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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梦与君同14(羡忘)

2023-04-20 00:22 作者:欲归处  | 我要投稿

晌午的时候雪停了,魏无羡怀抱着一大包东西踏进门槛。

其实这一趟去隔壁镇子不大顺利,因着过年,那大厨不愿意劳心费力,他是好言好语的磨了半天,才花了高价把东西带回来。

特制的腊肉,笋干,豆腐……反正登仙楼里有的他都弄了些,整整装了三个食盒,还有一盆汤,不大好拿,但想起蓝湛要吃,还是胳膊酸疼的都拿回来了。

“忘机,我回来了,你昨天说要吃的东西,我全买回来啦!”他高喊着推开门,却发现竟没人在里面。

这屋里其实没什么明显改变,但好像缺了点人的气息,显得很空,不像是一个上午都有人呆过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冷不丁的冒出一点不详的预感。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柜子里的衣服没有了,放在茶壶里没有水,是有人收拾清洗过,整齐放在桌上,香炉的香灰也倒了,并且还非常细心的擦拭过,最后,蓝湛攒钱的小木盒子空了。

魏婴立刻就想到,蓝湛这是走了。

没有露出端倪,一句话也没留,甚至也没带走很多东西的,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站在屋子中间,看着那三个食盒,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无错。

片刻,他反应过来,想到蓝湛大病初愈的身体,想到风雪天里水路不通,陆路难走,蓝湛也不过只有一上午时间,很难走远。

于是他赶紧去找。

可是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能找到那个人。

实在奇怪,一个凡人靠着步行,真的走不了那么远。

那天晚上温情从冥界来了,和他说破除禁制的事。

她巴巴的说了半天,魏无羡却紧锁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得知魏无羡在找蓝湛,她表现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奇怪:“你找他做什么?他和你要做的事本来也没有关系。”

这话把魏无羡说愣了。

他确实很蓝湛没关系,除却蓝曦臣,他本来就和凡人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个认知让他烦躁,但事实又确实是这样。

“别找他了,本来也不是我们要管的事儿。”温情说:“等过两日,大祭司新的卜算出来,咱们还是正事要紧。”

魏婴真没再找了。

后来过了小半月,魏婴叫了蓝曦臣生前伺候他身边的小厮,一起收拾蓝曦臣的遗物封箱,收拾着收拾着,在抽屉深处又看见了那个九瓣莲的佩环。

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放进箱子里。

小厮走过来,看见那佩环,沉默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把东西拿出来。

“怎么了?”魏婴问。

“这不是我们公子的东西。”他说。

魏婴一下子就愣了。

“不是他的?”他又反复看了一眼那个佩环:“那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二公子的啊。”小厮边忙活边说:“就是当年我们公子腿坏了的那段时间,二公子也挺愧疚的,我们公子心善,不忍见他这样,就说,要他一样贵重物品走,就算公平一些。”

“我亲眼见着的,当天二公子就把这个送来了,这玉的成色极好,听说还是二公子亡母留给他的遗物,因为珍贵,所以我们公子收了也很少带。”

怪不得,他对蓝曦臣始终没有感觉,怪不得,明知道没有关系,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牵绊蓝湛,怪不得蓝曦臣死了,他的禁制还是纹丝未动。

那他来人界的这么长时间,是干什么呢?硬贴着一个错的人,把真正要疼爱相处的人磋磨走了?

魏无羡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里仿佛堵了团棉花似的,百般难受。

蓝湛在金陵城落脚。

天太冷,他骑马赶了半个月路,手上到底是冻伤了,不过已经离姑苏足够远了,反正出了姑苏四面八方哪里的路都能走,魏无羡怕是再也找不着他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揉揉马儿的脑袋,在路边寻了客栈下榻,打算等天暖和些再走。

反正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去哪,虽然孤身一人,漫无目的,但他还是体会到了一种轻松和自由。

他开始有点明白蓝启仁的意思,他或许是该彻底离开姑苏,离开旧人旧事,真正往前看。

他在自己房间稍作修整,然后下楼吃饭,这个时间正是午饭时,大堂里热热闹闹的很多人。

尽管如此,蓝湛还是有幸占到了一个离暖炉很近的位置。

“老板,我们这边,再加个菜!”

蓝湛本来埋头吃他的面,忽而听见一声招呼隐隐有些熟悉,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正于对方对上了目光。

竟是好久没见的北堂墨染。

墨染也确实是没想到在这儿碰上蓝湛,因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明媚柔和的微笑。

他不知道蓝湛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入秋的时候他听说蓝湛陪着蓝曦臣和魏无羡去求医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蓝曦臣竟然去世了,他本想去安慰,可没来得及,他父亲被调任到上京,没等到他回来,他们一家便启程了。

“自己?”墨染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单数的碗筷。

“嗯。”

墨染有些惊诧,魏无羡先前用了那么卑劣的手段抢走了蓝湛,他本以为总要如珍如宝的看在眼皮子底下才对。

但他没多问,他感觉蓝湛应该不怎么希望他追问,因而只说:“你就吃这个?要不过来我这儿吃些菜。”

“你不用那么僵硬,咱们做不成一对,做朋友也不行吗?”他说着,便拉着他落座,热切的和家人介绍他,北堂墨染的父母都是和善的人,同样热情的接纳了饭桌上的新成员,一顿饭也吃的很热闹。

北堂墨染的母亲身子不好,也是受不住寒,冷天赶路不合适,天子体恤臣子,安抚他可迟些时候,于是北堂老爷便也带着家人在金陵暂住,打算等天暖了再启程走水路去京城。

金陵城富足,即使是年关,也不像姑苏那么冷清,街道上还是热热闹闹的,挂着花灯。

墨染见不得蓝湛一人闷在屋里,他幽默风趣的性子走到哪都能和当地人迅速建立友谊,打听了一箩筐的关于金陵可吃可玩的地方,一刻也不闲着,今日吃小吃,明日逛商铺,总有事做。

金陵城有一座很大的观音庙,北堂夫人极信这些,赶着一天太阳好,说什么都要去上香。

蓝湛和北堂墨染陪着去,北堂夫人进去参拜,两人便四下走走转转。

观音庙后面,也是有一棵很大的松树,挂满了百姓们祈福的红绸带。

蓝湛站住脚步,静静的抬起了头。

“我以前有一根这样的绸带,挂的很高。”

他说着,好像又瞧见了几年前那根写着他名字的绸带像只鸟儿一样挂在最高的枝头,然后吹来一阵风,风把它吹的飒飒作响。

为他写红绸的人,为让他高兴而开怀大笑。

无论他后来给了自己怎样的伤害,他都还是会想起最初那个人带来的美好和快乐,这不是出于卑微,而只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墨染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没追问,只顺着他道:“那我给你挂的高些。”

在一边闭着眼睛祈福的农妇听见两人的话,大抵是看两个清俊好看的少年十分顺眼,凑过来道:“一看你们年轻人这就不懂了,这求福的绸带,恰是不能挂太高的,一则太高的地方说不准的哪天风一吹,或者来几只鸟雀衔走了,神仙们就看不见了,二则是咱们普通人可没的那么多功德,挂的越高要的福气就越多,可要是功德不够,必是要有一天登高跌重,因而还是和大家挂在一起,大家都有差不多的福分,差不多的功德,日子就能过的好了。”

“如此,是我们浅薄了。”墨染双手在胸前合了一下,向农妇表示谢意,他一向稳重大方,只是道个谢也能叫农妇看的眉开眼笑,又热情的询问他从何处来,还说了几处附近好吃又实惠的馆子。

和农妇告了别,墨染转身,发现蓝湛已经把他原本递到他手里的红绸带又放回了桌子上。

他曾为之心动的,写着他名字的红绸带,可能早已被风带走,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一开始就是错的,那段情谊,终究是没一点能怀念的了。

“我不要这个了。”他淡淡的与墨染道。

墨染感觉的到他忽然的低落,愣了一下,他不大明白,但没有问。

金陵的冬天短,转眼间便已春江水暖,北堂老爷赶着去赴任,自也不能停留太久,水路一通,便准备动身赶路。

他们在码头告别,北堂老爷和夫人一早便等在船里了,剩墨染与蓝湛在岸上说话,墨染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蓝湛,你跟我走吧。”

怕他多想,他又连忙解释:“我父亲去上京为官,不出意外,以后就定居在上京,左右你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如跟我走,我母亲昨日还有心认你为义子,我在上京给你置个小院子,北堂家未来送你出门,我父亲母亲日后还能给你在夫家撑腰呢。”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和北堂墨染的父母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两位长辈待他如亲如子,很是难得。

但他也知道,墨染已经定了亲事,他身边成日有个坤泽,柳氏已经颇为不满。

蓝湛一时十分犹豫,也没注意到脚下松动的砖石,走着走着身形猛地一晃,墨染忙伸手来扶,却扑了个空——不知何时走上来的人影一把扯住蓝湛的衣袖,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蓝湛站稳了身,抬头对上了魏无羡一张明显疲惫的脸。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慢点。”

魏无羡话是对蓝湛说的,目光却直直的落到墨染脸上,他曾以为永远不会再看见这个令人生厌的人了,蓝湛孤身离家,他当然期望他能在路上交到新的朋友,照应他一二,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北堂墨染。

对于这个差点就替代了他在蓝湛生命中位置的人,魏无羡对他有着天生的敌意。

那个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把刀来捅上去。

那感觉实在太不一样了,魏无羡对待大部分人的时候习惯露出一种热情的善意,如果他不喜欢这个人,他则会有一种明显冷漠,而现在,他眼底更像是一种浓厚的阴沉,蓝湛连忙往墨染身边靠了靠,以身护着他。

魏无羡看着他的动作,怔了一下,用舌尖顶了顶腮。

“忘机,我找了你好久。”他平静语调下掩藏着风暴:“怎么,你要和他走?”

蓝湛望着他,一时也不知该答些什么。他当时悄无声息的走,就做好了此生再也不见的准备,却没想着他能穷追不舍至此,天下之大,找一个人何其困难,他的本意,是想用离开终结这段荒诞的关系,也告诉魏无羡,叫他就此知难而退。

“魏无羡,你怎么好意思再来找他,你无耻!”墨染几乎要失了一贯的风度,恨不得能直接冲上来与对方扭打。

“我和忘机的事,你怎么总要横插一脚,是不是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魏无羡把指骨捏的咔嚓作响,面无表情的把目光转回蓝湛脸上:“我再问一遍,你要跟他走?”

“魏无羡!你凭什么这么审他,他要和我走,关你什么事?”

蓝湛盯着魏无羡手上暴起的青筋,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人。

北堂夫人大抵是听到了些不和谐的动静,从船篷里探出身子:“墨染,怎么了?”

“没什么,夫人,你们早些启程吧。”蓝湛抢在墨染前头朝北堂夫人笑了一下,使劲退了一把墨染:“你们先走,我若是去京城,自会追你们。”

墨染被推搡着,仍担忧不已:“可他……”

“他不会怎么样我。”蓝湛最后一使力,把墨染按上船:“难道这种事,要闹到你父母亲那里吗?”

船夫也见这势头不对,连忙用浆一撑,迅速驶离了码头。

蓝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转身又涌上了一种孤军奋战的无助。

他本想错身走开,又想了想,走上去与魏无羡道:“你走了,叔父谁在照顾?”

魏无羡的脸色仍看不出温度,一双猎鹰一般的眼睛盯住他的脸:“他有人照顾。你既然这么牵挂,为什么不打招呼的走了?”

蓝湛被他盯的败下阵来,狼狈的错开视线:“叔父知道我走了。”

“但我不知道!你没想告诉我,还骗了我,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你却骗了我。”

魏无羡的脑袋耷拉下来,身上深深的冷意散去,眼神里露出些许委屈。

他一直都是个矛盾的人,冷漠又热情,薄情又多情,因此他也做着矛盾的事,蓝湛早已习惯了。

他沉吟了片刻,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道:“没有骗你,只是没有必要。魏无羡,我实在是累了。你回去吧。”

“我回去了,你会去找北堂墨染吗?”魏无羡绕到他前面,堵住客栈的门,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蓝湛知道他不喜欢墨染,却没料到他如此在意,对任何人来说,这份在意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对他来说却如此不合时宜,他的在意好像更像一种蠢蠢欲动的占有欲,可他却不想一辈子做随他把玩的物件。

“我不会找他。”蓝湛坦然望着他:“但我不可能再跟你走,我永远不会再回姑苏了。”

他推了一把他的肩,算是祈求他不要在外面把事情闹大。

魏无羡错开身子,看着他径直走进房间,并不在意他跟了进来。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蓝湛不再应答。

他是真的很疲惫,这几日隐隐能觉察到身体的一些变化,可能汛期要来了,或者季节转换时节感染了风寒,他不确定,但是的确不适宜再徒劳伤神,魏无羡永远不听他的话,一直都是,根本没有沟通的必要。

睡眠是个好借口,他掀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连同脑袋一起捂了进去。

这是一种非常强硬的拒绝沟通的态度,魏无羡站在门前看着他的背影愣怔了一会儿,悻悻的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已经不眠不休了好几天,并不比蓝湛精力好,他原本是清醒的,屋子里点着蓝湛常用的那种熏香,让他逐渐放松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屋子里漆黑一片。

他动了动疲惫的身体,站起身,才觉得屋里未免太静了,静的不大对劲,连忙冲进屏风里,才看见了空空如也的床。

蓝湛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带走,甚至起码的衣服和盘缠。

他骑着马一路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踏着月光狂奔。

实在太狼狈了。

月光清丽的洒在路上,春天的夜里还多少有些凉,风摇着树叶沙沙作响。

马儿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骤然是受了惊——那人影出现的太过突然,如同鬼魅一般从树木的阴影里冒出来,手中的利刃在月光下冷冽异常。

然后,蓝湛感觉一串温热的血洒在脸上,白马甚至没有过多的挣扎便轰然倒下。

他的耳畔传来最后一声冰冷的叹息,随即颈间一痛,便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我真不该再相信你了,忘机。”

……

蓝湛睁开眼,周围还是一片昏暗,一片黑夜里只有他床头的一盏快要燃尽的烛火亮着,让他一下子恍惚的觉得还在梦里,热的马血溅在脸上的那一刻。

他下意识的抬手擦脸。

没有血,他早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只是指尖触及皮肤的时候,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蓝湛彻底清醒过来,绑架他的相貌诡谲的男子,红衣的少年,巨大的烘炉,灼烫的炉火,还有令人匪夷所思的战场,肚子里要了命一般的疼痛,像是走马灯一般,迅速在脑海离转动,最后定格在站在鬼魅群里的魏婴身上。

他困难的支起身子,抬手摸了摸肚子,那里仍旧圆鼓鼓的,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夫人?夫人醒了吗?”

阿箐眼睛底下挂着一圈疲惫的乌青,脸色不大好看,像是在不怎么沉的睡眠里刚被惊醒的,但她进门看见他眼睛就亮了一些。

“我……我去叫主君和温大夫。”

阿箐一溜烟的跑出去了,蓝湛愣怔了片刻,他本来想说让阿箐帮忙倒杯水的,没想这丫头性子急成这样,但他觉着自己也没那么虚弱,就自己捧着肚子下床,趿拉着鞋去外厅倒水喝。

温情是先进门的,她这些日子就住在蓝湛卧房隔壁的耳房,且她本体为兽,听力敏捷,早一步就听见了隔壁的动静,干练的拎着药箱走进来,上灯,诊脉,一气呵成。

“……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能歇着还是歇着,别再乱跑了。”她皱着眉看着他露在鞋子外面的素白的脚:“天冷了,小心风寒。”

蓝湛于是很顺从的把鞋子穿好,他看着收拾东西的温情,有些发怯,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你们……真的是神仙吗?”

温情停下动作,看他,她当然能领悟这个“你们”,但一下子不知道站在凡人的角度,应该怎样回答会比较好。

“……是的,他是我冥族稷主。”

温情走近了一点,看见蓝湛下意识的躲了躲,便微微挑眉:“你怕我?”

蓝湛有些拘谨的攥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的问话,但他抬头看着温情真的在认真等他回答,只好还是实话实说:“人……大概都是有些害怕的。”

“你应该感觉荣幸,我可是冥族圣医,冥族之中,尚且只有贵族可来找我问诊,更别提区区凡人。”温情撇撇嘴。

蓝湛顿了顿,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托着腰腹站起身来,作势要与她行大礼。

温情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也许眼前这个人太虚弱苍白了,竟让她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受了这个礼,亏了心一般。

“所以,你也害怕尊上吗?”温情摁着他坐下,才呼了口气,缓缓眨了眨眼,思考了片刻,问道。

蓝湛垂下视线,陷入了沉默。

他记得那天在山洞里看见魏婴的样子,他手执一短笛,脚下匍匐着妖魔鬼怪的身影,强大又骇人。

“那你不爱他了?”温情忽然好奇起来。

蓝湛又抬起眼,目光落在温情身上,张了张嘴,声音却比动作要迟钝:“没有那么容易。”

真的没那么容易,他爱魏婴,爱了这么久,举案齐眉,温柔缱绻的日子那么多,哪怕后来知道了那个与他眉目相似的人的存在,也尚且连痛快离开都畏畏缩缩,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爱了。

温情看见他微红的眼圈,觉得他语气里大抵掺杂了复杂的情感,但她不能理解,她修的也是无情道,事实上绝大部分神族和冥族斗会选择无情道,省去许多麻烦,也回避了许多复杂的,关于爱的情绪。

她没再问下去,扭头拎着药箱出门去了。

她早察觉了熟悉的气息靠近,晓得大概是有人偷听,推门推的很内敛,避免撞到在门前愣愣站着的身影。

魏婴姗姗来迟,温情打眼看过去,他穿戴的十分整齐,好在是天冷了,多穿几层衣服也不会太诡异。

温情拉过他的一只手,撸着袖子瞧了一眼,看见那泛着幽幽的光的鳞甲,皱了皱眉“还是褪不下去吗?”

“角能收起来就不错了。”魏婴显得有点疲惫,说起话来也很沮丧:“大概也是暂时的,它估计随时都可能冒出来。”

“别太急躁了。”温情低声安慰他:“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凡人,他知道了,现在也接受了,这不就好了吗?”

魏婴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温情不会明白,人类的情感远比她认知里更复杂,蓝湛是知道了,也接受了,大概甚至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他,但接受当然不代表他不痛苦,这件事一定就像一根刺,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总是泛着不致命的刺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却比上一次更加无解,也许那个解释不清楚的替身误会以后或许可以被他再多付出一点的温柔和爱化解,可身份的巨大差异,和他经历的这如同噩梦般的几天,将凡人对冥族的畏惧刻进了血肉——他甚至无法努力改变,他生来不可能成人,正如蓝湛永远不可能成神。

“算了,你先走吧。”魏婴长长的呼了口气:“我进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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