了侵苏的最佳时机；也有人认为，1941年解冻时节晚，是导致推迟“巴巴罗萨”行动的主要原因。实际上，这样的结果在当时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是在当年的解冻时节刚刚好的情况下：

　　（1940年）3月27日，南斯拉夫发生政变，苏联与西莫维奇将军为首的新政府举行了谈判。这就进一步威胁到德国的翼侧，必须用武力消灭南斯拉夫。一个新的进攻计划即“第25号”行动很快拟成，德意两军从奥地利和的里雅斯特实施突击，德匈两军越过多瑙河实施突击。“马丽他”行动的右翼向西转移，另外德国还从为进攻苏联所集结的部队中撤回一部分陆军师。此时显而易见，巴尔干战争不可能在5月中旬圆满结束，那些师不能及时赶回去参加入侵苏联初期的军事行动，与此同时，希特勒也发现他的兵力过于分散。他又不愿减少那些占领挪威和西欧的师，因为他过分地害怕英国登陆。这样，到4月7日，他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原先预定的5月15日这个入侵日向后推迟五周左右。

　　德国某些辩解者认为，巴尔干的局势与这次入侵日的推迟毫无关系，因为他们认定，1941年暮春，融化的冰雪与春雨所造成的河水泛滥肯定要使预定的入侵日推迟。然而，波兰河流的大水在6月初已经退下去，因此即使在中部战线，河水无论怎样泛滥也只能使入侵日推迟二三周。入侵日的推迟是由于天气造成的论调并不符合实际情况。因为不管天气怎样，保障巴尔干翼侧的安全都是必要的，所以入侵日非推迟五周不可。

《苏德战争》，第48—49页

　　综上所述，“巴巴罗萨”计划是一项冒险的计划。法西斯德军一踏上东进的征途，就注定了凶多吉少。

苏联的准备

　　自从1939年9月1日欧洲战争刚刚爆发以来，苏联就着手准备应付迟早要来的战争。1939年9月，苏联红军总共只有152万人，而到1941年6月苏德开战前，已经发展到了537.3万人：

　　1941年6月，苏联西部边境共设有五个军区，从北到南分别为：列宁格勒军区（战争爆发后改编为北方面军）、波罗的海沿岸特别军区（西北方面军）、西部特别军区（西方面军）、基辅特别军区（西南方面军）和敖德萨军区（南方面军）。

　　这五个军区（方面军）序列如下：

　　列宁格勒军区共有21个师又1个旅，计426230人。其任务是以第7、第14、第23集团军的兵力防守从雷巴契半岛到芬兰湾一带同芬兰接壤的边界以及爱沙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沿海一带和汉科半岛；至于它在濒海翼侧的任务，则在北方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的协同下予以完成。列宁格勒军区掩护的国境线长达1670公里。

　　波罗的海沿岸特别军区共有25个师又1个旅，计44万人。其任务是在波罗的海舰队的协同下，以第8、第11和第27集团军的兵力掩护从哈阿朴萨卢到帕兰加的波罗的海沿岸地区和立陶宛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陆地国界。掩护地带的宽度为720公里。

　　西部特别军区共有44个师又1个旅，计62.5万人。其任务是以第3、第10和第4集团军的兵力掩护从立陶宛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南部边界到普里皮亚特河一带的国境线。该军区掩护地带正面总长度为470公里。

　　基辅特别军区共有58个师，86.46万人，实力最为雄厚。其任务是以第5、第6、第12和第26集团军的兵力防守从普里皮亚特河到利普卡内的国境线。军区的防御正面达860公里。

　　敖德萨军区共有22个师，共34万人。其任务是掩护从利普卡内到多瑙河河口一带与罗马尼亚接壤的边界，以及总长度约650公里直到敖德萨的黑海沿岸地带。与罗马尼亚接壤的边界由军区部队在多瑙河区舰队协同下负责防御，从敖德萨到刻赤海峡的黑海沿岸地带则由军区部队和黑海舰队共同防御。

　　以上总计，西部边境五个军区总计2695830人。此外还有海军三个舰队（北方、波罗的海和黑海），共182艘主要军舰，共有215878人；以及NKVD部队153608人。以上总计苏联西部军区兵力为306.5万人。

　　由此可见，在苏德开战前，无论是苏军总人数对德军总人数，还是西部苏军总人数对东线德军和仆从军总人数，均不占优势。

　　由于可供准备的时间极其短暂，再加上斯大林判断战争可以推迟到1942年，因此苏联在战前的准备严重不足。

　　在苏德开战前苏联内地军区的大部分师都还保留着和平时期的编制，或者正在进行改编。结果，苏军步兵师直到开战以前无论是人员还是武器都严重缺额。边境地带的五个军区中只有列宁格勒军区的每个步兵师平均有将近1.2万人，其余的均不足1万。

　　在武器装备方面，这一现象更为突出。在1941年，DP-27型轻机枪、DS-39重机枪、PPD冲锋枪以及SVT半自动步枪等新式武器仅能满足50%的需求。按照编制，每个步兵师应有1204支冲锋枪，而当时西部特别军区平均每个师仅有550支，基辅特别军区平均每个师更是只有267支。与此同时，苏联步兵师仍然装备着旧式莫辛步枪和1940型马克沁机枪。基辅特别军区第5集团军，虽然拥有足够的步兵基本武器，但其他武器缺额甚多：缺少所需65%—70%的冲锋枪（PPD）、85%的重机枪和94%的重型高射炮。炮兵缺少37毫米高射炮编制数的50%、军属76毫米高射炮的60%—67%，以及火炮牵引车的50%—60%。这些武器的弹药库存也有类似短缺现象。

　　在装甲坦克兵方面，斯大林于1941年3月决定组建20个机械化军，如果要装备齐全，共需坦克3.2万辆（其中新式1.66万辆），而从1939年1月到1941年6月22日，红军只得到7000多辆坦克。西部军区各机械化军虽然拥有1.1万辆坦克，但是只有1406辆新式坦克，其余均为不堪用的旧式轻型坦克。在旧式坦克中有29%需大修，44%需中修或小修。西部边境各军区平均每个机械化军仅得到所需重型坦克数量的19%，中型坦克数量的11.2%，有7个军甚至连一辆新式坦克都没有，有的军甚至连旧式坦克都不够用。

　　新型机械化军一共缺少39%的车辆、44%的拖拉机（用于牵引火炮）、17%的摩托车（用于侦察）。总体来说，各军普通战士的满员率“分别为22%—40%，初级指挥人员为16%—50%。有经验的中上级指挥人员和参谋人员的短缺情况甚至更加明显。西部边境军区各军6月22日的人员满员率为75%、装备满编率为53%。西部各军区机械化军中的半数，只装备了所需坦克数量的50%，新式坦克在各军的分布数量也不平均。（下表参见《泥足巨人》第172—174页）

　　边境筑垒地域的情况同样也不容乐观。1941年6月，苏联共有57个筑垒地域，其中42个位于西线，共有192240人，编组为7个团和160个机炮营，有1700门火炮和迫击炮、9800挺轻重机枪。这些筑垒地域分布在新国界沿线、纵深处的1939年旧国界和主要城市的接近地。但是，各筑垒地域之间有正面约50—60公里的间隔。在战争开始前建成的钢筋混凝土工事约有2500个，其中只有1000个装备有要塞炮，其余的1500个只装备有机枪。在战争前夕，筑垒地域仅有所需中级和上级指挥人员数量的34%、军士人数的27.7%、普通战士人数的47.2%。他们所需的筑垒工事只建造完成50%，同时，所有兵团都严重缺少新式机枪。因此，在6月22日，筑垒地域还不完全具备作战能力，同时，他们负责的两条防御体系也都没有做好充分的作战准备。

　　西部苏军的炮兵武器也十分缺乏。以实力最为雄厚的基辅特别军区为例，其步枪和迫击炮武器均缺额严重：

　　西部各军区的炮弹供应也十分糟糕：

　　苏军在通信方面的问题也十分严重。统帅部预备队通信兵战前共有19个独立通信团（14个配属各军区、5个配属各集团军）、25个独立通信营、16个特别使命无线电营（用于无线电截听）和17个通信枢纽（国防人民委员部和每个军区各一个）。根据总参谋部的计划，通信兵在战时扩建后，应有37个独立通信团、98个独立有线通信营和298个独立通信连。实际上只组建了17个团（缺少54%）、25个营（缺少74.4%）和4个连（缺少98%）。通信兵装备的无线电台数量不足，大部分是已过时的旧型号，苏联工业中所有现代化型号通信设备的生产进度严重延期。1941年6月动员后的各通信部队只有所需RAT无线电台数量的39%、集团军和机场无线电台数的46%、团属无线电台数的77%、有线电报机数的35%、他们也只得到所需电话线总量的43%。总体来说，方面军平均只有自己所需无线电台数量的75%，集团军有24%，师有89%，团有63%。西部边境军区拥有的电台只有标准数的27%，基辅军区仅有30%，波罗的海沿岸军区仅有52%。其他无线和有线通信器材的情况也大致如此。同时，指挥人员也普遍缺乏无线电台和无线电通信的使用经验。

　　苏军的运输车辆亦严重不足。1941年6月22日，全苏共有70万辆货运卡车，主要是载重1.5吨的GAZ-AA型。然而，道路条件差、驾驶员和修理技工的技术落后，以及缺少备件、修理设施和轮胎，导致这些车辆故障率很高。因此，这些车辆中有45%不能使用，轮胎的库存也只能满足需求量的25%。动员和战争期间，红军需要74.4万台机动车辆和9.2万台拖拉机，在6月22日实际只有27.22万台车辆和4.2万台拖拉机，只有编制的36%。其中货运卡车只有19.32万辆，且超过58%的货运卡车是GAZ-AA型，这反过来又增加了这些卡车的使用次数，从而增加了故障率。再加上糟糕的修理设施，红军有23.1%的车辆在战争前夕无法使用。

　　截至1941年3月，部队尚缺1.25万辆中型和重型坦克、4.3万台拖拉机、约3万辆汽车。也就是说，新组建的坦克兵团和机械化兵团只能得到30%的保障。即使是高速生产，也需要3—4年才能给它们完全配齐技术兵器。

　　苏德开战以前，苏联西部军区虽然有7133架飞机，但新式飞机只有1488架（苏联官史《战争上空》认为西部边境五个军区空军编制内共有6379架作战飞机，其中仅有1540架新式飞机），剩下的旧式飞机在德国人看来甚至连芬兰飞机都打不过。而且空军的战备状况也不佳，《战争上空》一书指出，西部特别军区空军和最高统帅部第3远程轰炸航空兵军的部队编制内共有1825架飞机，但处于战备状态的只有1086架（60%），其余的不是飞机有故障（航空发动机和备件缺乏），就是没有机组人员（他们正在训练中心改学新机种）。在基辅特别军区，由于缺乏机组人员而不能升空的飞机有342架，在波罗的海沿岸特别军区有188架。

　　1940年底，联共（布）中央要求组建106个用新式飞机装备的作战兵团，结果到1941年5月底，只来得及组建19个齐装满员的团。1941年3月24日，要求修建新机场190个，而且只能在春播结束后调用劳动力。结果到战争爆发时，修建机场的工程虽然已全面展开，但绝大部分没有竣工。

　　防空部队的装备情形也不容乐观。到1941年6月，防空部队装备的中口径火炮约达85%，小口径火炮达70%。歼击机的缺额为40%，高射机枪的补充率为70%，阻塞汽球和探照灯仅及一半。到战争开始时，新的防空作战体系没有最后完成，新式技术兵器的装备和训练工作刚刚开始。运输工作组织得不好。

　　除了人员和装备的配备问题外，还有军队的训练也成问题。1941年6月16日，铁木辛哥指出：对战士和指挥员的训练同机械化部队战备的主要任务脱节，训练目的不明确；火力准备处于低水平；机械化兵团内部各兵种的协同动作规定得少而差；摩托化部队当作步兵部队来训练，没有考虑到它们在战斗使用中的作用和性质；无线电兵的培养工作至今仍处于低水平；炮兵部队尚未掌握从开阔阵地直接瞄准的技巧，这门课根本就没有上过；夜间作业当作例外进行，而且许多部队根本就没进行过夜间训练。

　　苏军大规模的改组和重建，还使军队面临着许多诸如战斗训练保障等新的困难。训练器材的装备率还不到需要量的15%。为此，苏联军事领导人不得不将工事、交通线和机场建设、新型飞机、坦克的生产规划以及其它一系列军事工业部门所需要的巨额费用的一部分用于保障战斗训练。这在一定程度上又影响了边境防御工事、交通线和机场建设以及新式飞机、坦克等的生产。

　　指挥员的素质也不符合现代战争的要求。战争前夕，大多数指挥员都只有不到3年的资历：

　　在德军作战部队中，最年轻的士兵是1940年秋应征入伍的，1941年春应征入伍者则被派到后备军团。而苏军士兵一应征入伍就被充实到部队。在边境军区的部队中，战争爆发前，第一年服役的士兵占全部士兵数的2/3以上。又有近一半第一年服役的士兵是1941年应征入伍的。

　　综上所述，战争爆发时苏军的实力相比德军处于劣势。当然，这个劣势是暂时的，法西斯德军对苏联红军的全面优势很快就丧失了。

大战爆发

　　1941年6月22日凌晨3时15分，德军火炮突然开始猛烈轰击苏联的西部边境地区。凌晨4时，法西斯德军及其仆从军数百万人在从波罗的海到喀尔巴阡山1500公里的正面上，分北、中、南三路，同时向苏联发动了猛烈袭击。西方面军副参谋长马兰金在后来整理的战斗行动日志中记下了当天凌晨的情况：

　　22日清晨，德军飞机轰炸了日托米尔、基辅、塞瓦斯托波尔和考纳斯等苏联城市，并突袭了苏联距西部边境20—70公里范围内的66个机场（波罗的海沿岸特别军区11个，基辅特别军区23个，西部特别军区26个，敖德萨军区6个，在这些机场上部署着西部边境四个军区的70%的航空团）。当天下午，德军航空兵又袭击了距边境100—400公里范围内的纵深地区机场。在6月22日这一天，苏联空军的近1200架飞机被摧毁，其中约800架在地面上被摧毁。西部特别军区被摧毁728架，波罗的海沿岸特别军区——98架，基辅特别军区——277架，敖德萨军区——23架。

　　当德军发动进攻时，苏军各边防师远离防御阵地，尚在执行和平时期的日常任务，部队没有按兵力展开计划占领防御地区。因此，德军的进攻达成了突然性。北方和中央两集团军群的坦克和摩托化兵团到在战争第一天突入苏联国境35公里，有的地方达50公里，同日南方集团军群的敌军在波列西耶以南地区越过边界10—20公里。

　　战争爆发后，苏联共产党和苏联政府就迅速采取一切措施，动员全国的一切力量反击法西斯的侵略，使国家的生活和活动从根本上转入战时轨道。

　　6月22日，苏联共产党和苏联政府号召苏联人民反击侵略者，并表示了战胜侵略者的坚定信心。同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宣布对1905—1918年出生的预备役人员进行动员，西部各州进入战时状态。以西部边境军区的领率机关和军队为基础，组成了北方面军、西北方面军、西方面军、西南方面军和南方面军。

　　6月23日，苏联人民委员会和联共（布）中央作出把生产弹药的动员计划付诸实施的决定。同日，为了领导苏联军队的军事行动，成立了由铁木辛哥主持的统帅部大本营，7月10日改组为斯大林主持的总统帅部大本营。7月19日，斯大林被任命为国防人民委员，8月8日又被任命为苏联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大本营从这时起定名为最高统帅部大本营。

　　6月24日，成立疏散委员会，领导从前方地区疏散居民、机关、军事物资和其他物资、企业设备和珍贵物品的工作。1941年7—11月，共向苏联东部地区迁移了1523个工业企业，其中1360个大型企业，为此动用了150万节车皮。同日，中央政治局会议研究坦克工业的迫切需要，决定在伏尔加流域和乌拉尔（早先不生产坦克的地区）建立强大的、综合性的坦克制造工业。

　　6月29日，苏联人民委员会和联共（布）中央向前线附近各州的党和苏维埃组织发出了指示：

　　1.在与敌人的无情斗争中要捍卫苏维埃的每一寸土地，为了我们的城市和乡村搏斗到最后一滴血，展示出我国人民固有的勇气、主动性和灵活性。

　　2.全面帮助作战部队，确保在组织上对后备军的动员，确保对红军的一切必需品的供应，确保载有军队和军需物资的车辆能够迅速推进，广泛帮助伤员，征用医院、学校、俱乐部、机关为战地医院。

　　3.巩固红军后方，一切活动服从前线的需要；确保各企业的强化工作；向劳动者说明他们的义务和当前局势，组织对工厂、电站、桥梁、电话和电报通信的保卫；同后方的所有无组织无纪律者、临阵脱逃者、散布恐慌情绪者、散布谣言者进行无情斗争；在所有方面给歼击营提供快速协助。所有共产党员应该清楚，敌人在欺骗和散布虚假流言方面很阴险、很狡猾、很有经验，要在工作中考虑到这一切，不被调唆。

　　4.红军部队被迫撤退时，应将列车开走，不给敌人留下一辆机车、一节车厢、一公斤粮食、一升燃料。集体农庄庄员必须把牲畜赶走，将粮食交给国家机关保管，以便将粮食运到后方地区。所有不能运走的有价值的财产——包括有色金属、粮食、燃料——都必须无条件地毁掉。

　　5.在敌占区要成立游击队和渗透小分队，同敌军部队斗争，到处发动游击战，炸毁桥梁、道路，破坏电话电报通信设施，焚烧仓库，等等。在敌占区给敌人及附逆者制造无法忍受的困难条件，步步追逐和消灭敌人及附逆者，夷平其所有设施。为领导这些活动，州党委和区党委第一书记们必须适时负起责任，在每座城市、每个区中心、工人村、铁路车站、国营农场和集体农庄，成立由最优秀的人员组成的可靠的地下党组织和秘密接头站。

　　6.立即将所有以恐慌和怯懦妨碍国防事业者交送军事法庭——不论他是什么人。

转引自【俄】丹尼洛夫等：《俄罗斯历史（1900—1045）》，2014年中文版，第296页

　　6月30日，联共（布）中央、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和苏联人民委员会联合决定成立以斯大林为首的国防委员会。国家的全部权力集中于这一机构。

　　7月3日，斯大林亲自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广播讲话，重申了6·29指示的精神。他号召，全体苏联人民必须“坚决克服泰然自若、漠不关心的心理，克服和平建设的情绪”，“使一切都服从于粉碎敌人的组织任务”，“把自己的全部工作转到新的战时的轨道上来”，“捍卫自己的自由、自己的荣誉、自己的祖国。”斯大林表示相信：“我们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趾高气扬的敌人很快就会相信这一点。”斯大林的讲话对稳定人心和鼓舞士气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为加强苏联武装力量，提高军队战斗力。苏联共产党和政府要求及时动员有服兵役义务的人。从苏德开战到7月1日的8天中，共征兵530万人。在战争第一个月内，共征兵595万（含军官65万），而在其后的11个月内，又补充动员了839万人。

　　为巩固军队士气和加强党在军队中的影响，战争开始时，联共（布）党中央指派500名加盟共和国的党中央书记、边疆区党委书记和州、市、区党委书记，270名联共（布）中央机关负责工作人员，1265名州、区级工作人员到苏军担任领导工作，主要任方面军、集团军和兵团的军事委员会委员和政治机关首长。为加强党在苏军中的影响，巩固军人政治思想状态并提高其战斗力，联共（布）中央于1941年6月底作出决定，动员党、团员作为政治战士奔赴前线，增加了分队和部队中的党员成份，加强了党、团基层组织。为了使政治工作人员不仅在政治工作上，而且在军事工作上也能协助指挥人员，并提高其责任感，党中央政治局和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于1941年7月16日通过了《关于在工农红军中改组政治宣传机关和建立政治委员制的决定》。7月20日，这一决定也扩大到海军。

　　7月18日，联共（布）中央通过了《关于组织德军后方斗争的决议》，把党关于把游击战争变为真正群众运动的纲领作了进一步发挥和具体说明。

　　为了改善对作战军队的物质保障，根据国防委员会1941年7月28日决定，成立了总后勤部，设苏军后勤部长一职。方面军和集团军相应地成立了后勤部。

　　为粉碎希特勒对苏联的外交孤立，苏联共产党和政府展开了一系列外交斗争。1941年7月，苏联政府与英、捷、波三国政府先后签订了共同对德作战协定。1941年9月29日—10 月1日，苏、英、美三国代表就苏联租借武器问题举行的莫斯科会议，对发展三大国的同盟关系起了相当大的作用。此后开始结成了反希特勒同盟。

　　然而，上述措施的落实需要一定的时间，苏联在战场上的不利形势也无法在短期内扭转。

　　德军利用空袭和空降部队破坏了苏军的通讯系统，苏军最高统帅机构无法得到有关前线准确、及时的情报。因此，斯大林和苏军总参谋部希望尽快组织并粉碎德军的进攻。在6月22日当天早7时15分，国防人民委员铁木辛哥以总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发布了第2号命令，要求边境各部使用一切手段向敌进攻并就地歼灭之，同时还命令航空兵不仅要打击机场上的敌空军和地面部队主要集团，还要深入德国领土100—150公里实施打击。由于得到了“敌人已被击退”的错误情报，铁木辛哥又于当晚21时15分发布了第3号命令，要求各部就地歼灭敌军集团。结果，苏军不但未能打退敌人的进攻，整个边境的形势也更加混乱了。

　　在西北方向，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先后攻陷了维尔纽斯、陶格夫匹尔斯、考纳斯、里加、奥斯特罗夫、普斯科夫，通往列宁格勒的门户被打开。至7月9日，苏军西北方面军共损失88486人，其中不可归队减员为75202人，卫生减员为13284人。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在战争的头18天内，德军在这一方向楔入苏联领土400—450公里，侵入了列宁格勒州。

　　在正西方向，德中央集团军群迫使比亚维斯托克突出部的苏军西方面军第3和第10两集团军后撤，但是苏军的撤退通道只有宽度不到60公里的走廊地带中为数不多的乡间小路，且由于缺少汽车和燃料而不能及时摆脱追击。德军于6月28日迅速推进到了明斯克。西方面军主力被合围和歼灭。至9日，西方面军共损失417790人，其中不可归队减员就有341073人。西方面军首长巴甫洛夫等人被解除职务并以叛国罪被判处死刑。德军在正西方向推进了450—600公里，平均每天推进25—35公里，侵占了白俄罗斯领土的大部。

　　在西南方向，由于斯大林在战前估计德军主要突击方向为乌克兰（实际上是白俄罗斯），因此，西南方向的苏军实力在三个方向中最为雄厚。德南方集团军群在9天内推进到利沃夫和罗夫诺，并开始向日托米尔方向实施强大突击。7月4日，德军逼近苏军旧边界筑垒地域的防线。7月7日—9日，别尔季切夫、诺沃格勒沃伦斯基、日托米尔相继失守。在乌克兰西部防御战役中，苏军共损失241594人，其中不可归队减员为172323人。德军在该方向推进了300—350公里，逼近了基辅。

　　在这三个方向，苏军均发动了反突击，但都以失败告终。

　　苏军在卫国战争的前18天之内丢失了拉脱维亚、立陶宛全部和乌克兰、白俄罗斯、摩尔达维亚大部地区，德军侵入俄罗斯联邦西部各州，进抵列宁格勒远接近地，威胁斯摩棱斯克和基辅。苏军遭受了巨大损失，170个师中丧失了28个师，有70多个师的人员和技术兵器丧失了一半；约200个燃料、弹药和武器库丢在了敌占区。

　　由于战场上的严重失利，在苏联部分军人、干部和平民中产生了惊慌情绪。在损失最大的西方面军中尤为明显：有的人在慌乱中打伤了自己人，有的人由于胆小怕事自杀了。

　　但是，尽管出现了惊慌情绪，但是在整体上，苏联人并没有崩溃，军队仍然有高昂的士气。例如，弗拉基米尔—沃伦边防大队的第13边防哨所在A.B.罗帕金中尉的指挥下，在包围中战斗了11天。卡累利阿—芬兰边防区的联合小分队在H.Ф.凯曼诺夫上尉的指挥下，防守了19个昼夜。在白俄罗斯国境线上的布列斯特要塞，从1941年6月22日到7月20日，一支由红军战士、边防战士、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内务部队战士组成的小股卫戍部队同数倍于己的优势敌人战斗了近一个月。为了摧毁防卫部队的抵抗，希特勒分子用火焰喷射器、俯冲式轰炸机、420毫米和600毫米口径的威力巨大的火炮来对付19世纪建成的古老防御工事。尽管如此，要塞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战线延伸到斯摩棱斯克以东之后。红军指战员的顽强战斗精神甚至连敌人也不得不承认。

　　德国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在战争爆发的头几天还比较乐观，然而到6月29日的时候就发现苏军的抵抗比他们想象得要强得多：

　　前线传来的消息证实，俄罗斯人在各处都战斗到哪怕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只有一些地方有人投降当了俘虏，首先是那些蒙古族士兵占大多数的部队（靠近前线的第六和第九军）。引人注目的是，在占领炮台等地的时候，只有少数人投降。部分俄国人一直战斗到死，而另一部分则逃跑了，他们脱掉了军装，试图打扮成农民突出包围。我军在各处的士气都很好，甚至是在那些恶战的地方。但马匹已经疲惫不堪了。

哈尔德1941年6月29日日记，转引自【俄】斯·雷巴斯、叶·雷巴斯：《斯大林传——命运与战略》下册，第807页

　　同日，敌中央集团军群在向陆军总部所做的报告中说：

　　在东方，歼灭战斗结束时的情况和西方完全不同。在西方和在波兰战局中，战斗结束时，被合围的敌人几乎总是百分之百的自愿投降。在东方，情况却完全相反。有很大一部分俄国人消失在未经全面搜索过的辽阔地域里，或是钻进森林、田野和沼泽地带。在这些地域里，即使是几个整营的全副武装的部队也不是没有危险的……原因在于俄国人根本不愿做俘虏。

转引自【苏】普拉托诺夫等：《第二次世界大战：1939—1945战史概要》，1980年中文版，第210页

　　而从7月中旬开始，这一倾向更为明显：

　　德军不久前在法国战场上取得的经验在新的条件下显得毫无用处。为了不失去主动权，德国人不得不做出巨大的努力。敌人放弃领土，但在后退后旋即发起进攻。苏联的坦克突破了德军的包围，德军在第二战线上坦克师不足的事实使得情况更加复杂起来，而交通工具的不足又导致了步兵不能以必要的速度向前推进。俄国人经常从布下的圈套中逃离。

格尔利茨：《德国总参谋部》，转引自【俄】斯·雷巴斯、叶·雷巴斯：《斯大林传——命运与战略》下册，第808页

　　德军少将冯·希特拉尔在其《俄罗斯战争》（摘自《1939—1945年的世界大战》一书，莫斯科外文出版社1957年版）一文中写道：

　　第6集团军受领的任务是：在科韦利以南地区突破俄军的边防工事，以保证坦克第1集群能进抵宽大的战役地区……

　　“中央”集团军群各部队在取得某些初步胜利后，便遇上了在既设阵地上进行防御的大量敌军。这些阵地有些地方筑有混凝土发射点。敌人在扼守这些阵地的战斗中，投入了大量的坦克兵力，并对进攻的德军实施了一系列的反突击。

　　经过持续数日的激烈战斗以后，我们才得以在利沃夫、俄罗斯拉瓦一线以西突破敌军坚固的防线，强渡斯特里河，迫使进行顽抗和不时转入反冲击的敌军东撤……

　　由于俄军的顽强抵抗，德军在战斗的头几天内在人员和武器方面的损失，就已大大地超过了他们在波兰和在西线作战时的损失。现已十分明白，敌人的作战方法和士气，以及该国的地理条件，与德国人在过去的威震全球的“闪击战”中所遇到的是截然不同的。

转引自《朱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2003年中文版，第374页

　　甚至连纳粹德国的宣传报刊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实：

　　尽管如此，局势的发展却与在波兰及法国的情况完全不同。虽然表面上闪电战取得了难以估量的巨大成功，但奇怪的是在苏联前线和后方却很少或几乎没有出现恐慌迹象。早在6月29日，《人民观察家报》上就有一篇文章指出，“苏联士兵视死如归的精神超越了我们在西方的敌人。忍耐力和宿命论思想使他们能一直坚持到和掩体一起被炸掉或是在白刃战中倒下为止”。在7月6日，《法兰克福报》上登载了一篇类似的文章，其中声称“德军在西线闪电般突破之后，失败方通常会发生的精神崩溃并没有在东线以同样的程度上演。在大多数情况下，苏军没有丧失作战能力，而是试图反过来包围实施钳形攻势的部分德军”。这是这场战争中新出现的战术现象，事实上对德军而言这是出乎意料的新战法，后来在9月的《人民观察家报》上对此是这样说明的：“在德军渡过布格河以后，第一波攻击部队可以相当轻松地向前推进；接着，后续波次突然遭到凶残的火力拦截，而与此同时先头部队也遭遇了从背后射来的火力。我们不得不称赞如此出色的纪律，它使守军能够守住本来已经等同于丢失的阵地。”

　　正如阿尔维德·弗雷德堡指出：“德军遇到了狂热地坚持自身政治信念的对手，他们对德军的闪电进攻实施了全面抵抗。”

【英】富勒：《第二次世界大战（战略与战术）》，2018年中文版，第112—114页

　　在苏德战争初期，德军损失虽然比苏军小得多，但却是从未有过的。据冷战时期联邦德国出版的《德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第2卷公布，从1939年9月1日到1940年8月31日，德国陆海空三军在波兰和西欧的战争中共损失（死亡、负伤和失踪）220209人。而据哈尔德日记记载，从入侵苏联到1941年7月13日的22天中，德军就伤亡和失踪了近10万人，接近其在波兰和西欧战争总损失的一半。据《德国国防军统帅部战时日志1940—1945》第1卷记载，至1941年7月31日，侵苏德军仅陆军就损失了213301人，已经接近了波兰和西欧战争中德国陆海空三军的总损失数。

　　德空军也受到严重损失。从1941年6月22日到7月10日，苏联空军在空战中击落敌机752架，在地面上消灭了348架。冷战时期联邦德国出版的《1939—1945年的世界大战（文集）》一书也承认，1941年6月22日—7月5日，东线德国空军损失各型飞机807架，7月6日—19日损失477架，合计1284架。

　　这里还需要附带地辟一个谣言，那就是所谓的德军入侵后，沦陷区的苏联人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然而，当事人却有着完全相反的看法。1941年9月16日，凯特尔签发的一项命令在一开头就指出：

　　自从开始进军苏维埃俄国以来，在德军所占地区到处都爆发了共产党的反抗运动。行动的形式由采取宣传措施和对个别国防军成员的袭击上升到公开骚乱和广泛进行游击战争。

　　可以断定，这是一种由莫斯科统一领导的群众运动，在那些迄今一向平静的地区出现的微不足道的个别事件也应归咎于这一运动。

载施泰尼格尔编：《纽伦堡审判》下卷第2分册，1988年中文版，第557—558页

　　在这一神话中被黑的最惨的乌克兰农民，实际上也并不是如某些人所说的那样积极给德军当带路党。1941年8月2日，苏联内务人民委员贝利亚提交的《关于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和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被占领领土上的形势》的报告中指出：

　　尽管面临着行刑队的威胁，农民们仍竭尽所能地帮助红军部队，把包围圈内的红军战士换上他们的衣服并藏在屋子里，设法转移到我军战线上。

　　……

　　许多贫穷的西部人和绝大多数东部人，包括一些乌克兰民族主义者，都对德国人怀有敌意。

　　实际上，在入侵苏联以前，希特勒和德军将领们就寄希望于一旦德军入侵苏联，斯大林就会被本国人民拿下。然而真到了开战以后，他们却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南方集团军群第1装甲集群司令克莱斯特后来哀叹道：

　　胜利的希望很大程度上寄托在入侵会引起苏联政治动荡的前景上。我们大多数将领早就明白，如果苏联人主动后撤，没有政治动荡的作用，德军胜利的希望将十分渺茫。我们过于指望一旦苏军受到重挫，斯大林就会被他的人民推翻。元首的政治顾问助长了这种一厢情愿的奢望。作为军人，我们没有足够的政治水平来驳斥它。

【英】李德·哈特：《山的那一边：被俘德国将领谈二战》，2011年中文版，第163页

　　看到这里，有人可能会问：既然红军指战员们的政治觉悟这么高，那为什么在开战初期苏军败得那么惨呢？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光凭高度的政治觉悟是打不了胜仗的，因为它毕竟取代不了具体的军事素养。而当时苏军在这一方面无疑是不及格的。以坦克兵为例，1941年7月8日，第20集团军司令员库罗奇金曾这样批评了机械化第5、第7军：

　　机械化军两天来的作战经验表明，实施坦克作战时存在以下不足：

　　1.小型坦克分队（连和排）进攻时主要沿道路呈纵队鱼贯前进。遭遇反坦克炮火时，先头坦克通常会被击毁，后续坦克不是迅速展开，攻击并消灭敌人，而是惊慌失措、原地踏步，还经常撤往后方。

　　2.作战过程中，分队和部队不会独立实施机动。坦克遇到防坦克阵地或障碍物后，要么试图正面进攻，要么干脆撤退，既不利用自己的机动性，也不绕过敌人的防坦克地域，更不试图寻找绕行路线。

　　3.坦克、步兵和炮兵之间缺乏协同……

　　4.团长和师长不是集中兵力对敌展开大规模、决定性的进攻，而是毫无必要地派出大量各种侦察和警戒集群，分散了自己的兵力，削弱了坦克突击力量。

　　5.报告和通信的状况极其恶劣。部队和兵团首长的指挥位置被指定在坦克里，这样他们就不能使用自己的电台与上级指挥机关通信。也没有人负责向上级指挥机关通报情况。这些首长经常歪曲和混淆敌人的动向、自己部队的状况、战斗的特点和具体表现，并因此造成损失。没有人对这样恶劣的事情负责。

　　6.建立后方警卫和防御支队、保障后方秩序的命令没有执行。没有贯彻执行行军纪律。多达百辆的坦克自作主张，漫无目的又毫无必要地开上道路，搞得路上摩肩接踵，破坏了正常交通秩序。战士有时单个，有时成群结队地在后方游荡，而不是出现在他们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转引自《泥足巨人》，第150页

　　了解到这些事实，我们也就不会对苏军在战争初期的严重失利感到奇怪了。

斯摩棱斯克大交兵

　　经过18天的战斗，苏军西方面军遭到毁灭性打击，西北、西南两个方面军也遭到重创。德军推进到了西德维纳河和第聂伯河西岸。

　　到7月10日，苏军统帅部拥有201个师，但只有90个师人数为1—1.2万人，其余的师都不满员（达编制的50%或以上）；而德军大部分师是满员的，每师1.5—1.6万人。在武器装备方面德军也占有较大的优势，苏军只有少量的新式飞机和坦克在技术性能上超过德军。

　　由于受到重大损失，苏军统帅部不得不缩小部队的编制规模。7月15日最高统帅部命令，一有可能，必须逐步地、在不影响当前作战的条件下准备向小型集团军体制过渡。按7月29日批准的编制，航空兵师由4—6个团缩编为2个团，每团编制飞机由61架减为22—32架，步兵新编制比原编制人员减少了25%，火炮减少52%，汽车减少64%，机械化军7—8月间全部撤销。步兵师在火力杀伤和机动性方面的战斗能力骤然下降。与德军步兵师相比，苏军步兵师的人数少1/3，轻武器约少29%，火炮和迫击炮约少52%。而步兵师的人员和武器实际上还要少。

　　与此同时，苏军开始组建新锐部队。7月初，损失最大的西方面军获得了5个补充的新集团军，与前西方面军残部组成了新的西方面军，铁木辛哥任司令员。然而，新组建的西方面军所有部队均缺乏人员、坦克、通信器材、反坦克武器和高射炮，高级指挥员几乎天天换，同时严重缺乏经验。而德军对这些新锐部队一无所知。

　　德军中央集团军群于7月10日和11日强渡第聂伯河，逼近了斯摩棱斯克。斯摩棱斯克是俄罗斯的西部重镇，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其西面与白俄罗斯为邻，东北距莫斯科不足400公里，史称“莫斯科国门户”。该市位于斯摩棱斯克—莫斯科高地西北麓，横跨第聂伯河两岸，明斯克—莫斯科铁路与公路干线由此通过，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为阻止德军长驱直入，铁木辛哥积极组织反突击。从7月13日起，苏军第21集团军向博布鲁伊斯克方向出击，打击古德里安指挥的第2装甲集群之南翼，在三天内一度推进了80公里，17日被德军所阻。同时，苏军三个骑兵师向敌后大胆穿插，突入博布鲁伊斯克西南及其以西地域，在奇袭德军第2集团军的后方交通线后，退至普里皮亚季河以北地域实施防御。中央集团军群被迫将预备队投入战斗。至20日，苏军第21集团军攻势被迫停止。7月14日，苏军在奥尔沙附近首次使用了БМ-13（喀秋莎）火箭炮，给德军以极大的震撼。苏军的反突击曾一度使德军的前进受到了一定的阻碍，并使得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受到了一些损失，至7月23日前，尽管得到补充，但该集团军群德军师的配备程度仍然有所下降：步兵师下降到80%，摩托化师和装甲师下降到50%。

　　但是，由于敌强我弱的形势并没有改变，苏军仍然被迫向后退却。在斯摩棱斯克北翼，霍特的第3装甲集群于7月13日击败了实施反突击的苏军第19集团军（司令员为科涅夫），并于7月16日攻陷了斯城东北之亚尔采沃。但随即遭到刚调到西方面军的罗科索夫斯基所部残兵败将的强烈阻击，无法前进一步。在斯摩棱斯克南翼，古德里安的第2装甲集群于7月13日包围了莫吉廖夫的苏军第13集团军残部，但直到26日才消灭了被围苏军。7月16日，古德里安集群攻陷了斯摩棱斯克；20日，又攻陷了斯城东南之叶利尼亚。但由于延伸过度，古德里安集群不断遭到苏军的反突击，在叶利尼亚突出部尤其如此。结果两个装甲集群迟迟无法会师，更无法封闭斯摩棱斯克包围圈。

　　为解除斯摩棱斯克被合围的危险，斯大林于7月20日命令铁木辛哥在几天内向德军发起进攻。7月23日，以新调来的4个集团军组成的战役集群分别从斯摩棱斯克以东的别雷、亚尔采沃和罗斯拉夫尔向斯摩棱斯克地带实施向心突击，意图解救被围苏军，收复斯摩棱斯克。这一反突击曾给予敌人以强大的压力。然而，苏军此次反突击兵力不够强大，准备不甚周密，部队协同不良，火力支援薄弱以及缺乏后勤支援，因而未能达成既定目标。德军于7月26日封闭了斯摩棱斯克包围圈。但是，德军的包围圈并不紧密，使得被围苏军有2万人向东突围，并携带了部分技术兵器。包围圈内的苏军指挥体系也并未被打乱，仍然组织了有效的抵抗。至7月29日，古德里安装甲集群的可用坦克已从开战时的953辆下降到了286辆，而其所属的第18装甲师早在7月23日就只剩下了12辆可用坦克。而中央集团军群的步兵部队由于在肃清明斯克包围圈时遇到了长期抵抗，在7月底才赶到斯摩棱斯克地带。7月30日，法西斯德军被迫在正西方向转入防御。由于苏军不断地反突击，德军付出了战斗力被大大削弱的代价才守住了包围圈。8月5日，斯摩棱斯克包围圈内的苏军全军覆没。同时，德军在莫吉廖夫围歼苏军以后，于8月3日攻陷罗斯拉夫尔，并在罗斯拉夫尔西北包围了苏军之一部，最后在8月8日全歼被围苏军。至此，德军已从第聂伯河向东推进了200多公里，攻陷了斯摩棱斯克等战略要地，打开了通往莫斯科的门户。

　　此后，德军德军将进攻重点转向南北两翼，但斯摩棱斯克地区仍有激战。铁木辛哥指挥西方面军之第30、19两集团军于8月17日和20日向中央集团军群之第9集团军下辖的第5和第8步兵军。霍缅科指挥的第30集团军发起多次突击，在别雷西南向前推进了一定的距离，并大量杀伤敌人，但不久即因失去进攻能力被迫停止进攻。科涅夫指挥的第19集团军在8月17—24日突破了地5步兵军的防御，在亚尔采沃的沃皮河西岸占领了很大的一块登陆场，令德军第161和第5步兵师伤亡惨重。随后，科涅夫又杀退了反击的德军第7装甲师。但铁木辛哥的这次攻势在8月下旬即陷入僵局。与此同时，在西方面军右翼，德军对第22集团军实施了有力的坦克突击，突破了该集团军防御，并于8月29日夺取了托罗佩茨。第22集团军及在其以南防御的第29集团军，被迫退向西德维纳河东岸。随后，在大本营的帮助下，铁木辛哥于9月1日又以第30、19、16和20集团军再次发动进攻，给德军第28步兵师和第14摩步师以沉重打击，但由于苏军坦克部队在德军反坦克阵地前损失惨重，此次攻势宣告失败。

　　为清除德军冲向莫斯科的前进基地叶利尼亚突出部，预备队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曾于8月8日—20日向叶利尼亚突击，但未获成功。遂于8月30日又以第24集团军及其加强兵力10个师的兵力向突出部根部实施突击。9月8日，苏军收复了叶利尼亚突出部，歼敌2.3万人。此外，苏军西方面军以4个集团军的兵力于9月1—9日在斯摩棱斯克附近再次转入进攻，但未奏效。尔后，苏军也在莫斯科方向转入防御。

　　在长达两个月的斯摩棱斯克会战中，苏军共损失759974人，为苏德开战以来之最多，其中486171人为不可归队减员。但是，苏军同样给予中央集团军群以重大打击，例如德军第161步兵师在杜霍夫希纳遭到重创后，整个1941年都没有恢复战斗力；其他部队也与此类似，但同时又不得不继续战斗。斯摩棱斯克会战也为苏联准备莫斯科防御和尔后在莫斯科会战中粉碎敌人赢得了时间。在斯摩棱斯克交战中，苏军表现了非凡的勇敢精神、英雄主义和军人技能。战功卓著的兵团被授予苏联红军中首次颁布的近卫军称号。

南北两翼的战斗

　　在苏联北翼战场上，德军北方集团军群经过18天的战斗已经逼近列宁格勒。同时，自1941年6月底开始，德军挪威集团军和芬兰军队也拉多加湖以北发动了进攻。7月10日，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和芬兰军队在列宁格勒西南接近地和北接近地发起进攻，企图以相向突击消灭苏军西北方向的重兵集团，并过空袭将列宁格勒夷为平地，进而以地面部队封锁和占领之。

　　列宁格勒是苏联北部的重要港口和政治、工业与交通中心，为苏联第二大城市，位于注入芬兰湾的涅瓦河河口两岸及附近各岛屿上。1939年，列宁格勒共有319.1万人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1938年），列宁格勒的工业生产量占全苏的12.3%。

　　在德军和芬军向列宁格勒发动进攻的时候，苏军北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已有22个师的人员和技术兵器损失了50%以上。形势非常严峻。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向列宁格勒进攻前对西北方面军占有优势：步兵多1.4倍、火炮多3倍、迫击炮多4.8倍、坦克多0.2倍、飞机多8.8倍。为方便对北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进行统一指挥，国防委员会于7月10日成立了西北方向总指挥部，统一指挥两个方面军及北方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同时还成立了西方向总指挥部和西南方向总指挥部）。

　　7月10日，敌军在列宁格勒西南接近地和北接近地展开了进攻。几乎同时，敌人在卢加、诺夫哥罗德、旧鲁萨等方向，在爱沙尼亚，在彼得罗扎沃茨克、奥洛涅茨两方向实施了突击。7月底，法西斯德军付出了重大损失的代价，前出到纳尔瓦河、卢加河、姆沙加河一线，被迫在此转入防御并变更部署。其中，在卢加和诺夫哥罗德方向，苏军粉碎了德军在4天内跃进300公里的计划。7月底—8月初，德军对列宁格勒形成以东路为主、西路为辅、中路箝制的钳形包围部署。鉴于德军进至仅距列宁格勒约100公里处，苏军利用3周的战斗间隙加强列宁格勒及其接近地的防御，作好迎击德军进攻的准备。

　　8月起，在列宁格勒南部的近接近地展开了战斗。8月8日起，德军从卢加河下游登陆场向赤卫军城（克拉斯诺格瓦尔杰伊斯克）转入了进攻。8月16日，苏军经艰苦战斗，放弃了卢加河北岸的金吉谢普，德军于8月21日前前出到赤卫军城筑垒地域，企图从东南绕过该筑垒地域，冲入列宁格勒，未获成功。因气候恶劣，德军在卢加方向和诺夫哥罗德方向比原计划推迟2天，于10日转入进攻。在卢加附近，苏军卢加战役集群击退了德军第4装甲集群所属第50军的多次进攻。为箝制德军兵力，阻止其从东南突向列宁格勒，苏军西北方面军所属第34和第11集团军，于8月12—14日在旧鲁萨以南地域实施反突击，向西北方向推进约60公里，威胁到德军诺夫哥罗德集团的侧后，赢得了加强列宁格勒防御的时间。在诺夫哥罗德—丘多沃方向，德军于8月16日夺取了诺夫哥罗德西部。争夺诺夫哥罗德东部的战斗一直延续到8月19日。德军东进企图全被打破。随后，苏军退守小沃尔霍韦茨河对岸。8月20日，苏军放弃了丘多沃。在卡累利阿地峡，苏军自7月31日起实施了防御战斗，于9月1日前退至凯克斯霍尔姆—维堡以东30—40公里一线。列宁格勒面临着被合围的危险。8月23日，最高统帅部大本营将北方面军分编为卡累利阿方面军、列宁格勒方面军，8月29日，国防委员会撤销了西北方向总指挥部，而将卡累利阿方面军、列宁格勒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直接隶属最高统帅部大本营。

　　8月底，德军变更部署后沿莫斯科—列宁格勒公路再度发起进攻，8月25日夺取了柳班，8月29日占领了托斯诺，8月30日前出至涅瓦河，切断了沟通列宁格勒与各地联系的所有铁路。8月30日起，在赤卫军城地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敌人在此遭受重大损失，并被阻止住。但德军冲过姆加车站并于9月8日攻占了施吕瑟尔堡（彼得要塞）之后，割断了列宁格勒的陆上联系。从此，德芬联军便开始了对列宁格勒长达872天的围困。

　　与此同时，从拉多加湖以北到摩尔曼斯克，德芬联军和苏军也进行了一系列战斗。但规模相比其他地域并不大，且进展甚微。9月9日，芬军收复了1940年3月12日丢掉的全部领土。尔后，芬军继续向东推进。11月7日—21日，芬军攻势陷入僵局，甚至连精锐的轻步兵营都拒绝攻击。到12月上旬，芬兰军队已有2.5万人阵亡，5万人负伤，这对一个已经在第一次苏芬战争中蒙受惨重伤亡的仅有300万人口的国家来说是个庞大的数字。12月12日，芬军被迫停止了进攻，转入防御。

　　在苏德战场南翼，德军南方集团军群经过18天的激战，已经逼近了乌克兰首都基辅。基辅是苏联第三大城市，重要的政治、工业和科技文化中心，其周围地域还是著名粮仓。它位于第聂伯河与杰斯纳河交汇处，陆路、水陆和航空四通八达，既是苏联西南地区的交通要冲，也是德军夺取顿涅茨工业区和高加索油田的必经之路。

　　1941年6月30日，西南方面军开始从西乌克兰向东且战且退。此时的西南方面军虽然在纸面上有44个师，但是在边境交战中已经被严重削弱了。在西南方向，敌军步兵、火炮和迫击炮比苏军多1倍多，飞机多50%。7月5日，德军南方集团军群45个师又1个旅（另有匈牙利的3个旅和意大利的3个师陆续加入战斗）抢在苏军尚未完全撤退和展开之前，突入了乌克兰旧国界筑垒地域，苏军不得不仓促转入防御。历时两个半月的基辅保卫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德军第1装甲集群于7月初从沃伦斯基新城南部渡过斯卢奇河，进逼日托米尔。苏军第5集团军在伤亡较重的情况下，以步兵第27军一部约1500人和机械化第22军（只有153辆坦克，且缺乏弹药），在长达100公里的战线上，于不同时间对第1装甲集群2个装甲师的侧翼展开了反击，将德军第3摩托化军阻滞了2天，为西南方面军的撤退赢得了宝贵时间，并迫使德军一部放弃对普里皮亚季林区的进攻，改从沃伦斯基新城西北地域向南迂回。在基辅西南，苏军以机械化部队出敌不意地发起反突击，挫败了德军第11集团军同第17集团军尽快会合的计划。

　　但是，由于敌强我弱的客观形势，经过几天的激战，苏军被迫向第聂伯河撤退。7月7日晚，德军第1装甲集群南翼部队攻陷别尔季切夫，北翼部队于8日攻陷沃伦斯基新城（诺沃格勒沃伦斯基），并于9日夺取了日托米尔。这样一来，西南方面军中路和左翼各集团军就有被敌装甲部队深远包围的危险。与此同时，德军第17和第11集团军因大雨滂沱，道路泥泞，并遭苏军顽强抵抗，进展较慢，分别进至普罗斯库罗夫地域和德涅斯特河一线。至此，苏军第26、第6和第12集团军已被德军分割包围，基辅也面临德军的直接威胁。

　　7月9—16日，为解除第12、第6和第26集团军被合围的危险，苏军西南方面军以3个机械化军的兵力从卡扎京地域向别尔季切夫方向发起反突击，并以第5集团军在日托米尔以北和科罗斯坚筑垒地域向德军第1装甲集群左翼实施反突击。第5集团军曾一度切断德军从西面进入日托米尔公路的通道，但仍然无法阻滞德军装甲部队的推进势头。7月11日，第1装甲集群先遣部队在两昼夜内前进110公里，进抵基辅以西15—20公里的伊尔片河，但随后德军的坦克和摩托化步兵被苏军阻于基辅筑垒地域的外围。

　　为加速围歼苏军西南方面军南翼的重兵集团，希特勒于7月13日急令在南方集团军群北翼担任掩护任务的2个快速师驰援南方。后又将进至伊尔片河一线的第3装甲军调往南方。7月19日，希特勒颁发第33号指令，决定消灭苏军第6、12两集团军，为此，第1装甲集群主力经白采尔科维地域向乌曼以东苏军实施平行追击和深远包围。7月20日，苏军最高统帅部命令以第5集团军的一个军从北面、以第26集团军的两个军从南面对第1装甲集群实施反突击。第26集团军于7月20日发动进攻，直到25日，仍然牵制着德军第1装甲集群的部分主力，但随后在敌人的突击之下被迫退却。8月3日，德军在乌曼地区已完成了对苏军第6、12两集团军和第18集团军之一部的合围。8月8日，乌曼包围圈内的苏军约13万人大部被歼，其余零星部队一直坚持战斗到8月13日，截至8月11日共有1.1万人向东突围。由于在这次战役中有许多将军被俘，斯大林于8月16日签发了措辞严厉的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第270号命令：

　　与此同时，被德军分割成几个孤立集团的苏军西南方面军所属部队，继续在基辅西北和基辅地域顽强抗击德军进攻。在基辅西北，苏军第5集团军坚守科罗斯坚筑垒地域达一个半月之久，并向德军左翼接连实施反突击，改善了基辅守军的防御态势。后因德军增调兵力和加强进攻，该集团军于8月下旬奉命撤至第聂伯河以东，退守基辅以北。艾伯特·西顿在《苏德战争》一书中这样描写了科罗斯坚筑垒地域的斗争：

　　苏军波塔波夫的第5集团军在科罗斯田附近沼泽地作战的样式则更不同。波塔波夫原是一位坦克兵的将军，他利用普里皮亚特沼泽地做为隐蔽所，一直把部队拢在一起，在赖歇瑙的德军第6集团军的进攻面前进行了坚决的、团结有力的和密切协调的防御，卓有成效地使用了密集炮火。德军第98步兵师在到达普里皮亚特沼泽地边缘附近的马林镇时，见到遍地瓦砾的废墟和弹痕累累的道路所构成的可怕情景，都惊呆了。这种可怕的景象足以证明战斗之激烈。当他们向进攻出发地位前进时，同样遭到了苏军炮火猛烈而准确的袭击，被迫离开大路进入沼泽地。到处是呼唤担架的喊叫声。终于发起了进攻，士兵们不得不穿过麦田和灌木丛进行冲击，步兵虽然有装甲履带强击火炮的支援，伤亡还是不轻。即使在攻下目标之后，隐藏在灌木丛中的苏军狙击手仍然继续袭扰，他们还发现敌人有计划地搜寻那些躺在茂密的麦田里的无人救护的德国伤兵，并用刺刀把他们捅死。此时，德军士兵，其中大部分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已大为激怒。当重新发起进攻时，双方寸土不让，战斗极为激烈。战斗不到两天，第282步兵团第3营已死伤一百七十人，超过了其总人数的四分之一。

《苏德战争》，第153页

　　德军第6集团军于8月初突至基辅近郊，基辅市民及附近居民积极参加保卫城市。根据乌共（布）中央委员会、共和国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和人民委员会的决定，成立了城防司令部。短期内，有20万名基辅人志愿参加了苏军。基辅市、州党组织向苏军派去了3万多名共产党员。约3.5万民兵在各战斗地区与苏军正规部队并肩奋战。8月7日，在基辅南部，苏军第26集团军向基辅以南之博古斯拉夫方向发起反突击，并于次日收复该市。8月上半月，在基辅筑垒地域基础上组建的苏军第37集团军击退德军在基辅西南的强大攻势。德军虽然曾一度前出到基辅近之郊茹利亚内、梅舍洛夫卡地域，但在苏军的反突击之下，基辅筑垒地域的外层围郭防线仍然于8月15日基本恢复。

莫斯科，还是基辅？

　　本来，希特勒和德军高层都指望着苏联将不堪一击，德军将在短期内迅速征服苏维埃。在战争初期取得了一些暂时的胜利后，他们亦是这样盲目乐观。然而，随着战争的继续深入，他们却失望地发现，苏联要比他们想象的强大的多。德军遭受了自欧战爆发以来最大的损失，而补充却远远地落后了。据哈尔德日记记载，从1941年6月22日—8月26日，东线德军仅陆军就损失了44万人（其中死亡9.4万），而补充仅有21.7万人。德军坦克的损失也十分严重，亟待补充，且巨大的灰尘已使坦克发动机严重磨损。但希特勒在8月4日的会议上仅答应补充300部坦克发动机，这对东线德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坦克则更是没有补充一辆。中央集团军群司令冯·博克在8月初旬就表示了对侵苏战争前景的忧虑：

　　苏联千方百计地筹措资金，同时顽强地反击，这令德军将领们十分惊讶，也十分害怕。8月7日，博克忧心忡忡地说：“形势极度令人紧张，我完全不知道新的行动将如何进行……而我军的战斗力却在逐渐消沉。”但是博克还是进行了自我安慰，他认为：“毫无疑问，俄军的情况更加糟糕！”不过，几天后，他承认说：“虽然敌军遭到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损失，但是他们夜以继日地在某些地方发动攻击，这令我军迄今为止都无法实施重新编制，我们的补给储备也无法撤退……”接着他补充说：“如果不能尽快在某地令俄军崩溃的话，想要在冬季之前彻底击败俄军并消灭他们，这个目标是难以实现的。”很明显，博克承认了德军面临的困境。

【美】史蒂芬·弗里茨：《东线战事》，第129页

　　哈尔德在1941年8月4日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在初冬之时，我们没有希望能抵达高加索。”一周后的8月11日，哈尔德又在日记中惊呼：

　　士兵们都筋疲力尽了，前线笼罩在寂静的状态中。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最后绝望的挣扎，目的是防止我们的前线在阵地战中被卡死……我们最后的储备都用上了……整个局势日益清晰，我们低估了俄罗斯巨人……战争初期，我们估计大约会遭遇敌军200个师。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了360个师。这些部队的武器和装备实际上达不到我军的标准，而且他们的战术领导能力也很差。但是他们就在那里，如果我们消灭了一打，苏联人就又组织起另一打。时间因素对他们是有利的，因为他们离自己的资源很近，而我们离我们的资源越来越远。我们的军队在巨大的前线铺开来，无法深入地区，而且还遭到敌军的不断进攻。

同上，第130页

　　德军士兵们也怨声载道。8月10日，一名德军步兵抱怨道：“我们不能再延长战争了，压力真的太大了。”同一天，另一名步兵写道：“我们的伤亡是巨大的，比法国战役时的伤亡还要大。”还有一名步兵写道：“从来没见过像苏联人这样凶残……他们拥有取之不竭的坦克和物资。”

　　说到苏军“取之不竭的坦克”，古德里安有这样一个回忆：希特勒在1941年8月4日视察中央集团军群时曾对他说：

　　如果我知道俄国人的坦克数量真像您那本书中所说的（按：古德里安在1937年出版的《注意！坦克！》一书中说，苏联共有1万辆坦克），那我就不会发动这场战争了——我相信这一点。

《古德里安将军战争回忆录》，2005年中文版，第163页

　　不光是坦克数量，苏联新式坦克的质量和性能也令德军咋舌。早在战争初期的18天内，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就吃了苏军KV-2（俄文为КВ-2）坦克的苦头。一位德军第1装甲师的通信兵后来回忆一次战斗的经历时说：

　　我军各连从700米开始射击。我们的距离越来越小，但这并没有扰乱敌人。很快我们的距离就只有50—100米了。一场离谱的战斗开始——德军没有任何进展。苏联坦克继续前进，而我们的穿甲弹直接被弹开。苏联坦克在直射距离上挡住了我们的50毫米和75毫米火炮。一辆KV2被击中70多次，一发炮弹也没有穿透。只有少数几辆苏联坦克被打得无法动弹并最终被击毁，我们设法打中了它们的履带，最后让炮兵上来在近距离上轰击它们。之后突击工兵徒步用炸药包攻击。

转引自【英】普利特·巴塔：《巨人之间——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波罗的海战事》，第68页

　　当然，由于苏军在战争初期新式坦克数量很少，还不足以让德军感到足够的恐惧，直到1941年10月初。

　　同时，随着战争的深入发展，德军高层内部对下一步的主要突击方向的分歧也越来越尖锐。早在苏德开战前，希特勒就认为，莫斯科并不很重要，重要的是消灭苏军的有生力量。所以，他认为德军进至第聂伯河一线后，中央集团军群的2个装甲集群应酌情向北或向南转移进攻，而陆军总司令部则坚持向莫斯科方向继续突击。而巴巴罗萨计划正是两者调和的产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分歧消失了。6月26日，希特勒指出，不久应将主要突击方向转到南方集团军群。7月中旬起，这个问题又被摆在了桌面上，希特勒和德国陆军领导人为此一直争吵不休，互不相让。

　　8月4日，希特勒强调指出：夺取对苏联生命攸关的地区对德军下一步作战决策具有决定性影响。在他看来，对苏联生命攸关的地区，首先是列宁格勒和波罗的海沿岸地区，那里有发达的工业，苏联唯一的坦克生产基地和波罗的海舰队；其次是苏联南部，特别是顿涅茨和哈尔科夫地区，那里是苏联经济的总基地；第三才是莫斯科地区。然而，德军第3装甲集群因受苏军箝制，不能及时向东北方向转移兵力。因此，他考虑将中央集团军群的强大的一部转兵东南，而对东面的莫斯科方向暂取守势。

　　陆军总司令部则不断地力陈进攻莫斯科的重要性。8月18日，德国陆军总司令部向希特勒提出中央集团军群下一步的作战建议。建议判断：“敌军有生力量的主力位于中央集团军群当面。由此看来，敌人将中央集团军群在莫斯科方向的进攻视为决定性威胁。”建议认为，鉴于气候、时间等因素和德军快速部队的有限战斗力，在入冬前的9—10月，德军只能将中央集团军群的兵力集中使用于一个具有决定性的作战方向，放弃其他没有决定意义的战术行动。据此，陆军总司令部建议：“中央集团军群的下一个作战目标应该是，歼灭当面之敌的强大兵力，以此割裂俄军企图建立的防线。……为占领莫斯科工业区创造条件。”

　　8月下旬，希特勒指出：“入冬前还应达到的最重要的目标不是占领莫斯科，而是夺取克里木、顿涅茨工业区和产煤区，切断俄国来自高加索的油料补给，在北方封锁列宁格勒并同芬兰人会合。”并系统论述了这样做的必要性：

　　第一，根据侵苏战争的目的，要“彻底清除英国在（欧洲——作者注）大陆的盟邦俄国，以打破其能借助这个（欧洲大陆——作者注）尚存的最后大国改变其命运的任何希望”，必须完成以下两项任务：一要“歼灭俄国的武装力量”，二要“夺取或摧毁其原料产地和生产设施，以防其尔后重新武装”。在上述两类经济目标中，又应首先夺取或摧毁其生命攸关的原料产地。

　　第二，着眼于德国的自身安全，应“使波罗的海地区尽快摆脱一切来自海上和空中的俄国威胁”，并“尽快清除黑海地区，首先是敖德萨地域和克里木的俄国空军基地”，从而使德国石油的唯一来源罗马尼亚油田免遭苏军空袭。

　　第三，考察当今的国际政治关系，应尽快突至苏联南方的深远纵深，从而“使伊朗抱有希望，它在近期抗击俄英两国威胁时，可望得到德国的实际支援”，并防止苏联获取额外的石油。

　　第四，分析苏德战场的战略态势，苏军于8月16日以第13和第50集团军编成布良斯克方面军，部署在预备队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之间的缺口处，企图在掩护莫斯科方向的同时，阻止德军古德里安集团军级集群向南推进，但德军上述集群和第2集团军仍于8月20日前进至波切普至戈梅利一线，合围了苏军戈梅利集团，从北面威胁到苏军西南方面军后方；乌曼战役结束后，德军第1装甲集群和第17集团军在第聂伯河与南布格河之间向东南方向实施追击，从克列缅丘格以南，基洛夫格勒至五一城一线进至第聂伯河下游弯曲部，占领了基辅以南第聂伯河右岸的大部领土，从南面威胁到苏军西南方面军后方，迫使苏军于8月19日将该方面军主力撤至第聂伯河左岸，坚守洛耶夫至河口一线，一部兵力留在该河右岸，固守基辅和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地域。于是，德军中央和南方2个集团军群所属部队将苏军西南方面军包围在一个纵深近300公里的三角形突出部，从而在南部形成了“战略上不可多得的有利态势”。不失时机地歼灭苏军这一重兵集团，有利于整个战局，为此损失一些时间或可能削弱尔后对莫斯科方向的突击力，都无关紧要。此外，北方集团军群以其自身兵力无法在短期内围歼苏军列宁格勒集团，因而急需落实早已对其承诺的增援。早些合围或歼灭这一集团，就能尽快腾出该集团军群的摩托化部队，“与中央集团军群向其提供的快速部队一起，协同中央集团军群遂行尔后尚存的唯一任务，即向莫斯科前进”。

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第二次世界大战史》第2卷，1995年版，第325—326页

　　8月21日，希特勒不顾陆军高级将领们的反对，正式下达了南北分兵的命令。据此，德军中央集团军群所属第2装甲集群和第2集团军随即挥师南下，参加基辅合围；第3装甲集群和第2航空队所属第8航空军转而北上，支援北方集团军群围攻列宁格勒。德军的兵力部署发生重大变化：在南部，德军的兵力增至2个装甲集群、4个集团军和1个航空队，约占侵苏德军的一半，另有罗马尼亚的2个集团军配合作战；原先兵力薄弱的北部，也增至2个装甲集群、2个集团军和1个航空队又1个航空军；中路仅留有2个集团军，其装甲摩托化部队全被调离。德军形成中路转入防御，左右两翼加强进攻，以南方为主要突击方向的重点进攻部署。

　　在冷战时期，出于某种需要，德国陆军领导人的方案往往被西方学者吹嘘为正确的计划，似乎只要依了他们，莫斯科就指日可下。同时，西方学者还指出希特勒的方案使得德军错过了进攻莫斯科的最佳时机。这一观点至今仍然为不少人所接受。然而，仔细一分析，就会发现这种说法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首先，在希特勒做出南北分兵的决策之前，只有中路德军进展最为迅速，其余两路则严重滞后。博克承认：“进一步前进的前提条件是，击败军群侧翼的敌人，我军的两条侧翼严重地拖了后腿。”而且，前面已经提到过，中央集团军群战斗力削减严重，其中第2装甲集群的可用坦克从开战时的953辆下降到了7月29日的286辆。可以看到，如果此时中央集团军群强行向莫斯科进军，那么就等于拖着一支疲弱之师孤军深入敌后。而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孤军冒进乃兵家之大忌。况且，随着战线的推进，三个集团军群的间隔也越来越大，这样一来，中央集团军群的侧翼就更加薄弱了，特别是在南部。正如联邦德国战史专家维尔纳·豪普特所指出的：

　　在继续向莫斯科总方向发起攻势时，南方集团军群本应掩护友邻的中央集团军群的翼侧。但是在此之前，必须先将苏联“西南方面军”赶出第聂伯河—杰斯纳河突出部。如果在未达此目的的情况下中央集团军群向莫斯科发起进攻，就可能出现一种在当时和现在都无法知道其结果的态势。

　　中央集团军群有可能已到达莫斯科的保障地带，但是南方集团军群却可能还被阻止在第聂伯河畔。这样，中央集团军群就可能出现一个暴露的、大纵深、长距离的南翼，它的安全只有大批新锐师才能保障，而德国当时并没有这么多新锐师。

【西德】维尔纳·豪普特：《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合围战——基辅会战》，1984年中文版，第128—129页

　　在中央集团军群的南翼，集结了庞大的苏军兵力：在戈梅利，有苏军第21集团军，严重威胁德军第2装甲集群之右翼；在普里皮亚季沼泽地附近，有苏军第5集团军，它不仅威胁到了南部德军第6集团军的补给线，也严重威胁了中央集团军群的纵深翼侧；8月16日，斯大林组建了布良斯克方面军（含第50、13两集团军，另有1个坦克师和若干坦克旅），同样对中央集团军群的侧翼形成了威胁；此外，在基辅附近，有苏军第37、26两集团军。其中，仅西南方面军在9月1日就有75万余人。可见，如果希特勒将下一步主要突击方向仍然放在莫斯科的话（这样的话就势必会抽调两翼的兵力来增强中央集团军群，从而使南北两路的推进更加缓慢），中央集团军群将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直至最终失败。所以，南方集团军群参谋长在9月1日说：“要想占领莫斯科，必须击败布琼尼（苏军西南方向总司令），而且越快越好！”

　　其次，中央集团军群在7—8月的补给状况根本就无法保证其向莫斯科冲击（更不要说保护薄弱的侧翼了）：

　　从7月中旬起，中央集团军群的补给形势，就象是日益严重的神经病的症状。瓦格纳和哈尔德一方面知道存在某种供应紧张情况，另一方面又确信能够在德涅泊河上建立起新的补给基地，依托这一基地，到月底即可发起新的作战行动。他们好象听不见各集团军请求支援的大声呼号。弹药消耗在此期间始终很高，要勉强满足其需要也只能依靠大大削减油料和给养的补给量。第9集团军在斯摩棱斯克附近作战，但靠得最近的铁路终点站还在波洛茨克。而且，这正是油料消耗量很大的时候：一个油料基数在正常情况下可跑65英里，此时只能跑25—30英里。至8月中旬，第9和第2集团军的物资供应都是随到随耗，虽然要准备新的进攻，但弹药储备量不仅没有增加，反而继续减少。此外，油料补给很不充足，而且，因发动机破旧而增加的油耗还未计算在内。陷在斯摩棱斯克包围圈中的俄军的持续抵抗，推迟了装甲兵团休整的时间。这次休整，原来古德里安以为只要三、四天，最后几乎用了一个月。尽管如此。休整补充还是不彻底的，因为希特勒拒绝削减汽车生产计划来提供新的坦克发动机。在此期间，虽然斯摩棱斯克被围苏军终于被消灭，但中央集团军群仍有很重的战斗任务。整个8月，它都在抗击来自东方的敌人的反冲击，因而弹药消耗量大，只有依靠削减给养前送量才能保障。为发起新的进攻进行物资储备是不可能的。

【以色列】马丁·万·克列威尔德：《战争与后勤》，第5章，《希特勒在俄国的赌博》

　　而乌克兰在卫国战争爆发前就集中了全苏1/5的工业总产量，1/5以上的小麦收获量，1/5的猪，3/4的糖产量，是苏联最大的煤炭—冶金基地，且是苏联最重要的粮食基地之一。在卫国战争前，乌克兰这些非常重要的经济部门的产量占全苏总产量的1/2—2/3。在机器制造业方面，乌克兰也占显著地位。所以，从事后的角度看，德军如果及早拿下此处，就可以部分地解决自身的补给问题，且可以严重削弱苏联的战争经济实力。

　　综上所述，希特勒的南北分兵并将主突方向放在南部的方针实际上是比较稳妥的，反而是被吹嘘为正确路线的德国陆军总司令部方案是冒险主义的错误方案。正如希特勒所说：“我的将军们对军事经济一窍不通！”

基辅合围战

　　根据希特勒在8月4日的指示，德军中央集团军群以第2装甲集群和第2集团军，从罗斯拉夫尔、普罗波伊斯克、日洛宾一线挥师南下，于8月8日开始向斯塔罗杜布、科诺托普方向和戈梅利、切尔尼戈夫方向发展进攻。针对这一情况，苏军最高统帅部大本营于8月19日命令将西南方面军各集团军撤至第聂伯河对岸，沿东岸组织防御。在西岸，苏军仅应坚守基辅地域的阵地。至24日，德第2集团军围歼了苏第21集团军之一部。25日，德军第2装甲集群和第2集团军分别从斯塔罗杜布地域和戈梅利地域开始南进，参加基辅合围战。

　　为集中兵力阻止第2装甲集群继续向南推进，苏军于8月25日撤销中央方面军建制，将其所辖第21和第3集团军转隶布良斯克方面军。此外，苏军西南方面军在其右翼增建第40集团军，在科诺托普以北和西北地域沿杰斯纳河展开，试图依托江河障碍阻止德军南下。自8月底，苏军布良斯克方面军多次向德军第2装甲集群的暴露翼侧实施突击。8月29日—9月4日，苏军航空兵还出动飞机4000余架次，支援布良斯克方面军作战，使德军第2装甲集群蒙受重大损失：8月31日，其第3装甲师仅剩34辆可用坦克，第4装甲师仅剩52辆。然而，由于叶廖缅科的军队没有足够的力量完成任务，再加上地空协同不良，苏军未能阻止第2装甲集群的继续推进。9月1日，德军第2集团军一部在切尔尼戈夫以东地域突破苏军第21集团军杰斯纳河防线，在该河以南夺得登陆场。同日，德军第2装甲集群突破苏军顽强防御，在特鲁布切夫斯克以西合围苏军一部。

　　与此同时，德军第6集团军一面以主力向基辅地域实施正面进攻，一面以第51军在基辅以北追击苏军第5集团军。8月25日，该军东渡第聂伯河，向杰斯纳河方向推进，企图同南下的第2集团军会合，但被苏军阻于该河以西。9月6日，德军第51军突破苏军杰斯纳河防线，在该河以东米罗夫斯克附近夺得登陆场。在基辅东南，德军第1装甲集群第3装甲军于8月25日攻占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并在那里夺取一座第聂伯河大桥。8月29日，德军第17集团军开始强渡第聂伯河，并占领河中数个小岛。8月31日，该集团军所属第52军在克列缅丘格以东第聂伯河左岸夺得登陆场。尔后，德军陆续渡过第聂伯河，准备北上。

　　9月6日，希特勒发布了第35号训令，指示消灭克列缅丘格、基辅、科诺托普三角地区的苏军。嗣后，德军第2装甲集群于9月7日强渡杰斯纳河与谢伊姆河，在诺夫哥罗德、谢韦尔斯基、科诺托普地段突破苏军布良斯克方面军的防御。次日，德军第2集团军占领切尔尼戈夫，并同向东追击苏军第5集团军的德军第6集团军左翼的第51军会合。9月10日，德军第2装甲集群的先头部队攻占苏军西南方面军后方的罗姆内，从而将苏军西南方面军第21、第5和第37集团军包围在切尔尼戈夫、基辅、涅任三角地区。

　　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布琼尼于9月11日请求最高统帅部将西南方面军撤至普肖尔河一线。最高统帅部拒绝了这一请求，并下令：未经许可不得放弃基辅，不得炸桥。在组成对付敌科诺托普集团的突击集团在普肖尔河建立防线之后，方可开始从基辅撤退。

　　9月12日，第1装甲集群主力和第17集团军一部从第聂伯河左岸克列缅丘格附近登陆场，经卢布内向西北方向推进，以便同第2装甲集群南下部队尽快会合。15日，南北对进的德军第1和第2装甲集群在洛赫维察地域会合，完成了对苏军西南方面军第21、第5、第37和第26集团军的合围。被分割成零星小股的苏军官兵继续英勇奋战。19日，苏军第37集团军奉命放弃基辅，基辅失守。然而，战斗却并没有结束，苏军仍然在坚决抵抗：

　　19日，基辅落入德军手中，但是激烈的战斗仍旧持续了好几天，苏军往往采取拼命的人海式突击，希望突出重围。德军攻入包围圈之后，立刻形成了小的包围圈，结果导致战斗异常的混乱和疯狂。最后，双方的伤亡都十分惨重，路边尸体遍布，德军的工事前也堆积了大量尸体。德军士兵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在白刃战中被打得晕头转向，随着基辅包围圈的缩小，战斗异常的血腥，士兵们都精疲力竭了。在德军的一些连队里，伤亡超过了75%，可是战斗似乎看不到尽头。一名步兵绝望地写道：“我非常怀疑，今年我们还能不能看到俄国战役的结束……这片土地太大了，而俄国人根本不打算投降。”

《东线战事》，第143—144页

　　至26日，基辅包围圈内的苏军大部牺牲、被俘和失散，仅有1.5万人向东突围。苏军西南方面军司令基尔波诺斯、军事委员会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和参谋长图皮科夫等高级将领在突围中阵亡，只有巴格拉米扬等少数将领突出了重围。基辅会战就此结束。

　　在长达两个半月的基辅防御作战中，苏联红军损兵折将：死亡和失踪（被俘）616304人；为卫国战争以来之最多；伤病84240人。总计700544人。损失坦克411辆，火炮28419门，作战飞机343架。同时，丧失了第聂伯河右岸乌克兰之全部及第聂伯河左岸乌克兰之一部。在通往基辅市的要道上，德军伤亡10万余人。德军取得了战术上的巨大胜利。但是，德军在战略上却失败了：由于红军持久而顽强的斗争，使德军不得不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肃清了未来中央集团军群向莫斯科进攻时的严重的侧翼隐患；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德军对莫斯科的进攻也因为南线苏军的坚决抵抗而部分推迟了（尽管它并不像一般所认为的那样夸张），为苏军统帅部在莫斯科方向集结庞大的战略预备队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敖德萨保卫战

　　在西南方面军在基辅苦战的同时，乌克兰境内黑海岸边的重要港口城市敖德萨也爆发了大战。

　　1941年8月5日，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以5个步兵师、2个骑兵师又1个摩托化旅，从格里戈里奥波尔地域向敖德萨远接近地发起进攻。同一天，总统帅部大本营命令将南方面军撤至奇吉林、沃兹涅先斯克、德涅斯特湾一线，尽一切可能坚守敖德萨。独立滨海集团军和黑海舰队负责防守该市。8月8日，敌进抵德涅斯特湾、哈吉别伊斯基湖北端、季利古尔湖。同日，敖德萨宣布戒严。8月10日，罗军以5倍于苏军的优势兵力发起全线进攻，苏军滨海集团军且战且退，从敖德萨远接近地撤至前进防御地区。3日后，罗军在季利古尔湖以东进抵黑海之滨，切断了敖德萨守军与外界的陆上联系。8月15日，罗军转入重点进攻，集中兵力从东北和西北两翼向敖德萨突击。受挫后，罗军又增调5个步兵师，以加强进攻。

　　苏军南方面军撤退到第聂伯河后，敖德萨已然孤悬敌后。为统一指挥该地的陆海军部队，更有效地组织城市防御，苏军于8月19日组建敖德萨防御地域，共有3.45万兵力。20日，罗军再度向敖德萨市区发起进攻，此后，该处苏军拼死抵抗罗军进攻达1个月之久。尽管罗军对敖德萨附近海域进行了严密的火力封锁，但是苏军舰艇仍然与9月19日突破封锁，将1个加强师送至敖德萨，加强了该处防御。22日，苏军2个步兵师同在格里戈里耶夫卡登陆的1个海军陆战团和在罗军后方实施伞降的空降兵一部东西对进，击溃突入敖德萨东部的罗军2个师，将其击退5—8公里，使得罗军无法再对城市和港口实施炮击。在此期间，该市市民冒着空袭和炮击，克服缺水缺粮的困难坚持生产，有力地支援了苏军作战。

　　9月下旬，德军南方集团军群主力前出到哈尔科夫、顿巴斯地域和克里木半岛入口处，苏军南方面军的形势更加恶化。苏军最高统帅部大本营于9月30日决定放弃敖德萨以加强克里木的防御。10月1—16日，黑海舰队动用了运输船和战斗舰艇输送了全部军队约8.6万人、1.5万居民、19辆坦克和装甲汽车、约500门火炮、1000余辆汽车、3500余匹马、163辆拖拉机以及约2.5万吨各种物资，巧妙地避开了敌军的侦查，将敖德萨防御地域的军队撤至克里木半岛，基本上未受损失。游击队员掩护敖德萨防御地域最后一批分队退却和登上海上运输船。直到16日傍晚，敌先遣部队才闯进敖德萨。

　　苏军独立滨海集团军和黑海舰队在敖德萨人民的大力支援下，以劣势兵力依托预设阵地粉碎罗军多次进攻，在73天之内箝制并消耗了大量敌人，使德军长期不能利用敖德萨港实施海上补给，有力地支援了南方面军的防御作战。在保卫敖德萨的战斗中，苏军死亡和失踪16578人，伤病24690人。罗第4集团军在两个多月内伤亡了98160人，约占其总兵力的30%。罗军以高昂的代价占领了敖德萨，为德军进攻克里木提供了海上补给的港口。

为什么说德军的闪击战破产了？

　　从1941年7月10日到9月底，苏军遭受了一系列严重失利，不得不再次向内地退却：在西北方向后退了150—250公里，正西方向——170—200公里，西南方向——约500公里。德军从陆地封锁了列宁格勒，距离莫斯科也只有300公里，并威胁哈尔科夫工业区、顿巴斯和克里木。苏军不得不放弃卡累利阿南部、爱沙尼亚、列宁格勒州、白俄罗斯东部地区、加里宁州和斯摩棱斯克州的一部分、摩尔达维亚、第聂伯河右岸乌克兰地区以及一部分第聂伯河左岸乌克兰地区，苏联在长时期内丧失了富饶的工业区和农业区。若从6月22日开始算起，则德军在列宁格勒方向推进了约750公里，莫斯科方向——700—800公里，南方——600—850公里。苏军在这一时期内遭受了巨量损失：死亡和失踪2129677人（含153526名非战斗死亡），伤病687626人，合计2817303人。技术兵器的损失也十分严重：截至9月1日，各方面军的火炮总数与1941年7月1日相比，减少了一半，而截至10月1日止的数字，则减少了3/5；据不完全统计，苏军在这一时期共损失了1.55万辆坦克、66928门火炮和迫击炮以及6997架作战飞机。

　　德军与苏军相比，所受到的损失绝对数要小得多：从开战到9月底，共损失了551042人（据《德国国防军统帅部战时日志1940—1945》第1卷），而根据两德统一后德国于1999年发表的重新计算后的数字，从苏德开战至1941年9月底，东线德军伤亡75万，其中死亡18.5万；在这一时期，德国东线空军在空战中有1603架飞机被击落，1028架被击伤；而截至8月底，东线德军共损失了1488辆装甲战车。

　　有人可能会问，德军的损失明明比苏军要小得多，为什么德军的闪击战反而破产了？这首先是因为德军所受的损失是自身难以承受的，苏联则恰好相反。在苏德开战前，德国名义上有120万后备军，但是实际可以用来作战的并不多：除配备到东线的28个后备师以外，只有不到32.1万的后备人员可以被用来作战，而且这些仅有的后备力量在对苏战争的头几个月内就用完了。1941年9月11日，军需主任办公室警告，东线德军的兵力“不足，无法在秋季结束东线战役”。除非采取极端措施，“否则，在关键时刻，陆军的战斗力和机动性会大幅降低。”同时，德国本国的劳动力越来越少，为此不得不大量地动用外国人来填补空缺：

　　相比之下，苏联在战前除有537.3万现役军人外，还有1400万受过训练的预备役人员可供使用。而在战争的第一个月内，苏联就动员了595万人入伍，在其后的11个月中，苏联又补充动员了839万人。而且，苏联在战前总共拥有1.94亿人口，而德国（包括吞并之领土）总共只有8994万人，而加上所谓“保护国”和其他控制区也不过1.17亿人。这样一来，德军的补充人员往往弥补不了前线的损失。

　　1941年9月初，东线德军有14个师每师缺4000多人，40个师每师缺3000多人，13个师每师缺2000多人，其余58个师每师缺不到2000人。哈尔德在9月1日的日记中写道：只有解散12个师，才可能得到足够的补充兵员。而在此前的8月15日，他估计：每天有将近200名军官伤亡，到年底，东线共需补充1.6万名军官，实际上只能得到5000名。另外，至8月底，东线德军伤亡的军官和军士约有30个师的人数。9月底，第2装甲集群的摩托化步兵连减员到平均每连50人；第98弗朗哥苏台德步兵师平均每个步兵连仅剩30—40人，有一个步兵团从7月31日到8月10日损失了37名军官和1200名士兵，至9月27日补充兵员开到时，该团已减员3800人；阿道夫·希特勒近卫师侦察营在整个秋季伤亡军官26人，军士42人，士兵450人，补充军官11人，军士1人，士兵185人。而且补充人员的质量往往比不上损失的老兵，一名指挥官警告说：“如果我们不想让自己走向死亡的话，这样的损失不能继续下去了。”

　　由于德国的工业本来就不足以支撑长期的消耗战，只够打闪击战，所以，德军的技术兵器和运输工具严重不足。至1941年8月底，东线德军共损失1488辆装甲战车，补充却只有96辆。9月初，哈尔德写道，东线陆军的坦克中，30%彻底报废，另有23%被送回德国修理。在中央集团军群内，情况更加糟糕，只有1/3的坦克能参与行动，在某些部队里则有20%多。至9月底，第2装甲集群只有33%的坦克可用，其中第6装甲团在9月中仅剩10辆坦克（按编制应有150辆），第24摩托化军的坦克也从开战时的441辆减少到9月4日的137辆。同在9月底，第3装甲集群之第12装甲师仅有54辆坦克，战斗力仅为标准水平的1/4，而第18、20摩托化步兵师的战斗力分别减弱到了46%和65%。

　　德军的运输工具也严重不足。虽然德军在巴巴罗萨之初动用了60万辆汽车，但是型号却多达2000种。而且由于军队过于庞大，同时由于铁路轨距问题和铁道兵的不足，德军的运输在前几个月只能依靠汽车，这样一来分配到每一个部队的汽车就严重不足了，为此不得不给75个步兵师各配备200辆农家大车。据以色列学者克列威尔德估计，如果单用汽车一种工具，为进至莫斯科所需的车辆至少是德军实际使用的车辆的10倍。由于苏联道路大多为土路，且数量有限，德军汽车的油耗大大增加，后勤部队也常常与作战部队争夺有限的道路，耽误了大量时间。汽车配件也严重不足，仅中央集团军群地域内的车辆所需的配件就大大超过100万种。而且，在开战之初，尽管已经把油料消耗量降到了陆军的最低标准以下，油料储备仍然仅有3个月（柴油只有1个月），而利用缴获的苏联油料也是不现实的，因为苏联的汽油辛烷值太低，只有利用专门建设的装置加入苯添加剂后，德国汽车才能利用。轮胎更是严重短缺，甚至曾经考虑用包钢的轮子来代替某几种车辆的轮胎，同时，完全停止了橡胶鞋底的生产。到1941年9月底，德军机动车辆短缺22%，摩托车辆缺编1/3。

　　此外，由于苏联在1939—1940年建立了“东方战线”，使得德军推进的距离大大增加：收回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使得苏联西部边境向前推进了250—350公里；苏芬战争和苏芬3·12条约，使得苏联西北边境向列宁格勒以北推进了150公里；兼并波罗的海三国，使得列宁格勒西南边境从距列宁格勒70公里处推进到了其西南670公里处；占领比萨拉比亚和北布科维纳，使得苏联西南边境西移了200余公里。而前面已经提到过，苏德开战前，后勤人员估计，德军卡车运输的最大有效距离为来回300公里，一旦超出这个距离，卡车油耗便会超过运送量。况且，由于苏德战场的特殊性，通常能跑100公里的油料，在苏联只能跑70公里。这样一来，德军的补给困难就在空间上提前出现了。

　　由于以上原因，德军推进的速度比最初的18天大大减缓：在西北方向，德军日均推进速度从26公里下降到2—3公里；在正西方向，从30公里下降到2—2.5公里；在西南方向，从20公里下降到6公里。而德军却并没有完成“巴巴罗萨”预定的任务。显然，德军已经不能指望迅速战胜苏联了。

　　与德国相比，苏联，特别是苏联红军虽然有大量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对苏联来说却并非致命因素，随着战争的进行，苏军在战争初期的缺点和错误被逐一克服了，并且在战争中学会了战争。而且，它有着纳粹德国和一切资本主义国家所根本没有的巨大优势。

　　苏联拥有强大的社会主义制度，它消灭了生产资料私有制，建立了生产资料公有制，以计划经济的发展规律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能动员国民经济中的全部资源来同德国作战；由于推翻了剥削阶级，使得劳动人民获得了解放，各族人民之间的团结也十分巩固，因此可以充分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来为卫国战争的军事经济建设服务；苏联社会主义经济在技术与经济上独立自主，它不依赖于资本主义国家，能在紧急时期动员全国的巨大储备和利用本国的生产能力保障自己的需要。苏联经济部门能够生产出任何一种现代技术装备、机器和原料。在苏联，没有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发展那样的无政府状态，没有危机，没有失业和贫困。

　　苏联拥有极为辽阔的领土，有足够的回旋余地，而且可以将大量的工业建立和转移到德军轰炸机够不到的地方（如乌拉尔、西伯利亚和中亚）。斯大林后来在德黑兰会议上说：“如果俄国不拥有这样的辽阔领土，德国人说不定已经得到了胜利。”

　　在战争初期，苏联工业虽然受到严重损失，但其基本盘仍然存在，苏联东部地区在卫国战争期间的经济发展就是例证：1944年与1940年比较，工业总产值增加了1.8倍，同一期间，军事工业企业产值增长了5.6倍。1941年下半年，苏联生产的步枪和卡宾枪是德国的2倍，冲锋枪——0.3倍，机枪——1.7倍，迫击炮——11.2倍，火炮——2倍，坦克——0.8倍，飞机——2.1倍。而在整个战争期间，苏联的钢产量虽然只有德国及其仆从国的1/4—1/3，煤炭产量只有他们的1/3—1/3.5，可是生产出来的武器和装备却比他们多1倍。在军工生产上，苏联不仅赢得了数量上的优势，而且赢得了质量上的优势。许多新式机枪、火炮、迫击炮、飞机、自行火炮就是在战争进行得最激烈的时候装备了部队，T-34式坦克和KV重型坦克、老式火炮和其他武器也得到了改进。苏联不少农业区在战争初期沦陷，加上战时的其他因素给农业生产带来极大困难，但是苏联农业还是源源不断地保障了部队和居民所需的粮食，保障了工业用的原料。在农业生产锐减的情况下苏联还是能够采购大量的粮食。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沙皇俄国征购了约2290万吨谷物，1941—1944年苏联则采购了约7060万吨谷物，是沙皇俄国的3倍还多。

　　了解了以上事实，我们完全可以说：粉碎纳粹德国者，必苏联也！

主要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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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苏】杰列维扬科、安德罗尼科夫主编：《第二次世界大战史（1939—1945）》第3、4卷

　　3、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第二次世界大战史》第2卷

　　4、【英】富勒：《第二次世界大战（战略与战术）》

　　5、朱世巍：东线系列之《巴巴罗萨与十八天国境交战》《辽阔的南方大地》

　　6、【美】史蒂芬·弗里茨：《东线战事》

　　7、【英】艾伯特·西顿：《苏德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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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苏】格列奇科等主编：《苏联军事百科全书》第5、6卷

　　10、【苏】季莫霍维奇：《战争上空》

　　11、【德】古德里安：《古德里安将军战争回忆录》

　　12、【以色列】克列威尔德：《战争与后勤》

　　13、【西德】维尔纳·豪普特：《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合围战——基辅会战》

　　14、张向明：《基辅1941：史上最大合围战》

　　15、【苏】朱可夫：《朱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

　　16、【苏】沃兹涅先斯基：《苏联卫国战争期间的军事经济》

　　17、【苏】库尔科特金：《伟大卫国战争中的苏联武装力量后方勤务》

　　18、【英】克里斯·曼、【瑞】克里斯特·乔根森：《极地战争》

　　19、徐焰：《铁血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