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步入深渊》(3)时空错乱 黑暗 中篇小说

第三章: 时空错乱
堡垒坐在地上,专注而又疲倦的双眼在仔细地研究着桌子上的地图,她抬起一只蹄子粗略地抹了一把脸,随后又重新看向那幅地图。她用魔法悬起一支羽毛笔,将它汲满了墨水。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有一个小型的沙漏计时器,白色的细沙从这独特的容器顶部缓缓地流至底端。过了一会儿,所有白沙便都已漏至了沙漏的底部。
“增援部队怎么还没来?”堡垒一边用羽毛笔在地图边角处画了一小道计时线,一边抱怨地嘟囔道。她轻轻咬住了嘴唇,把大公主和双刃中尉之前在墓穴中找到的那本书垫在了蹄子底下,以防止自己因不停地敲击石头地面而发出扰马的声响。
“我怎么着也该收到一份报告了吧,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地面上并且和银甲闪闪交代过了,然后就该给我发一份报告,汇报他们什么时候下来和带了多少部队。”她不耐烦地捶了一下地图,“这群马都特么怎么了?为什么不发回来报告?”
咔啦!
堡垒视线的边缘闪过一道火光,她猛地转头看去,发现一团火焰已经在大厅外围的一个拱门下燃烧了起来。其中一个灯笼从拱门上方掉了下来,摔碎了,地面上四处都溅满了灯油。
“可别让火烧到咱们的补给!”堡垒大喊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已经太晚了,当她和另外两名陪同她的护卫赶到那个灯笼跟前时,不断漫延的灯油已经浸润了一个倚在墙边的鞍包。这个由纯丝缝制的补给袋迅速地燃烧了起来,堡垒和两名护卫不得不后退几步,以防止迅猛的火势波及到自己。
“长官,”其中一个护卫喊道,“我们备用的灯油还在那个鞍包里呢!”
“卧槽,”堡垒啐了一口,扫了一眼另外一名独角兽护卫,“你会不会灭火的咒语,或者召唤点什么能灭火的东西?”
“做不到啊,长官,要不咱们试试用水浇灭它?”
“我们的水可不够浇灭这种大火的,何况这还是灯油起火,你应该知道决不能用水去扑灭油火吧。”
一阵火焰爆破的噼啪声迫使堡垒回头看向鞍包,其中一个盛油的容器已经破裂了,为这场已经热火朝天的大火贡献了更多的燃料,整个大厅里的温度都在升高,并且现在这火焰已经明亮到让马无法直视的地步了。
堡垒咒骂着唤起了角上的魔法,施展了一个漂浮术,她用魔法抓起那个装满易燃品的鞍包,猛一甩头,把它扔向了大厅另一头的一个地道中。那包飞了大概有一百英尺后摔到了石板面上,里面盛油的容器尽数碎裂,不断吞噬着灯油的火焰瞬间直烧到地道顶部,将那里的天花板熏得漆黑一片。
“干的不错,长官。”一个护卫恭维道。
堡垒又啐了一口,怒视着那个掉落下来的灯笼,“干得不错?要是这玩意没从顶上掉下来就更不错了,搞得我还得牺牲咱们备用的灯油,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角兽护卫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啊,长官,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当时我们正照您的吩咐在吃饭呢,长官。”
堡垒恼怒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鼻梁,然后转身向着她的地图和计时器走去,“现…现在去把所有剩下的灯笼都稳定好,然后再把它们的亮度调低到一半大小,虽然这样会让周围更暗一些,但我们必须保证还有足够的灯油可用,毕竟备用灯油已经全烧完了。”
“遵命,长官”两名护卫说完,迅速开始执行任务。与此同时,堡垒回到地图前,又在角落里画了几道计时线,记录下他们在这场火灾中浪费的时间。然后,她把计时器翻转过来,继续不耐烦地在那本书上敲打着她的蹄子。
******
“我跟你说过了,夜视,那肯定是一群为黑暗组织效命,经过特殊训练的忍者独角兽,这地宫里面也许在有一整个小队呢,他们埋伏在这儿,绑架了露娜公主和暮光闪闪,现在他们又打算除掉我们好一块绑架了塞拉斯提娅公主!”
“怎么会有人想绑架公主们呢?”夜视问道,在与寻路的争吵中不自觉地抬高了嗓音。
“我怎么知道,也许他们在为一个丧心病狂的雄驹效力,企图重新带回梦魇之月,让世界都陷入永夜之中,所以他们要确保塞拉斯提娅公主无法阻止他们。”
“你难道没发觉自己的话有多荒唐吗?”
“哦,那你倒是说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寻路质问道,“难道这些书架是自己动起来的?”
“不,我觉得这是来自无尽之森的怪兽搞的鬼,像小熊星座,鸡头蛇身怪或者九头蛇什么的,也有可能是林子里的黑豹,木狼精或者客迈拉这样的野兽想把我们当成一顿丰盛的晚餐。”
“你觉得它们它们会扔书架?”
夜视抬起一只蹄子推了寻路一把,“这也比你那些胡扯听起来靠谱。”
“别推我!”寻路恶狠狠地低吼道,挥蹄打开了夜视的胳膊,也推了他一下。
皱紧了眉头,夜视又当胸推了寻路一把,寻路愤恨地咬着牙,举起一只蹄子,准备照着夜视的脸狠狠地给他一下子。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动蹄,一对套在雪白翅膀上锋利的剑刃就突然出现在他俩的面前,同时耳畔传来一阵冰冷的怒吼。
“你们两个要是再不闭嘴,老娘我就亲自收拾你们,听明白了吗!”
“遵命,长官。”两马垂下来头,惺惺地回答道。
双刃点点头,折拢起双翼,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们看,现在事情是这样的,这种情况我们在之前也确实不曾预料的到,但你们依然还是皇家护卫队的一员,只要我们齐心团结,就没有什么能够压倒我们,但当我们内部出现纷争时,就会给外面鬼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敌人以可乘之机,让他们更加轻易地瓦解我们。我认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谁都有可能是正确的,但现在这种胡思乱想只会让我们无谓地精神紧张,丧失信心。”
“所以,看在小队里每一匹小马的份上,能不能让我们好好安静地待两分钟?”
“你说的对,中尉。”寻路喃喃道,他和夜视互敬了一个军礼。
“好极了。”双刃说完,从两位中士身边走开了。整个小队已经在宝库内的光亮处躲了好几分钟了,他们留心谛听着门外一丝一毫的声响,不敢随便打开宝库的大门,害怕大门会被涌入的书架冲垮,或者会被躲在外面的袭击者窥视到自己的情况。
是双刃中尉下令让他们等待的,她希望小队可以尽可能充分地做好准备。双刃本想亲自检查暮光闪闪的书包来看看能不能发现有什么价值的线索,然而,大公主却对这个由别的小马翻动自己学生书包的主意并不太高兴。于是,她们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塞拉斯提娅来完成这个正适合由老师完成的任务,她将检查暮暮书包里所有的书籍和字条。
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弄清露娜公主和暮光闪闪为什么会来到这旧城堡的地宫里。
“您有什么发现了吗?”双刃一边走向塞拉斯提娅,一边问道,塞拉斯提娅已经独自对这些暮光闪闪带来的书籍研究了好几分钟。
“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这些材料都指向了同一个主题。暮暮所带来的书大部分都是关于高级辨位魔法和高级防御魔法的,唯一的例外则是这本有关神话传说的集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们是想在这里找另外一本书。”塞拉斯提娅用魔法悬浮起一张有些破损的小纸片,将它递给双刃看。
“呃…克拉维库斯,康斯利亚?”
“是《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塞拉斯提娅纠正道,清晰而流利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就仿佛这是小马利亚的母语一般,“粗略地翻译过来,就是‘团结之匙’。”
“难道她在找一把钥匙吗?”寻路和夜视凑近了塞拉斯提娅身边,问道。
“不,《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是一本书,即使你们都没听说过它我也并不奇怪,因为只有极少数的小马知道这个书名,而且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我的学校里历史系或神学系任职的教授,我可以将里面所有的神话传说接连不断地给你们讲上好几个小时,但其中只有一个传说是最贴近实际的。”
“您能简短地给我们讲一下吗?”
“据说《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是一本讲述关于如何控制和谐力量的指南书,”塞拉斯提娅开始探寻自己的记忆深处,缓缓地讲述起这个故事,“如果它里面的神话传说是切实可信的话,那么《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应该是一本修著于远古的书籍,它创作的时间远在独角兽,天马和陆马们团结一心,共建小马利亚之前,这本巨著所讲述的内容甚至远早于暖心节传说和风魔的出现。”
“这个传说发生在很久以前,一位独角兽女皇立志要驱逐出在她的国土上肆意妄为的怪物与野兽,为了做到这一点,她在深思熟虑后四下寻找一种可以击败那些可怕的怪兽并保护她深爱的子民的魔法,终于,她发现当大家都团结一心时,这样的魔法就会显现出来,它的魔力来源于慷慨,善良,诚实,忠诚,欢笑和魔法。”
“她找到了驾驭这种魔法的办法,并用这强大的魔力击败了那些曾经威胁她所深爱的子民的怪物和野兽,之后,她把这种方法详细地记录下来,并编汇成书,正是这本《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一些学者甚至相信,或者狂热地幻想,正是这位独角兽女皇创造出了谐律精华,而按照这本书上所记录的内容与方法则可以复制谐律精华。”
寻路禁不住敬佩地吹了声口哨,“这就是谐律精华的起源,不过竟然没有小马愿意走遍整个小马利亚来寻找这本书吗?”
“当然有小马尝试过,他们渴求着这本书中的知识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塞拉斯提娅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向那个有着暮光闪闪,这个她最挚爱,最忠实的学生字迹的纸条,“还有一些小马沉浸在《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能够治愈所有的绝症和顽疾的神奇预言之中,四处寻找它的下落。”
“也许这就是露娜公主和暮光闪闪来到这里的目的?”双刃问道。
塞拉斯提娅放下字条,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真正的《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从来就没被找到过,更别说被收藏在皇家档案室了,这城堡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这本书,露娜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她不太可能来到这个地方去寻找一本从未出现过的书。”
双刃显得有些焦躁,她用套翅膀上的剑刃压着地上的字条,“当然,她肯定知道这一点,可是如果她真像那封信里说得那么害怕的话,露娜公主可能就会抓住任何一点渺茫的机会来挽救这一切,现在,来吧,咱们需要离开这宝库,重新回到大厅。”
“为什么不先搜查一下档案室呢,中尉?”塞拉斯提娅拾起暮光的鞍包,问道。
“银甲闪闪的后援部队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大厅,我们得先回到那儿,补充兵力,然后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有件事我还想再核实一下。”双刃展开了翅膀,在空中挥动了一下,用剑刃碰了一下宝库里一块散发出明亮光芒的照明宝石。
“当然,这次我们再出去时至少得看清到底是什么玩意在朝我们扔书架。夜视,你来帮我把宝库墙上和天花板上的这些照明宝石都撬下来,塞拉斯提娅公主,寻路,你们两位用魔法把这些宝石镶嵌在我们的盔甲上,还有,当我们一出去的时候,我希望你们都施展出最强力的照明魔法,我要让这黑暗无处藏身。”
双刃把一把剑刃插到了宝石与墙壁的连接处,使劲将它撬了出来,宝石掉在地上叮当作响,“这次,我绝不会再让那群玩意得逞。”
******
“好吧,这还不算是最糟的情况。”堡垒说道。
她和另外两名队员已经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来清点他们的物资,他们虽然知道备用的灯油已经在那场火灾中损失掉了,但并不清楚那个鞍包里还装着些什么。现在,他们检查清楚了,鞍包里还装着一些干粮,不过损失掉它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影响。还有一把特制的弩和配套的弩箭,这种弩可以安装到卫兵的盔甲上,由卫兵用鼻子挤压机关来触发射击,这种弩对于陆马和天马来说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远程武器,尤其是在他们能够瞄准目标的时候。
“至少火被扑灭了。”稳足盯着鞍包飞入的那个地道,评论道。那曾经高达数丈的大火现在已变成一小片还在慢慢燃耗着剩余灯油的淡蓝色火焰,“要不要我去看看那把弩还健在吗?”
“这不可能,那把弩和那些弩箭全是木制的,那鞍包里的所有玩意都是易燃品,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物资能幸存下来。”堡垒举起一只蹄子,指着地板上剩下的物资配给,“现在把这些物资都整理打包好,然后继续巡逻,我需要有马去看看咱们的后援部队到了没有,他们竟然能迟到这么久,我要亲自一个个地踢翻这群蠢蛋们的屁股,直到他们露出后悔的表情为止。”
两名下士敬了一个军礼后,迅速开始执行任务,来使她确信他们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与此同时,堡垒径直走向了那个已经少了一个灯笼的地道。来到地道的门口,她凝视着还在不断跃动的火苗,用蹄子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发泄着心头不断蹿升的怒火。
增援们怎么还没来?银甲闪闪到底在上面磨叽什么呢?喝茶,吃点心还是在打盹?毕竟,一位公主的丈夫可不能彻夜不眠,累坏了身子。哦,天呐,难道他非得趁现在睡他的美容觉不成?塞拉斯提娅可不希望一个结了婚的王子累坏了自己,尤其是和坎特洛特精锐部队闲扯的时候,或者是和他那腻歪又考究的粉色天角兽公主在夏日午后的一片沙滩上共享着一杯精致的橙……
一股寒意忽然窜上堡垒的脊背,让她回到现实中来,她向前看去,想找到地上还残余的火焰,却发现她面前的整条走廊都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温度与火焰一同离奇的消失了,就在刚刚,那场大火把整条走廊烤得如同蒸笼一般,而现在,却已经有寒冷的气流开始吹拂堡垒的面颊了。
然后她感觉到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带起的劲风直擦着她的肩膀和臀部,飞过了她。她立刻转过身,只看到又一个灯笼从天花板摔倒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火光也熄灭了。
又是一阵劲风飞过了她,直穿过她的鬃毛,切断了几缕发丝,转瞬之间,另一个灯笼也掉到了地上。她立刻转身望向那一片深邃的黑暗,这一次,她感到一阵劲风划过了自己的脸颊,堡垒踉跄着后退几步,举起一只蹄子摸了摸脸,感受到从自己脸上流下了一股温热的液体。
她刚刚被割伤了!
“我们被袭击了!”堡垒大喊道,角上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片刻之后,她在面前的地道中便凝结出了一个纯白色的魔法屏障,与此同时,正好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她的魔法屏障,掉在了地面上。堡垒点亮了她的角,走上前去仔细查看那个掉在地上的物体。它的顶端是铁制的,异常锋利,看起来正像是护卫们常用在弩上的那种箭矢。
“稳足,我们的鞍包里还有多少箭矢?”堡垒大喊道。
“什…什么,长官?”
“快检查一下我们的包里还剩下多少弩箭!”
“还有好几打!”稳足回答道,这时,又一只灯笼掉了下来,它的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火光也熄灭了。
堡垒突然开始狂奔起来,她冲到右边的一个地道前面,在那里又施展了一个屏障魔法,“把所有地道里的灯笼全收回来,快!”
两名护卫也开始迅速地行动起来,奔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灯笼,但那个在大厅之外的偷袭者却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在移动着,每当堡垒在一个地道中施展屏障魔法时,弩箭就会从另一个方向射出,而那两名护卫也没能成功地拿到灯笼,那些灯笼往往在他们的蹄子还未碰到时便已摔得粉碎。
“快抢救剩下的灯笼,不然我就剃光你们的头发,用你们的鬃毛来点灯!”堡垒一边咆哮着一边绕着大厅狂奔,现在绝大多数地道已经被她封闭了,没被施法的地道已经所剩不多了,不过没坏的灯笼也所剩不多了。如果他们一个灯笼也没能抢救下来的话,他们就只好用角来照明了,而考虑到他们只有两只独角兽,所以能照明的范围也非常有限。
又一个地道被封闭了,又一个灯笼掉了下来,堡垒现在每奔跑着甩出一道魔法屏障,就要低声咒骂一句,玻璃碎裂的声音,金属碰击的声音,不断掉落的灯笼和那个潜藏在黑暗深处的刺客,这一切都令马无比的沮丧与愤怒。
咔啦!
又一个灯笼掉了下来,现在整个地宫里只剩下一个灯笼了,正是她挂在自己亲蹄雕刻出的石钩上面的那个灯笼。堡垒和另外两名护卫以自己蹄子所能奔跑出的最快速度,拼命向那里冲去,屏障魔法也已经凝结在堡垒的角上,随时准备发射。
最后一支弩箭在空中呼啸着射出,正中了灯笼的把手,让那灯笼摇摇欲坠。终于,伴随着一阵锈蚀的吱吱声,灯笼开始向下坠落。另一名独角兽护卫,那个名叫灯塔的小马,向前飞扑出去,点亮了自己的魔法,出于侥幸,他的魔法抓住了灯笼。最后一个灯笼保住了,灯塔带着胜利的喜悦站起身来,向正在施展屏障魔咒的堡垒露出了笑容。
“干得漂亮,灯塔。现在,你们两个,把这个灯笼放在大厅中安全的位置,然后再去别处看看那些掉下来的灯笼还有没有能用的,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回收里面的灯油呢。”
灯塔依然站在那里,微笑着,用魔法悬浮着那个灯笼。
“灯塔,你怎么了?”堡垒瞪大了眼睛问道。
一股鲜血顺着灯塔的脸淌了下来,他微微摇晃了一下,最后的笑容依然凝固在脸上,但眼睛里的光芒却逐渐消失了。然后,他的魔法消散了,灯笼径直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整座大厅终于被黑暗征服了,只剩下堡垒投下的魔法屏障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长官?”
“我在这!”堡垒对剩下的一名护卫大声喊道。她点亮了自己的角,以便稳足迅速地靠近自己,在她所散发出的光明范围内寻求一丝安全感。他们一起走近那位刚刚还紧抓着灯笼的独角兽护卫身旁,发现他一侧的耳朵被撕裂了,脑袋上也有一个小洞。堡垒只能假设刚才那支本应终结他们最后一个灯笼的弩箭现在已经射进了灯塔的脑袋里。
“他死了。”她说完,又伤心又愤恨地唾骂了一声。
“那…那现在怎么办,长官?”稳足战战兢兢地问道,“要不我们撤退吧?”
“没错,我们是该撤退,但那个刚刚杀死灯塔的鬼东西这会儿也许正潜伏在黑暗中,时刻准备发动袭击,如果没有足够的光芒来照明的话我们可谓是束蹄无策,而且,我们也绝不能丢下公主他们,不…不行,我们必须坚守在这,我们必须坚守到银甲闪闪派下来他的援兵,或者双刃带着她的小队返回大厅。”
“现在,咱们把所有剩下的物资全部整理好,放在大厅的中央,然后来轮流放哨。你先来站第一班岗,两个小时后叫醒我,这样我就可以刷新一遍所有的屏障魔法,然后再由我来放哨。咱们就像这样每两个小时轮一班岗,不断维持着魔法屏障的存在。”
堡垒开始走向大厅中央,“我们只需要等到明天早上,而且既然这么多护卫都没了,咱们就有了绝对充足的淡水和食物,我们能坚守下来,我们能活下来,一等到增援部队的加入,我们就可以为兄弟们报仇,撕碎这藏在阴暗地道里的渣滓的喉咙!”
生锈的铰链又一次呻吟着,将宝库的大门重新拉开,炫目的光芒从宝库内迸发而出,双刃站在塞拉斯提娅身前,率先走出了宝库,但眼前这令马难以置信的景象却使她的下巴掉了下来,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而两位中士随后也跟了出来。
“这…这不可能!”夜视喃喃道,他和寻路那胡乱镶嵌着大把照明宝石的盔甲撞在了一起,发出了咔啦咔啦的响声。
塞拉斯提娅对此只能默默赞同,她一时也有些头晕目眩。他们的眼前本应该是一片狼藉,本应该是散落一地的碎片和四处翻倒的书架。那如潮水一般无穷无尽的书架刚才还狠狠地砸在了他们匆忙关闭的宝库大门上,产生了可怕的冲击波。他们本应该看到的是一片破坏与毁灭之后的残骸。
但他们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无比的井然有序。
那些书架全都变得光洁如新,整齐地排布在原地,没有一块木板是弯曲的,没有一个钉子是歪扭的,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整个档案室宛如他们第一次进入时的那般景象,空气中尘土的味道也又一次变得甜滋滋的,甚至地面上的灰尘都没有任何激荡的痕迹,而他们从档案室入口到宝库门口那一排排蹄印,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是谁刚刚把这搞得一团糟又全都整理好了?”寻路怀疑地问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些书架,仿佛它们随时都会再跳起来袭击他们一般,“又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切?”
“不知道,”双刃简短地回答道,“也别管它,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返回大厅,现在闭上你的嘴,继续行动。”
******
“长官,轮到您了。”
堡垒呻吟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距离上次的灯笼事件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了,距离灯塔被杀害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了,她睡着的这两个小时里本应该发生很多事,银甲闪闪的增援部队应该赶到了,双刃的小队应该带着公主回来了,至少,总该发生点什么。
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她已经休息了整整两个小时,不然稳足是不会唤醒她的。整个大厅看上去还是和她睡前一模一样,她的魔法屏障还依然存在,大厅也还是只有她们两马。
“有没有谁发过来报告?”堡垒问道,虽然她早已猜到了答案。
“没有,长官。”
堡垒咒骂了一句,缓缓从一个他们用空鞍包和防水布拼装起来的床铺上站起身来,“现在你去休息一会吧,下士,两个小时后我会……呸!”赶紧用蹄子捂住了口鼻,作呕道,“这是什么鬼味道?”
“这个…呃…长官,是…是灯塔。”稳足回答道,他的嗓音有些虚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您自己过来看看吧。”稳足用蹄子示意了一下,堡垒紧紧地跟着他向前走去,这令马作呕的气息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强烈,堡垒不得不拼命抑制自己呕吐出来的冲动,但涌上喉头和鼻腔的胆汁却对改善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随着他们接近灯塔的尸体,这腐烂的恶臭味变得愈加浓郁。
堡垒角上的光照到了灯塔的尸身上,然后,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了,堡垒踉踉跄跄地退到了一边,扶着墙大口呕吐起来,倒空了胃中的残留物。不过,在呕吐与喘息之间,堡垒还是勉强地挤出了几个字。
“这…这不…”她的胃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让她吐出了更多呕吐物,“…可能。”
“堡垒中士,要不您再去休息一会吧,我还能再站一班岗,”稳足说道,试图将堡垒引回大厅中央。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下士?”堡垒强行咽下去一口呕吐物,问道,“他才刚死了两个小时啊,他…他怎么可能看起来像腐烂了有好几天的样子?那些蛆虫,那些苍蝇…那些腐烂的肠子…不,它们不可能现在就出现了呀。”
“长官,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撤退了?”
堡垒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我们可是发过誓要永远效忠公主的,现在塞拉斯提娅公主依然还和双刃待在这地宫里,露娜公主可能也在这儿,那些增援部队,他们马上就要到了,他们…他们肯定会来的,我…我们不能私自逃走,而且杀…杀死灯塔的那个玩意,它肯定不会让我们这样轻易的离开,我…我们需要帮助。”
“我们要等下去,”堡垒坚定地说道,“不管多久,我们都要等下去!”
“遵…遵命,长官。”稳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扶着堡垒,慢慢地走向大厅中央。
堡垒盯着计时器中的沙子缓缓的流下,她的双眼又干又困,她的大脑异常疲倦,她的身体因饥饿而变得十分虚弱。她注视着沙子全部流下,然后又随蹄加了一笔计时线。那些计时线已经密密麻麻地覆盖满了整张地图,并且延伸到了旁边的地板上去。她已经画下了那么多道计时线,她已经翻转了那么多次计时器,仍然,银甲闪闪的援兵还没有下来,仍然,双刃的小队还没有从档案室回来,没有报告,什么也没有。
她揉了揉疲倦的双眼,重新注视着沙漏,再一次看着里面的沙子一点点流尽。又过了两个小时,是时候叫醒稳足,然后自己休息一会儿了。
“稳足,该你放哨了。”堡垒向稳足说道,然后对着大厅中每个地道入口处的魔法屏障施展了一个增固魔法。
稳足缓缓地坐起身,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长官,我们能吃口粮了吗?”
堡垒完成了施法,叹息了一声,回头看向她记下的计时线,她在那一堆错综复杂的直线中找到了他们上一次吃饭的时间,然后点点头说道:“好吧。”堡垒用魔法悬浮起了他们装着补给的鞍包,然而,当她打开这些包裹和袋子时,它们却无一例外的全部空了。她把这些鞍包倒过来,使劲地摇晃它们,却只倒出来一些残存的面包屑,一阵可怕的寒意涌上她的脊梁,她转头看向稳足。
“我…我很抱歉,稳足,可是咱们的口粮已经吃光了。”她竭力挤出一个笑容,递给他一个水壶,“但我们还有足够的淡水呢,喝吧。”
“遵命,长官。”稳足颤抖地把水壶抵在自己的嘴唇上,贪婪地大口喝了起来。这早就超过堡垒所规定的饮水量了,不过…不过他们也许可以稍后再管这些规定。
“长官,您说我们这次还能活着出去吗?”
堡垒扫了一眼此刻正紧盯着水壶的稳足,他的蹄子牢牢地握着水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当…当然能了,增援部队这时候肯定已经在路上了,而且我打赌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双刃和公主了。”
“拜…拜托,长官,您真的觉得他们还会来吗?您看看都过了多久了!”他有些激动地指着堡垒所写下的那些计时线,“难道他们不早就该到了吗?万一他们丢下了我们呢?万一他们已经遭遇不测了呢?我直说吧,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把自己活活饿死在这里的!”
稳足的腿开始剧烈地颤抖,眼泪也开始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我还不想死呢,堡垒,我不想死在这片黑暗之中,不想死在那些杀死灯塔的怪物手里。”
“我害怕这片黑暗,虽然我是一匹公马,但我还是害怕这片黑暗,为什么这里会这么黑呢?”
“行了,你得振作起来,再这么哭下去会浪费掉你体内的水分的,”堡垒说着,把一只蹄子搭在稳足的肩上,“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我保证。”
“但这片黑暗……”
“是不会伤害到你的,我保证,不然我的这些屏障是管什么用的?不然我施展的照明魔法是管什么用的?我们一定能挺过来,下士,我们可是皇家卫兵啊,我们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公主们的安危都由我们来守护,如果有谁能从这场噩梦中活下来的话,那一定就是我们!”
“现在起来吧,该你去放哨了,我要休息一会,时刻保持警惕,如果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遵…遵命,长官。”稳足把水壶还给了堡垒,从床铺上站起身,让堡垒躺下,自己去站下一班岗,在这片黑暗之中等待着小马,任何一匹小马,出现,然后拯救他们。
等待着那些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小马。
******
堡垒无力地睁开双眼,感到一股温暖的液体浸到了自己的蹄子上,暖暖的,黏黏的。堡垒把蹄子举到面前,准备大骂那只遭瘟的公马竟然敢在离大厅中央如此之近的地方小便,而不是自己去找个隐蔽些的角落,但当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的蹄子上时,她才发现那正从她蹄子上滴落的液体是温暖的,深红色的血液。
迅速地站起身来,堡垒竭力把照明魔法的光芒发挥到了极致,长时间的饥饿已经开始影响她了,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虚弱。她曾是一匹肌肉健硕的母马,从来没有过多少脂肪,但现在她的身体却在逐渐地消化着自己。他们已经在这片黑暗中待了多久了?他们已经等待救援等了多久了?堡垒甚至都不想再费力去画计时线了。
然而,堡垒还是尽全力施展着照明魔法,把光芒聚焦在地板上。她顺着这条细长的血迹走了几英尺,然后,她看见了,灯塔下士双眼圆瞪,僵硬地躺在地板上,一片沾染着血迹的灯笼碎片就落在他蹄子的不远处,前额上那深深的切口清晰可见,有迹象表明这切口是他自己造成的,也有迹象表明他是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犹豫不决之后才终于一下划开了自己的动脉。
稳足自杀了。
“不…不,不,不,卧槽!你别死啊!”堡垒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她拼命爬向了他,抓住他毫无生机的躯体疯狂地摇晃着,“稳足,睁开眼啊!你听见我说的了吗,快睁开你的眼睛!这是命令!你…你不能丢下我啊!我…别把我一匹马留在这啊……”
咔啦!
堡垒猛地扭过头,捕捉到了这来自地道深处的轻微回音,一瞬间,她所有的哀痛全部变成了狂怒,她睁圆了双眼,步伐蹒跚地向她的魔法屏障冲去,“你杀不了我,你这个混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来啊,有本事过来啊,让我像宰鱼一样把你的内脏挖出来!别像懦夫一样躲在阴影里,出来杀了我啊!”
她摇晃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泪水也从双眼里不断地涌出。她太饿了,她确实还有不少淡水,但她没有食物……还有多久她就会饿得无法动弹?她的身体正在逐渐消化自己,她需要食物。
她…她必须活下去,她不能让这躲藏在黑暗之中的怪物得逞。
她艰难地爬起来,转身向大厅中央走去,她要再去检查一下那些鞍包,不过也许吃了它们更实际一点。然而,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稳足那倒在地板上的尸体。
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立刻把它赶走了,可它却像恼马的苍蝇一般,不断重新飞回她的大脑之中。不行,她不能这么做,这…这种做法就是光想想都会让马恶心,但…但她需要食物,而且…而且如果她现在不这么做的话,稳足就会像灯塔一样腐烂掉,不是吗?几个小时之后,稳足就彻底没用了。但现在…现在稳足能帮她活下来,他也希望这样的,对吧?他是希望自己的死能给堡垒留下一线生机的吧?
她需要食物,她必须得活下去,如果她没有食物,她就会死,死就意味着彻底地输给了那个藏在这片黑暗之中的怪物,她不能输,她必须活下去,双刃和大公主马上就回来了,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对,就是这样,他们肯定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她必须等待,他们要回来了,她对这一点再确信不过了,他们要回来了,所以她必须活着等到他们!
她必须活下去,为此,她需要食物。
“我…我…我…我,”堡垒结结巴巴地说道,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但她依然坚决地向稳足的尸体走去,她用魔法拾起那块灯笼上的玻璃碎片,然后,一蹄踏进地板上的血水之中,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我真的很抱歉。”
******
塞拉斯提娅,双刃,寻路和夜视继续前进着,他们踢起了地毯表面的尘土,在上面留下一串蜿蜒而绵长的蹄印。他们经过了一排又一排整齐的书架,虽然这些书架已经不再肩负着储存知识与智慧的重担,但它们依然还像哨兵一般挺立在那里。失去了书籍的书架,宛如一排排失去了血肉的骷髅,默默地注视着小队的前行。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的平静,但塞拉斯提娅的心中却越来越紧张,记忆在她的心底拼命尖叫着,这距离…这距离不对!他们的小队自从离开了宝库的大门后便一路直行,正对着星璇雕像所在的档案室中心走去。他们已经前行了这么久,却连那座巨大雕像的影子都没见到,事实上,以他们现在所发出光芒的强烈程度,他们应该早在出发几分钟后就能见到星璇的雕像了。
然而,这条道路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无穷无尽,仿佛直达黑暗的深渊。
“中尉,情况有些不对。”塞拉斯提娅低声说道,然而,这句话刚一说完,四周的环境就起了剧烈的变化,空气中又一次弥漫起坟墓与死尸的气味,身旁的黑暗似乎毫不畏惧小队中的独角与照明宝石所散发的强烈光芒,一点点地在朝他们逼近,一点点地在蚕食光明。
书架们又开始晃动了,书架上的木板也绷紧裂开,它们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大地动一般。寻路和夜视背靠背地站在一起,双刃则展开了自己的双翅,准备消灭任何胆敢踏进他们光圈内的入侵者。
而塞拉斯提娅却无动于衷,事实上,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冷又僵,周围所有的噪音似乎都离她远去,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她凝视着前方深邃的黑暗,感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吸引着她,在召唤着她。她向前跨出了一小步,然后又跨出一步,很快便走到了双刃的身前。她抬起一只蹄子,准备再向前踏出一步时,前方的书架开始蠢蠢欲动,仿佛都在迫不及待地等着塞拉斯提娅再向前踏出这一步。
“塞拉斯提娅,停下!”
仿佛鞭子抽在额头上一般,塞拉斯提娅恢复了意识,她刚刚被前方那片黑暗所散发出的莫名恐惧给淹没了,就好像那是一只准备吞噬掉她的巨兽一般。怀着如图幼驹在黑暗中会急忙点亮灯笼那样的恐慌,塞拉斯提娅快速凝聚起她的法力,在空中挥动着她的角,凭空创造出了一个如恒星般炽热的巨大光球,她狠狠一甩脑袋,将这个如太阳般的光球径直向前投去,让它飞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在浓郁的黑暗之中,这颗小恒星的光芒消失了几秒,然后像炮弹一般瞬间炸开。一时间,整个房间的每一寸角落都充斥着夺目的光辉。这个光球现在已经上升到了天花板的高度,在白胡子星璇的正上方如同太阳一般辐射出了万丈光芒。它越来越亮,散发出的光芒沐浴着整个档案室,驱散了所有的阴影,适才还猖獗一时的黑暗此刻连连退却,发出如同被灼伤一般的嘶嘶声响。
随着光球的冉冉升起,护卫们都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一切都回归平常,塞拉斯提娅也随他们宽慰地叹息了一声。
“干得漂亮,殿下,”双刃用一种感激的语调赞美道,“不管是什么怪物在这里搞鬼,它们似乎都很怕光。”
“那些长期蛰伏在黑暗中的生物都不怎么喜欢光明与温暖,”塞拉斯提娅评论道,然后转身望向中尉和两名中士,“不过,我还是应该向你们其中的一位道谢,没有你大喊我的名字,我可能就无法恢复意识了。”
“喊您的名字?”寻路困惑地扫了一眼夜视和双刃,“可是我们当时谁也没说过一个字啊。”
“不…不可能,你们之中有马喊了我的名字,我很肯定,她听起来像……”塞拉斯提娅沉默了,努力回忆着那个声音,这个声音她很熟悉,但听起来确实不像双刃,寻路或者夜视之中的任何一位。
不,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暮光闪闪。
塞拉斯提娅抬起头,迅速地环视检查着整个房间和书架,“暮暮?暮暮?!你在这儿吗?”她跑到白胡子星璇的雕像身旁,展开双翅纵身一跃,跳到了石像的后背之上。她从高处俯瞰着整个档案室,发现她的大光球已经照亮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
“暮暮?你在这儿吗,暮暮?!”塞拉斯提娅又喊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有长时间的沉默。她很确定那个声音正是暮光闪闪所发出来的,然而整个房间中除了双刃,寻路和夜视这些护卫以外,什么也没有。
塞拉斯提娅有些沮丧地从星璇的背上滑下,着陆在双刃的身前。此刻,双刃和两位中士都带着担忧的眼神望着她,“我…我很确定那就是暮光的声音,”她向他们解释道,“不过…也许只是我出现了幻听吧。”
“刚才的情况确实太令马紧张了,公主,”双刃安慰道,“但重要的是我们终于战胜了它,现在,我们得尽快赶回大厅。寻路,给堡垒发一个汇报魔法,现在她也许正因为这个而抓狂呢。”
“公主,”双刃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还悬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大光球,“我觉得把那个小太阳一块带上是个不错的主意,要是对您来说没问题的话。”
有了寻路在前面带路,整个小队从错综复杂的地道中快速地穿行着,终于回到了大厅。他们转过一个熟悉的拐角,塞拉斯提娅的大光球现在就像一个忠诚的气球一样跟着他们,在从塞拉斯提娅的角中所发出的引线上来回地摇曳,跳动着。多亏了他们的光芒,整条地道里什么异样也没有。很快,小队就发现大厅的角落有一个微弱的光芒在时断时续地闪烁着,看起来像是一个灯笼。
“终于回来了,”双刃说着开始小跑起来,提高了自己的嗓音,“堡垒,麻烦告诉我增援已经到了,档案室那边有情况,我现在需要至少两个小队去摆平它”
可是周围一片寂静,没有马回应她,双刃加快了步伐,声音中有些焦躁,“堡垒,汇报情况!银甲闪闪到底派下来了多少援兵?堡垒?!堡…垒…”
双刃的速度慢了下来,翅膀耷拉到了地上,锋利的剑刃与石板地面接触,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她本应该看见至少十二个灯笼在大厅的各个方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本应该看见堡垒在大厅中央带着两名下士立正站好迎接他们,然而,这里什么也没有。
大厅中唯一的一丝微弱光芒在堡垒的角尖不停地闪烁着,而那匹曾经肌肉强壮,身材挺拔的母马,此刻已是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她的呼吸异常短促紊乱,甚至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也没动过一下。他们之前带下来的鞍包与补给袋都凌乱地散落在地上,里面空无一物。在大厅的另一个角落有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那两名下士也不见了踪影。
“堡垒!”夜视倒抽了一口冷气,迅速超过双刃,朝他月之卫队的战友跑去。寻路也跟了上去,塞拉斯提娅则走到双刃身边。她的长角所牵引的那个大光球在不停地摆动摇曳,炽热的白光照亮了这房间的大部分地方,同时也展示出这大厅里到底有多么凌乱不堪。一股仿佛是融合了体臭,厕所和腐肉的恶心气味冲击着塞拉斯提娅的鼻腔,让她禁不住连连作呕。
就在这时,塞拉斯提娅的大光球让堡垒恢复了意识,她呜咽了一声,试图捂住自己的双眼。
“她已经严重脱水了,快给她水喝!”夜视在堡垒身旁检查着,焦急地说道。
“可是这儿一滴水也没了,而且所有的食物补给也全吃光了,”寻路用魔法悬浮起一个鞍包,把它头朝下使劲摇晃着,“怎么会成这样呢?”
“我相信堡垒能告诉我们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塞拉斯提娅说着向那个虚弱的独角兽走去,她的角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几秒钟后,一股清冽的水流凭空出现在了空中,塞拉斯提娅将这股水持续又准确地导入到了堡垒的口中,这只可怜的母马贪婪地喝着每一滴水,清冽的水流一到嘴边便已被她吮吸干净。
夜视和塞拉斯提娅在堡垒的身前坐了下来,怜悯地看着这只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母马,双刃和寻路则在环绕大厅,检查着每一个被丢在地上的鞍包,搜寻着任何剩余的物资。
“夜…视…”堡垒抬起了颤巍巍的蹄子,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她的嗓音沙哑而虚弱。
“我在这,堡垒,我们都在这,你安全了”
“不…不,不,不,”堡垒缓慢地摇着她的头,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即使她的双腿还在剧烈地颤抖着,“不可能是你们,不可能,你们走了太久了,你们走了太久了!”
“嘘……”塞拉斯提娅努力安抚着堡垒,她展开一侧翅膀,将堡垒轻轻扶起,然后再把柔软的,雪白的,舒适的羽毛盖在了这位来自月之卫队的护卫身上,“不要急,一切都会没事的。”
“不…不不,不会的,太久了,你们走了太久了。”
“可是堡垒,这不可能啊,我们最多才走了一个小时而已。”双刃疑惑地问道。
堡垒猛烈地摇着她的头,“不,不!你们走了,你们走了太久了!”
“没事了,没事了,”塞拉斯提娅努力维持着堡垒情绪的稳定,召唤出了更多清水喂给她喝,尽管此时她额头已经微微冒汗,“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多的清水和一个能吐露自己心扉的机会让堡垒冷静了下来,她颤抖的程度减轻了,依偎在大公主的怀抱之中,“一个灯笼摔下来了,把我们的备用油点着了,我必须把那个鞍包扔开,那里面的弩弓和弩箭也被烧着了,但有个…有个怪物从燃烧的鞍包里偷走了弩箭,它用这些箭去射掉了我们的灯笼,一个也没剩,还杀了灯塔下士,那支箭直接射进了他的脑袋里。”
“只剩下我们两匹马了,我和稳足,我们等待着你们和援兵,等待着被救出去,但一匹马也没来。我们等啊等,吃尽了补给袋里的食物,然后继续等着,我们越来越饿,可是依然继续等着。”
“那稳足下士现在在哪?”塞拉斯提娅问道。
“他…他…他死了,他撑不下去了,我本来也撑不下去了,我本来会饿死,但我不能就这样死掉,不行,我绝不能让那个杀了灯塔的怪物得逞,我一定要活着等到增援部队的到来,这样我就能亲蹄撕开那个怪物的喉咙,我…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
“你这话是什么……”夜视困惑地问着,却被双刃打断了。
“嘿,这儿的角落里有一堆腐烂的内脏和骨头,看起来好像有匹小马被吃掉了,堡垒有没有说过这是怎么回事?”
夜视和塞拉斯提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的胃翻滚着,濒临呕吐的边缘。塞拉斯提娅赶忙咳嗽了几声,及时抑制住了呕吐的冲动,但夜视就没那么坚强了,他冲到一个角落,开始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我不能死,我不会死,我可是堡垒,我百折不挠,我绝不退缩,我绝不能输,”她在塞拉斯提娅翅膀的怀抱中喃喃道,然后抬起头看向公主,举起一只蹄子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我一直在记录着时间,你们不可能活了这么久。”
塞拉斯提娅顺着堡垒的蹄子,看到了位于大厅中央的地图,而那地图,现在已经被密密麻麻地画上了近千条计时线,有些甚至已经漫延出地图,画到了旁边的地上。
“但…这不可能,”塞拉斯提娅震惊地看着那些计时线,“我们不可能走了那么久。”
“不!”堡垒尖叫道,拼命挣脱了塞拉斯提娅的怀抱,“你们就是走了这么久!我被你们留在这里煎熬了这么久!你们走了,你们都死了!”
“堡垒,冷静一点。”塞拉斯提娅说道,努力用翅膀拦住堡垒。
“不!你 们 走 了!”堡垒疯狂地吼叫着,角上的光芒暴涨,她的魔法瞬间包裹住了一个身旁摔坏的灯笼,在所有小马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她狠狠地将它飞一般地甩了出去,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塞拉斯提娅公主的太阳穴上,在这迅猛强力的一击之下,灯笼上的玻璃震得粉碎,金属架也扭曲变形,大公主惨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然后摔倒在了地上,悬浮在天花板的大光球也开始闪烁不定起来。
寻路和双刃几乎实在瞬间冲了过来,双刃将自己挡在了大公主与堡垒之间,寻路则试图去制住已接近疯狂的堡垒。而堡垒,却在此时此刻证明了自己的强壮,她把寻路直接扔了出去,在发出最后一声令马心惊胆战的尖叫后,冲进了其中的一条地道。
“我不能输!我要杀了它!我 要 杀 了 它!”
“堡垒!”夜视大喊道,擦去了嘴角残存的呕吐物,准备冲上去将她追回来,然而双刃却在此刻拉住了他的肩膀。
“你疯了吗?!这么冲进这些地道里就是去送死!”
“所以我们才得把她追回来啊!”夜视焦急地吼了回去,“要是她是你们那些高贵的日之卫队里任职的话,你早就追上去了!”
“我们会把她追回来的,夜视。”双刃坚定地说,此时她已经走到了塞拉斯提娅身边,抚起公主的鬃毛来检查她的伤势,“但堡垒刚刚袭击了公主,而保护公主的安危正是我们的第一要务,来吧,帮我扶她躺好,然后我需要你去把我们在宝库里找到的所有照明宝石都取出来,安置在大厅中各个地道的入口处,现在我也不清楚这个大光球在公主昏迷的时候还能维持多久,所以我们现在需要额外且稳定的光源。”
******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 答 滴 答
塞拉斯提娅睁开了双眼,浑身发麻。她呼出了一口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了水汽,这空气冰冷,陈腐又干燥,还夹杂着腐烂的气息。她的周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但这奇怪的滴答声却一直清晰地回荡在耳畔。
塞拉斯提娅转过身,发现这声音来自于一对大钟。这是一种非常高大的老爷钟,其中一台的底部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笼在微弱地散发着光芒,而另一台则闪闪发亮,在它的底部闪耀着炫目的白光。
然而,这两者最显著的区别也仅限于此了。其中一台就像在茫茫黑夜中的高大灯塔一般,散发出的光芒强烈,稳固又可靠,它发出的滴答声对塞拉斯提娅来说即熟悉又亲切。这台老爷钟是如此的精准,以至于她和露娜完全可以按照它来准时地升降日月。
而另一台钟却仿佛来自于一幅超现实主义绘画中,它的身体弯折扭曲,就好像一条正在盘绕着古树的蟒蛇。这台老爷钟滴答滴答转得飞快,而钟摆更是离奇地做着圆周运动,完全无视了普通老爷钟正常的机械构造。
塞拉斯提娅瞪大了眼睛,努力地理解着眼前的一切,但就在这时,两台大钟一同开始了报时,洪亮的钟声同时响起,但它们合奏出的音符却是那样刺耳,不断刺激着塞拉斯提娅的耳膜。她拍打着自己的翅膀,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每一声钟鸣都如同大锤一般敲击着她的脑袋,她继续后退着,试图远离这可怕的折磨,但接着,她便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又一次转过头,塞拉斯提娅发现了一道凭空出现在黑暗之中的大门,大门旋转着向她打开,腐烂的气息又一次充盈在塞拉斯提娅的鼻腔里。她迅速地唤起了照明魔法来检查自己身在何方,却被眼前石墙上不计其数的矩形墓穴给震撼到了,里面那些历经了千年风霜岁月的骷髅都在无神地盯着她,塞拉斯提娅又一次回到了地宫的墓穴之中。
她紧张地向前踏出一步,努力地思考着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那一对老爷钟究竟到哪里去了,蹄子落在石面上的声音在深邃的墓穴中不断回荡,重叠,到最后听起来竟犹如野兽的咆哮一般。墙壁中的骷髅突然开始纷纷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拉响了一个奇怪的警钟,塞拉斯提娅面前的黑暗赫然耸立起来,无视了她角上发出的璀璨光芒,如洪水一般向她倾泻了下来。
塞拉斯提娅用她的蹄子所能发挥的最快速度奔跑了起来,她逃到了墓穴的一个拐角处,在转弯的时候却滑了一下,不得不展开翅膀来维持平衡,然后,黑暗追了上来,在骷髅们的咔咔声响的伴奏下淹没了她眼前的一切。
“塞拉斯提娅!”
一个短促而熟悉的声音炸响在耳畔,一丝光明出现在远方,紫色的六角星塞拉斯提娅的眼前闪烁着。她集起全身的力量向前冲去,是暮光闪闪,就是她!塞拉斯提娅奔向她最忠实的学生,同时也在竭尽全力地甩开身后那紧追不止的黑暗。
然而,她每前进一步,那紫色的星光便退散一分,塞拉斯提娅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向前跃去,试图抓住那最后一缕光明,但它消失了。她蹒跚地停住了脚步,焦急又绝望地四下环顾着,现在,她眼前所能看到一切只有石棺,她已经来到了整个墓穴的最深层,这里安息着那些对小马利亚贡献最大的雄驹与母马们。
塞拉斯提娅并没有在这里找到她的学生,“暮暮!”她大喊道,“你在哪儿?”
一声巨大而又沉闷的喊声传到了塞拉斯提娅的耳朵中,这听起来像是暮光的声音,而且就在附近!然而,就在塞拉斯提娅能够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之前,一只巨手已经抓住了她,把她抬离了地面,而且还将她的翅膀紧紧地卡在了她的身侧。塞拉斯提娅又踢又蹬,试图把自己从这魔爪中解救出来,但它抓得太紧了,她的努力徒劳无功。突然,她感到一阵被利刃划过般的灼痛,她无法呼吸了,她要被挤碎了,她要晕厥过去了。
“你大限将至!”
塞拉斯提娅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