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再写的"愚人号"故事，剧本发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在这个篇章中，艾丽妮与劳伦缇娜登上了愚人号，乔迪与达里奥在格兰法洛逡巡，卡门与凯尔希驻守伊比利亚之眼，斯卡蒂与歌蕾蒂亚寻求深海教会的秘密，每个人怀着各自的渴望登上命运的舞台，仇恨、杀戮、阴谋，铺垫了通往真相的道路。最后，谁又会是赢家？】

第七章 裂潮

　　1098年9月 7:16 P.M.天气/阴 伊比利亚之眼

　　高崖上灯塔矗立，光芒不熄，浪潮冲上海崖碎成白色泡沫，如同雷霆滚动。

　　这座历经风霜的阿戈尔风格建筑此刻就像整装待发的重甲骑士，竖起骑枪屹立在昏黑的大海上，戍卫着脚下的土地，以及格兰法洛。

　　老人扶着手杖行走在崖边，另一只手拎着火光微明的提灯，风将他的大氅吹得猎猎作响，凯尔希紧随他却不作声。

　　卡门灰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透过昏暗光线凝望海潮，那只戴着纯黑手套的手轻轻地抚摸腰侧的制式细剑，这时大海如被触怒，沸水那样翻卷。

　　“女士，你听见歌声了么？”卡门忽然问。

　　凯尔希侧耳，风声厉叫，呜呜悲鸣的歌声卷在风里传过来，像神话里地狱众魔的苦吟，愈来愈近了，“像海哭。”她轻声说。

　　凯尔希听得懂这种声音。

　　她伫立在岸边，抬眼望去，海潮正在逼近，远处海面漆黑一片，“伊比利亚之眼”的光如旋转的利剑，偶尔打在海面上，烙出一个圆形的光之印记，光照出潮中密丛丛的阴影之物，它们的腕肢缠绕在一起，鳞片泛着寒月般的冷光。

　　他们都听见了那个异样的歌声，有什么在黑色的潮水中隐藏身形，这一波的潮水格外汹涌海怪格外狂暴，是因为它在驱使族群向伊比利亚之眼合围。

　　那群生物在潮水中行进，不像是潮水将它们抛卷，反而像它们乘着潮水前进，搂在一起像聚集的蚁群，如同地狱洞开，那些恶鬼骨缠着骨爬上来。

　　“它们要上岸了。”凯尔希脸色没有变化。

　　“那就在这里拦下它们。”卡门淡漠地说，他看了一眼怀表，“惩戒军集结还需要一点时间，他们比预定时间晚了。”

　　“在格兰法洛受挫？”凯尔希颔首，“伊比利亚的悍勇之士当然不会因为一次挫折失去勇气，也许他们只是需要在格兰法洛的黑风孽海中稍作休息。”

　　“女士，你毋需怀疑我的决心，审判庭的历史只有几十年而伊比利亚的历史却有千年。面对大海，伊比利亚从不后退。”

　　凯尔希抚胸欠身，“正如您信任深海猎人，我也信任惩戒军。”

　　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她身上，漆黑的异形舒展身形，嘶叫，黑色骨架如扇般张开。

　　潮峰接近，凯尔希视线顺着潮水由低至高，震动刹那间停止，潮水被刚毅的海崖重重回击，碎在崖上，浪潮下落，视野清晰起来，黑色是海水，白色是眼泪。

　　——它孤独跋涉万里而来。

　　花一样的影子在潮头上浮起了，它幽幽歌唱，发出的声音在海上拂过，一层层扩散，像风吹皱海面。

　　她看不清楚，但她本能地感觉到那东西的不详。灯塔的光芒照亮它，恐鱼头尾相连地聚集在身侧，像是环绕的蛇群。

　　凯尔希迎着天风海雨，仰头默默看着潮上的海之子嗣。她不避对面吹来的风，衣缘与审判官的提灯都被吹卷着，风雨威势在空气扩散，光芒渐黯淡，这一刻凝定，不往前走。海嗣眼睛看着她温柔怜悯。她已读懂它眼神。

　　潮水在前方跳荡，这一刻她耳中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心跳如擂鼓。

　　百千兽在潮水中嘶叫，他们嚎叫如此凄厉，像是以铁器刮蹭玻璃。上百子嗣摆动幼肢，仰起头来，潮水破碎，中央的海嗣舒展，花一样张开。

　　幕天席地者静静伫立，与它对视，沉默无言。

　　1098年9月 7:16 P.M.天气/阴 斯图提斐拉

　　艾丽妮从一只海怪的残躯中拔剑，一声凄厉的嘶鸣后那伤痕累累的身躯轰然倒下，浮出墨黑的血，被血液覆盖的甲板上氤氲着白烟，还有淡淡的腥臭。

　　艾丽妮右手提着细剑，左手从腰间拔出手炮，踩着血前进，她近身抬枪，顶在体型巨大的海怪身上射击，轻易击碎海怪身上的石灰质外壳，墨色的血液宛如爆发的喷泉从创伤处激涌而出。劳伦提娜把趁机扑来的海嗣拦腰斩断。

　　艾丽妮随后剧烈地喘息，她单膝跪地，呼吸时带着一丝微小的颤音，那是在忍耐疼痛，她的精神紧绷，身体也已高度疲惫。这是过度使用手炮的后遗症，审判庭制式的手炮需要极度集中的意志辅助击发，每一次引爆都会给使用者带来不小的负担。

　　一只狼形海嗣贴着甲板潜行，它知道艾丽妮没办法全力守备，靠近后才猛然仰头向她咬来，艾丽妮来不及反应，只能后仰，电光火石中，劳伦缇娜把锯子送进海怪口中，齿锋转动，切裂它整个下颌。

　　她重重地推进，武器上的暴力全然释放，如同最娴熟的屠夫切斩，刀锋碰到的一切都片片断裂，将海怪尖利的口器彻底毁坏。

　　紧逼的海怪似乎也被震慑了，它们明明智力不高，却在这惊人的暴力面前逡巡不敢前，但艾丽妮不敢放松，她强撑着站起来，尽管他们击退了新一轮的围攻，但是不需要多久海嗣群就会再度逼近。

　　而且中央浮空的海嗣始终没有进攻，它只是淡漠地看着她们。察觉到海嗣有着这样类同人类的眼神，艾丽妮也不禁皱了皱眉。

　　整艘船已经成为海之子的领地，她们变成了孤军，海怪源源不断地从船舱里涌出。甲板上到处是海怪残肢和它们流出的体液，劳伦缇娜站在滑腻的地面，面对尸骸环绕，她以手帕擦了擦锯子，旋即将手帕扔下，她的动作就像将军出征前将长刀擦得锃亮，为预备带来的血雨腥风平复心情。

　　“小鸟，可以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艾丽妮皱眉，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找到引擎，引爆这艘船。”劳伦缇娜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令人惊悚的话语。

　　“你要单独对付海嗣？”

　　“我不保证一定能赢，你要做的就是确保最后的胜利。”劳伦缇娜低声说。

　　艾丽妮忽然望着她，深深的。这个方案并没有听起来那么不合理，唯一的问题是劳伦缇娜充当牵制海嗣的弃子，如果引擎爆炸，几乎没有可能活下来。

　　“你真的要这样做？”艾丽妮直盯着她眼睛。

　　“相信我。”她挥动武器，锯子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叫，她凝视着黑暗中越来越多的海怪，“快去，小鸟，我不会死的。”

　　她嘴角微斜，轻轻撩起散落脸庞的发丝，看着盘踞在空中如在海里的海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孩子气，但又威风凛凛。冷冷的风迎面吹来，把她身上的经文飘带吹得瑟瑟乱颤。

　　1098年9月 7:31 P.M.天气/阴 伊比利亚之眼

　　苍穹上乌云翻滚，风里弥漫着令人战栗的气息，漆黑的大海如同热水般沸腾，烈风碰撞大海，发出龙吟般的潮声。

　　潮声雷动中，成百只暴戾的海怪破浪而出。Mon3tr剧烈地鸣叫，暗红光芒大发，黑色骨骼铮铮鸣响，它喷吐出黑色的光束，犹如星流奔涌，沿路摧毁着灯塔边缘的地表，岩石崩裂成石块，空气也为之破碎逃逸微微扭曲，光流所过海怪化为齑粉，连海面的黑色巨浪也被瞬间粉碎成飞扬的水汽。

　　卡门佝偻着身体，环绕着海怪行走，他的剑锋震动，刃上流动着摄人的寒光，仿佛野兽在悠长的呼吸后睡着了。

　　他趁着隐隐约约的月光扫视四周，将剑锋转动，如同旋转的星云，小型海怪靠近他身侧转瞬就被剑刃撕成肉块，朝外激射出滚烫的鲜血。尽管黑氅上沾满了腥臭的血，他仍像铁铸就的塑像，面孔有着仿佛风吹雨打出的坚毅。

　　恐鱼重重黑云般朝凯尔希与卡门靠近，海嗣将自己隐藏在这些低等恐鱼中，借助它们来消耗这两个人类的体力。但这两人委实强得可怕，普通海怪根本没有办法消耗他们。

　　“阁下，惩戒军的信号。”凯尔希低垂眉目，Mon3tr伏低身形，拱卫在她四周。

　　海上一连串的小型战舰高举火把，船首的轻型火炮随时都能覆盖到灯塔。

　　惩戒军各个小队正在向着伊比利亚之眼的方向汇集，灯塔外围已经被重云般的恐鱼占据，海面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剪影，看上去就像是大海的疤痕。海怪簇动的中央，是一个海葵一样的影子，是那个海嗣，它正对着整座人类的阵地发出嘶鸣。

　　战舰上的军人们对着它射出弩箭和子弹，喷溅出浓腥的血雾，但收效甚微，海怪仍然源源不断在海面上冒出。

　　黑衣军人们快速地登岛，他们大踏步来到卡门面前，为首的审判官向卡门敬礼，胸口的军徽说明他惩戒军高级指挥官的身份，他急促地报告状况：“圣徒阁下，约翰向您报道，如您所见我们已经控制了周边海域，但海嗣一直驱赶恐鱼向这边进攻。”

　　“可否使用精炼源石炸药。”凯尔希低声说。

　　“不能用大威力武器，那样会摧毁伊比利亚之眼。”卡门皱眉，“达里奥呢？”

　　“他遵照您的命令，在协助深海猎人追回阿戈尔器械。”

　　“女士，能否协助我，”卡门看向凯尔希，“配合惩戒军斩杀那只海嗣。”