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闭锁的至高神性

（一）

那么，既然春日的那篇论文并没有发表在社刊上，时间平面理论的基础又是什么呢？还是去套一下春日的话比较好。

“春日啊，你觉得，人能回到过去吗？”我一遍把书包挂在挂钩上一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了？你想会到哪儿？高一暑假吗？想想那时候玩得还真是尽兴啊。”

看来春日是完全不记得之前和我谈论的事情了啊。

“哈哈，阿虚也开始胡思乱想了呢。”

不是你吗？春日？

“不过，要回到过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哦。前几个月吧，好像是四月份开始，就有人时断时续地往我家的邮箱里面塞一些奇怪的东西。一开始好像是数学讲义，接下来好像停了一两个礼拜，之后就变成了好奇怪的东西，什么时间啊平面啊什么的，感觉像是邪教呢。不过我在家闲得无聊就随便看了看，居然找不出什么矛盾的地方，感觉不是邪教那帮子人的智商呢。话虽这么讲，按照那些资料计算一下，就会发现人可以回到过去哦，这不是痴心妄想吗?我也就没多想，计算稿也一直放在家里，要不我明天拿给你看看？”

好啊，我正想欣赏欣赏团长大人的天才大作呢。

我这样应答着，可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篇文章我很久以前就应该看过了。

时空锚点，肯定是没有触发的。不然世界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这些事情，果然还是去问问朝比奈学姐吧。

“时空旅行，一定需要那个时空锚点吗？”

“你忘了吗？我说过时空锚点是导航装置吧？如果对于一般的干员当然是必要的。不然会在时眩里面迷失方向。你知道秘鲁航空603航班的空难吧？在夜晚的大海上，所以仪表都失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那春日是怎么出现的？

“你别着急啊。我刚刚说的是一般干员。如果是水平特别高的人的话，是可以凭借经验与直觉导航的。不过能有这种水平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春日呢？

“我之前也不知道凉宫同学可以进行时间旅行呢，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是凉宫同学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吧？毕竟她可是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啊。”

朝比奈学姐的话，似乎解释得通。春日啊春日，你的神力又发挥作用了吗？

那么好了，我们的计划又进了一步。没错，我们终于要挑战这个所谓的“至高神性”凉宫春日了。当然，要我作出伤害春日的行为，还要至少再等个四十五亿年吧。

在不让任何人受伤的情况下，干扰这个至高神性，应该怎么做？

这种事，似乎有过先例，还不止一回。去年的12月18日，有人用一己之力“窃取”了这样的神力，重塑了世界。刚刚过去的4月份，还有人和我商量，要把这样的神力转移给他人。至少，这说明了神力是可以被窃取的，也是可以被转移的。

是谁去窃取的？是长门。是谁来转移的？是周防。

资讯统合思念体也好，天盖领域也罢，他们都是宇宙人吧。

是吗？牵扯进来的势力越来越多了。一开始是未来人，后来又加入了超能力者，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未来组织的建立吧。

那么宇宙人们的目标是什么？

如果我们成功了，会发生什么？

在人类不被核战争毁灭的前提下，人们会走向宇宙吧。然后呢？根据长门所述，人类是宇宙里为数不多的智能生物吧？那人类会继续扩张，发展，甚至建立起阿西莫夫笔下的银河帝国吧？想想都激动了。我倒是激动，外星人们到时候会激动吗？

“自律进化的可能性”那是什么？经过前几天的经历，我了解到了进化一定是伴随着冲突产生的。百亿年以来，资讯统合生命体们独自在宇宙中飘荡，没有冲突，何来进化？长门的目的，或许和我是一样的呢？

七月初的星光闪烁在西宫市的夜空之上。

“又到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了呢，约翰·史密斯。”我喃喃自语。

 

（二）

七月初七的湿热依然像去年一样挑动着我的不快指数。什么?期末考试？那种东西，等我把世界拯救完了以后再考虑也不算太晚吧？社团活动室里面空空的，春日去年拿来的竹子依然在窗边晃荡，长桌子上还摆着古泉昨天留下的棋盘。

“……”

长门无言地在长桌子对面坐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怎么？SOS团专属读书员偶尔也想下下棋吗？

“有点事情，和你说。”长门的头发似乎摆动了几微米。

“你最近干的事情，我知道。资讯统合思念体，和人类的，自律进化的可能性，就握在你的手中。”

是我猜对了吗？

“资讯统合思念体认为，人类未来会挤占他们的生存空间，所以才派我来观察和引导你们。可是在人类世界中的生活使我意识到了，竞争、错误、和修正错误，才是自律进化可能的所在。资讯统合思念体不相信我上传的结论。时间很紧迫，今天， 7月7日，是我计算出来的可以改变一切的最后机会。根据我的猜想，你现在应该在想怎么对付凉宫春日的力量。”

长门也会猜了吗？

“一般人的身体承受不住凉宫春日的神力，佐佐木也不在考虑范围内。唯一的方法是，带上SOS团全员，回到四年前的7月7日，找到那时的我，把凉宫春日的力量送给四年前的凉宫春日。”

说完，长门周身泛起了白色光点。

“谢谢你，希望能再和你去一次图书馆。”

白色光点渐渐遮蔽住了长门的身体。等到烟消云散时，长门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的脑子像7200转的硬盘一样旋转着。是因为资讯统合思念体终于发现了长门的“异常”，所以解除了连接吗？

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不知道多久，突然被一阵响亮的推门声打断。

“呀！呵！大家下午好啊！”是春日朝气蓬勃的声音。

春日，古泉和朝比奈学姐，一起走进了活动室。

“去年写下来的梦想，大家不要着急哦！再过十五年就会实现的，看看牛郎织女更喜欢谁，哈哈哈。今年大家又有什么愿望呢？一起来写哦！诶，有希还没来吗？真是意外的慢呢。”

春日放下书包，用手拨弄着竹叶。

“对了阿虚，我之前答应你说要给你看计算稿，但是现在似乎给不了了。因为它似乎被我家邻居的小孩，就是那个戴眼镜的，抢先一步拿走了。不过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吧，反正也是我闲得无聊才写的。”

哪里无所谓了？你那篇计算稿，估计就是时间机器理论的根基吧，我的春日大神。

比起这个，我倒是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呢。那就是我，约翰·史密斯的王牌，最后的杀手锏。

“春日，你知道四年前的七夕节吗？”

春日好像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怎么，又要拿校庭涂鸦说事？那种事应该是人尽皆知吧。”

“那天晚上，在地上画地画的，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吧？应该是一个高中男生和你一起画的吧，准确地说，是你指挥他画的吧？你画的东西，是传递给牛郎织女的信息，意思是‘我在这里’！”

春日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领带。虽然早已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还是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春日身上。春日锐利的目光从她那瞪圆了的眼睛中直直地刺向我。“不可能！这些事情我没给任何人说……阿虚，你到底是什么人？”

熟悉的反应呢，和那边的世界一样啊。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帮你画画的那个人，约翰·史密斯。另外说一下，我那个‘有昏睡症的姐姐’就是这里的朝比奈学姐。”

“诶！是，是这样的。”朝比奈学姐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春日松开了拉着我的手，随便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她坐在上面，喘着气，面色赤红。“就是你吗…怪不得…入学时见你这么眼熟。那就解释得通了，虽然这之前还发生过一些怪事。”春日用手抹了一把额头

我也拉着椅子坐了下来。春日突然又抬起头。

“不对啊，三年了，你就没有长高一点点吗？”

“我和你说过吧？长门是宇宙人、”

“朝比奈学姐是未来人、”。“没错哦”朝比奈学姐应答道。

“古泉是超能力者、”古泉眯着眼睛笑了笑。

“你，则是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的真正的神明”。

春日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又伸出手撑住额头。过了半晌儿，她问道:“那你是异世界人？”

“不是。我是个普通人。上面的一切，我应该在去年就给你说过吧？”

“是说过，但那时我没有相信耶，这么有趣的事情没有相信，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啊！还有你也是，你早说你是约翰·史密斯，难道我还能不信吗？”

喂！你见过打牌第一张就出王牌的吗？

“所以，为什么要今天突然告诉我这些东西，出什么事了？”

“你想要世界变得更热闹吗？”

“当然了，SOS团的全称，就是‘让世界变得更热闹的凉宫春日团’哦！”

那么，其实现在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把前面发生的事情都给春日讲了，从八百年后的汽车开始，到长门的消失结束。讲完后，活动室又陷入了绝对零度一般的寂静。

现在，人类社会的走向，甚至是资讯统合思念体的走向，说大点可能是宇宙的走向，就握在这位春日大神手中了。

“什么嘛！让世界变得更热闹的机会，可是触手可及耶！而且还有机会能把长门救回来，那还是值得一试的嘛。实玖琉，拜托你，再带我们去一次四年前的七夕吧。”

“太好了…走吧…嗯，当时设置的时空锚点还在，不过明天就失效了，我们得马上出发了。”实玖琉舒了口气，就像刚刚得知自己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一样。

（三）

“哎呀！”刚刚到四年前的七夕的春日，好像没有站稳，跌倒在了地上。“没想到这么晕。阿虚，你就整天经历这些东西吗？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嘘！我们现在没有信息遮罩，说话声音太大，会被发现的。”朝比奈学姐提醒道。

我们SOS团一行（长门除外）现在在熟悉的夙川公园里。看看太阳，应该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如果要转移神力，首先要找到长门吧。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长门应该在那座公寓里，我们就说是凉宫春日的朋友就好了”我指着地图解释到。

在七月的烈日下，我们又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门门口。不知道现在的长门，会不会相信我们所说的话啊，毕竟长门从去年12月18日开始，就没有了同步的功能。

“正在同步至三年后的12月17日……”长门面无表情地说。

“同步完毕。你们的提出的关于自律进化的观点，我自己可以接受。正在询问资讯统合…”

停！不要问！如果可以接受，就请和我们一起去吧！

“为什么？”长门歪了歪头。

“如果你问了，被解除连接也是有可能的哦！”

“此预测有一定的道理。为了资讯统合思念体的利益最大化，将略过询问环节。此外，凉宫春日所在的东中将于一小时后放学，我们要快一点。”

在长门的指引下，我们到了东中。太阳已经开始西垂了，就在我们刚到东中门口时，放学的铃声响起了。不一会儿，校门口就出现了放学的人潮。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她戴着明黄色发带，着橙色上衣，低着头，一脸阴沉，这就是忧郁的凉宫春日，是今天晚上就要在操场上写下“我在这里”的凉宫春日。

“对对对，她就是我，快点！”春日压着声音喊到。

接着，春日把手斜45度伸向天空，轻轻摆动着。“她是在创造闭锁空间吧。”古泉耳语道，“我来带你们进去，抓紧我。”不久，像是有墨汁滴在天穹上一样，天穹渐渐被染成灰色。这墨汁慢慢向下扩散，把整个世界的饱和度调低了40%。毫无疑问，这就是闭锁空间。其他人都消失了， 现在这个闭锁的世界里只有六个人：SOS团和凉宫春日(小)。

“那么，转移程序即将开始。朝比奈，可能会有很强的时空震，请你做好心理准备。”长门机械一样的声音宣布着。

凉宫春日(小)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呆呆地坐着，盯着我们，晕头转向。

“诶？！真的有很强的时空震！”是朝比奈的声音。“不愧是长门同学！”

“朝比奈！说完这句话以后，我的操作还有10秒钟结束，你快在第9秒的时候把我们送回四年前。别管时空锚点，我来导航，你这样设置时空转移推力。最后一秒的操作没完成，也没有关系的。”我第一次听长门如此急切地说。

“我们超能力者的力量，和佐佐木同学创造闭锁空间的力量，大概就是这最后一秒的神力泄露的结果吧。”古泉笑着补充道。

“诶，好，好，那我马上启动时间转移推进力，大家注意时眩！再见。”朝比奈学姐慌忙地操作着。

“再见？”世界在我眼前开始旋转，我脑中却一直回荡着朝比奈学姐最后的这两个字。为了世界几十万年以后的无限可能性，甘愿自己被从当下的世界上被彻底抹除。朝比奈啊，或许真的不只是我认识的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女生吧。

我们四个人回到了四年后的七月七日。下午七点，路上放学的人已经稀稀拉拉。绑着八张短笺的竹枝依然在风中沙沙作响。

八张？长门？你在？

“嘻嘻，我在创造闭锁空间的时候动了一点手脚啦。现在长门的头头应该是同意了她的意见了。”

这样啊。春日和神力还蛮好用的嘛。

于是，随着朝比奈学姐的消失，时间机器也终于在世界上绝迹了。迎接我们的，将是一个危机四伏而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热闹非凡的世界。

我的双腿非条件反射一样地迈向鞋柜，在打开鞋柜的那一刻，一张白色的信封滑了出来。

阿虚：

你好！我是未来的朝比奈实玖琉，也就是你所说的朝比奈(大)。如果你收到了这封信，那就说明现在时间机器已经不复存在了吧。不要担心，这封信我很久一切就交给朝比奈(小)了，不是我过来送的，因为现在我已经过不去了吧。其实我还蛮感谢你，凉宫同学和长门同学的。我小时候也对未来抱有过疑虑，但也仅仅停留在疑虑上罢了。现在的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小时候能更加果断一点，或许未来也不会这么平庸吧。不过自从朝比奈遇见了SOS团，未来就时常开始变得不安定起来。谢谢你们让我明白了我内心追求的真正快乐——让世界变得热闹。现在你们已经成功了，我最大的心愿也完成了。那么，请你们一定要加油，让世界变得更热闹哦！

朝比奈实玖琉
某年某月某地某某有的没的场合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从林的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因此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1）

“诶，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帅帅的男生看着像超能力者， 紫色头发的女生一定是宇宙人吧？那栗色头发的、出现了一会儿就消失了的是未来人吧？那个长得跟我一样的，却比我大两三年的，肯定就是异世界的我了吧？宇宙人、超能力者、未来人、异世界人、果然都是存在的，这个世界，其实真的非常热闹嘛。”初中的凉宫春日，笑着在夜幕中翻进了东中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