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少年行 第十四章
街旁酒楼边，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见到蓝墨，双眼一亮，如同哈巴狗般扑了上来，疯狂的毛遂自荐。
京城表面上光鲜亮丽，号称天下第一大城，坐拥千万人口，城里热闹非凡，但背地里却仍有阴暗的一面，在景澜街黑暗的角落里，生活着这麽一群人，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可能是落榜的学子，没了盘缠回故乡，可能是生意失败的商人，也可能是被贬的官员，习惯怀京的生活品质后，便不再愿意回归平庸，而没了身份的这些人，只能旅居在怀京的角落。
酒楼熄灯后的门口，客栈外的残破桌椅，药铺的屋簷下，佛像前的蒲团，都能见到这些人的踪迹。
为了生存下去，这些人发展出了嚮导这个职业，在怀京生活了这麽多年，他们确实要比其他人更熟悉，那些初次造访怀京的人们，也不介意花些小钱雇个嚮导，也少走些弯路。
嗯，蓝墨就是那个不差钱的公子爷。
「也行，雇你一天多少钱？」蓝墨问道。
男人比出了一个一，意指一百文钱，酒楼旁服装同样邋遢的几人见状，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情，嚮导是非常吃运气的职业，第一重要的是眼光与速度，能否抢到客户才是重点，第二则是开价的能力，若客户不满价格，转头便是其他人的客户。
如今大靖虽处于太平盛世，可北有游牧王族觊觎，西疆的金鹏教国更是无时无刻虎视眈眈，又经迁都影响，物价多少有些浮动，在这个时代，约莫二十文钱能够买得一颗包子，一两白银能够换得一千多文银子。 一百文钱，这是一个标准低于行情的价格，几乎让其他人失去竞价的欲望与资格，开玩笑，一百文钱一天，怕是得吃土，可男人已经三天没接到客人，家中还有孩子等着他养，哪怕价格压的再低，只要接得到客人，哪怕要他卖身都行。
蓝墨看着那晃动的手指想了想，那犹豫的神情让男人心里一抽，甚至动了要降价的心思。
酒楼旁其他的嚮导笑了笑，一开始就把价格压这麽低，半点讲价的空间也无，真是半点商业脑袋也无，这些嚮导有些曾经是商人，自然是看不起男人这种疯狂的压价行为。
蓝墨很快便决定了，转过头对着男人说：「行吧，不过本公子身上现在没有现钱，你先带我到钱庄吧，先让本公子把银票兑开。」
男人大喜，迅速的揣起自己的行李，在蓝墨身前引路，这画面稍嫌滑稽，热闹的景澜街上，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在一个只有他半身高的男孩面前狗腿地带着路。
怀京原来并不是作为京城来规划，因此景澜街并不如盛京最大的街道临安街那般宽广，也由此有个特殊的规则，景澜街上，仅有官差能够驾驶马车行驶，其馀人则需将马车停在街底的驿站，徒步在景澜街上行走。
蓝墨跟在男人身后，打量着繁华的景澜街，脚下的青石路面踩着十分的舒适，一点也不像荆凉城那常年被马隻践踏的地面那般磕脚，街道两旁招牌林立，灯火通明，不若荆凉城那般朴素。
街道旁，浣纱楼的招牌高挂，二楼的窗子前，女孩们探出纤纤素手招揽着客人，嗓音轻柔诱人，她们身披轻纱，媚眼含春，妙曼的身姿在轻纱下若隐若现，胸前那片雪白更是毫无阻碍的展现在众人眼前，更添几分遐想。
有袒露着胸膛的蛮人单脚伫地，头上顶着三四张木椅，摇摇晃晃却依旧稳如泰山，孩子们排在他身前拍手叫好，却拿不出一文钱来，让蛮人很是无奈。
鼎鼎有名的鹊华药铺外，金鹏教国的特使揪着一株草药，气得脸红脖子粗，那带有独特口音的僞汉语让鹊华药铺的伙计听得一头雾水，一旁东洋的商人则神色淡然，一柄纸扇在胸前挥呀挥，仔细听着小二介绍着药性。
走着走着，钱庄便到了，一枚足有车轮般大的铜钱架在了屋顶上，四个角落分别写着招财进宝四个字，几枚夜明珠锁在竹笼里，吊在了门边，豪华的不像是钱庄，反而像是哪家贵人的官邸。
这便是怀京最大的钱庄，三宝钱庄。
「公子，这便是三宝钱庄了！」阿桐向着蓝墨介绍道，阿桐便是那蓝墨雇用的嚮导，本名严桐，原来是某县城最有才华的才子，只可惜科举落第，无颜再面对家乡父老，便在这怀京苟活下去。
三宝钱庄顾名思义有三宝，第一宝便是钱庄后院那只灵鹿，灵鹿顶着一对宛如翡翠般的峥嵘鹿角，双眼如同宝石般亮丽动人，据说有招财的能力，相传三宝钱庄的老闆便是当年救了灵鹿，而灵鹿为了报恩，屈尊于这小小钱庄，自此才有了当世第一钱庄三宝钱庄。
寻常人压根没有见到灵鹿的资格，唯一能得窥的只有钱庄主厅中，那尊金光闪闪的灵鹿凋像。
阿桐时不时瞟向那金灿灿的凋像，表情神秘兮兮：「公子可别有想偷那隻灵鹿的想法，据说那灵鹿有趋吉避凶之能，多少贼人想方设法拐走牠，如今却已都在牢里待着了！」
蓝墨无语，他看起来像是能偷走鹿的样子吗，别说偷了，怕是那灵鹿一蹄子踏下来，自己就得交代了。
「这第二宝呢？」
「嘿，瞧我这记性。」阿桐一拍脑袋，开口说道：「第二宝便是这三宝钱庄的镇店之宝——落宝铜钱，这落宝铜钱有着神奇的寻宝效用，据说店门口上那枚巨大的铜钱便是以它为原型。」
「至于第三宝吗…大概只有老闆知道了。」
蓝墨点点头，这些江湖传闻哪怕有八分假，却也是重要的情报来源，根据前世的小说套路，自己待会再把酒楼青楼啥的逛一圈，八成就能对京城最近的大小事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三宝钱庄不愧是三宝钱庄，排场就是不一般，别人家的钱庄可能有一个管事两三个伙计，有一座柜檯和几个放满珍稀宝物的橱柜，他家倒好，总共有十来个橱柜、五座柜檯，里头塞满了各式黄金首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有钱一般。
「这位公子，请问我有什麽能为您效劳的吗？」一位身着青衣，满脸笑容的伙计快步迎了上来，尊敬的问道。
蓝墨暗暗咂舌，这三宝钱庄的员工训练确实很不错，看自己这一身行头，还有身旁这衣着破烂的小嚮导，没把自己踢出去就不错了，居然还能如此有耐心。
怀京城里治安算不上多好，不少得手的贼人会想办法将赃物儘早脱手，而他们第一选择便是钱庄，有一说一，看着蓝墨两人的衣着，倒不像是强盗土匪，倒像是人贩子诱拐了哪家少爷。
「本公子想兑个银票。」蓝墨自怀中掏出那几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挥舞着道。
那伙计有些错愕，怀京城繁华归繁华，提着五百两银票来换银子的也不在少数，可大部分都是来京城贸易的大商人，一个小小的八岁小孩拎着好几张银票，想着都觉得有些科幻。
不对，应该是不可思议，这时代没有科幻这个词。
「好的这位少爷，不知如何称呼？」伙计心里那最后一丝轻视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蓝墨闻言有些错愕，纠结着该怎麽介绍自己，用敝姓蓝，似乎太过贬低自己的身份，若说本公子姓蓝，似乎又不符合礼节与语法。
他思考了一阵，终于开口说道：「家父玄武侯。」
嘶~
伙计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将两人引至柜檯，那神色用毕恭毕敬都不足以形容。 果然，遇事不绝比老爹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倒是很有用的，只要自己的老爹够大牌。
所以说，投胎真是门技术活。
「蓝公子，烦请您告知您目前府上何处，好让小人将银子送过去。」伙计仔细验查过银票的真伪后，恭敬的说道。
蓝墨一愣，塞自己兜里不行吗？后来才反应过来，五百两银子，足足有十五公斤重，更何况那是好几张银票啊，说不得全换出来要比自己这小身板还重上不少。
见蓝墨犹豫的样子，伙计心知不可放过这大客户，赶忙提议道：「蓝公子，小人有个提议。」
「什麽提议？」
「是这样的，本钱庄有个服务，蓝公子可将银票全兑成银子，存在我们钱庄，当然这全会记录在我们钱庄的帐本上。」伙计嚥了嚥口水，这服务提出时的理念甚好，能够使三宝钱庄有更多的现金流，或应该说现银流运作，能够去进行更大的交易，可哪怕三宝钱庄信誉卓着，可这朝代的人经历了游牧王族的入侵、金鹏王朝的侵袭、以及迁都后，哪怕此时的大靖已恢復到太平盛世，却仍改不掉守财的习惯。
因为大靖人这普遍的守财心态，这门看似方便至极的服务堪称鸡肋，除了三宝钱庄内部人士，以及官方，基本上无人会使用这服务。
开玩笑，银子存在钱庄里，说不得哪天游牧王族又打进来，钱庄捲着银子就跑路了，老子上哪说理去？
「相对的，我们钱庄会提供公子您一张令牌，公子可凭此令牌随时至各地的三宝钱庄取出银子，此外，于三宝钱庄旗下的所有消费，公子持此令牌，均可享受九折优待。」伙计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蓝墨的表情，问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蓝墨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大靖版的银行制度吗？虽然少了利息，可多了消费九折的优惠，这可比现代银行那抠抠嗖嗖的年利率百分之一利息实惠的多。
「本公子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